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让他说不出什么腌脏话,只是心中愈发有些气闷,大抵是因为叶静致辜负了她曾经的承诺,他不愿承认却又骗不过自己,最后的话甚至有些恶毒了:“也不知母神是不是还记得叶姐姐当年那番誓言。”
话一出口,桑竹晚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忙掩饰地笑笑:“竹晚说笑的,哥哥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才是。”
顾宁远只是沉默地笑笑,并不接话,桑竹晚又添了一句:“对了,哥哥在此做了这‘叶少君’,不知是否去安宁城见过叶家老夫人老主君?叶家在东南也是独一家的,规矩森严比我们桑家更甚,哥哥恐怕是辛苦了。”
桑竹晚自然是笃定他没有的,若是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哥哥桑兰朝的信上一定会提及,只能如此刺刺他,叫他心里不舒服:没有叶家大家长的认可,你就是在宣城顶了一个“叶少君”的名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桑竹晚滔滔不绝地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却没有见到“秦老板”脸上有太多的神色变化,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声,只是那样静静地听着,桑竹晚也觉得没意思了,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傻得透顶。
顾宁远原本就没有和个孩子计较的想法,不过既然知道他对叶静致有些想法,自然是要堵堵他的,见他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顾宁远尝试着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不知道今次是有什么大买卖,劳烦竹晚公子亲自来宣城。”
桑竹晚颇骄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家向来和连云城有生意往来,这次就是来见见白少主。”顾宁远了然,两大财团的继承人自然该熟悉熟悉。
“只是没想到白城主如此客气,派了车队邀请我们去连云城做客,过几日便要出发了。”
顾宁远笑笑:“听闻连云城风光旖旎,如今冬日落雪,恐怕更加别有风味。”
桑竹晚控制不住自己作出了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哥哥不打算一道去吗?也是,叶姐姐向来最是怜香惜玉,恐怕也不忍心哥哥劳累,毕竟一路漠漠黄天,风沙弥漫。”说完,他终于觉得有些解气,只是心里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顾宁远眨眨眼睛:“路途艰辛,竹晚公子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语气很是恳切。
桑竹晚发现和顾宁远说暗话是件很无力的事情,因为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把一招“以不变应万变”用得炉火纯青。他自小随着父亲、哥哥打理商务,见识并不像一般内院君卿短浅,素来也厌烦应付后宅长短,如今这一出戏唱得他自己都有些厌烦自己。
桑竹晚放下了存心要为难为难顾宁远的心思,开始和旁边的少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中越各地的冬日风光,顺便延伸着说起各地的新年风俗,说得在座的少年艳羡不已。
顾宁远则很有已婚人士的自觉,坐在各家君卿堆里,听他们瞧着对面那一群活泼的少年夸赞这家公子身段好,那家少卿才艺高。说着说着又开始掰扯少年们的亲友宗族,身份背景。
到这里参加过几次类似性质的聚会后,顾宁远已经深刻地明白了这种宴请主要目的还是相亲,一般双方的长辈互相有意以后,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开明些的家长就会找个机会让两人远远见上一眼,看能不能合上眼缘,其中一个不错的选择就是阅微堂了。
顾宁远不是宣城人士,年纪又小,家里并没有适龄的公子,不过毕竟是叶家的少君,众人还是很乐意叫上他以显示亲近之意的。顾宁远不太了解这里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每次也附和着称赞罢了。
“要说这里最有分量的便是桑少卿了,也不知哪家有福气娶了他。”
有人轻轻摇头:“桑家只有两个少卿,大的已嫁为人夫,小的怎么也是要招妻入赘的。”
有人笑着指了顾宁远:“大少卿的连襟就坐在这儿呢,你们也敢嚼舌根。”
顾宁远笑:“大家都是好心,怎么能算嚼舌根?”
便又有人打听:“不知道叶少君有什么消息吗?我怎么还听说桑家宗族里正闹着要分家呢!”
顾宁远摇摇头:“再亲近这也是桑家的家事,并不曾打听,不过这些事情确实没有听说。”
“也是,若宗族不睦,桑主君也不会这么放心把两个少卿都打发出来。”
顾宁远看着楼阁外粉妆玉砌的景色,心里无端觉得会有一段不太平静的日子。
不过,回家以后他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等了两天,看叶静致依旧没有要提去连云城的事情,心里有些生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去连云城?”顾宁远帮叶静致散了发髻,一边梳头,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叶静致看了看铜镜里顾宁远的脸,见他强装平静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
她不喜欢一般男儿无事痴缠的样子,不过对象若是换成了顾宁远,却是巴不得他有些拈酸吃醋的小男儿作派。那半个异世的灵魂总让她不太放心,生怕他哪一天不习惯此间的生活,又隐匿到不知名的地方。
她希望他能和此世间的普通男子一样,不必太坚强,依附着自己就好,她自然会给他一片晴空。虽然有这些不大光明的心思,她并不拘束着他,她自信自己足够强大,能够给予他想要的自由。
不过这件事倒不是她故意瞒他,“先前并没确定要去,你身上不太好,留你一个人在宣城我不太放心。”叶静致伸手握住顾宁远持梳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捏着他的指节道,“不过现在恐怕不得不走一趟。”
顾宁远听叶静致口气无奈,问:“怎么了?”
叶静致道:“桑主君来信,托我送桑公子进连云城。”虽然现在的时机并不好,但却是一个能光明正大进连云城的机会,她和帝上的那笔交易需要尽快完成,时间越久,叶家越不安全。
她原是个谨慎的人,没有完全的准备绝不愿动手,如今这次却没什么把握。原本千辛万苦拦住白悦容就是不想让顾宁远卷进这件是非里,还计划着等他身体好一些,明年春天里送到祖父祖母处,自己也好安心在此处布置,却没想到帝上的一封信,叫一切不得不提前。
她高估了桑家主君的控制力,低估了旁人的贪婪。
顾宁远顺势伏在她的肩上,手环着她的腰,低低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赌气:“桑主君还真信任你。”
叶静致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道:“你不高兴了?”
顾宁远眨眨眼睛:“有一点。”
叶静致见他如此率直的样子,心里柔软一片:“那你要怎么办?”说着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呵着气,“路上颠簸辛苦,你身体吃得消吗?”
顾宁远觉得手心痒痒,缩手却没挣脱开,心里挣扎了一下,决定顺从心意:“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没那么娇贵。”虽然阅微堂的生意还没起色,亦园开张的准备也才做到半路,虽然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他放不下的东西,不过就让他暂时忘了这些吧,这里是容忍男子的任性的。
叶静致侧头吻上他的唇,顾宁远难得顺服地闭上眼睛,任由她勾缠着自己的舌,逗弄着他敏感的牙床,唇齿间津液生香。
那就一道面对吧!她叶家的君卿原本就不该是娇养的花朵,她总是太小心了。
叶静致抱起顾宁远往床榻走去,顾宁远勾着她的脖子,难得的乖顺,没有为了那些所谓的男子尊严反抗她的柔情。
“今天怎么这么乖?”叶静致轻轻压在顾宁远身上,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他的衣服,一边不由自主地问。
“有吗?嗯,也许是因为我最近觉得嫁给你挺好的。”
顾宁远笑着玩着叶静致滑落下来的头发,身体放松地躺在床上,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服顺模样。
虽然在情事上顾宁远向来不太扭捏,甚至可以说主动地很,只不过叶静致防着他男尊主意作祟,向来牢牢控制着主动权。只是当下这样任君采撷的样子,更加激起了叶静致的征服欲,低头咬住了他的锁骨,双手解开衣带,褪去中衣,在平整细腻的肌肤上游走。不过,叶静致记着他身体不好,情事上尤其要注意,耐心做足了前戏。
顾宁远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叶静致,他的身体,他的感官,都被她控制着。在高潮的瞬间,他甚至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〇五六
顾宁远终究还是和叶静致一道上路了,孙吟雪被迫随行,不过看在叶静致拿了五朵极峰雪芙蓉的诚意上,西北神医也就不追究了。
顾宁远坐在马车里,日子倒过得不无聊,叶静致以前不良于行,漫漫长日都是看书打发的,一肚子的故事,从前朝的远嫁帝卿说到本朝的抗敌将军,从绿洲神话说到漠北传说,顾宁远听了难免也要分享一下,开始讲起了前世最是耳熟能详的四大名著,他自己只看过《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尤其喜欢那只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另一世的故事,叶静致自然是没听过的,如此传奇的经历更是不可想象。顾宁远虽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可是这个曾经深入人心的猴王毕竟有独属于他的魅力,绯玉就听得极入神。
当然,叶静致并不是时时都陪着他的,为了不叫他无趣,准备了一箱子的小玩意儿来解闷,不知是不是刚好补偿了顾宁远缺失的童年游戏,他玩得分外认真,连桑竹晚走进车厢都没留意到。
“哥哥好兴致啊。”桑竹晚看着桌上的玩具,心里有些好奇,又不好意思伸手拿一个看。
顾宁远递了一组六子联芳【又名鲁班锁、孔明锁】的木条:“要不要试试看?”又指了指放在桌子中央的模型,“拼成那样就行。”
桑竹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他带着一起玩起来,六子联芳看着简单,可若没想好顺序,却没那么容易把六根木条恰好镶嵌在一起,顾宁远指点了一次,桑竹晚就顺利地拼好了,心里高兴地不行,晶亮的眼睛兴奋地看着顾宁远。
顾宁远夸他悟性高,桑竹晚有些脸红,不过对桌上的其他玩具起了更大的兴趣,他随手拿起一个正方体问:“这又怎么玩?”
顾宁远一看,原来是魔方,便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桑竹晚不信这么杂乱的色块最后能开成六面富贵花,绯玉便演示了一回,手指翻飞,几个呼吸之间就恢复了。
顾宁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绯玉很是骄傲:“少君以前教的这两年奴下一直在苦练呢!”
桑竹晚惊奇不已,转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一面,可是余下的怎么也恢复不了,顾宁远干脆自己也拿了一个打散的,手把手教桑竹晚怎么来玩。熟练了九格魔方,顾宁远又拿出了十六格魔方研究起来。
叶静致向来觉得男子之间的友谊来得不可思议,出发前还不太对付的两个人,一个车厢坐了一下午竟然就变成亲亲热热的手帕交了。
女主人回来了,桑竹晚自然不好再呆着,顾宁远倒是大方得很,临走还送了一整套的玩具给桑竹晚,桑竹晚实在喜欢,就叫小侍收下了,隔天还带了蜀地出名的周记微景核雕当谢礼。
桑竹晚从顾宁远的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叶静致按礼低头让开站在一旁,听到桑竹晚福身见礼开口叫了声“叶姐姐”时才抬头微笑地打了个招呼:“桑公子和拙内玩得可还高兴?”
桑竹晚有些不好意思:“还要多谢秦哥哥款待呢!”
叶静致笑:“桑公子不仅是客人更是亲友,款待是应该的,玩得尽兴就好。不过,拙内母家姓顾,‘秦远’本是化名,因为并不妨碍之前不曾大肆宣扬,也没有留心告知桑公子。”
桑竹晚脸上露出种难以言说的表情,最后归于坦然:“无妨,只是旅途寂寞,日后少不得还要来打扰顾哥哥呢!”
叶静致点头应好,等送走了桑竹晚才打起帘子进到车厢。
连云城有钱,能工巧匠也多,这豪华的马车就是专门定制的,四马并辔,招摇地不行。帘子打起是一个两尺宽的小间,一侧放着矮柜方便储物,柜上一个小炉用来煮茶暖粥,柜子旁边一张软塌,是给小侍们在外侧伺候时用的;另一侧则用隔板严严实实挡住,在内间连了扇小门,方便如厕。
绯玉从里面打起布幔,叶静致矮身进去,就看见顾宁远因为开门带进的风缩进软和的裘衣里。
“外面这么冷?”
叶静致笑:“现在风大,等太阳出来了,能暖和一些。”
白瓷快手脱去了叶静致带着冰雪的外氅,给她披上一件烘得热热的常服,做完就和绯玉互相使了个眼色退下了。
叶静致暖了暖手感觉自己身上没再带着寒意,才慢慢走到顾宁远身边:“不过你们怎么玩到一起去了?”没看错的话,那桑竹晚的小侍手上捧着的是自己专门给顾宁远挑的玩具。
顾宁远挪了挪身给她让了个位置:“我看他也无聊地很,就一起了。”
叶静致看顾宁远不像是吃了什么亏的样子,就放了心。
“然后就玩了一下午的木头?”叶静致想不到顾宁远能相处什么风雅的玩法,但更惊奇桑竹晚喜欢这些平民玩具。
“难道还和他吟诗作对?原本看看外面的雪景也不错,只是可惜没有玻璃,把窗户打开又怕太冷了些。”
“玻璃?又是什么怪东西?”叶静致靠在顾宁远旁边,拿过他手上的九连环,摆弄起来。
“是透明的固体,就像——不会化的冰,我们那里把玻璃镶在窗上,就能透过玻璃看外面的景色了。”顾宁远说着想起一件事,指着叶静致手上的琉璃九连环道:“我记得说是把琉璃里的杂质去掉就是玻璃了,不过现在的工艺可能还没办法吧。”
叶静致笑:“我叫他们想想办法。”
顾宁远道:“也没多大用处,别费力气。”
叶静致把解下的个环放在桌子上,道:“随便试试,若是能成就做来给你镶窗户。”
顾宁远摇头:“太奢侈了,也就冬天有用。不过你们怎么选了现在这个时节上路,万一碰上刮风下雪的,不是很难走?”
叶静致道:“一则白城主是请我们去参加连云城庆岁的典礼,二则从宣城到连云城有一条近路,要路过一条狭长的风谷,这谷常年大风,崖壁上寸草难生,鸟兽无踪,只在冬天有半个月风势平缓,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只要走过现在这一段,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顾宁远笑道:“反正我都是躲在车里的,舒服地很,难走不难走的没什么感觉。”
叶静致道:“你发现没,这车是谁做的?”
顾宁远疑惑了一会儿:“该不是我那个便宜师傅吧?”
叶静致摇头:“虽不中,亦不远矣。是云姑娘的手笔,我倒没想到她都游历到连云城了。”
顾宁远笑:“说起来,当年骗了她,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