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情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连长极力反对着许三多进入钢七连。
看着连长盛怒的脸庞,那一刹那我几乎要放弃了——真的想着不如就这样算了。
“如果许三多不成器,他离开,我离开。”
成才在连长办公室修改作战计划时,对于许三多进入钢七连的事做出了这样的誓言与袒护。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震惊了,连长更是难以置信。
不光是连长,就连伍六一,也是惊讶和愤怒到了极点。
“我就不明白了,”当我将许三多留下后,伍六一跟着我从宿舍走出来,边走边说,“那个许三多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跟成才去这样的维护?”
“别说了,”我轻蹙眉头,打断伍六一的话,“人已经留下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不说?”见我如此护着许三多,伍六一更加气恼起来,“你瞧瞧他那样,他那是当兵的样吗?你想拉扯他我没意见,但你也要找个对的人来拉扯啊!现在倒好,一个你一个成才,都把他当宝似的护着,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们这样去护他?”
伍六一的话在我脑海来回旋宕,令我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将他那些话及时消化。
也许伍六一说得是对的,但既然我已经摊上了许三多,那么他就是一碗水,我也得将他端平了。
我以为在钢七连,我是最护许三多的一个。却不知道,成才对许三多的好,绝不亚于我。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常常惹来伍六一的抱怨。
“你看见没有?啊,班长,”休息时,伍六一咬牙切齿的望着许三多所站的方向,怒道,“自从许三多来了以后,你瞧瞧,咱们一个三班的史班长,一个七班的成班副,都被拖成啥样了?”
“没啥,啊,他还没领悟呢!”我拍了拍伍六一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却偏偏弄巧成拙。
“还没领悟?”伍六一忿然转头,双眼直直的盯视着我,“那我需不需要给他留个号排明年去?这当兵是擀面条呢?你想啥时擀都行啊?”
我无声的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接不上口。
伍六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成才那边走去。
我一直望着伍六一走过去,搭上高城的肩膀跟他要烟,被高城差点火烧眉毛时追着高城和成才满地跑。
伍六一这样毫无顾忌的跟战友嬉闹,是从我认识他以来为数不多的一次。
伍六一有着军人坚韧挺拔的性格,通常能跟他打成一片的,少之又少。
而那些人当中,只有连长和我能肆无忌惮的直接踹上他的屁股,却又不担心会不会开罪与他。
如今,成才打破了伍六一一直以来的惯例。
成才确实很优秀,以一名新兵的身份进入钢七连,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从副机枪手直接晋升为狙击手,并成为了钢七连名副其实的枪王。
每每说到成才,连长带着些许眉飞色舞的骄傲,伍六一也带着些许洋洋得意的自豪。
“人家是枪王,你乐呵个啥劲啊?”甘小宁曾这样打趣过伍六一。
“枪王怎么了?”伍六一也不生气,只是回答时那脸上没带什么多余的神色,“我跟他从一个地方过来,我替他高兴。”
伍六一的回答再一次令我震惊。
这是我认识伍六一以来,他第一次对外承认‘老乡’。
成才,现在已然是他心中那个认定的‘老乡’了。
我跟成才接触不深,对他不是特别了解。当我得知他断然拒绝了王团长要将他调往师部的提议后,我不禁会心一笑。
这小子,果然有个性,主心骨硬着呢!
钢七连改编,是拿的成才第一个开刀。
师部对于成才的‘不识抬举’十分不满,所以将他直接调去了红三连五班,想借此消磨消磨成才的傲气,让他受不了作训场的冷寂时自动提出回来。
后面成才有没有回到师部我并不知道,因为那时我已经复员了。
但成才离开钢七连的那天,我却清楚看见,几乎整个连的人都去送了他,伍六一更是差点没能忍住的掉下泪来。
庞大的送行队伍里,独独少了连长。
成才离开时,朝连长办公室的窗口看了好几次。
他没注意到,其实连长一直都躲在窗口偷偷注视着他的离去。
成才,一个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帅气小子,不管在何时何地,他的心境总是保持了最平和的状态。
看着他嘴角那抹和煦的微笑,想起他在钢七连时的点点滴滴,我能肯定,成才要走的路,还很悠远漫长……
第二卷:红三连五班 习惯五班
习惯五班清晨,我站在石子路的中央,踩着脚下鲜红的五角星,深吸了一口气。
“班长,您回来了?”李梦打着哈欠从屋里钻了出来,见我正站在平地上甩着胳膊,急忙上前来跟我打招呼,“您说您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去跑步,累不累啊?”
“不累,”我笑着回答,“已经习惯了。”
“我跟您说班长,”李梦揉了揉脖子,神情有些慵懒,“到这地方你准坚持不了。”
“为什么?”虽然李梦的话令我感到一丝反感,但我仍然开口询问道。
“您看见了没?”李梦走至我身旁,伸出食指朝前方划了一圈,带着我的视线越向无尽的边际,“这放眼望去,除了黄沙,就是草地。”
我正聚精会神的跟着李梦的手指眺望着,感觉到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我扭过头去瞅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说了?”
“我说完了。”李梦倍感诧异的回望着我。
“就这样?”我感到一阵茫然的莫名其妙。
“啊,就这样。”李梦也毫不含糊的点了点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轻蹙起双眉,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想说,”李梦清了清嗓子,回答,“您得给自己定个目标,然后照着那个目标去生活。”语毕,李梦摇了摇头,叹气道,“待在这个地方,没有目标你就连坐着也会觉得空虚,寂寞。”
“李梦!”后面传来薛林的喝声,“你跟班长说什么呢?”
“没,没说啥啊!”见薛林出来,李梦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我不就跟班长说,让他找个目标吗!”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李梦有些畏忌薛林——虽然薛林是他们三人中看上去最小的一个。嘀嘀咕咕说完两句后,李梦赶紧一个箭步窜回屋里去了。
“班长,您别听李梦瞎说,”薛林走上前来先给我行了个军礼,然后才笑着解释,“他那一套没人听。当初许三多来时,他也这么跟许三多说来着,结果人家照样修了条路出来了。”
“路?”我惊然一喜,这才想起许三多被调往钢七连的主要原因。
“许三多修的那条路在哪?”我立刻追问道。
“就在您脚下呢!”薛林回答。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明亮的红色蔓延在五个顶角后,浅黄的石子一路铺向远方。
“这就是许三多修的路?”我感到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
好宽阔的一条路,绵延不绝伸向视线的顶端,那一眼望去,映入心底的,是最强烈的震撼。
“是。”薛林点头应道。
我半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石块,在嘴角漾起一抹轻笑。
许三多,有你的。我没看错你!
“班长,我给你打了水,你先去洗洗呗?”老魏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旁,略带恭敬的问道。
“谢谢你了,老魏。”我起身朝老魏笑笑,往宿舍走去的同时不忘叮嘱道,“以后这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老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宿舍。
刚刚梳洗完毕,李梦已经将饭端到了桌上,“班长,吃早饭了。”
“以后,这饭轮流做吧!”我走至桌前,看着站在桌旁的三人笑道,“我的内务也可以自己整理。只是那饭你们别嫌我做的难吃。”
四人一起坐了下来,薛林立刻给我添上饭,“这饭我们三人轮着做也没事,”薛林将碗递给我,笑得一脸的真诚,“您看您每天天没亮就去跑步了,上午要练习擒拿术,下午要练习瞄准和射击,晚上还要模拟作战计划,您看你一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哪有多的空做饭啊!”
“没事没事,”我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以后我把时间挤挤,腾出来就行了。”
“那个,班长,”李梦小心翼翼的凑过脸来问了一句,“您看小说吗?”
“不看。”虽然不是很明白李梦问话的用意,但我仍旧老实回答。
“那么,班长,”老魏也紧接着问道,“你打牌吗?”
“不打。”我笑了笑,再次摇头。
见李梦和老魏面面相觑的神情有些古怪,我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班长,您是才来三天您不知道,”李梦吞了吞口水,对我循循善诱着,“这里,啥都没法坚持。你那些在钢七连学过的东西,久了,就淡了。”
“这么说,”我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凝视着李梦,“你已经忘了你军人的身份了?”
“报告,”意识到我话里语气的不对劲,李梦搁下碗筷,向我立正行礼道,“我没忘。”
“那么我问你,”我招了招手,示意李梦坐下,“不说别的,你学过的正步还会吗?”
“会。”李梦边坐边点头。
“那不就行了。”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拍上李梦的肩膀,“你不曾忘记,我又怎么会忘记呢!”
说完,我起身往屋外走去。
“班长,您不吃了?”薛林瞅了一眼我的碗,问道。
“不吃了,今天轮到我站岗。”我回头朝薛林灿然一笑,走了出去。
持枪来到哨岗位置,我将步枪以标准的姿势护与胸前,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远方。
尽管我知道枪里并没有子弹,但我握枪的手仍紧了紧。
早在钢七连时,许三多就说了,作训场五班一年只配两次实弹射击。
所以平时想要练习时,我只好拿着这把没有子弹的枪来摆摆样子。
虽然到这里才第三天,但我却真确的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过了三年。
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保持了在钢七连时的习惯。
偶尔感到孤独落寞时,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来调整心态。
其实,这里一切都好。真的!
有时我在想,也许这里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少了训练场上的硝烟与紧张,多了一份大自然的轻松与惬意。
“人不能活得太轻松,”记忆里,好像谁跟我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活得太轻松会变得更加懒惰。”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许三多,什么时候他也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了?
笑意在嘴角逐渐散去,我禁不住的轻叹了一口气。
钢七连,也不知道钢七连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卷:红三连五班 遇见吴哲
遇见吴哲有时我能感觉,自己跟李梦他们三个好像分开成了两个独立的单元体。
李梦,老魏,薛林是一个整体,而我自己,是一个整体。
虽然他们三个一直以来对我都特别的尊敬,说话时也不忘脸带微笑,但我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客气过头了。
“还是咱老马好啊!”
私下背着我时,我也曾听见李梦这样唠叨过,“老马就能跟咱们打成一片,干啥都带上咱们。”
“别念叨了,”一旁接话的,是老魏,“老马早走了。咱们现在的班长是成才。”
“哎我说老魏,你觉不觉得,咱这个班长有点冷。”屋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我知道他人好,对我们也挺客气,但你看他干啥都一个人,也不跟我们唠嗑。”
“人家是钢七连来的枪王,跟你这落后士兵有啥好唠的?”薛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善意的讥讽。
“话可不能这么说,薛林,你说这话你就不厚道了。”椅子再次挪了挪后,传来李梦的抗议声。
我反身走下台阶,往石子路的另一头走去。
来这里已经大半个月了,我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么?
想起刚才无意中听来的话,我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再次轮到我做饭时,我早早的就将饭菜做好端到了桌上。
“班长,您坐。”李梦一溜烟的跑过来将椅子放在了我的屁股底下。
“你们也坐吧!”我笑意盈盈的招呼李梦三人坐下。待他们全部入坐后,我开口说道,“以前,在钢七连时,我虽然是班副,但一切大小事务都有连长,排长和班长替我顶着。在自我意识里我就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班副。现在,到五班来做了你们的班长,我也没能从那个意识里走出来。这大半个月以来,我跟你们沟通甚少,令你们对我产生误解,我向你们道歉。”
说完,我起身给李梦三人行了一个笔直的军礼。
李梦等人也赶紧起身向我回敬着。
“我每天要做的事,你们都看在眼里,”我也不就坐,直接站着对李梦三人说道,“如果你们觉得那事意义,觉得那是个军人该做的,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训练,怎么样?”
李梦,薛林和老魏同时一愣,相互望了几眼后,半晌没有说话。
我也不急与他们的回答,缓缓坐下后伸手招了招,“坐下吃饭吧!”
“班长,”沉默了数秒钟后,薛林做为代表开口朝我说道,“明天一起训练吧!我们也想体验体验钢七连的生活。”
他们如此迅速的接受态度令我感到意外的欣喜与惊讶。
“好。”我二话不说一口答应,稍作停顿后,笑意满满的问道,“那么明天五公里负重越野怎么样?”
“啊?”李梦第一个垮了下来。
一夜转眼即逝。
次日清晨,天还未全亮,李梦,薛林和老魏就已站在屋前的平地上,整装待发的等待着我。
“走吧!”我拉紧肩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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