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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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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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自己也不是个要拯救所有“苦难压迫封建妇女”的莲花圣母——要论到解救,她这个旧社会妇女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也是个等着被解放的。
甄氏之废,到了后世令人唏嘘,然而春华她自己都还有娃要养,有公婆要侍奉呢。谁有说得上比谁更可怜了?
论年龄的,甄姬比她可大多了,儿子女儿都生了好几年,无论是民事还是刑事责任她都该自己负。

甄姬没反应,可不见得别人没反应。
曹丕的侧室,目下的郭照,小字女王的那位夫人却立刻参照了春华的意见。
不但以葡萄纹为饰,更在之后被曹丕大加赞赏。

事情还要被她闹得再大一点,不但甄姬当日和婢女牢骚的那些话透了出去,索性后来又邀了春华过去说话。
实话说,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一堂堂正正的原配大老婆,朝廷命妇和个妾室有什么好说的?哪怕这个妾是曹丕的宠姬。
春华便不肯多行一步,极标准的命妇语句,“郭夫人看着气色可不错。” 郭照叫她来也不会以为只一次就能接上头,友善地回道,“以前见过您,只往年的时候也不如现在能得空说话。”
她来了,两人见过面了,也就够了。
倒使得甄姬又来找了春华一次。
先是为着前次的事和私下的牢骚道歉,“当时便该听您的。”
春华心里叫苦,笑得无奈,“是夫人您太当心了,原本喜欢葡萄纹还是祥云纹的,就是各有所爱。您有什么号歉意的呢。”
“是这个理了。”

说是这么说,回去的途中春华却对阿兰说,“往后咱们离这位五官将夫人远些。”
阿兰道,“可是因前次她背后议论夫人呢?”
“别人背后说的话我管得着吗?难道我还有能耐一个个去计较,一个个去把人嘴缝上了。”所虑者,“所虑者,不过是信任。”
“甄夫人不信你,难不成那位郭夫人……”
春华截口,“我又何必掺和进去。”
原本她就没觉着自己要去拯救别人悲惨命运的义务,况且要救也不救一个刚愎不听劝的。
更何况,甄姬自个儿没本事摆平自家小妾,曹丕后院和个菜市场样的闹腾——管她什么事了。
只要别逮着她,两边做炮灰,她乐得当个清闲人。

也不用她去拒绝人了,郭照根本就已经给甄姬釜底抽薪,完全断了贵妇女眷的这条线。
别说春华没上贼船,也不乐意掺和,就算是甄姬自己先说了人家小话,后被小妾占了先,又把人家给请过去的,甄姬自己就已经不再信任春华了。
往后有事也失去了个可商量的人。

然而甄姬却仍不自知。
春华想着自己虽说没受害,到底也算是被那个聪明的“女谋士”郭照算计了一回。
替甄姬感叹,“她也是个傻的,哪怕这会儿下重手整顿自家下人,虽然晚了点,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也不想想,当时她和人抱怨的时候,房内留的可都是她的心腹啊。
就算不是心腹反水,在春华主事多年的经验看来,寻常人家内院,消息哪这么容易透出去了,便是没特意吩咐过禁言,这家的口风也松得可以。
与其和外人费心力,倒不如好好整顿自家,无论是粗使还是小厮。

她自己尚且这般能力,春华更提不起心思和这样的队友结盟了。
至于郭照,如今也不过是个宠姬,说到底仍是个妾。哪怕将来曹丕称帝,这些妾们水涨船高,春华也犯不着脑抽 了把自己搭进宫闱事。

*
才从三台回家,陈家夫人便使人来找她,“我家夫人请您速至,确是有要事相商。”
这会儿有什么要事相商了?

等到了陈家,才被领进门,都没转几个回廊,便听到正屋里哭声大戚,“出了这等事,妾脸上无光,何至于羞辱人到这个地步。妾不若还是去了的好!”
听得春华脚步有些不稳。

75、 漳之水,铜雀台(二)

“我还不如去了的好!”

什么事能让人哭成这样了?
春华一边疑惑;一边疾趋。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草与水同色;而杂英则满泄芳甸。
屋檐下的风角清脆响,远远看过去;内室中穿着明艳春衣颜色的年轻贵妇;多留下一个个俏艳的背影。
仿佛仍像是前些日子中,女眷们相约郊行的样子。

“五官将军如此作为,实在是太羞辱人!”
朱铄之妻伏在陈家新置的竹筵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羞辱人了!”
正抱怨着;似乎是听到后方的脚步声才略止住了点。

见是春华,没等她抚平衣摆坐下;就又像是找到了帮手;“司马夫人哟,您是不知道这几天那些男人们做了什么好事。我夫君竟然邀请五官将,还带着同僚回来白日饮酒,他还竟让我去劝酒!”
一旁坐着的其他夫人也有怨气,只是不如朱铄夫人这样体面,“我等虽是女眷……好歹也是正经人家,明媒正娶过门的,做这些劝酒事,太羞辱了。”

妇人们三三两两倒苦水的多,却没什么条理,好不容易春华才算听明白了事。
五官中郎将曹丕同学,有两个爱好,一是去燕友台打猎,二是拉着狐朋狗友喝酒写诗,寻欢作乐。
兼有魏晋名士多有些要“打破世俗”的个性,曹丕,他个性地去一个个狐朋狗友家,然后那一家的丈夫便让夫人出来倒酒。

春华直接愣上了,换个“打破世俗”的方法她都可说是“魏晋自古风流”,或者安慰自己,这群人比穿越女也不差了,直接去和“落后的”、“反动的”旧社会作斗争。
这都是正经的大老婆!
丕少啊丕少,你莫非是被ET附体了吧,男人们混在一起,说些带有颜色的荤话,或者是调戏调戏小寡妇,说说哪个漂亮窑姐儿这都算是正常的。
哪怕你觉得这些装腔作势,每天拿白粉糊墙头一眼糊脸的大妇们矫情,看不惯她们每天凑一块儿为着衣领袖口该开成怎样个弧度讨论一刻钟,但不带这么羞辱人家老婆的!

直到听人说,“前几日似乎五官将自家还曾作乐,让侧室的那位郭氏出来劝酒的。”
马上便有人义愤填膺,“呸,那等下作东西!”她们竟和妾一个待遇。
“大姐这话可别乱说。”
“就算是五官将家的内眷,她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让小老婆出来倒酒,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曹丕能戏弄自家妻妾,却不带这么羞辱门下的正室的,而且不久前还有这么个例子做对比。

春华反应还算快,联想到了许都中刘勋因看甄姬而贬,有些明白这是五官将对甄妃事后续的不忿了。
和主人家荀贞对了一眼,两人皆是满目的为难。原本陈家夫人叫她过来,可不是让她来看好戏的,春华想了想只好说,“事到如今,夫人们倒还不如咽下这口气。”
“就这么算了?”
“哭都哭过了,不算了,咱们又能怎么了?”春华也说得是实情,“可别忘了,邀了外男入内室的,可都是各位的夫君。”
曹丕可没拿刀抵在人脖子上逼人就范,要说羞辱,她们的男人怎么就没声响呢?

这话说了,果然是没人出声了。
把这儿的妇人们摆平了,她还要安抚下,“已经折了面子,还不如不在外面说的呢,各位要有委屈,在这儿哭,”指着竹筵,“更该回家说给当家的听。”
这时代的妇女主要还是依靠着丈夫,妇人们不敢和自家男人硬顶,本来就是到这儿发牢骚的,如今从春华的话中也算变相得到了个主意,便还算满意地散了。

春华是最晚来的,也不好刚来就告辞,自然成了最后个走的。
荀贞特地送她到了二门,“今天多亏你来了,否则要我还真吃她们不消。”
“哪儿的话,大家不过是借了您的场子发发牢骚,说完了也便罢了。”
荀贞又不免对此事有些看法,“大概都是传闻吧……我想那总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总不至于这般荒唐。”
曹丕的家世?春华苦笑,曹家的家世可没被后世有洁癖的人少攻击。
只好含糊着说,“您都这么说了,也或许真是传言吧。”
荀贞又问,“听回话的人说你还是五官将夫人哪儿赶回来的,可是辛苦你了。”
“您有吩咐,我总要来的。”
“那位可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可是被为难了?”
春华看了她几眼,才说,“外头传的您也会信?我和那位才见过几面呢,她难为我做什么了。不过是随意说说话。”
打死她也不在外面说议论人的话,把自己卖了,还给人称卖身钱的。
荀贞便道,“那就好,我再送送你。”
见二门到了,春华也回礼,“夫人止步。”

回了家,家中却只她一个人。
问管家,“咱们大人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刚使人回来说了,今晚在阮公家有宴。”
春华挑眉,“知道了。”

阮瑀,阮元瑜,今年都四十七了,再叫郎有些矫情。这一家门第高,让旁人可着劲的嫉妒,父亲阮瑀是建安七子,儿子孙子是竹林七贤。就阮瑀本人还做过蔡邕的弟子,蔡邕逃亡了,焦尾琴还留在阮瑀家作抵押。
一听说去的是阮瑀家,春华就知道又该是曹丕开始胡闹了。
平时大家再看不惯上层贵妇铅粉涂白了脸,团扇遮脸的样子,也乐着把看矫揉造作的贵妇出丑当笑话,但当这个被闹的人是自己老婆时,谁还真乐得起来,那就是圣人了。
知道曹丕是为了先前甄妃事不忿,可是把门下的正室们像劝酒的妈妈桑一样糊弄,实在有些不厚道了。

事实上,做丈夫的没人愿意,但合着这群狐朋狗友,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又显得在朋友面前承认自己怕老婆。
反正他们今天逛这家,明天逛那家,这群人谁都逃不掉就是了。

隔天阮瑀夫人就跑来哭诉,“夫君这样带着人来羞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阮家人善为乐,家学琵琶素有名望,阮瑀便是因为用琵琶奏曲而获得曹操关注才升的官。
昨晚,这群人就真这么大大咧咧地到阮家行乐,不但要夫人酌酒,甚至还要她弹曲。
“我哪会甘心,这是把我当作乐伎!”阮瑀妻说。
“那你就……”
“我就正面直言,于情于理,他们这样做都是失礼的事。”
一旁吃过亏的女眷们纷纷应和,春华没声响。

最后是以曹丕肃容对阮瑀夫人道歉而告终的。春华可以预见,那位五官中郎将心中会是怎样的扫兴。
作为二爷党的幕后非正式成员,她实在该头疼下,这件事传到曹操耳中又是怎样的一桩官司了。

曹植此刻的复宠,可不是简单的为了他作了首好赋。文学是文学,政治是政治,这一点在曹操心中很清楚。
复宠的理由不是因为自己优势,而是敌人犯浑。曹丕在得任五官中郎将后太得意了,一得意难免忘形,安排五官将文学给自己歌功颂德的,私生活不检点的,这些都在给他扣分。
真以为天下没你曹丕就不行了吗!?
当对手主动把智商清零,并付上卖身钱时,曹植要复个宠也不是什么难事。

曹植要会闹的话,这会儿咬死了这条,一面可以上他爹哪儿告黑状,一面可以逼得曹丕的门下对他翻脸。
然而不得不替曹丕庆幸下,他弟这会儿正和他爹黏糊得紧,没空来找他麻烦。

在此非常时刻,不由不说起郭照的心机,此女一点也不辜负后世所说的“心狠手辣”,丈夫在持续犯浑,比起干着急的甄姬来,她倒拿了些主意。
但她到底是个妾,身份所限,她能接触到的层面都不高,许多场合许多事都只能由正室来做。

“走吧,咱们也给那位正房夫人去提提醒。”郭照是打定主意了。
身边服侍的人不免有些担心,“您说的话……那位未必听得进。”前不久两人在争宠上打得官司还余波未定呢。
郭照却是算准了人心,“不会的,她可是个‘和善’的人呢。”

甄姬的确是个和善的人,对着侧室也好,姬妾也好都没苛刻过。若不是前番被郭照面子驳得太过,也不会到如今冷言相对。
“阿郭可是我这儿的稀客了。”要能摆个好脸色,她不是圣人也就是圣母了。
郭照有点不待见她这样把事儿都写脸上的实诚,在她看来,进了曹家的这扇远门,进了这个是非地,大家都已经没了单纯的权利了。
甄姬给的冷言冷语,郭照一点也没放心上,去见正室去了珠花玉簪,恭恭敬敬地生拜后,五体投地。
见她还算老实,也没穿得和其他姬妾花枝招展的样子,甄姬原本也不是个刻薄的人,气已经去了大半,“你起来吧。”

“诺。”
进来求见到这会儿她才开口说了头一句话,“早先便想来和夫人您问安了,只您这儿常邀着身份高贵的夫人们在,贱妾这样身份的,也不好唐突上前。”
“也罢了。”
闲扯了好一会儿,郭照才说了来意,“近日将军常到外面围猎,夫人您可多担待了。”
说起这个就愁人,甄姬应得更没精打采,“我又该怎么担待了。”
话语里还有些幽怨,“围猎”那是含蓄的说法,他在外面闹的那些荒唐事,取笑了人家大老婆,整日有外面的女眷进来给她抱怨的。
曹丕给了人家难堪,这些夫人就打上门来给甄氏难堪,偏偏她还得一个个尽心的赔罪。
想到这儿,她脸都快绿了。
郭照自然不是为了说这个,“外面的事情要传到丞相哪儿去,免不了将军要被训的。夫人您是正室,不如……替将军尽尽孝,多到婆母哪儿走动走动。”
“你来是和我说这个的?”甄姬也不是笨的,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你有心了。”
郭照更是谦恭再拜,“您是曹军正经的媳妇儿,将军的嫡妻,去太夫人处才是正理。”
两人有着共同利益——曹丕,此番对话倒也算成功。

甄姬上卞夫人处尽孝了,郭照倒还没停下歇息。
问婢子,“小王姬回来了吗?”
这问的是曹操的宠姬,“王”本就是个寻常姓氏,曹操的姬妾中早有好几位“王姬”了,这一位则是得宠的小王姬便是自环夫人失宠后的新宠了,叫做阿槐。(①)
“王姬白日无事,正等着您呢。”

小王姬自然没事儿,曹操白天去铜雀台和文人们尽兴欢娱,和他宝贝儿子子建黏糊,还好批示公文。这位别看到邺城来公费腐败来了,却是个死不放权的主。
小王姬也只能在晚上被召去侍寝。

哪怕是个宠姬,王氏也不过是个妾。妾侍的待遇都不算好,寻常人家府上的小妾连屋子都是挤着住的,根子上都是奴婢。
就算生了子,也不见得会抬高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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