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笙差点被茶呛到了,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好你一个苏暮寒,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入画无处可去,但盼此生还能见着公子一面”,入画垂首,眼角落了滴泪,用手中丝绢轻拭着,青笙望了她半响,终究心软,叹口气,说,“你随我来吧”,只得领着她去了后院。
远远的,入画就见着一抹绛红色,悠然站在梨树下,出众的气质与宁公子相似,不由心中大喜,只是走的近了,见得那人梳着妇人发髻,束腰轻衣,华贵逼人,带着傲然天下的气势。
入画不由停住脚步,有些迟疑,手中的丝绢绞的更紧了,“沐儿。。”,青笙出口唤道,宁子沐转过身,见着青笙,绝美的脸上绽开了笑意,招了招手,说道,“青笙过来,我今日作了副画,快来看看”,宁子沐余光看到青笙旁侧的女子,不由蹙了娥眉,冷冷问道,“她是谁?”
入画浑身冰凉,她早已认出眼前的女子分明便是当日救她的红衣公子,心中震惊又失落,如今见她连自己都记不得了,更是心伤不已,踉跄退后几步,便要离去。
“入画姑娘。。”,青笙拉住她,偏过头对宁子沐说道,“当日在扬州青楼时,你赎身的那位入画姑娘,苏暮寒把她从扬州接到了苏州,给送了过来”。
宁子沐紧蹙着的眉,方才展开,仍是不悦的说道,“暮寒哥哥送她来作何?”,宁子沐悄悄扯过了青笙,语带威胁的说道,“顾青笙,你敢再找别的女人!”,青笙苦笑着,小声说道,“她是对你有意!”,宁子沐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也不再看她一眼。
入画神伤魂断,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宁子沐,“入画姑娘?”,“。。。。。。。。。”“入画姑娘?”,“。。。。。。。。”,青笙唤她几声,见她怔然不应,不由叹气,吩咐道,“来人,带入画姑娘先到侧院客房歇息”,小厮领着入画离去,青笙拉着宁子沐回了屋,愁眉不展。
“怎么了?”,倨傲的宁子沐,一进屋就放肆了,悠闲地坐在青笙大腿上,两脚随意的踢着,小手摸着她的眉毛,懒懒问道,青笙沉默不语,只是用力抱着她,呼吸喷在她脖颈上,“咯咯。。痒。。”,宁子沐偏过头,避开她的气息,青笙偏生追着她躲开的脖颈而去,二人闹作一团,方让青笙心情清朗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这日,青笙正坐在屋中翻看手中账本,酒楼的财源不断,维持生计是足够了,她盘算着把思若斋重新开张,只是卖些江湖异志,小说诗歌,不再涉及朝政,她也不再讲学论道。
甫放下手中账本,就听得外面隐约的悠扬琴声,青笙起身推门一看,院前的梨树下,洒落着稀疏的梨花,莹白、幽香,端若华一袭白衫,坐在院中弹着桐琴,梨花随风而飘,细碎地落在她的发丝上,琴声清悦、动听,透着清冷而悠然的味道。
身着绛红长裙的宁子沐舞着长鞭,绛红的裙角,随着轻盈的动作而翻卷,掀起了地上零落的白色梨花,绕着身体飘飞着,甚似仙苑玉宇,琼楼仙子,这一幕当真是极美的,阳光从树叶缝中洒落,让青笙不由眯起了眼,陶醉在此情此景中。
青笙倚在门口,看了片刻,不由转身从书房取了长箫,和着端若华的琴声,轻轻吹奏着,论及曲艺,她不及端若华和宁子沐,略微生涩的技法,却与琴声遥相呼应,琴箫合鸣,端若华朝着她轻笑,容颜如花,宁子沐一个弯腰,抬起衣袖,冲着她眨了下眼睛,三人如能这般相处,当真是死而无憾,青笙感慨地想到,细眼薄唇的脸上,漾开了笑意。
一曲终了,青笙正要上前,就见得云倾走到端若华身前,取过长琴,给她捧去了茶杯,这边入画上前,递了丝绢给宁子沐擦汗,青笙眸子黯淡,叹了口气,见得四人正围在一起,不由停了脚步。
随意漫步到了侧院,青笙见到林湄儿正抱着喻月汐坐在树下赏花,正欲转身离开,“青笙。。”,喻月汐见到她,脸上欣喜,小脸微红的挣扎着要从林湄儿腿上下来,林湄儿不放开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青笙,青笙挠了下头,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坐在二人对面。
“林湄儿!你放我下来!”,喻月汐小脸涨的通红,在林湄儿腿上拼命挣扎着,喝斥着她,“你就那么怕她看到!”,林湄儿也有些不愠,箍着喻月汐偏不放开她,“跟青笙何关,是礼仪的事”,喻月汐两手抵着林湄儿的两肩,身体拼命挣着。
“那你说,你心中有我还是她?”,林湄儿扭过头,突然很认真地问道,喻月汐停了动作,脸上有些讶异地望着她,“那个,我先离开下。。”,青笙尴尬的在旁说道,“不行!”“不许”,两人同时转头说道,青笙挑了下眉毛,微抿着唇,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的看着好戏。
“林湄儿!你为何要这么问?你心里难道不知么?”,喻月汐秀眉拧作一团,脸上有些怒意,语气很冲地问道,“我如何得知?你从前那么在意她!我知道我是趁虚而入的,如今你又回到她身边了,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个替代品。这几日,我看你眼里就只有她了。别问我心里知否,应是问你心里知不知道到底有谁?”,林湄儿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混蛋!混蛋!”,喻月汐小手捶打着她,脸上竟是伤心失望,“你打吧,打死我,便无人阻拦你和她双宿双飞了”,林湄儿任的她捶打,手臂箍着她,妖媚的眼睛却泛着伤心的泪光。
“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你为何要这样伤我心!”,喻月汐生气的推搡着她,小脸气冲冲地说道,,林湄儿闻言,脸上却是一喜,握着她捶打的小拳头,试探的问道,“当真心里只有我?”。
喻月汐看着青笙,又看着她,“我只是把青笙当亲人,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人!你偏还要气我!”,林湄儿妩媚的眼角弯成了新月,偷亲她一口,喜滋滋的松开手,喻月汐跳下她的大腿,猛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满脸通红的走了。
“看够了没有?”,林湄儿转过头,妖孽的冲着青笙一笑,脸上竟是得意的神色,青笙摇摇头,淡淡道,“如今你宽心了”,“不趁着你在,做个了断,我还真放不下心”,林湄儿说道,嘴角早已是压不下的笑意。
“我的心还没宽呢?”,青笙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悠长的叹了口气,“跟姐姐说说”,林湄儿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后,心情很好的问道,
“云倾心中对若华有情,入画对沐儿有意,每一个我都不得安生呐。。”,青笙叹道,“这有何愁的,把她们两个凑作一对,不就成了么?”,林湄儿开口说道,眼角笑成了一弯月牙,青笙的眸子亮了下,语气低落,“云倾就是个死心眼的硬石头,怎么可能?”
“只要你答应把月汐永远当亲人,我会帮你”,林湄儿撑着下巴,修长的脖子,眼角透着媚意,青笙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却仍是点了头,“我待她素来是亲人”,林湄儿满意地扬起了笑容,眼里闪着狡黠的心计。
“入画姑娘,你就先在顾府呆些时日再谋出路吧,这二位是我娘子,那是喻姑娘和林姑娘,玄衣的是云倾姑娘”,青笙引着入画在桌前坐下,开口介绍道。入画手放在身前,款款拜着,一一行礼,她从前出身名门,虽沦落青楼,仍是与权贵和文人相处,处事讲究,礼仪周全。
几个美人端坐一侧,淡淡冲自己点头示意,入画不由心里暗暗惊讶,这等气度,纵她在青楼见过不少达官权贵,却不可相提并论。
“入画见过云倾姑娘”,入画拜道,“叫我云倾便好”,云倾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生硬的说了一句,入画微笑着颔首,她在青楼多年,早已惯了看人脸色,自是心思玲珑。
说到这两位是我娘子时,众人都扫了青笙一眼,见得那人脸色淡泊,毫不在意,端若华和宁子沐压下了嘴角的笑意,连眼前的菜色都觉得美味许多,云倾眼眸里暗淡了些,只觉得食之无味,入画见得那日的公子如今成了别人的美娇娘,更是心中感叹,这顿饭吃的众人有喜有悲。
“云倾,入画姑娘想出府去购些胭脂,你随她出去转转吧”,青笙转着眼珠,开口对坐在院中拭剑的云倾说道,云倾低着头,没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倾
“在顾府,若华有我守着,外头乱,入画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去,容易出事”,青笙坐在她眼前,恳切地说道,云倾停了手中拭剑的动作,定定望着青笙,看的青笙有些心虚,却仍继续劝道,“你成日躲在府里多无趣,出去解解闷也好”。
青笙拉起云倾,往门外推去,云倾看了她一眼,冷哼声,手中剑身旋转,剑尖沿着青笙的身前,转了一圈,入了剑鞘中,板着小脸,往外走去。
青笙微微后仰着身子,躲开了她的剑尖,轻吐了一口气,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脸色欣喜,或许,善解人意的入画真的能给死板呆闷的云倾带来一些改变。
入画见到云倾肯陪她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自从知道意中人是个女子,且已是别人娘子后,她就断了心思,青楼的出身,自是明白许多事强求不得,不过心中仍是闷闷不乐。
自家道中落,卖身青楼这些年来,入画早看透了来寻花问柳的男人们,看透了他们山盟海誓的虚情假意,沦落到青楼,她还能图些什么,能有人不嫌弃她的过往,能为她赎身,寻一山野人家,相夫教子,便够了。
可那个人却改变了她的一生,护住了她免受纨绔糟践,替她赎了身,却并不似别的男子,要从她身上索取好处,令入画早已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涟漪,第一次对人动了心,。
直到苏暮寒告诉她,那人在苏州,入画终是放下了女子的矜持,只为寻他而来,可事实,可下场却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再次相见,别说那人早忘了她,眼里只有青笙,更何况的是,顾府中的四位美人,纵是淡淡的笑着,身上那股子居人之上的气势仍让人自惭形秽,她的出身,在这些人前,总有些自卑的。
所以,入画对于云倾肯陪她出来逛街,心中自是欣喜,感情受挫带来的自卑和悲伤的感觉,淡了许多,她不会钻牛角尖,对世事看的开,明白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
入画不停地问着云倾,“云倾,你喜欢吃什么?”,“。。。。。。。。。。。没有!”,“那你喜欢做什么?”,入画继续问着,“。。。。。。。。。。。。没有!”,“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入画追问道。
云倾闷了半响,方才吭了声,指着身上的衣服,说道,“黑色”,入画抬眼往云倾看去,见得她总是板着的脸,眼睛正视着前方,沉默寡言,却一直护在自己身边,隔开拥挤的人潮,原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入画嘴角挂了笑意,心里升起一种被人悉心保护的感觉,在险恶的世道上,在纷乱的人群里,好像只要站在云倾身边,便会让人觉得安心。
入画看到不远处贩卖的漂亮的小饰物,便挤进了热闹的街市里,熙攘的人群涌来,把两人隔开来,入画回过头,看到身后几步远的云倾,软软的牵过她的手,温柔地说道,“跟我走,别丢了”,云倾愣了下,耳朵有些发烫,她向来冷傲孤立,从来都是保护别人,何曾被如此温柔相待。
云倾下意识想甩掉,许久没牵过人的手,却又贪恋着那一分温暖而柔软的碰触,好似把这些年因孤独而愈发变得坚硬的心,也融掉了几分。
入画柔软的小手牵着云倾,穿街走巷,时而把玩着街上买的纸风车,时而驻足在胭脂铺里挑选着,云倾低着头,耳朵发红,跟在她身后走着,手心微微出了汗。“云倾,这支簪子好看么?”,入画握着支镂空雕刻成鸾鸟的白玉簪子,精致却不浮华,举到云倾眼前,开口问道。
云倾跟着端若华在皇宫的岁月里,见过的华贵的物事数不胜数,只是端若华心性淡泊,不喜过于华丽而奢侈的饰物,有时得了赏,赐给云倾,她也不喜欢,是以身上也没几件入眼的首饰,成日都是一身玄衣。
入画喜好打扮,钟情首饰、衣裳,见到云倾一袭暗纹玄衣,头上簪的沉木簪子,所以入画选了这支白玉簪子,与云倾倒是相配。
从前在青楼相遇时,她见过云倾武艺高强,不过片刻便收拾歹人,可她却永远站在后面,沉默不言,比起那绝美的红衣公子和清冷的白衣公子,自是黯淡下去,似个永远站在人身后的影子,活着只为了别人,没有了自己。
“甚好!”,云倾惜字如金地吐了两个字,便再不开口,入画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软软说道,“低下头来”,云倾别过头,见到入画恳求的眼神,只得板着脸,僵硬的低下头来。
入画踮着脚尖,把簪子插在她发上,左右打量着,见得云倾神色坚毅,眉毛修长,鼻梁笔直,微微抿着的薄唇,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入画一时端详的有些出神,不过是支白玉鸾鸟簪子,给全身如墨的云倾添了抹亮色,那容颜便变得出挑起来,眉眼间生动,板着的脸也多了分冷傲的气质,入画拍着手,为自己的眼光,有些欢喜的说,“真好看!云倾也是个美人儿!”,
云倾闻言,抿着唇,脸皮有些发烫,别过了头去,视线落空到旁边的饰物上,“云倾脸红了”,入画掩着唇,轻声笑道,她一把揽过云倾的胳膊,搂在怀里,撒娇地说道,“我要把这个让人脸红的簪子送给云倾”。
云倾只好转回头,望着眼前身着浅蓝春衫的入画,白皙小脸,眼如弯月,入画,眉目如画,云倾想到此,脸却更红了,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说道,“外面,等你”,扔下一句话后,脚步急促的往门外走去。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亲昵,云倾却害羞的仓皇而逃,入画捂着唇偷笑着,掏出了银子,把那支簪子买了下来。
二人一直逛到暮霭沉沉方回了顾府,对于素来很少出门的云倾,尤其还是晚归,已是石破天惊的事了,甫回府,云倾就急忙回了端若华处,生怕旁人伺候的不周到、不细致,让主子不悦。
可是这次,却给素来冷清的端若华赞了两句,称云倾能与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