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作者:沈夜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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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作者:沈夜焰(完结)-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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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绍云伸出手臂,将他揽在怀里,道:“你先睡一会。”解挽舟耐不得,歪在楚绍云身上睡着了。

  朦胧之中,似乎是母亲,端着酒酿梅子,笑吟吟地放在桌上。自己拿着象牙箸,去夹梅子,却无论如何也夹不起来,正在心里暗自赌气,忽觉身旁一人碰他,轻声唤道:“挽舟,挽舟。”

  解挽舟猛地警醒,睁开眼睛,转头看时,却是楚绍云,指着东方道:“你瞧!”

  只见海天交界之处一道绚烂朝霞,彤云密布。在这云蒸霞蔚之中,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瞬间映红了海面。

  解挽舟生长在江南水乡,何曾见过这等波澜壮阔的情景,又惊又喜,一跃而起,叫道:“海上日出!”

  不过这一会的功夫,已然又是一番景象,刹那间太阳散发光芒万丈,天地一片透亮,灼得人睁不开眼睛。

  楚绍云道:“师父对我提过,他就是在崖顶,看到海上日出,突有所感,创下‘点鳞步’。你练的熟是熟了,却缺少精髓,因此才不能更进一步。你仔细看看吧。”

  解挽舟这才得知楚绍云带他前来的深意,极目远眺,只见海面波光粼粼,仿佛夜空中的星星突然齐坠海面,忽明忽暗。那一闪一闪的亮光,就像一个步履轻盈的舞者,踏出的点点舞步。解挽舟不由自主伸指虚拟轻划,“点鳞步”一招一式顿时变得清晰无比。他深吸一口气,对楚绍云道:“大师兄,我懂了。”

  蒋雁落提着酒壶,坐在北崖边,不知不觉就等了整整一夜。他望着天边升起的朝阳,自失地笑笑,将壶中冷了的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

  


                  东风又做无情计



 解挽舟既领悟“点鳞步”真谛,轻功一日千里,过了半个月,已然能提大半缸海水,再过十几天,终于能将水缸装满。等他倾入最后一桶水,蒋雁落在一旁鼓掌相庆:“好,好轻功!这一下我总算可以把那坛杏花树下的美酒启出来了。”

  若是数月之前,解挽舟尽管嘴上谦逊,心中也不免志得意满,但这次却只道:“蒋师兄,先不忙,我去告诉楚师兄一声。那杏花酒不急着喝,我这不过刚刚开始,江雪涯还没教我功夫呢。等我杀了井微井奎,给单阳报了仇,咱们一醉方休。”蒋雁落一笑,道:“好,那你去,我等着。”

  解挽舟回到青衣部,楚绍云正在门前摆弄月季。花朵的枝干已经抽出来了,嫩绿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衬着地上茸茸的小草,青翠可爱。

  楚绍云听得解挽走过来时步履轻快,显得心情极好,立时猜出他练成了“点鳞步”。他放下锄头,用侍仆递过来的布块擦擦手,转身道:“走吧。”

  解挽舟刚要开口,听了这话一怔,道:“去哪里?”楚绍云道:“自然是去见师父,你已经把水缸装满了,他得教你功夫。”解挽舟叹口气,道:“什么也瞒不过你。”楚绍云进屋拿出个小红盒子,放在怀中,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血筑。

  江雪涯午睡刚醒,侍从挑起窗子,和煦的春风透过绿凌窗纱,吹得人身心舒畅。他歪在窗下大躺椅上,悠闲自得地品着毛尖。听到侍从禀报,只略抬了抬手。待楚、解二人走进来,江雪涯微微一笑,道:“不错啊,这么快就练成了。”眼波流转,轻睨低头不语的楚绍云。

  解挽舟道:“你的要求我做到了,快教我功夫吧。”

  江雪涯放下茶盏,道:“啧啧啧啧,这是求人的语气么?练了这么久,这性子还不见改一改。”解挽舟哼道:“我改不改与你有什么相干,只盼你不要食言而肥。”

  江雪涯道:“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公平,以往每杀一人就要对方答允一个条件,如今也是如此。我只说你装满水缸后,会教你功夫,可没说教你什么功夫。”

  解挽舟皱眉道:“那你待怎地?”

  江雪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我现在就可以传你剑法,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盯住解挽舟,“在黑衣部,为奴半年。”

  楚绍云心中霍地一跳,偏头看向解挽舟,少年的双眸被怒气烧得晶亮,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楚绍云沉吟一下,躬身道:“师父,挽舟性格倔强,又娇生惯养,只怕服侍不好黑衣部的弟子,不如去褐衣部……”

  江雪涯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说去你的青衣部?你和蒋雁落天天在这孩子身边捣鬼,当我不知道?去褐衣部?还不如留在你身边当大爷,习武什么的就别提了,以后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楚绍云刚要再说,忽听解挽舟沉声道:“一言为定!”

  江雪涯别有深意地笑笑,道:“好。既如此,绍云,你带他去吧。”楚绍云暗叹口气,道:“是。”拉着解挽舟向外走去。

  若是蒋雁落,只怕就要又埋怨又劝告地让解挽舟改变主意,再想法让师父换个条件。但楚绍云生性少言寡语,又觉得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在前面带路。解挽舟问道:“楚师兄,江雪涯不教我学功夫,让咱们去哪儿?”

  楚绍云边走边道:“在这个岛上,谁也教不了谁,要练功夫只能自己学。”

  解挽舟“啊”地一声,叫道:“那我还应允江雪涯做什么。”楚绍云道:“可是没有师父允许,想学只怕也不容易。”

  两人来到江雪涯房后,穿过密密的树林,又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到了尽头竟是两处断壁,当中足有数丈,连条锁链也不见。

  楚绍云折下一根树枝,道:“看清楚了。”手指轻弹,树枝平平飞出。解挽舟只觉眼前青影一闪,楚绍云紧随其后,身形腾飞如鸟,一跃两丈有余,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树枝受力向下跌落,楚绍云却再次跃起,一个转折,轻飘飘落到对岸,转过身来,向解挽舟招一招手。

  这等轻功,解挽舟自忖绝对无有,心下不禁惴惴,慢慢解下身上“炼云片”。他不敢托大,没有折取树枝,反而捡了一块石子,一咬牙,弹指而出。

  解挽舟提气跃起,居然身轻如燕,心中又惊又喜,到得中途足尖一点石子,依法炮制落到对面。他万万没料到短短数月,居然轻功精进至此,简直难以置信,眼望楚绍云道:“大师兄……”

  楚绍云却一脸平静,似乎本该如此,用不着如何惊奇,只道:“走吧。”解挽舟紧紧跟上。

  这崖顶上没有人,只有一爿小小茅屋,甚是简陋,却极为干净。解挽舟随着楚绍云推门进去,只见屋中无桌无床,三面墙边放着大大的书架,上面挂着木牌,上写:“江苏”、“浙江”、“河朔”、“京畿”等等地名。

  解挽舟四下打量一阵,走到左边的书架前,随手拿起架子上一本薄册子,封面竟然写着一行小字:轻雾心法。解挽舟吃了一惊,道:“这是辽西顾家的绝技啊,怎么会在这里。”抬头一瞧,果然这一排架子上挂着“辽西”二字的木牌。翻开看时,里面身法描述精细,字意古朴,显然并非伪作。他连走连看,山西通家铁背刀法、安徽聂家百转鞭、福建林家孽杀劈碑掌,还有辽东宋家、河南张家……

  楚绍云道:“师父以前在外面做杀手时,每杀一人需得让对方应允一个条件,首要条件就是要那一家的武功秘籍副本。他杀的人越多,这里的秘籍就越多。”解挽舟几步来到挂着“姑苏杭州”木牌的架子前,翻了几本,赫然看见一个册子上几个楷体字:“梦回剑法”,连忙拿起来细瞧。

  “梦回剑法”乃解家独门秘籍,传子不传女。他年纪尚幼,虽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也只学了三式。这册子上所录,居然和自己以前默背的口诀一字不差,解挽舟越看越是胆战心惊,双手不禁微微发抖,喃喃地道:“怎么会,怎么会……”

  楚绍云走到他身边,道:“你可曾听说过秘籍曾经流传出去?”

  解挽舟断然道:“绝无可能!家父家母对我极为宠爱,才会传给我一招半式,家父和家兄,都是到了十八岁之后才学的。家里对这秘籍监管极为严格,连我都未曾有幸得见,是母亲去抄录下来,再拿给我看,背下来之后立时烧掉。”

  楚绍云皱眉道:“如此说来,能看到‘梦回剑法’,并写下来的,只有解家寥寥数人而已。”解挽舟听出他话中之意,立时道:“绝非家中人所为!我解家人人光明磊落,怎会有这种数典忘宗的宵小之辈!”

  楚绍云斜睨他一眼,道:“你可别忘了,是谁请师父杀解真的。”

  解挽舟心头猛跳,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

  “交出‘梦回剑法’,是师父杀死解真的代价,如果不是解家人,又有谁能这么做?”

  解挽舟呆若木鸡,冷汗涔涔而下,只道:“不可能……不可能……”楚绍云也不再说。解挽舟内心犹如火焚,深知楚绍云猜测的既有道理,但要承认自家门中出个叛徒,实在太难。莫非是解君来表叔?他一向好赌,输急了卖出秘籍也未可知,但他又为何要杀死解真?莫非是解中表哥?这一辈掌门不立他而立解真大哥,于是怀恨在心?可是解真是长房长子,立为掌门天经地义,又莫非……

  他心思百转,只听得耳边传来什么声音,似是楚绍云说了一句什么,也没有细听。忽觉楚绍云一拍肩头,解挽舟一颤,转头看楚绍云面目居然一片模糊,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经很晚了。

  楚绍云道:“这里不准点灯,你选好,咱们就回去。”

  解挽舟定定心神,一字一字地道:“楚师兄,我就练解家的‘梦回剑法’。我要给单阳报仇,要平平安安地从这个岛上出去,要揪出那个出卖解真大哥、抄录秘籍的家族败类!”

  楚绍云深深地看他一眼,道:“走吧。”

  两人回到“血筑”,却见蒋雁落竟也站在那里,看见他们,对着解挽舟一脸苦笑,微微摇了摇头。原来他担心解挽舟会被师父为难,特地过来求情,却被江雪涯痛训一顿。

  江雪涯接过解挽舟手中的“梦回剑法”,一笑,道:“就知道你会选这个。”他走到香炉前,展开宽宽的袖子慢慢地熏着,道:“剑法先放在我这里,只要你在黑衣部为奴半年,之后就会给你。”

  解挽舟道:“你可得说话算数。”

  江雪涯嗤笑:“你还不配让我撒谎。”抬头看看外面的树影,又道,“不过有要求。在这半年,你不许用武、不许反抗、不许违背黑衣部内任何人的命令,最重要的,不许说话。如果违反一点,就不必再学了。”

  蒋雁落失声叫道:“师父,您这也太苛刻了,还不让说话,不得憋死啊!”

  江雪涯扫他一眼:“还有,这件事你们两个谁也不许插手,否则你们自己教吧。”蒋雁落焦急地道:“师父,这也不成。挽舟要对付井家兄弟给单阳报仇,这事岛上弟子都知道,他去了黑衣部不就是送羊入虎口吗?”

  江雪涯冷哼:“那是他自己浮躁,弄得岛上无人不知。”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楚绍云,沉吟着道:“这样,解挽舟去黑衣部为奴,如果残了,黑衣部所有人自断一臂;如果死了,黑衣部所有人自裁。蒋雁落,这下你可放心了。”

  蒋雁落涨红了脸,还要再说,解挽舟截口道:“蒋师兄,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蒋雁落一句话憋住,长叹口气。

  江雪涯半眯着眼睛,目光在神色各异的三人脸上掠过,淡淡地道:“蒋雁落,既然你这么关心解挽舟,那就你送他去黑衣部吧,绍云留下。”

  解、蒋二人走了出去。楚绍云从怀中拿出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双手奉上,道:“师父,这是弟子新调制的香料,叫‘引兰’。”

  江雪涯拈过来,轻轻打开盒盖,红漆底衬着一抹亮蓝的粉末。香气幽幽飘出,果然芳香宜人,清新淡雅。江雪涯道:“也罢了。”放在一旁,走到楚绍云身边,道,“绍云,你对那个解挽舟未免过于上心。”

  楚绍云一躬身。

  江雪涯道:“难道你忘了,数年前你那个最好的朋友,是怎么背叛你的?”

  楚绍云道:“那不一样。”没有再多一个字,也不知是说人不一样,还是说时候不一样。江雪涯慢悠悠地道:“这个世上,不要相信任何人,谁都有可能背叛你。”

  楚绍云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江雪涯看着他的侧脸,依旧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江雪涯忽然有一种极为恶意的想法,如果下令让他杀死解挽舟,结果将会怎样?这个一向淡然的弟子,会不会流露出,哪怕一分半分的惊诧和惶恐?

  他抬起手,轻轻拍拍楚绍云的肩头,道:“你回去吧。”楚绍云躬身退出。

  江雪涯凝视着他颀长的背影,慢慢勾起一边嘴角——

  眼下,还是为时过早啊。

  ………………

  


                  海棠憔悴怯春寒



 解挽舟既答允江雪涯的要求,敢独自到黑衣部为奴,自忖任何苦难折磨都能挺受,却万万料想不到这些人如此阴狠。他这才知道,所谓做奴隶,可以当牛当驴,当狗当猪,就是不能当人!

  每日里干尽脏活累活,被人执鞭驱赶,撮口辱骂,如对牲畜,别说好好休息,就是夜里睡个囫囵觉已是奢侈,真是度日如年。如此过了十几天便受不了了,好几次险些张口喊出声来,咬碎牙根才又吞了回去。黑衣部中人人欺凌,个个嘲笑,就只一个金过庭和他同病相怜,那人却像木头一样,受尽折辱仍是痴痴呆呆。

  解挽舟这回真的害怕了,他怕挺不过这半年;怕总有一天会再忍受不住突然崩溃;怕半年以后,无论江雪涯、楚绍云还是蒋雁落,都会将自己忘掉,从此只能留在黑衣部,暗无天日;更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金过庭,习惯这样的□打骂,只要能活下去,做狗也行……

  天气一日一日转暖,解挽舟却只觉冰冷彻骨,眼前只是一片黑暗,无穷无尽。

  这天解挽舟将近黎明才回石屋睡下,还未等歇息一个时辰,门又被人踢开,两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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