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乱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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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乱青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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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曾开怀大笑过,恣意爱过,畅快做过想做的事?",
  "可有人没有任何目的对你好过?不计较你的身份、地位、容貌和家世,在这长宁宫中,你们一无所有,富贵不在,年华逝去,可在这里,你们有了第二次为自己而活的机会,这里可以纵容你开怀大笑、放声歌唱,尽情翩舞,不用在乎那些规矩、责任,为自己而活,过想过的日子,以身刻名,以己留芳,留着残躯看看又如何?”
  看着喻嫔眼里有了生意,青笙松了口气,又跟青竹说,以后每日辰时把她们都叫到这屋,要推到她们的三观重建。青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转身让青竹去打扫屋子,又打发了众人回屋,眼角却看到了白色修长的身影在门口,是端后,淡淡地看了青笙一眼,便转身离去。
  扶着喻嫔到了里屋,就着她把染满血的外衫脱去,取了干净衣裳,刚想伺候她穿上,却见那在屏风背后,仅着中衣的喻嫔的身影削瘦,肩胛嶙峋,腰肢盈盈,心想这女子确实承受了太多的苦楚。
  在这自顾不暇的长宁宫,人人都沉浸于自己的悲怜,又何以去慰借他人,愁苦在心中郁积而无法纾解,不免走上了绝路。
  心像有只手捏着样,酸楚难受的很,青笙便走到她身后,将衣服披上她肩膀,双手环抱住,只感觉怀中人儿身形一震,也没动弹。
  青笙比喻嫔高半头,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呼吸间青丝飞扬,紧紧将她护在怀中,静静的,半饷,小声的抽泣从怀中传来,慢慢变为了痛哭,见她哭的喘不上气,又伸手拍着,一下一下地,慢慢怀里的人儿安静了下来,才扶着她到床上躺着,不一会喻嫔便沉沉睡去。
  又去接了盆水,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血渍,细细端量起来,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细眉如月,失了血色的唇紧闭着,依稀有着之前牙齿咬的发红的齿痕,这么柔弱的女人发起狠来竟如此疯狂,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青笙在现代对人向来冷漠疏远,却如此费尽心力去对待这里的人,也许是看她们可怜,又或许更多的是在学着融入这个世界,尽量排解孤单,尽量获得存在的认可。
  怕的是当万籁俱寂,一切淹没于黑暗时,处在一个完全不了解,没有人懂的世界,会被那无可排解的寂寞与孤独排山倒海地淹没于无尽的深渊,也许会像她们一样疯癫,她们被囚禁于这宫阙内,而她被囚禁于这世界里。 
  为这些长宁宫的女人,为陷入此地的自己,青笙心里郁气难平,从衣后取出了前日让青竹找人做的竹笛,盘坐石阶,月落青衫,微一运气,笛声便清啸于寂静的上空,高亢脆鸣、悠扬嘹亮、裂石穿云般盘旋响彻于长宁宫,一曲吹完,心中一股傲然之气袭来,不由将《傲》的词悠悠唱来:
  放眼看天空,带一身超然狂傲,不让云雾挡我路,比仙鹤飞的更高;
  忘掉了恩怨,海阔天空走一遭,迎接漫天彩霞,让你和我在心中拥抱。
  看破世上纷纷事,冲破雨箭风刀,悠悠红尘中只有你,是我知心和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夫子

后面几天青笙陆续安排了课程,三观推倒过程:推倒这个父系社会女人为弱的观点,推倒在家从父,出家从夫的观点,推倒女人的命掌控在他人之手观点。

一清早青笙便收拾妥当,翠竹暗纹的靛青色长衫,内衬绣上了白色芙蓉花样,系上镶珠翠色曲水纹腰带,用发带随意将长发系住,发丝任意垂落腰间。

进屋,四个小主已围桌而坐,各自发呆无语,青竹在旁假装忙碌地沏茶,喻嫔气色尚好,有几分豁然,婉妃,欣才人和常才人不言不语,能来已实属不易,眼里偶尔露出清明,倒是打量青笙后微微有些发愣,青竹上了茶,又添上些葵花籽和糕点。

第一日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英姿飒爽,指挥若定,从小兵变为了将军,率领千军万马,杀敌攻城,保家卫国,阐明女性非弱者,能成天下男人能成之事,亦能成男人不能成之事。

青笙将故事讲的娓娓动听,从木兰告别父亲,挥鞭策马只身投军,趁夜色偷溜去河边洗澡,击败挑衅的士兵树立威望,夜里军营的身侧放碗水,到兵戎相见,火光映天的战场厮杀,拜见天子言明真相的决然,和桃花树下等待那不知实情的将军的温柔。

信手就将一幅幅画面展示给众人,然后缓缓念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整首辞讲完,转头看靠在门边的小丫头已然听的如痴如醉,回味三分,婉妃叹了句,
"女子能有此番作为当真不易",语毕,便不再言语,欣才人和常才人也没言语,只是看神色,怕也是有所感慨。喻嫔重复着最后几句,

 "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喻嫔聪颖伶俐,这便将这首辞全记了下来,念完扑哧一笑,道,

 "青夫子今日倒也有些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气度",青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平日里的淡漠表情转为尴尬,假装咳了两下,众位都呼地哄笑起来,耳朵也不争气如火烧般,透玉通红,摆摆手,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便逃一般走了,门后的笑声仿佛越发张扬起来。不是又痴又呆的人么,都会拆夫子台了,青笙恨恨地想。 

上午讲完课,青笙便琢磨着做些东西吃,生病这些日子,青菜白粥都吃腻了,而这冷宫又能指望御膳房送来什么好菜色,于是便和青竹去御膳房拿了些食材,受了不少的白眼。

青笙将以前攒下的一块玉佩,成色虽不算好,毕竟是宫里赏的,悄悄递给了御膳房总管,
”李公公,今后还得多得您照应,您知道皇后虽被逐入长宁宫,但这封号及地位可未曾减低半分,若是膳食好了,必能在娘娘前为公公美言几句,若是膳食不好,他日怕是要给公公带些麻烦了”,说罢,心里默默地说,为了我的胃,皇后娘娘暂时拿你当令箭了。

李公公细眼微弯,用手捂住那抹了些蔻丹的嘴唇,轻笑到,

 “青姑娘说的及是,只是你知道这各宫都是有份例的,山珍野味这些都是得送往各妃子处,自然长宁宫就少了,但这日常份例必是少不了长宁宫的”,

 “那自然是,我想以后取些日常食材自己做些菜色,望公公能给这个便利,他日必定多谢公公关照之意”。
李公公那小小的眼睛转了转,道,

 “皇上仁和,日常食材份例都不少,来取即可”。

  ☆、月夜

  说毕,取了些食材回长宁宫,还抱回两坛酒,青笙便一头栽进了厨房,砍柴、生火、洗菜,做了拿手的芹菜炒百合,西湖豆腐,嫩煎小牛肉。叫上青竹,在庭院里摆上桌椅,赏月喝酒,倒是惬意的很。
  青竹埋头只管往嘴里扒饭,青笙拿筷子敲头说,“丫头,好吃么,慢些吃”,
  青竹抬头,满足一笑,“青姐姐,真好吃,以后还会做么”,
  青笙笑着点头,倾酒入樽,倾樽入唇,酒香四溢,不够醇厚,有些苦涩,青竹见状,也一饮而尽,
  “酒烈,慢些喝”,话音刚落,便见青竹眉头微蹙,双颊染霞,嘟囔着,
  “好辣,怎么头晕晕的”,青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青竹的圆脸,她迷糊着胡乱扒开捣乱的手,
  “让你慢些喝,醉了吧,早些去睡”,青竹脚步不稳地回去了。
  月华初生,皓月悬空,清风吹起了垂落的青丝,衣袂翻卷,躲之不及的孤独如影而来,一饮而尽杯中酒, “ 把酒当歌空对月,难得几回醉”,
  忽的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还是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朵朵盛开或含苞的白莲纹理,衣襟处绣金色曲水纹,腰间佩戴的青鹿玉环绶,印金小团花纹的百褶长裙,翠绿的玉坠随着脚步在如玉小巧的耳垂旁摆动,在洒下的月光下,仿若从琼楼里走下的仙子。
  青笙不禁看呆了,松散的发髻垂落下几缕发丝,衣衫微皱,领口半敞,醉意朦胧,直勾勾的眼神,片刻才回神,慌忙起身,欲跪下请安,
  “免了,本宫已说过,长宁宫中不必行礼”,声若金玉,清冷如水,正是那端后,青笙作福,低头不敢言语,酒已吓醒了些。
  “夜里月色颇好,出来走走”,端后施施然坐下,刚才的失礼只字不提,青笙连忙起身,收走残羹,摆出一样的菜色,另拿了副碗筷,
  “不知娘娘是否饿了,我。。厄。。奴婢做了些膳食”,端后应了,尝了些,
  “手艺不错,怎得还多留了一份”,
  “去御膳房取食材时也是沾了娘娘的福气,想多做份给娘娘尝尝,又怕娘娘不喜,正犹豫之际,娘娘便来了,正是好”,
  在她那双灵动识人的眸子注视下,青笙竭力做出诚恳的样子,
  “这豆腐做的不错,清淡鲜美,有蟹味,如何而来?”,端后移开打量她的眼光,
  “是我。。是奴婢用咸鸭蛋调的,将那蛋黄液在热水中以筷子翻搅,慢慢成颗粒状后,再与鲜豆腐一起烹制而成”。
  端后不再言语,径自吃着,青笙沉默,寂静的夜里只有月色如水、昆虫低鸣。
  青笙发着呆,偶尔端详,端后手指细长白皙,手轻扶衣袖,送至口中,以衣袖掩住,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
  这曾是站在君临天下的身边人,仿若都能听见心跳快了几分,也许是酒喝多了,青笙这么对自己说,沉默一直持续到端后吃完,道了声,便转身离去。青笙收拾着,看盘子都空了,好胃口啊,心想。
  青笙收拾干净,看看还剩下的半壶酒,对自己说,浪费粮食是最大的可耻,然后就着壶口一饮而尽,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哼着小歌晃晃悠悠地回屋睡觉。
  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抹浅蓝色的身影,走近看,是喻嫔,与白日的素衣不同,今夜穿了浅蓝色的对襟襦裙,零落碎点的白色梅花图案,系上蓝色回水纹腰带,腰间垂着白玉吊坠,圆润光泽的珍珠耳坠映衬着面如银月,眉如新柳,眼神如水。
  “奴婢见过喻嫔娘娘”,青笙晃悠着作了个福,
  “在这长宁宫中,哪来什么娘娘,你便唤我月汐好了”,喻嫔皱了下眉头,
  “月影皓兮宫落寒,汐水无情那有期”,青笙念到,仔细看着她的眉眼,却不禁想起了刚才相遇那人,两眉比喻月汐更修长些,月如钩,眼廓更深邃,眸子沉寂,眉眼更清冷。
  喻月汐看她发呆中,便又凑前一步,幽幽的清香袭入青笙脑中,像是清晨雨露的味道,青笙使劲嗅了嗅,低声道,
  “真好闻,嘿嘿”,青笙傻笑开了,蓦地又想起自己一身酒味,赶紧后退一步,却不料脚步虚浮,一脚踩空,喻月汐轻呼,抓住青笙往回拉,却顺势被拥入了怀中,那阵清幽的香味将青笙围绕住,香香的味道,软软的身体,像只抱入怀中的乖巧小猫。
  青笙蹭蹭埋入怀中的小脑袋,真舒服,怀里的小猫一动不动,片刻后,小猫呼吸开始剧烈,呼地一下推开青笙,小脸鲜红欲滴,耳朵、脖子也都红起来了,青笙醉意熏然,咯咯笑道,
  “小猫害羞起来真好看,都是女子有何害羞的”,喻月汐眼里闪过怔忡神色,青笙看她发呆也不做声,兀自沉浸在醺醺然的醉意中。
  “今夜是特地来跟你道谢的”,良久喻月汐轻言,声音软黏,像糯米圆子,青笙看着她的脸,将手抚上去,手下传来细腻光滑的触感令青笙爱不释手,将手指来回轻抚,问
  “那日下手重了些,还疼么”,放下手道,“打回我两巴掌,狠力点”,
  喻月汐摇摇头,幽幽道,
  “醒了,那一场噩梦被打醒了”,青笙没吭声,揉揉额头,醉意愈浓,喻月汐看那皱着的脸,眼中闪过了几丝柔情,道,
  “天色已晚,早些歇息罢”,青笙应了,回了屋,躺在床上,想起刚才温软的怀抱,回头做个抱枕吧,抱着舒服。
  第二日,由于前日效果很好,早早的人都齐了,青竹亲手做了些点心,沏上茶,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往门口一坐,托着下巴,一脸期盼。
  这日讲的是昭君出塞,从进宫,遭画师报复丑化画像,被赏给匈奴和亲,目睹皇上送别日的悔意,在大漠的荒凉,后来匈奴叛乱,昭君写书欲回而不得,寿终埋于青冢。青笙讲完故事,道"昭君告别了故土那日,登程北去。一路上,马嘶雁鸣,撕裂心肝;悲切之感,心绪难平。她在坐骑之上,拨动琴弦,奏起悲壮的离别之曲。
  青笙将昭君的<怨词>幽幽唱来,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唱完,青竹早已红了眼眶,泪珠打滚,几位小主也一片戚然之色,大抵也由此想及自身,不得君王恩宠,这命就如蒲苇般任人摆布。
  "昭君自怜身世苦楚,世人亦认为她坎坷一生,可后人却看到另一面,她以和亲化干戈为玉帛,维护了两国几十年的友好相处,她在塞外的日子,促进了两国文化互助,虽未以身侍奉皇帝而留名,却因和亲而流放百世,文人为她凄苦的身世唏嘘,士者为她的作为称赞,人之命,由天定,身处逆境如何自处,如何作为,才是事在人为,不可轻言放弃",青笙片刻后说道。
  语罢,也不多说,想来这故事里的含义自是慢慢体会。 青笙突然想起一事,嘴角含笑道,
  "昭君弹琵琶时,南飞的大雁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看到骑在马上的这个美丽女子,就忘记摆动翅膀,跌落地下。这便有了这'落雁'之名",成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中的一人”,
  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听到四大美人,又听到这两句未曾听闻的词,便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婉妃看着青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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