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圣子揪住了小辫子,作为竞争对手的她自然是从心里乐开了花。毋喑只此一子,若是借圣子之手断了她的子嗣,她毋喑只怕再也无心争位了吧!哈哈……真是太好了!
面对萝旭明显的落井下石,毋喑怒火中烧,开口正欲辩白,却听得另外平日里与她并不亲近的寨主雷岩开口道:“圣子为花神之使,自然可以明察原委。雷岩虽不能知其详情,但也可以看出,画中的男孩子是受了羞辱之后,方才出手惩戒恶人。此事虽是用蛊有误,却也有情可原。雷岩想,即使花神圣断,也必会考虑人情。更何况,受制之人只是蛊发,并未丧命,想必解蛊不难,更何况,那个男孩子只怕也只是想出手惩戒一番,再替其解毒而已,并非取其性命,故而,此事也只是少年心性,大可不必过于紧张……”
雷岩这番话说出来,听在毋喑耳朵里,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双目欢喜,心思也活了,使个眼色,站在她身后的数名随追者,立刻有人站出来,附和雷岩,更有几个毫无起眼的人,无声地退入人群……
第九十三章曲终人散
第九十三章曲终人散
几名寨主七嘴八舌的开脱一番之后,毋喑正正脸色,清清嗓子,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才郑重开口道:“圣子所言此事,你我众人皆已知晓,如何论处,尚需商议决断。但此时此地,议论此事,却不合时宜。若是我等在此耽搁太久,惊扰亵渎了花神,那可就是万死莫赎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蓦地记起身处何处了。不论刚才作何想,若是为了争族长之位,真的惊扰亵渎了花神,那就不是她一个寨主的事儿了,只怕将来整个越族都会招致灭顶之祸。
于是,众人纷纷附和,几名外围的小寨主闻言则开始率人走向山道,准备下山。
见此形势,毋喑心中略略放松,却仍不敢大意,对那一直保持沉默的白色身影恭声道:“即如此,我等就先告辞,待事情处理之后,定将给圣子传讯。”
说完,不等圣子反应,使个眼色,手下的心腹自然心领神会,即刻组织各寨山民准备下山。
“慢着!”萝旭厉喝一声,止住毋喑几个心腹的行动,目光凛凛冷眼盯着毋喑道:“毋喑阿姐,看你的意思,这个违背族规的人是你的了?”
毋喑一惊,随即懊悔不迭。
她虽宠溺凤兮,但凤兮对族务无甚兴趣,她又疼惜凤兮年幼,也未曾过于逼迫,加之,萝旭、雷岩等大寨主,平日里往来不多,若非花神节等重大族务,极少凑到一起的,故而,她们并不认识凤兮。可是,情急之下自己竟然乱了分寸,几乎自动将罪过揽到身上……
毋喑眼中的懊恼一闪而过,却未逃过盯着她的萝旭的眼睛。也不等毋喑反应过来,萝旭更进一步,冷声道:“我想,圣子既然在此时此地提出此事,必定是得了花神的均旨了。毋喑阿姐,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回去麻烦了,就再次将那个违背族规的人带出来,交给圣子处理吧!”
一个人神色慌张地挤到毋喑身边,附耳一阵低语,毋喑脸色霎时惨白,只有转到萝旭脸上的目光异常的黑沉,泛着一种异样的光,让人禁不住联想起某些爬行动物那种阴冷的目光。
萝旭说着,视线对上毋喑的,那惊人的森冷,也让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稳定了自己瞬间的心虚,再次镇定之后,脸色不变,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细小的弧度,带着淡淡的嘲讽,道:“怎么?毋喑阿姐是不是有什么不便啊?要不,就让我青云山的娃子们出面吧,小妹我倒是不怕那些虫豸的小把戏……”
只是,她这话未说完,目光蓦地看到人群里一个向她微微摇头的壮妇,剩下的话就此堵在了喉咙里,吐之不出,咽之不下,急忙掩饰地别传了头,掩饰住骤变的脸色。
毋喑心里懊悔万分,接到手下回报没有找到凤兮,又听到萝旭如此说,还以为凤兮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有惊又急之下,心中想到的都是惩处违背族规之人时,那惨厉至极的情形,甚至,她的脑海中,凤兮已经被施以最残忍的嗜心蛊,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哀哀惨嘶……哪里还顾得上注意萝旭的神情变化。
而就站在她和萝旭之间的雷岩却将两人的神情举止尽数收进眼中,心中有数,却并不着急参与,一张脸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目光在对峙的两人身上转过,却并不参言,而是转身对着那一直沉默的圣子的背影躬身道:“花神临世之辰将近,此事如何裁度,想必圣子定有决论,还望圣子明示,族民也好依照行事!”
雷岩此话一出,无论是萝旭还是毋喑,虽怀着不同的心情,却都将目光望了过去,盯着那个白色的清逸身影,等着他的回应。
众目睽睽之下,那白色的背影却似无所闻无所觉。也不应答,反而手臂轻挥,碧影一闪,手中的玉箫滑过一道漂亮弧线的同时,也发出一道萧音,只是,那道萧音极淡也极浅,就如闺中的一声轻叹飘落风中,转瞬不见。
只不过,这边毋喑几个大寨主的脸色,却在听到这丝萧音的同时,遽然大变!
那丝萧音方落,天梯上怒放盛开的百花竟如被狂风卷过,花瓣如雨,缤纷而下。虽是落花,芳菲凋零,却分外的绮丽,美轮美奂,惑人心神。
而且,这花瓣雨竟不是垂直落下,反而如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牵引了一般,纷纷扬扬,飞到聚集在峰顶的人群中,沾到每个人的头顶、发梢、衣襟。
越族人虽然世代居住在四季如春的云州,却也没见过此等美景,有些年轻人,忍不住地伸了手去接。也有的调皮地仰起小脸,伸出舌头,那花瓣也似有了生命一般,落入口中,齿颊瞬间溢满甜香或浓或淡。
隐在人群中的楚泠月和司徒溟月,同样为这美景吸引,但楚泠月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在看到司徒溟月忍不住伸手去接花瓣的时候,也迅速地止住他的动作,同时挥袖,掩住了他的口鼻。
越族人擅使蛊毒,这里又是越族核心之处,那圣子诡异的巫术,又是驱动似鬼似幻的小童,又是弄什么幻影留音,她可不敢,随意沾染这些花瓣,谁知道这美丽无比的花瓣雨,是不是蛊毒传播的媒介。
与她同样心理的还有那几个大寨主,她们也纷纷避开飘落的花瓣,同时掩住自己的口鼻。
花瓣雨虽美,却终是又飘尽之时。不过几息功夫,漫天缤纷的花瓣,已经纷纷落尽,只有余香袅袅,渐渐飘散。
花尽香散,刚刚兴奋地人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望着寥落的周围,再看向那仍旧繁花怒放的天梯,一时醒过神来,竟有些不所以。那天梯上的繁花依旧,这些花瓣又是从何而来?
“好了,你们去吧!”圣子冷冷清清的声音,淡淡飘来,唤醒了迷茫的人们。
毋喑和萝旭对视一眼,讪讪地放下遮掩口鼻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雷岩却反应的快,施施然躬身道:“谨遵圣子之命。但是,那违背族规之人……”
“我已经惩治了。”圣子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
毋喑却是听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开口问道:“圣子何时出的手?”
“方才的花雨……”圣子的话未说完,就引起人群中的一声惊呼。
“圣子?这些人都是无辜……”
那圣子说话被打断,却只是稍稍一顿,随即就像没有听到惊呼质问之声,素手轻抬,圆润细白的手指在月光下划过,似留下一道淡粉的弧度,声音平淡道,“去吧!”
惊呼出声的楚泠月和其他人同时一愣,了然之后,目光迅速地四下搜寻,方才还满地的落英,竟一片难寻。瞬时,脊背上一片冰凉。
花雨?
楚泠月看向四周的人群,丝毫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花雨是解药!
那么,就是说,她们上到峰顶之后,不知何时,已经被这圣子下了毒?施了蛊?
毋喑想通圣子话中之意,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不管是谁带走了凤兮,凤兮没有见到花雨是一定的了,那么,凤兮现在如何了?可是已经蛊毒发作?
她曾经不止一次亲手惩罚过违背族规的族人,那一个个痛苦至极,惨厉扭曲如鬼的面孔,仿佛就浮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也掩住了口鼻,她也有可能身中蛊毒而未解,更顾不上招呼自己山寨的族人,急慌慌地挤出人群,直奔下山。
那些越族人倒是没有想太多,得了圣子之命,看天色着实不早,深恐自己再留下来惊扰了下界的花神,再不迟疑,纷纷行礼下山。
几个同样掩住口鼻的寨主,此时心里也是悔恨惊恐交替,幸好,她们还没有同毋喑一样失去理智,竟不计前嫌,空前一致地对着圣子躬身请罪。
圣子淡淡挥手:“没有内争,不怕外侮!去吧!”
几个大寨主闻言,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再抬头看,那白色背影飘逸立于月色之中,衣袂飘飞,萧音再起……
几大寨主终是无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随在族人队伍之后,下山而去。
良久,曲尽,人散,偌大的方才还显拥挤的莲花峰顶,也显得空旷起来。繁花鼎盛的天梯之下,白色背影临风而立,披一身皎洁的月辉……
第九十四章舍此救彼
第九十四章舍此救彼
没有了熙攘的人群,也没有嘈杂的人语,更没有了人群聚集导致的污浊气息,银色薄雾一般的月辉下,仿佛送凉的夜风也格外的清新,载着丝丝缕缕的或清淡或甜腻的花香,沁人心脾。
一身白衣的清逸身影临宵而立,指端默默地轻抚着手中的玉箫,良久,落下微微的一声叹息。
楚泠月揽着司徒溟月紧贴在石壁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石崖之上,就那么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身--
月光如水,银发如练,白衣胜雪,容颜如画。
谅是楚泠月见过了皇夫程清秋的雍容,见过了芳景的端庄,见过了溟月的清丽,见过了漓洛的娇媚,见过了齐青溪的俊逸,甚至见过了墨璃的绝美,却仍在这人儿转身的刹那,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眯了眼。
银发白衣,浑身绝无一丝鲜艳之色。他的背影,清逸出尘,彷如谪仙临世。
转身,看清他的容颜,那银光皎皎的圆月,那集万千娇艳与一体的天梯,竟都在瞬间模糊了,远去了,成了毫不起眼的背景衬托。
不,连衬托都谈不上。
眼前这张容颜,本身就已经集齐所有的美丽和芬芳!掩盖了流泻如水的皎皎月华!
但也正是正是这张绝世容颜,剔透如极品羊脂白玉的肌肤,缎子般顺滑如水的长发,如月华流泻,淡色如菊的唇瓣,沐风而动的洁白长袍……这一切,包括那被半垂着的长长睫毛掩盖的眸子,虽然看不见,楚泠月却在心里勾勒出,当那两扇睫毛张开时的波光流转,芳华绝世--
美则美矣,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儿人间红尘的烟火气。
虽然极尽精致、极尽美丽,却因了这份冰冷和孤离,成了一个水晶娃娃的存在!
是的,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个水晶娃娃。美丽却没有生命!
看到这副容颜的同时,楚泠月心里就泛起微微的懊悔。
她这一次留下来,真的可以讨到墨璃的解药?
早知如此,她就该阻止墨璃了!
只是,一步走错,为了墨璃,她却没有了别的选择。
圣子亲手下的蛊,除了他,又有谁能够解?
只是,为什么明明是初见,在那容颜回转的刹那,那眉眼,那唇鼻,甚至那冰冷的神情,都让她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你们还不走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楚泠月瞬间的迷茫,也让她忍不住暗笑自己活回去了。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宝哥哥式的搭讪方式?别说这个圣子,就是莲花山、云州、南邵,她都是第一次来,又怎么可能认识越族的圣子?
心里放下疑问,楚泠月反而一片坦然。她不过是讨要一份解药救人,给不给,这位圣子总不好对她下手。
紧紧手臂,安抚怀里不安的人儿,楚泠月脚下用力,飘然落向莲花峰顶。人未落地,轻笑出声:“呵呵,在下有一朋友因故早离峰顶,想不到竟误触圣子惩罚。在下特此留下来,替他向圣子请罪,还望圣子原谅他初到越族,不懂规矩的份上,原谅则个!”
“今日,擅离者有二,一背族规,二擅带背规者离开……莲花峰花祭,擅离者;花祭完毕不离者,视同擅闯禁地,本身就是判族背规之罪!”话音落,再不等楚泠月反应,白衣圣子已经转会身去,面对繁花盛开的天梯,挥手道,“你二人非越族族人……去吧!”
花祭,擅离者,本身就是判族背规……由这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说出来,生生让楚泠月脊背窜上一道冷气,她正欲开口辩驳,却猛地又听到后边一句,心下登时大安。
楚泠月此时已经放开了怀里的司徒溟月,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也保持着和煦温暖,仿佛吹拂坚冰的春风,温柔又不失于狎昵,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道:“多谢圣子宽宥。”
语音一转,“但圣子还有一事不知,我那朋友也非越族之人。今日离开,并非他心怀不敬,乃是另有朋友身中蛊毒,生命危在旦夕,方才不得已带着那人匆忙离开。之前,我的朋友实在不知那人已经犯了族规。况虽有冒犯,幸得圣子明察慧断,惩凶于无声,方未铸成大错。实在让在下佩服之至。”
“那人已经无救了,不必多言!”圣子淡淡说完,起步就要离开。那几十个小童,无声地围拢上来,列队以侯。
“什么?”楚泠月心中大惊,身随心动,如风般急掠过去,伸手扯住那片随风飘动的白色衣袖。“墨不会有事,你是诈我的是不?”
淡淡的一哂,圣子并不躲闪。那片握在楚泠月手中的白色衣袖,却仿佛清水流沙,从她紧握的手指缝里,无声而又迅速地漏下去,一晃眼,再次如翩飞的蝴蝶,在风中舞动。
如此骇异之极的一幕,楚泠月却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她更忘记了,眼前之人使蛊之术的鬼神莫测,只是极快地压下瞬间的急躁变色,后退一步,正色道:“泠月情急失礼,圣子原谅。”
能够如此迅速地压抑住激怒的神志,那圣子似乎也有些好奇,虽然对楚泠月的赔礼不置可否,却总算是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