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间,我们回不去了。”
叶静致伸手替顾宁远揩去眼角不自觉滚落的泪水,问:“为什么要回去?我们要过的自然是眼下的生活。”
顾宁远涩涩开口:“我眼下的生活很好,不想参与你的以后。”
叶静致看了他许久,他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时间仿佛一时间凝固了,他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必须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贪恋眼下的这一点温柔。
他没有信心能给她想要的生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父慈子孝,儿女成群,前者,不提他能否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地适应后宅的生活,至少他做不到和旁人分享,来一曲二重奏甚至是交响乐;后者,他无可奈何,即便是他愿意,恐怕也无法。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会放手。”
静谧的圣地,在石佛悲悯的目光下见证。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想和你执手偕老。”
白玉火凤,以心起誓。
顾宁远沉默不语。
叶静致神色淡淡,向来如暖日旭阳的声音一时间似乎慢慢冷了下来,哧啦啦划过顾宁远的耳朵:“成亲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如果我好了,你又想走,我会与你和离。”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顾宁远:“你可是想好了?”
顾宁远依然低头无语。
这是真实的叶静致,就在他的眼前,不是那些恍惚而不可确定的记忆,不是可望不可即的身影,她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他:“你可是想好了?”
他想好了,自然是想好了,半年的时间,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去破坏美好的过去,怎么会没有想好?
可是,那又如何?面对这样真实的叶静致,他开不了口。
他到底贪心地恋着那些温柔。
叶静致看着几乎要藏进被子里的顾宁远,不忍心再去迫他,可是丢失的三年到底横亘在那里,她清楚地知道他这半年的踪迹,却不知道另外的两年里是否发生过什么,让他不愿回家。
她重新坐回到床中,将顾宁远裹成的团子抱在怀里,叹了口气:“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顾宁远不说话。
叶静致将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头发,暗暗叹气:他还是这样的倔强,可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宁远,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她不想逼他,可是又知道凭他的性子,不愿说的事,自己不逼一逼,也许他就这样闷在心里,等着它腐烂,或者将自己窒息,直到无法承受。
顾宁远抬起头,下巴搁在叶静致的肩上,藏在被中的手,重新伸出,环住叶静致的脖子,他牢牢扣着她,却不说话。
叶静致被他勒得生疼,隔着一层秋衣一层寝衣,她感受地到他重重起伏的胸膛,耳边有些粗重的喘息,肩头传来的潮意,都告诉她,他在流泪。
她对他,总是心软。
静坐了许久,顾宁远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丢人,哭什么呢?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无论是此世还是另一世里。情情爱爱永远不是生活的主题,也不是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在她问那一声“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他觉到的竟是委屈。
另一世里,他离家八年,却不曾听到这一句“你为什么不回家?”此世里,他终于听到了这一句,可是那些话,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已经另娶了,就不要再招惹我?
这句话在这里听上去会是个笑话,不是不信她,记忆里相处的六年,她待他向来是温和而包容的,他不敢说她是她的最爱,但至少这六年的朝夕相伴,他在她心里总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社会制度注定了她身份上的高人一等,注定了两人在婚姻上的不平等,即便是此世里的家人,都觉得媳妇多娶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他无力改变。
或者,他不敢尝试去改变她。
另一世里,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渴望引起一个女人的注意,他是她唯一骨血相连的人,但最后离开人世时,他记忆里也只有相片里她抱着百合微笑的模样——那是他唯一看见的,她快乐的样子。
此世里,他甚至不是她唯一的家人,除了他,还有很多爱着她、愿意去爱她的人,他自问:凭什么要求她为自己放弃那些“合理”的待遇,守着一个不完美的自己?
他希望她幸福,不管是哪一部分的灵魂,他都希望她幸福,只是,他自觉无法参与她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〇四八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收藏在400不到的地方徘徊,似乎也有几个姑娘也已经删收了,但是为了留下来坚持着的姑娘,苏会加油
这一章算是为收藏400的加更吧,中午看到收藏399了,便很哈皮地把作业放到旁边开始码字了,回复完评论,看到收掉了一个,想着现在没有申榜,也许它永远不会到那个数字,所以小修了一下,今天就发了
现在的进度有点慢,熬过这几章就好了,今天一兴奋又啰嗦了,还是没有解除误会,期待周一吧,一定把误会说明白了【额,明天要把今天落下的事情做好,o(︶︿︶)o 唉】
叶静致不知道这一回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听顾宁远告诉自己,他不愿回家的原因,她有足够的耐心,因为她知道,他不舍得。
那天他抱着她,无声地坐了大半个时辰,连盘在床上的腿都麻了,才遮掩着擦了眼角。
他沉默以对,她知道他是不舍得。
既如此,她便等着他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叫他不愿回家。
叶静致在宣城新购的房子就在顾宁远的秦宅拐个弯的地方,只是地方大了不少,虽然只是放在宣城的别府,但也十分精致,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精心搭建的,另有池水花木点缀,沿的仍是安宁叶宅的风格,疏朗中透着精致,大开大阖中眼见细处的用心,顾宁远行走其中总是恍惚觉得自己回了安宁。
顾宁远不肯住到别府,依旧犟着回了秦宅,叶静致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和他计较,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便是。
顾宁远没想到重新回到秦宅的当天晚上,叶静致就大剌剌带着人进了这三进的小宅院,一屋子的下人也没有拦的。
“你怎么进来的?”他换完寝衣出来,看见叶静致坐在内室桌案上看着书册,十分惊讶。
“走进来的。”叶静致放下书册,似笑非笑道。顾宁远气急,雇的这些人,竟拦也不拦,通报也不通报。
叶静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口解释道:“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已经从别府拨了个管家过来。”
顾宁远瞪了叶静致一眼,道:“你出去,我要睡了!”
叶静致岿然不动,顾宁远只能无视她,扭头上床睡觉:你喜欢坐着就坐着吧!
叶静致怎么会委屈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换了衣服,便也挤到顾宁远的小床上,顾宁远气地推她,她抱着他,紧紧不松手:“莫闹,睡吧。”
“你下去!”他不依不饶。
叶静致深深看着他,看得他不由垂了眼帘,才将头埋到他的脖颈间,低声道:“我累得很,今儿不闹了,行吗?”一时松了手,仿佛真的精疲力竭一般。
顾宁远僵了一会儿,到底没再动手,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另一世里,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一日看到母亲累得直接睡在书桌上,他费了老大的力气,将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只是一时不察,绊了一跤,把母亲从睡梦中惊醒,他最后只听到她克制而平静地问他:“晚上不睡觉跑来跑去干什么?”没有起伏也没有温度的问话。他没有回答,看着因为起身而掉在地上的薄毯,含泪咬唇不说话,最后只是低头回了房间。
另一世里,他不曾奢望能得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也不曾妄想能成为一个人可以倚赖的对象,在此世,似乎都已完满。
叶静致是真的累了,没有更多的精力和顾宁远隔着墙打哑谜,见他软下了身子,便将他重新箍到自己怀里,安心入睡。
顾宁远听着叶静致很快就变得绵长的气息,似乎思考了许久,半坐起身伸手替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直到她皱紧的双眉重新舒展,他才放下。
他没有恋爱的经历,另一世里除了性子本就寡淡冷清,更因为身体不好,不愿连累一个女子,这一世二十年的时间,有八年的光阴都是和这个人有关,似乎在一起是件无比顺其自然的事情。顺其自然到他不知道,这个,是否就是如他母亲那样的爱?
他暗暗叹了口气,还是跟她说清楚吧,这样不清不楚的牵扯,他不愿消受。
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没找到机会。
叶静致此次来宣城,并不是单来寻顾宁远的,因着年关将近,她又初到宣城须先紧着将宣城的人脉打点好,毕竟叶家的生意虽大,到底多做的南北之地,这西边不过有几家商号,最大的一块肉攥在桑家手里,占了宣城半边金银的柴家比起桑家,在叶静致眼中不过是没有根基的暴发户。
如今有了桑家的姻亲关系,她才能到西边来分一杯羹,但也必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里不是南边,叶家在西边只是一个南方富户的传说,没有多少利益牵扯也就没有多少能影响她们的地方,客气只是商场的礼仪,没有手段,她们不过是当作戏耍一个后辈。
因而她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此次来只是先探探宣城的情况,只有做足了准备才好慢慢打开局面。
顾宁远也不轻松,虽然只有一个阅微堂,王素茹也很能干,但二三楼的男客向来是他负责招待。
宣城的男子不缺银钱,天上掉下一两银子,十个宣城人有五个不会去看一眼,足见此处富庶。但是宣城富户的内宅大多是寂寞的,因为家主有太多的应酬,他们往往一个月也见不上一面,但是普通商户的内宅规矩又比一般世家更严苛。
宣城商户因为平民的身份不被世家看重,又因为万贯的家财被普通人家羡慕,为了在这种尴尬的身份中寻求平衡,她们对于内宅的规矩看得尤其严重,在民风尚算开放的中越,拥有无数家财的平民商户,家宅规矩之严却可比前朝。
如此,内宅里那些男子言行十分小心,顾宁远前世遇见过太多的老板,每次聚会带来的都是不同的风景,至于居家的那一位,永远不曾被提起;又或者女方也是强人,那便各玩各的互不相扰。
他开这阅微堂,既是为赚钱也是希望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安心放风的地方,可以出门走一走,看一看门外的天空辽阔。
这样一来,二三层除了几个年少的丫头,不许一个成年女子上楼,走廊上也细心地挂上了纱帘,开业那一日拦下了许多大商户,虽得罪了人,却也打出了招牌,只要这些家主能放心让她们的君卿出门来阅微堂,那他的生意便算成了。
此法有些冒险,所以他仍留了一楼男客女客都招待,至于后头传出阅微堂是相亲圣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不得不说,这种广告效应还不错。
事业有成的大商家是看不上他的酒楼的,他的生意对象也只是那些关在内宅鲜少出门的君卿和二十啷当岁自己的钱包不鼓但家中资产颇丰的女子的,这一说,正好两厢满足。
现在阅微堂慢慢上了轨道,他也愈发忙了,便是回了家也先紧着把当天的事情处理了。每每到睡觉的时候,几乎是沾枕即睡。叶静致比他更忙,他睡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他醒的时候,他只看见身边枕榻上浅浅的印子。
如此,便一直没寻到机会说。事实上,若不是每日清早起来那个浅浅的睡印,他都怀疑,叶静致是否真的回来过,又或者他是不是又在做梦?
绯玉现在天天准时催顾宁远吃饭睡觉,说是三年没见,少君清减了许多,誓要把少君再养胖些。顾宁远失笑,不过心里知道他的好意,他前世病体纠缠里二十多年,此世也大病小灾不断,更是知道身体康健的要紧,也就不曾推脱。
一日,顾宁远不意听到绯玉和白瓷说起,叶静致现在日日在外应酬,有时竟须吃上许多顿饭,联想到阅微堂中来往的的君卿有不少和自己请教做药膳的,晓得应酬的时候,最是注意不了饮食,心里有些担心,原想同她说一回,只是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迷糊睡去,她却仍没有回来。
顾宁远问了绯玉,绯玉摇头,只道这外出应酬的事情,向来都是带侍女使女去的,小侍不好跟随,具体的他也不清楚。顾宁远有心无法,绯玉看着顾宁远的脸色,小心建议道不如亲自送些养身的汤水膳食。顾宁远不答,绯玉也只能退下。
绯玉不知道小姐和少君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从头一晚后两人似乎就没怎么见过面,小姐虽日日回家,但也只是略躺一躺就走了,少君看着又似乎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如今好容易问起小姐的近况,绯玉心里欢喜,可是看顾宁远似乎没打算再有动作的样子,他心里着急地很,却又没有商量的人,只能闷在心里。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厨房的萝娘就备了一大锅养身汤给小院的所有侍从。绯玉还没回过神来,就有萝娘的儿子小伍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递到绯玉跟前,顾宁远道:“萝婶准备了不少养身汤,分了还有多,你找人给叶静致也送一份吧。”
绯玉傻傻地应了一声,顾宁远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叮嘱一句,踌躇了一回,没说话就离开了。
小伍素日和绯玉也算要好,将食盒塞到他手里,压着笑低声道:“这是少君亲自煲给小姐的!”
——这一院子下人原本都唤顾宁远公子,等叶静致一来,全部乖觉地改口了。
绯玉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小伍手里的食盒,笑道:“好弟弟,你的大恩我记下了!”
小伍扑哧笑了一声:“玉哥哥,你客气了,小姐和少君这样僵着,我们看着也着急呢!”
绯玉极高兴地唤来了叶苁,叫她即可送到小姐处去,叶苁为难地看着绯玉:“我的好哥哥,小姐在金玉楼招待柴家主,哪里用家里巴巴地送汤过去?”
绯玉瞪了她一眼道:“谁是你哥哥?你赶紧把汤盅送过去,就说是少君亲手熬的,一定叫小姐喝完了,再把汤盅带回来!”
叶苁一听是少君做的,也晓得不能怠慢了,即刻便带着人去了金玉楼。
顾宁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见梳妆台上压了一张纸,捡起看,是叶静致略显精瘦的字:汤水甚鲜,不知有饭食否?顾宁远看了眼,提笔写道“多食有弊”,依旧放在老位置上,拿妆盒压了边角。
等再一日醒来,已经另换了新纸,密密写了一张,顾宁远看了看,原是叶静致抱怨最近都没能好好吃饭,应酬不少,却食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