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鸡肉白色的山药,黑白分明之中,几颗红艳艳的枸杞点缀其中,随着热气掀起,一股浓浓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汤已经盛好了,兰盛妍却没有动静,土匪首领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却发现兰盛妍垂着头坐在床上,根本没有动。
“肚子不饿?”
兰盛妍抬起头,一双俊美出尘的大眼睛里充满固执地光芒,她对这个土匪首领从心底里厌恶鄙视,所以,她不打算装下去,于是直直问道: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你要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没有解释,我是不会吃饭的。”
土匪首领放下手里的瓷碗,深邃的眼眸看着兰盛妍有些倔强的脸,在眉间浮起一丝浅浅的释然与轻笑。
“如果……”
土匪首领的嘴里刚刚说出两个字,突然,一直沉静的脸色霍地变了,
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他修长的身影恰如一股旋风,直冲向床上的兰盛妍,同时嘴里低叫道:“别动!”
兰盛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有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身体就被他给扑到在床上。
他的脸贴到了她的脸上,他的唇几乎已经吻到了她的樱唇。
兰盛妍根本没有防备,惊骇过后,心头升起浓浓的恼怒,
混蛋,竟然这样明目张胆的欺淫病弱,吃人豆腐!
她想都不想,左手就挥了出去,“啪”的一声脆响,土匪首领的脸颊被结结实实地掴了一耳光!
土匪首领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整个人都似吃惊地呆愣住了。
暗杀
他健硕的身体半压在兰盛妍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兰盛妍趁着他呆愣的片刻,狠狠推开他的身体跳下了床,
却在转眸间,猛然发现,土匪首领的左手上竟然抓着一条蛇。
这个发现让兰盛妍大惊失色,嘴里发出一声下意识的惊叫。
床上怎么会有蛇出现?
虽然那冰冷如鞭的身子在土匪头子的手里已经不动了,
可是看着那三角形的蛇头就让人明白,这是一条毒蛇!
这一刻,兰盛妍也明白了土匪头子刚刚荒唐的举动,他是为了要救她,才慌张地冲了过去,压倒了她。
她冤枉了好人,不仅没有回报他的相助,还甩给他一个耳光。
兰盛妍的脸色涨红了起来,自己错怪了好人,诋毁了他的一片好意,有些尴尬!
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那个玄衣大汉疾速掠进门来,他刚刚听见了兰盛妍的惊叫。
看清楚床上缓缓起身的土匪首领手中的毒蛇,玄衣大汉一惊,身体迅疾掠到床边,扶起土匪首领,极其关切地问道:
“主人,您没事吧?”
土匪首领将手里的毒蛇交给玄衣大汉,深邃的眼眸内冷意森然,犹如闪着冰凌寒刀的冬水。
玄衣大汉的目光机警地四处扫视着,惊疑不解地说道:
“木屋周围五里内都撒了必杀散,怎么房间里面会出现毒蛇?”
忽地,大大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刚刚送饭的这几个……”
土匪首领眼眸内的寒气已经消散无踪,只剩下了深邃沉静,语气毫无波澜地淡淡道:
“都埋了!”
玄衣大汉立即垂首领命,“是,主人!”
旁边站着一直愧疚不已的兰盛妍听见都埋了三个字,立时心头一惊。
看着土匪首领那沉默萧杀的脸孔,她再次强烈感受到了他的残暴嗜杀,
身体不由自主的被那凛凛的杀气逼的倒退了一步。
嘲笑自己
那是四条人命啊,只三个字就让他们消失人世了?
兰盛妍想都没想,马上说道:
“不能埋了,你应该抓住他们调查幕后真凶。几个小厮,万万没有毒杀主人的胆子!”
下意识里,她还在试着挽救那几个素未平生的人。
土匪首领缓缓走到门旁柜子上放着的铜盆前洗手,嘴里淡淡说道:“时机不到。”
兰盛妍更加惊异了,时机不到?
冰晶般眼眸眨了眨,终于明白过来,语气更加不可置信,
“难道你已经知道谁是主谋了?你知道谁要害死你?”
给土匪首领放下手巾走到桌边,并不回答兰盛妍的问题,口气平缓地说道:
“先吃饭,慢慢你就知道了。”
兰盛妍看着他有些发红的半边脸颊,背脊升起一阵寒意,她情不自禁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刚刚心里涌起的歉意全都被愕然惊惧给淹埋了。
那四个小厮,即使有一个人胆大妄为要谋害主人,可是其余三个人是无辜的,无辜的生命却要被连累至死,
如此冤枉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眼前,那阴森的黄泉路上,顷刻多了三个枉死鬼。
而面前的男人,却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吃饭喝水,再自然不过。
他究竟有多冷血?
他究竟有多狠毒?
他是不是像刚刚的那条毒蛇一样没有体温?
兰盛妍冷冷注视着桌边淡然平静的男人,然后,唇角浮起鄙夷的冷笑。
她在嘲笑自己,怎么会在初见的时候把这个冷血男人误认做他。
这么残暴冷酷,无心肝的人,怎么会是温润善良,给她无尽希望与勇气的那个他?
桌边一直等待的土匪首领微微纳罕地抬起头对着兰盛妍说道:
“怎么不吃饭?你在想什么?”
兰盛妍静静地站着,脸色冷冽异常,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在想,你何时对我说那两个字?”
土匪首领微微一愣,“哪两个字?”
给我陪葬
“埋了。”
兰盛妍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充满毫不掩饰的鄙视与敌意。
她一直以为龙飞扬就是她见过的最糟糕的高层混蛋了,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和面前的冷血男人比起来,龙飞扬已经算是活菩萨级别的了。
土匪首领被兰盛妍的眼神给震住了,深邃的眼眸瞬间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疼痛,随即,垂下眼眸,掩饰着自己起伏不平的心思,嘴里却清晰地说道:
“如果有说那两个字的一天,一定是我离开人世的时候,我要你给我陪葬!”
兰盛妍的心猛地一颤,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听他的语气,难道要把她扣在身边一辈子?
可是,她和他是如此陌生,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盛妍的心头纠结,惊疑,烦乱的一团糟,土匪首领又对着她说道:
“过来吃饭。”
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兰盛妍却执拗地向后退了一步,似是赌气地坐到了床上,
她才不会听一个身份不详,目的叵测,冷血狠毒的土匪首领的话。
这一刻,兰盛妍竟然在心底想念一个人,龙飞扬。
他轻浮,戏谑,玩世不恭,还很混蛋,很痞子,
可是,他的心是善良的,是有温度的,他从来没有狠辣冷血地在她面前杀过人,尽管他有着无上的权利。
只是,他现在好不好,土匪俘虏的那个头领会是他吗?
他们有没有虐待他?
兰盛妍在心底担忧着龙飞扬,眉间越发沉郁。
土匪首领深邃的目光掠过兰盛妍倔强的脸颊,唇边发出低弱不闻的一声轻叹,然后轻描淡写般地说道:
“你不找李过复仇了?身体饿坏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一句话,惊醒了沉默中的兰盛妍,她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着妖怪一般瞪着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幸好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要去找李过复仇!
老天,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真的有能掐会算,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土匪首领并没有在意兰盛妍的震惊无比,这似是他早就意料之中的,伸手将乌鸡山药汤推到她的这边,带着命令般地说道:“为了李过,吃饭。”
兰盛妍愣了一下,静默半晌,终于缓缓站起身。
一句李过,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现在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她再次告诫自己,兰盛妍,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想清楚这些,她咬了咬牙,走到桌边,什么话都不说,闷头吃饭。
看着她依旧蹙着的,带着满心不甘的眉头,
土匪首领的眼内掠过一丝柔柔的清亮,只是转瞬消失掉了,恰似一颗迅疾璀璨的流星转瞬消失于黑暗夜幕。
房间里面安静的荒凉,兰盛妍缓缓放下手里的筷子,扫了一眼对面的土匪首领,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我要见见那个受伤的头领!”
土匪首领似是胃口不佳,几乎没有动筷子,神色也是怔忪沉思的,听见兰盛妍这一问,抬起漆黑的眼眸,淡淡说道:
“你不必见了,那个头领不是龙飞扬,龙飞扬出师大败,损兵折将,此时怕是在家里暴跳如雷呢!”
兰盛妍听见“那个头领不是龙飞扬”,“在家里暴跳如雷”登时心中放宽,一直紧蹙着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只要龙飞扬没有受伤,没有被抓到就好,因为她知道,他比她负担的责任要重多了。
这一刻,兰盛妍心中竟然有一种庆幸,幸好被抓住的是她。
土匪首领看着兰盛妍变得有些安然的脸色,一直神思恍惚的眼神忽地严峻起来,将手中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叫大夫来给你脖颈后的伤口换药。”
说罢人已起身走到门口,却又转回头来对兰盛妍说道:“山中狼多,最好不要乱走。”
缺口
兰盛妍还没有回答,那个欣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而他消失之后,兰盛妍本能地靠近窗子,打算逃跑的时候,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黑暗阴森的窗外,除了戒备异常的重重守卫,她还看见了无数绿莹莹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色里狰狞闪烁着,那泛着嗜血残狠的野性,仿佛可以吞噬眼前一切。
兰盛妍惊骇失望地坐回到床上,震惊无比,这个土匪首领,不仅占山为王,招募兵马,他还豢养狼群吗?
他究竟是什么人呐?
城中六王府。
龙飞扬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已经接近疯狂了。
这次西山剿匪,本来只是想做个样子,给李过看看,得到神虎营的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龙飞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一世英名不仅栽在了这些个为人不耻的土匪的身上,就连他最最在意的人,竟然也丢在了地形复杂的西山上。
因为不熟悉地形,与土匪的混战中,他手下的兵士已经伤亡极多,可是,为了寻找到兰盛妍,他硬是叫兵丁在山上撑了一天,直到最后天色黑尽,他们也没有找到兰盛妍。
若不是李子木发了急,强行拉回了龙飞扬,他真的要被土匪借着夜色给消灭在西山上。
上房内的文房四宝,花瓶字画,茶杯茶壶,此刻全都混乱不堪地撒落了一地。
龙飞扬呆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双眼已经接近赤红色。
他为了保全她才把她留在身边,他为了可以时刻在她身边保护她才带着她,可是,最后,他仍旧是把她给丢掉了。
她又一次消失在他身边,就像前几次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而且,生死未知!
本来她已经能够和他和平相处了,
本来她已经答应给他一个月时间留在他身边了,
本来,他的幸福日子已经攥在手心里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希望憧憬只是一个美丽的气泡,在他面前“啪”的一声粉碎掉。
她又消失了,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缺口。
隐忍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接着一个淡绿色的身影缓缓走进门来,柔媚的身体带进来一股浓浓的香风。
乌黑的云鬓高耸,绿色的纱衣飘逸,巧笑嫣然,婀娜动人,来人正是棋依。
她手里端着一盅参汤,款款走到龙飞扬身边,声音娇柔地劝慰道:
“王爷,您不要生气,身子重要,人没伤着就是福气了,先喝碗参汤定定神。”
龙飞扬抬起眼睛,看清了身前的人之后,赤红的眼里瞬时升起巨大的接近爆发的怒火。
死贱人,如果不是你偷偷将妍的消息告知李过,我怎么会带着她去西山?
她又怎么会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死贱人,我今天要你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龙飞扬一把狠狠攥住了棋依的手腕,眼内是恨不得食其骨肉的冲天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关元肥胖的身体走进门来,手里拿着一个薄册子,对着龙飞扬一礼,朗声说道:
“爷,受伤,阵亡以及被敌方俘获的兵士的人数已经清查出来,爷,您过目。”
龙飞扬心头的恼怒之极,恨彻骨髓,因为关元的这一声禀告倏地清醒了过来。
他霍地明白,现在,还不是收拾面前贱人的时候,她既然来打探消息,我就要让她满意地回去。
龙飞扬在心底告诫自己,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最大的敌人还在身边潜伏,他绝不能自乱阵脚,前功尽弃。
棋依显然被龙飞扬的怒气给吓住了,脸色变得苍白,身子也微微颤抖着,人都近乎眩晕过去,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她这个样子。
“王爷,您这是……”
棋依勉力支撑着,强自镇静自己,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
龙飞扬仿佛清醒一般后退了一步,放开了棋依的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嘴里无力地说道:
“我被气疯了,这群兵士实在是太废物了,简直就是窝囊废,对不起,依依,你没有被我吓着吧?”
计划顺利
棋依听见这番话,眼神中的惶恐与惊颤缓缓退去,心里仿佛长舒一口气似地,脸色转换,复又极其温柔地说道:
“王爷言重了,这次剿匪王爷失望而回,奴家感同身受,那些兵士素日里游手好闲,不练兵法,也不是王爷的错,您的身子才最重要啊!”
龙飞扬上前一步,万般珍爱地握住了棋依的手,嘴里感叹地说道:
“还是依依说的话有道理,听你这几句话,我心里舒服多了。”
棋依柳眉微展,笑意盈盈地说道:
“多谢王爷夸奖,您先好好歇歇,这军中之事,盘根错节,繁重劳累,也不急于一时。”
不急于一时?现在,也许到了速战速决的时候了!
龙飞扬通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一个大胆的决定,顷刻浮出脑际。
他抬起头,刚刚舒展开的眉头佯装又蹙起来,对着关元吩咐道:
“把名单交给萧雅就行了,顺便通知他,我明天早朝还要向皇上调兵,我要调李过手下的兵马助我去平匪,让萧雅帮我说话。我要再加一倍的兵力扫荡西山,如果不平了他们的匪巢,我就不姓龙!”
关元愣了愣,小眼睛里全是错愕,他显然没想到龙飞扬会当着棋依的面透露这么重要的讯息,
但王爷的心思他难以揣测,嘴里马上应道:
“是,爷,小的马上派人去萧公子府上。”
接近子时,橘黄色的灯光幽暗地照射着已经恢复平静的上房。
龙飞扬坐在条案之后,脸色怔忪地看着案头的那盆兰花,神思恍惚,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