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所以他没有看见唐笙九忧心忡忡的面容。
唐笙九面上的忧色短暂,他很快恢复正常,将手中的华灯交给唐疏雨,说道:“你先回去罢,解药的事情不必担忧。”
灯柄处还有男子残留的余温,唐疏雨握的很紧,她声如蚊呐般低低的答了一声是,就下了廊桥,往她住的地方而去。
走了很远,再回身看唐笙九刚刚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目光不自觉的往东南方的山头看去,那里关押着门中奸邪大恶之人。
自然也包括唐初阳。
没有多做停留,唐疏雨转身往回走去,当然如果她能再回身多看一眼,就会看见山头突然燃起的传信火焰,就能知道唐门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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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华灯挂在屋外的柱子上,唐疏雨推门而入,正要燃起烛火却目光一凝。屋内有人,还不至一个。
暗中摸向袖角的暗器,悄悄对准屋内较强的那一道气息。这套暗器还是当时她入宫时打算让令仪时常带在身边之物,但是令仪是皇家公主,武功也是由先帝亲授,对暗器之物不是很心喜,是以只在情势最危急的几次随身携带,后来唐疏雨回唐门,她便又让唐疏雨带了回来。
唐疏雨屏气凝神,指尖即将轻压暗器,但是突然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有一双目光看着她一样。到底是谁?
突然有一丝冰凉触在她的颈项后面,往咽喉处蔓延过去,她浑身一个激灵,暗器往身后发射,一旋身拔下墙上挂着的长剑。
但是即便唐疏雨的武功在唐门年轻一辈中已经是翘楚,对于她身后之人却是无用,那一丝冰凉如影随形般的缠着她,最后绕到她手腕处,猛一使力,还来不及挥动的剑便掉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唐疏雨也眼前一黑,被人点了穴陷入昏迷。
灯光随之亮起,屋内一目了然。疏雨倒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怀里,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目缚长巾的人,赫然正是本应该关在牢中的唐初阳。
黑衣蒙面人伸出手,摸了摸怀中紧闭双眼的唐疏雨的脸颊,食指和中指竟然带着银质的指套,想来刚才唐疏雨感觉到的冰凉便是他的手了。
蒙面人一声轻哼,又拿开了他的手,将唐疏雨抛向对面唐初阳的怀里,冷声说道:“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天香国色,竟然让我冒险也要将她也带了出去。”
唐初阳接住唐疏雨搂到怀里,因为突然受了大力,闷声咳了几声,面向蒙面人的方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蒙面人看他如此模样,皱了皱眉,似是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我带着她就是了,不过一年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又瞎又哑的,看着让人心烦。这次我救了你,就当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唐初阳闭上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对着蒙面人的方向点了点头,似是回应了他说的话。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只怕晚了唐门的人就已经将出路封死。”蒙面人说罢,手一挥灭了屋中的灯火,一手携着一个飞身出了屋外,往一个方向逃逸而去。
而唐门已经被惊动的众人却往相反的方向追去。因为蒙面人除了救下了唐初阳,还放走了另外的唐门重犯,并故意给那个人指了一条相反的逃生路,这样一来,就迷惑了唐门众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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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多大山,深山老林中藏匿一人并不难,蒙面人带着盲眼声哑的唐初阳和昏迷的唐疏雨,一路避开人迹专挑无人的地方日夜兼程,终于寻了一处隐秘的大山,在那里落脚。
换掉蒙面黑衣的装扮,救唐初阳的人却分明是是个花花大少,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却又无情,嘴角挂着的笑看似温柔却又让人觉得寒冷,五官棱角分明。
他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一群人,就地伐木,很快就在这深山中建起了简单的木舍房屋,又将屋舍里的一应事物安置齐全,最后留下了两名毫无武功耳聋声哑的丫鬟和小厮才离去。
离去之前,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守在唐疏雨床前的唐初阳,说道:“你当年配的那些化功散我带给了你一些,这附近能用来配置药物的药草也被我全数毁去,你的眼舌我也会尽力替你寻来解药,你好自为之。”
唐初阳颔首,他知道他是怕唐疏雨醒来会对他不利,所以才想的这般周全。
当年唐初阳救他一命,现在他又救了唐初阳一命,果然是因果相报么?唐初阳有些恍然,不由的回忆起了那年他被驱逐出唐门前后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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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所有的幼童自小都是在一处学院学习,嫡系子弟一个教习,旁系子弟又是另外一个教习,到十岁时所有人会有一次试炼,最后择优者继续跟着教习学习,到了十二岁的时候还会有一次试炼,优者拜门中有成就之人为师,成为唐门的高等弟子。越往后同门之间的竞争越是激烈,直到门主试炼。
唐初阳和唐疏雨是在十岁那年的试炼初识,是唐初阳生命中第一抹亮色。
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是唐门为数不多的孤儿之一,平时便总是被人欺凌戏耍,再加上他聪慧非凡,年幼不知掩饰,教习偏爱于他,更惹的其他孩童嫉妒,对他的作弄变本加厉无休无止,唐初阳无人相护便只能忍受,从最开始的哭闹到后来的无动于衷到最后的不动声色的还击。
他在隐忍中迅速的成长,有超越着同龄人的头脑。就这样迎来了十岁那一次的试炼。
试炼是让所有十岁的孩子入唐门后山,能安全从另一面出来的便留下继续学习,不能出来的便转而去学习打理唐门其他的产业。
而后山自然不是像平时那般简单能过,唐门教习在里面放了毒物布了迷障。
就是那一道迷障,让唐初阳认识了唐疏雨。
过万花障对每一个唐门人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这里面不包括十岁的孩童。唐初阳就那么被他的同伴们推了出来,让他在前面先走,看有无异状,若无异状他们再过去。白雾茫茫,浓郁的花香,十岁的唐初阳觉得自己心底发寒,他本可以悄无声息的给后面的几人下毒,但是他没有动手,他知道恐怕教习们在暗中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突然白茫茫的迷障里面传出了一个女童的声音,不高不低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这场试炼本就是考验我们的胆识,你们如此畏首畏尾还欲将同伴陷于不利之中,活该过不了这万花障。”说罢之后迷障里面探出一只白嫩的手,握住唐初阳的手就将他拉进了迷障之中。
两人站的很近,所以唐初阳看清楚了拉他进来的女童,眉眼清丽灵动,但是却十分严肃的看着他,又转身看了看周围,说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旁边有数声应和声传来,唐初阳眯着眼睛看向周围,模模糊糊的看见许多人影。原来他们是一起进来的,再观察拉着他的女童,衣衫精致,想必是嫡系子弟了,而能让同龄人跟随着她,大概是门主的女儿罢?
女孩子的手柔软细腻,唐初阳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什么抓住了一样。
这场试炼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了,至少有一半人没有走出后山,而是被高等弟子接了出来。
唐初阳从教习的口中知道了女童的名字,唐疏雨。
后来的时间便是不停的习毒和习武,唐初阳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关于唐疏雨的任何消息,那个青衣的女孩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烙在了他的心里。
十二岁的比试,唐初阳出人意料的拿了第一,他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豹子,终于伸出了他锋利的爪子,展现着他美丽的皮毛。
而第二的,是唐疏雨。
唐初阳拜了门中一名威望很高的长老为师,唐疏雨拜了自己的小叔叔为师。
长老弟子很多,都是历届以来比试的佼佼者,所以对待他也不是十分的上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唐初阳慢慢的就变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嗯……大概是从想要惹起唐疏雨注意的时候起。
唐笙九教导唐疏雨十分仔细,端方君子的温柔细致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消受得起,小女孩的目光一日一日的逐渐变化,像是逐花的流水而不自知。
唐初阳就是那时候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先是故意出现在她经过的路上,比如唐疏雨经过一棵大树的时候,上面会掉下几个果子砸到她;比如唐疏雨从藏书阁取了厚厚的一叠书,被突然闪出来的人撞的满地都是;再比如,唐疏雨听唐笙九授课的时候,发现莫名多了一位不认识的弟子。
唐疏雨不记得唐初阳了,这是少年懊恼的认知。想要表达喜爱之情而不得其法的时候,只能通过那样粗暴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但是适得其反的是,少女无数次的表达了对他的敌视。
那样敌视的眼神让唐初阳浑身难受,就像当初被同龄人变本加厉的欺凌一样,唐初阳变本加厉的通过种种行径想要引起少女的注意,却最终无果。少女的眼里只有一人。
多年之后,唐初阳明白了那敌视眼神的含义,但是他对唐疏雨的喜爱已经变成了恨意。
他恨她看不见他。
再后来就是被驱逐出唐门,那对他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年轻的弟子之间已经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比毒术,比武功,比人心,什么都比。于是有人为了练能压过别人的毒术,从藏书阁中盗走了已成禁书的《九毒经》,后来藏书阁的长老发现丢了书,满唐门的查找,在唐初阳的房间找到了那本已经泛黄的毒经。
他无亲近之人,自然最好嫁祸,只怪他一番心思全在唐疏雨的身上,没有注意就被人动了手脚。而他一年之前出人意料的夺得试炼第一被人赋予了其他含义,一个旁系弟子是怎么拿得第一?自然是修习了不该他修习的东西。
无人相信他是真的天赋异禀。
修习禁术在唐门来说是要处以极刑,费去全身武艺,唐初阳有些绝望,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在乎唐疏雨怎么想,但是至始至终,唐疏雨没有出现在刑堂。
直到最后关头,唐笙九赶来了,他对着执掌刑罚的长老求情,唐初阳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所以最后的惩罚是废除武功,弃除唐门。
那年他和唐疏雨都是十三岁。那年是动乱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唐疏雨随着唐笙九到江左,最后又进了宫。比如唐初阳心存怨恨,真的偷走了那本《九毒经》,流落江湖的时候又救下了江湖神秘门派云渊宫的少主,后来又多次为鬼宫效力。
作者有话要说:与其说是疏雨的番外不如说是初阳的番外……一不小心写了这么多但是很明显他们两还得有一章才能完T T,今晚十二点之前争取写好另一章传上来!明天再抽时间写个朝阳的番外~对了!你们留个爪印啊嗷呜!打滚卖萌给你们看( ̄ω ̄)
、疏雨初阳
鸟鸣山幽,唐初阳侧首听了一会儿周围安静的环境,又转回头来面向着大床,一双手摸索着探向床上,顺着女子的手臂拂到女子的脸颊,最后落下手,细细的摩挲着女子的面容,仿佛是为了和记忆中的脸庞重合。
清风绕窗而过,好像带走了谁无声的叹息,唐初阳掀开薄被,也上了床,睡在了唐疏雨的身旁。
他恨她眼里没有他,永远都看不见他,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他看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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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疏雨迷迷糊糊的醒来,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地。直到那晚的情形迅速回到脑海里。
心中一惊,神智恢复清醒,唐疏雨想要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她只能睁大双眼,仔细的观察自己身处的环境。
是一间十分简单的屋子,除了必要的桌椅之外再空无一物。唐疏雨实在判断出自己到底在哪里。
但是马上唐疏雨又全身僵硬起来,因为她颈项处传来轻细的呼吸。愣愣的转过头去,便看见眼缚长巾的男子安静的睡在他的身侧。
那张脸唐疏雨无论怎么都不会忘记,她最近噩梦的根源便是这张脸的主人对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在石室中被他囚禁的那一段时光是她最耻辱的时光,是她永远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唐门总有年幼的弟子在她所经之处小声的议论,她俨然已经成了唐门污点,她也为此推掉了堂主之职。
但是现在这张脸却出现在眼前。
唐疏雨想要挣扎,想要动,想要离开,但是她自以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轻微的抬一抬手。
她的动静弄醒了身边的人,只是她并不知道。
长巾下的眼睛悄然睁开,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唐初阳放任唐疏雨在他身边挣扎,直到她力竭的时候,他才抬起手,不管不顾的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
然而唐初阳的触碰却让唐疏雨浑身颤抖,她想说话,想大叫,想质问唐初阳到底想怎么样,他为什么能够逃出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但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唐初阳低下头,凑近疏雨的脸庞,细细的轻吻,轻柔的好想羽毛。他一生无所牵挂,也无所求,唯一的执念便是唐疏雨,而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如果自己不放她就离开不了。
他想,他们就这样在深山中厮守一生也不错。
但是嘴角触到微热的湿润,唐初阳突然一顿,他忘了,唐疏雨心里眼里都没有他,她甚至是讨厌他。
若无其事的离开女子的脸庞,唐初阳笨拙的摸索着擦干女子脸上的眼泪,起身下了床。
唐疏雨一直闭着眼睛流泪,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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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对于唐疏雨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她每日浑浑噩噩的过着。那日醒来过了几个时辰之后身上已经有了力气,但是却最多能走百步,过了便是气喘吁吁全身是汗。她也发现自己渐渐发出声音,能说了,但是追问除了唐初阳之外的两个仆人,他们却永远只是对她笑笑走走开了,后来她观察数日才知道,大概那两人是口不能言。
她和唐初阳陷入了奇怪的境地,她知道唐初阳眼舌已毁,她白天都坐在屋檐下晒晒阳光,一边留心四周,希望能够找到逃出去的办法,却总是能够看见唐初阳被哑奴牵引着熟悉环境,晚上她上床入睡,唐初阳会点了她的哑穴睡在她的旁边,但是除了搂着她之外,就再无任何动作。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心惊不安到最后的习惯木然。
这样短暂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唐初阳熟悉的环境越来越多,已经到了离屋子很远的山林,他偶尔会带回一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