“殿下……我不会要求殿下做什么……”舒清坐在地上,神情忽然憔悴了不少,“我……我只想告诉殿下一件事……”
风轻涯咬着下唇,静静地站着,没有反对和没有同意。
“我一直以为,陛下忌惮我手拥兵权,位高权重,因为这样,她一天天地疏离我……我没有怪她,因为她是天凤的女皇,她应当以天凤皇室为重,以天下社稷为重,她是一个……好……好女皇……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计谋,帝皇的计谋……十年来,她竟然可以筹谋了那么久,久到所有人都被骗了……被骗了……”
风轻涯抬着头,迷离的眼中闪烁着亮光。
“或者更久,自从殿下您出生的那一天,陛下就开始筹划……”舒清背靠着床沿,疲惫地坐着:“殿下,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因为这是你欠我们舒家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您而起……因为你的出生,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你……说什么……”风轻涯喃喃道。她说一切都是因为她?
舒清收起了笑容,灰色的脸庞倏然闪过一抹凌厉,“陛下谋划了十年,就是为了将皇位给你……”
“不可能!”风轻涯赫然喝道,“母皇已经早已说过,皇位是皇姐的!”可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又作何解释……仿佛一切都将她往那个位置上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儿推上那个位置?
“因为谨王是云斯宇的女儿!”舒清肃然道,“因为她身体里流着云家的血……自从陛下即位以来,云家的势力一日剧增,这几年,甚至于与陛下的皇权不相上下,如今的云启就像当年的右相一样……不同的是,她的所保的是嫡张皇女,名正言顺,她的后台是当朝的凤后……如果谨王再即位,天凤皇朝从此就是云家的天下……雅王殿下,陛下为什么赐婚扬儿吗?……呵呵,因为她等着今天夺去我的兵权……没有兵权,谨王夫的娘家就没有任何的势力,而谨王即位,就少了一个助力……殿下,之前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其实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因为陛下没有想要我死……可是……可是……不……她是女皇……她这是想维护自己的皇权而已……那场谋反,只不过是除去我兵权而声望的戏而已……那一晚,陛下秘密召见我,说清了所有的真相……她保证,只要成功,扬儿依然是谨王夫,即便谨王无法即位,她依然是一个亲王,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而扬儿,他将会是幸福的谨王夫……她答应过我的!……咳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会……扬儿……噗……”
风轻涯站在原地,遍体生寒,脑中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在这一刻完全颠覆,那个最敬母皇为了一个目的,竟然筹谋了十多年,而舒家……却成了这个阴谋的第一个牺牲品……
在皇室生活了十年,这一刻,她才感受到皇权争斗是如此的残忍和无情……这样的争夺甚于前世的商场……如此深谋远虑……如此冷酷无情……
母皇,如果将来……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舒清抹去了嘴角的黑血,地上,衣领处,皆是吐出来的黑血……她抬起头,看向震惊中的风轻涯,眼眸垂了一下,掩去了心里的愧疚……她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过去的十几年中,她都处于贤贵君和陛下的关爱和保护中……她是皇室最纯净的人……她不应该告诉她这些事情,虽然说得是事实,可是她却有意地将过错迁移……有意地让她认为这件悲剧和她有关……因为她是扬儿最后的护身符……她知道,有人不想让扬儿继续活下去……而她这个母亲,如今也没有时间保护她了……所以她是扬儿的最后依靠!……即便她懒得成名,即便她声名狼藉,可是之前她的善心就已经证明了她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不愿利用人的好人……扬儿只有在她的庇护之下,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雅王……”舒清收起了所有的愧疚,声音冷漠而坚定,“这是你欠舒家!如果你想还清这笔账,那就请照顾好扬儿……照顾好他……让他未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她的话一说完,脸庞狰狞了几下,然后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风轻涯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盯着地上的黑血。
“妻主……”李氏松开了儿子的手,冲了过来,蹲下身子抱着奄奄一息的舒清,声嘶力竭地叫着……“妻主……妻主……”
“殿下……殿下……”舒清呢喃着,神智开始涣散,视线模糊不清,“陛下……殿下……陛下她……”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可是没有一句成型……
“母亲……”一句嘶哑、阴沉、绝望的声音传来。
风轻涯转过头,看见门口处,那个站着的男子。
憔悴、绝望和狰狞……以前那儿出尘的人儿,如今成了这个模样?
她说,这是她欠舒家的……
舒辰扬踉跄地走到舒清的身边,然后跌倒在地上,“母亲……”他暗紫的双唇颤抖着,呼唤着:“母亲……”
李氏看了看儿子,再看看神志不清的妻主,忍不住泪流满面,伸手将儿子和妻主紧紧地抱着。
风轻涯看了拥抱在一起的三人,心仿佛被撕裂,她闭上了眼睛,然后转身离开,想要逃离这里……
“殿下!”忽然间,舒清似乎清醒了许多,语句清晰叫道,“殿下,陛下不是一个好母亲,不是一个好朋友,可是她是一个好女皇……是天下人的好女皇……雅王殿下,小心凤后……小心他……”
风轻涯听完后,旋即迈开步伐,快步离开。
就在她刚刚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屋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风轻涯转过身,盯着门口,身子猛然颤抖着,神情迷离、愧疚和哀伤……
这一天,帝都城内再次掀起了讨论的热潮,征战沙场二十年,天凤的护国大将军,天凤的传奇人物,因为唯一的儿子被侮辱而怒气攻心,气绝身亡……
舒家,从此消失在历史中!
……
这一天的夜晚,舒清病逝的消息传进了皇宫。
盛德女皇大怒,责罚了前去救治的所有御医,并下令厚葬。
此刻,她正站在尹沅的寝室内口,抬起了手放在门上,却没有推开。自从上次涯儿病重之后,她和沅儿之间仿佛竖起了一堵厚厚的墙。
他们之间已经不想以前那一样,心心相惜,悲喜共度。
如今,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知心人了……
这一辈子,她曾经最亲近的人,此刻都远离她了……沅儿,她最爱的人,现在却无法明白她的苦衷……云斯宇,她的正夫,她以为可以爱上的人,现在却似她为敌……连衣,从小陪伴她长大的人,如今却因为所谓职责失去了所有的感情……而她这一生唯一一个真心相交的知己,可是现在却……
舒清死了,她这辈子唯一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已经走了……
如今,她成了孤家寡人了!
“陛下……”连衣站在一边,第一次放任自己的心情,“陛下,舒将军已经走可,陛下,请节哀吧……”他看着她们认识,相知、相交,他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
她曾经说过,他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其实错了,她从来没有将他当朋友,充其量,他只不过是她的工具……而这一辈子,她唯一的朋友,只怕只有一个舒清,只可惜……这唯一的一个平朋友也成了她的棋子……
盛德女皇转过身,上前几步,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冷淡地道:“有事吗?”
“陛下,舒将军已经去了,您节哀吧。”连衣上前一步,淡淡的道,“陛下如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陛下必须好重身体。”
“她死了!”盛德女皇骤然喝道,站起身来,“她死了!朕答应过她,只要事情成功了,朕一定会再为她正名!可是现在,她死了,带着朕给她的耻辱死了!她这一辈子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忠心耿耿,可是朕却让她带着谋反的罪名离开!还有她唯一的儿子!朕答应过她,会让她的儿子幸福的生活;可是如今……”盛德女皇停下了话,颓然地做了下来,
“连衣,朕是女皇,可是朕什么也做不了……连衣,你说朕为什么要当这个女皇?……”
“陛下!”连衣双膝跪地,“陛下,奴侍知道你难过,可是舒将军已经死了,她是未来保护陛下而死的,十几年的谋划如今功亏一篑,奴侍知道这对陛下的打击很大,所以陛下,如今您不能放弃!就算为了舒将军,陛下也不能放弃!”
盛德女皇抬头,看了看他一眼,眸中似乎闪着水光,“还能怎样?”
“陛下,如今我们处于劣势,那他们必定会趁机行动。”连衣收敛情绪,肃然道:“舒将军如今去了,那兵权大将军一位必然成为争夺的重点……天凤历代规矩,兵权一向由大将军掌管,所以这个人选一定要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外,太女之争也会开始。如今两位皇女皆已成年,而陛下曾经暗示过,太女之位必定是谨王殿下所有,所以,那些人一定会抓着这个不放,而雅王殿下,却与陛下的心意不和,因而,恐怕陛下会面临更大的压力!除了我朝内政之事,奴侍近来接到暗卫汇报,近来冰炎国活动频繁,更往天凤派了不少密探,所以陛下,在这样的时刻,您绝对不能放弃!”
盛德女皇听完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神色凝重,“连衣,朕一直有一个疑问。”
“陛下请讲。”连衣同时站了起来,躬身道。
“你说天凤皇朝是朕的?还是暗卫的呢?”盛德女皇双手负背,淡淡地道,那双凌厉的眸子中似乎闪烁着危险的光亮。
连衣闻言,心中一震,沉吟了片刻,便道,“陛下所屡不会发生在雅王殿下身上。”
“是吗?”盛德女皇疑惑地呢喃一声,“那就好,朕无法确定涯儿身边的人会像连衣你这么忠心!既然你说不会,那朕就相信你。”她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转身离开。
连衣怔怔地站在原地,额上冒着冷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幸好,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暗卫已经操控了风家几百多年,如今,不能毁在他手里!
(电力维修,停电了两天,热死我了!!!!!前面几天的,这两天补回,人倒霉的时候舍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说……)
五十六章 母女之争
春雷哄醒了沉睡的中的人民,天色依然昏暗。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湿漉漉的帝都。皇宫大门敞开,马车陆陆续续地从皇宫走出,马车内传出来的怯怯私语伴着车轴转动的声音,混入了细细的雨声中。
沉郁、阴森和压抑。
最后,一辆豪华的马车走出,宫内的守卫见马车到来,连忙下跪,齐声喝道:“恭送宰相大人!”
马车内,车顶上的夜明珠散出明亮的光芒,原本阴暗的车内变的明朗无比。
云启闭目养神,嘴角勾着笑痕,一脸的舒适模样。
一旁的云慕怡则端着一张倨傲的样子,兴奋道:“母亲,这一次谨王殿下一定会成为太女,那时候……”
刚刚在早朝上,正如连衣所料,太女之位和大将军一位成为热门的话题。
“怡儿,闭嘴!”云启睁开眼睛,冷喝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能议论的!”好不容易找的一个机会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可是母亲……”云慕怡不甘心地道,“我有没有说错!”本来她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根本没有资格参见早朝,可是为了目睹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皇被逼得无话可说的样子,她特意请求母亲带上她,而母亲也答应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要骂她?!
“怡儿,你是云家将来的家主,怎么能够如此莽撞!”云启看着女儿,深思道,“风月潮想除掉母亲已经十年来,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您知道为什么吗?”
云慕怡垂下了头,依然不甘心。她又没有错。
云启看着女儿如此反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因为母亲没有任何把柄!”这就是她带上上朝的原因,她要她人情朝上的暗潮汹涌,可是现在却……她盯着女儿,第一次语重心长地说着:“怡儿,站在我们这个位置上,只要一句话也会招来杀生之祸,更何况风月潮早就想除掉我们云家,我们更要小心谨慎……”
“孩儿知道了!”云慕怡不耐烦地打断云启的话,嘴里说知道,其实心里根本不在乎。只要谨王当了太女,将来成了女皇,而祁儿就是凤后了,到时候谁敢和她作对?!
“你!”云启一窒,怒从心来,“闭嘴!”她恼怒地喝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问道:“上次的莫家的晚宴情况如何?”
云慕怡一听这件事,顿时眉飞色舞,“母亲放心,孩儿已经和莫若曦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她也答应和秦家交涉,很快,我们在江南的产业就能够回到我们的手上。”
“她真的这样说?”云启眯着眼,怀疑地问。因为舒家的事情,她暂时将这件事放下,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那个人可是莫若曦,即便年纪不大,可是在那样家族长大的女子,更是贵为家主,而且这几年来,莫若曦的威名更胜于上一位家主,她会如此轻易的答应?
“母亲,当然是真的。”云慕怡有些不满。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人根本成不了大事!
云启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而闭上了眼睛,蹙起了眉头。
早朝上,虽然她占上风,舒家的婚事毁了,按理说来太女之位,除了谨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得到,而大将军之位更是唾手可得,如今军中的最高将军都是她的人,可是为何心里还是不安?
是因为女皇的冷静,还是因为……
倏然间,云启猛然睁开了双眼,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绝美的少女脸庞。
风轻涯!!!
是啊,还有她,她怎么能够因为一次的胜利而忘了这个人!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将这个人当成挡路石,可是现在,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怎么能够在忽略这个人!
“懒王”看似无害,其实却暗藏杀机!她的担心就源于这个人!
成年宴会上第一次展露风头,即便得到了凶狠残暴的恶名,但更证明了她绝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贤贵君的晚宴上,她的决然拒婚,之后就是祁儿死也要嫁给她,沁兰围场内,她救了祁儿,足以证明能够让她的儿子死缠烂打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而在舒家一事,她的态度却……
云启神情凝重,掀开车帘,喝道:“停车!”
“母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