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世世夜欢合!自此以后,所有的叶子尽管随着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执事公公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韩非的神色,一边如八哥学舌一般,将卫芊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韩非将这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两遍之后,他终是懂了。
重重地闭了闭目,再睁眼时,韩非却嗖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只是他堪堪才走出几步,却又生生打住了。
将双手负在身后,韩非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着步子。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嘟嚷着道:“朕现在方才觉得,那天妇人所说的话不是争宠,也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有独霸后宫之心呀!”
想到这里,韩非的脸色白了白,脚下的步子也是一滞。
他心里很清楚,卫芊本来便是个性烈如火,轻易不会妥协的人。
如今她竟然说出“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这样绝情的话来,想必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跟自己决绝了。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心痛是何滋味的韩非,心脏部位竟然腾地抽痛了一下。
这一下痛疼,来得十分突然,也痛得十分猛烈。
饶是韩非向来勇武,仍被这突如其来的痛疼击得后退了两步。
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胸前心脏的位置,韩非重重地闭目调息了一番,心虽不再如刚才那般疼痛了,仍然他的心中,却缓缓攀上一丝无力。
韩非抚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节青白,隐隐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妇人,竟然如此固执,又如此的无情!
她竟然,要么就要全部,要么便全部不要了。她心里必定想着,如果不能独霸自己的后宫,便要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不再有半丝牵绊。
就算她心里是想要独霸后宫的,然而她也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极为随意的说了说而已。没有一丝乞求,也没有一丝强求!
他是皇上!卫芊她,明明也是爱他的呀?
对他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说抛就抛,说放就放呢!
一想到这里,韩非的眉心又是一阵急跳。
重重地咬着牙,一脸沉郁的他最终恨恨地转身回到榻几,一屁股坐了下来,眉头微皱,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韩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还是先将她冷一冷吧!朕是堂堂一国之君,还没有一统天下,便先惹出惧内的笑话来,以后还让朕怎么治国,怎么去治理天下!”
韩皇宫的竹屋。
卫芊的到来,还是让管理这里的嬷嬷小小地为难了一下。
虽然她被韩非发落来了这里,然而韩非却并没有去掉她的封号。
那便是说,卫芊还是他的妃。
一个不受皇上所喜的妃,跟一般的姬妾又有不同。
管理竹屋的嬷嬷委实也想不明白,这个皇上已不再喜欢的妃,是不是跟所有这些呆在竹屋的姬妾一样,是可以任意处置的。
所谓圣意难测,这些嬷嬷都是宫的中老人,她们很清楚,一旦将皇上的圣意揣测错了,对这个目前失意的妃处置不当,往小的说,自己难免皮肉之苦。往大里说,掉脑袋都是可能的。
饶是这些嬷嬷们世故,所以卫芊到了竹屋的时候,仍然意外地被允许独居一处。
管事的嬷嬷替她单独安排了个竹屋小院。
这些竹屋虽然不似宫殿那般大气宏伟,但这里毕竟是皇上名义上的女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倒也雅致精巧。
管事嬷嬷不仅为卫芊安排了独居小院,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让她这位失宠的妃子,比那些等候发配的姬妾要随意许多。
每日三餐,可以单独进食,又不用跟那些姬妾一样,每天勤练技艺,以期哪天可以让某位贵人看上,从此脱离皇宫,有个真正的身份。
卫芊倒是挺能随遇而安,在竹屋安顿下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反倒觉得这样对自己更好。
重生之后,除了一再警惕自己不能重走前生之路,对于韩国跟段国之间的国土之争,卫芊并没有想过要插手其中,逆天行事。
毕竟,她能得以重生,已是苍天再生之福。
卫芊不愿意,凭借自己对前生那些先知之事,去改变韩非或是段墨的命运,或是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
以前留在韩非身边,难免有时左右为难,如今算是彻底地解脱了出来。
卫芊想着,正因为韩非没有去掉自己的封号,这些吃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嬷嬷们,自然不敢随随便便地将她送了出去。而韩非的身边,也从来便不缺美人相伴,或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没有自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或许便忘记了,在这竹屋,还有她的存在。
她便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
等到无论是韩非,或是那些曾经见过她的臣子们,不再记得这韩王宫中还有卫芊这个人时,再找个机会从这韩皇宫中出去,必定是无声无息的,不会引起丝毫的注意。
想到这里,卫芊忙不迭地从贴身之处,摸出段墨给她的那块不起眼的玉佩。
她突然想到,段墨给她玉佩的时候,必定在这宫中早就布有暗桩了。
只是自己要如何与他的人联系上,却是个难题。
毕竟现的她不如从前,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住在竹屋中的姬妾,她们都只能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除非平时有宴请的时候,她们被允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前去大殿,或是献歌献舞,或是被韩非赐给其他的贵人。
被赏赐出去的,自然不会再回来这里。
然而仅仅是歌舞表演的,宴席散去之后,能回到的,也只是竹屋这方寸之间罢了。
像卫芊这种身份的,韩非对她的态度不清不楚,那些嬷嬷们也轻易不敢让她前去大殿献艺。
一则是怕她的出现会引得韩非不悦。毕竟,她是因为做错事才被罚居竹屋的。嬷嬷们担心,皇上余怒未消,看到她会更加生气。
二则是嬷嬷们也吃不准韩非的心里。她们也担心一旦让卫芊出去献艺,一旦叫哪位贵人看上了向皇上索取,而皇上对她余情未了,到时便难免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
可以示弱不能退让(一)
更新时间:20131029 14:53:02 本章字数:5585
嬷嬷们这种种顾虑,让卫芊在竹屋的日子过得自在逍遥之余,也多存了个心眼。
因为从她来到这竹屋之后,既不像其他那些削除封号的嫔妃一样,每天以泪洗面,或是哭天怆地。
也不像那些一开始便没有封号,注定只能像个货物一般用来送人的姬妾那样,每天都勤练歌舞琴艺,对未来充满期待。
卫芊从来到竹屋那天起,便是淡然自在的。
她像是很快便接受了这种新的生活环境,并能随遇而安。所以那些负责管理姬妾们的嬷嬷,对她的看管并不严苛轺。
一开始,卫芊会在早晚宫女太监比较忙碌的时候,戴着段墨给她的玉佩在在竹屋周边活动。
可是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卫芊发现并没有太监、宫女或是宫中的禁卫主动接近她。
后来,她开始有意识地扩大她活动的范围按。
然而又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一无所获。
于是卫芊便想,段墨纵使在韩皇宫中布有暗桩,必然也会是极为接近韩非,或是以韩非为中心的核心权力圈的周围。
竹屋实际上是个接近于冷宫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多么有价值的消息可以挖掘,想必段墨就算在韩王宫中布有人手,也绝对不会是在这里。
这么一想,卫芊便觉得,自己只有冒险走出这里,并设法让段墨的人看到,才能将他们引来这里救自己出去。
想法虽然没错,但是,要如何才能走出竹屋,却是个不大不小横在了卫芊面前的难题。
就在她正在冥思苦想之际,那些嬷嬷们倒是沉不住气了。
随着韩非对卫芊的不闻不问,那些嬷嬷们便开始理解成,对这个卫妃,想必皇上是彻底舍弃了的。
可是,竹屋毕竟不是冷宫。
来到这里的女人,都是货物,是礼品,是皇上用来收买人心的筹码。
既然皇上已经都已经舍弃她了,那么这竹屋便没有理由由着她一直住下去了。
于是,在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些嬷嬷们对卫芊也开始面色不善,并勒令她每天跟那些姬妾们一起练习琴艺。
嬷嬷们态度的转变,卫芊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对于这样的结果,卫芊既担心又期待。
她担心的是,自己或许会在一次次的献艺中,被某位贵人看中,向韩非讨要了自己。
先不说韩非会不会同意将自己转手他人,至少会再次惊动他是肯定的了。
然而让卫芊期待的是,只有自己走出竹屋,或许才有机会让段墨的人看到自己,继而将自己弄出韩王宫去。
日子在卫芊既担心又期待,这种矛盾的心态中飞逝而过。
终于有一天,那个开始对卫芊冷口冷面的嬷嬷,阴沉着脸告诉她晚上有宴,让她与众姬一同出席。
卫芊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这一天,卫芊早早地,就在房中开始打扮了。
时人都喜欢敷粉画眉,卫芊也像那些兴奋的姬妾一样,往脸上敷了粉,仔细地画了眉毛。
只是她脸上敷的粉,要比别人厚很多,眉毛也要比起其他姬妾要画得粗很多。
可是这脸上的粉敷得多了,白自然是白了,但难免掩去了一个人脸上原本的颜色,少了活力,多了几分僵硬。
眉毛要是画得粗了,则少了妇人应有的温婉,多了分不属于女人的粗犷。
这样打扮过后的卫芊,虽然看起来漂亮还是漂亮,但是却稍嫌庸俗了一些。
仔细化好妆之后,卫芊这才仔细地拿出段墨给她的玉佩,仔细佩带在身侧比较显眼的地方。
卫芊刚收拾好这一切,便有嬷嬷前来催促她前去集合。
卫芊抱了琴,随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姬妾一起向大殿中走去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面。
一边走,卫芊便一边暗暗注意着沿途经过的宫女、太监或是宫中的禁卫。
她在注意这些经过的人里面,有没有谁,特别注意到她所逢佩带的玉佩。
然而一路走来,卫芊却失望了。
显然,这些人里面,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人。
在卫芊的思量中,一行加上卫芊在内的二十几个姬妾,已经摇曳生姿地来到灯火通明的大殿。
这次嬷嬷们为众姬安排的是,卫芊与几个精通音律的姬妾抚琴吹瑟,另有几个善舞的姬妾献舞。
也幸好是这种安排,卫芊才不用跟那些献舞的姬妾一样,出现在大殿中央,众人的目光之中。
然而,当卫芊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趁着演奏前的间隙对大殿中的情形略一打量之后,她便急了。
跟在韩非身边这许久,卫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不下数百场。
就今天这规格跟架势,卫芊仅看一眼便明白了。
今天韩非设宴款待的,竟然是鲁国的来使。
这种宴会中,被叫出来参宴的姬妾,一般都是用来赠送给诸国前来参宴的贵人的。
也就是说,这种场合叫出来的姬妾,纯粹是送给身为使臣的贵客们狎玩的。
清楚这场宴会对前来参宴的姬妾们意味着什么后,卫芊立时便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因为就单单负责竹屋的那些嬷嬷们,是绝对不会如此大胆的。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她们是绝对不敢冒险地,让自己这样一个还有封号的妃子,去给他国的使臣狎玩的。
毕竟以卫芊目前的身份,韩非若真的对她不再在意了,或许他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顺水推舟地将她送给对方都有可能。
可是,如果韩非他还在意,他真要追究的话,那么又有谁可以承受他的怒火,或是经得起他的追究呢?!
一想到这里,卫芊的目光便奔康公主而去。
果然,韩非身后左侧的榻几上,康公主的正双目阴沉地望着她,笑得不无得意。
卫芊后悔了。
她后悔不该装扮成这个样子,以至于无法让相隔甚远的韩非,一眼便可以认出自己来。
可是卫芊再后悔,也没有时间跟机会容许她反悔了。
那些献舞的姬妾已经在殿中站好,并作好的准备。
身旁另一个负责抚琴的姬妾暗暗推了卫芊一把,她这才嗖然回过神来。卫芊瞬间领会了她的暗示,当即素手一扬,一串悦耳的琴声便飘逸而出。
随着卫芊的琴声一起,丝竹声瞬间揉和了进来,飘荡其间。
大殿中的姬妾随乐起舞,一时间,大殿中更加热闹起来。
但是这时候卫芊的全部心思已不在琴上了。她一边抚琴,一边急促地想着对策。
她想着,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要抢在韩非将自己赏赐给这些鲁使之前,先引起他的注意。
尽管卫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韩非对自己还有余情,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只有豁出去试一试了。
退一万步,就算韩非到时不肯帮她脱困,至少也要试试看能不能引起段墨留在韩王宫中的暗桩注意。
想到这里,卫芊脑中灵光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好在卫芊的琴艺精湛,就算她心中正思绪万千,然而她手下却丝毫不见紊乱。
终于,随着丝竹声一收,琴声几个回落,殿中跳舞的姬妾一齐漂亮地转身进行最后一次亮相,一时间殿中欢呼声四起。
跳舞的众姬先是冲主榻上的韩非盈盈一福,随即又冲大殿四面见礼。
到了这时,卫芊身边侍乐的众姬也纷纷起身,向殿中央走去,等候她们宿命的安排。
卫芊没有动。
她非但没有起身,反而素手一扬,再次奏起乐来。
那些在大殿中已经跪下,准备听候分派的姬妾们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因为就她们所知,今天的安排里并没有这么一曲。
坐在韩非身后的康公主也是一惊。
她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卫芊会竟然会自作主张地擅自演奏起来。
原本也精通音律的她,只稍略为凝神,便听出来卫芊弹奏的正是段国的名曲《逍遥游》。
当下她不无紧张地频频向韩非看去。
这一看,正巧看到韩非眉头一皱,一旁的执事公公已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又惊又怒的康公主不用想也知道,韩非必定是在追问,这原本不在演出之例的节目是何原因的了。
然而康公主再急再怒,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地步。
她也只能僵硬地坐在榻几上,恨恨地瞪视着正专心弹奏,似在无人之境的卫芊。
卫芊的琴艺本就精湛,加之她演奏的又是段国流传一时的名曲名调。
她娴熟的琴艺,跟段国这首颇为风流的名曲雅调相得益彰,一时间竟震惊四座,直让那些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