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太阳被遮挡,同天狗食日的情形竟然一般无二。接着便是幻境土崩瓦解,先前炫丽的花景就像是一场镜中画一般,破碎成灰烟消散。
重新出现在脚下的是白石宽阶,石阶而下百步是整齐的树林。玄十九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跑到令仪身边欣喜的说道:“殿下!我破了幻境之术!”
令仪点了点头,拉着朝峰往石阶之下奔跑,她留下玄七在汀州阁,想来接应的人也快到了。
但是这场以生擒令仪为目的的局怎么会轻易容许主角逃离?韩五陵目光比刀剑还厉的看向令仪逃离的背影,一剑将玄十七远远的挑开,飞身过去拦住令仪。
眼见令仪危险,玄十六回身相护,露出背后的空门给对手,背上遭了重重一刀。但也成功的拦住了韩五陵,他眼角的余光看着令仪没入树林的背影,多年已经木然的嘴角一弯,露出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这大概是令仪有生以来碰上的最混乱的刺杀,她牵着朝峰使劲的跑,想要摆脱后面如影随形的追杀的人,脑后有什么破风袭来,她将朝峰往身前一甩,对着玄十九说道:“带着小王爷出去!”
回身,挥剑,一根羽箭应声而断,箭头深深的□了旁边的树干。然而断的了第一根羽箭,却再无力气去抵挡随之而来的第二支第三支,玄十九在身后尖叫着扑了过来,却到底还是太晚,令仪闭了闭眼,想要使出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轻功来躲避,但是却没有任何力气。
眼前黑影一闪,噗噗两声羽箭没入身体的声音传来,令仪只觉身上一重,被人扑到在地。她抬眼看去,便看见了一张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脸:“十六?”
玄十六的眼睛好像有温柔闪过,但是有好像没有,他抬起手探到背后,闷哼一声拔出了两支羽箭扔在一旁,吃力的抱起了令仪,低声说:“殿下,有属下在,定然护你无忧。”
话音落在令仪的耳里,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因为胸口传来的铺天盖地的疼痛而陷入了无意识的黑暗之中。
这也让她没有看见玄十六为了保护她而万箭穿心的场景。
*
“父皇,父皇!”白色衣衫的小人儿拖着长长的剑跑到身着锦袍的君重锦身边。
“关关又怎么了?”君重锦有些无奈,俯身抱起眉目清丽的小人儿。
“我为什么要练剑啊,剑太重了,关关拿不动。”幼时的令仪皱了皱眉头,当啷一声扔下手中的剑。
威严的帝王额头挑了挑,看着被抛弃的上古名剑,想了想,复又说道:“不想练也可以,但是至少也要把逃命的功夫练好。”
小令仪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疑问的看向君重锦。
“你得把轻功练好,若是有一天你的轻功极佳,不练剑术也无妨,自有人会护卫你。”
小令仪突然来了兴致,脆声的问道:“护卫我的是谁?”
护卫她的是谁?自然是从小便被训练的影卫们。君重锦带着还十分年幼的令仪去见她未来的护卫,也是让同样年纪还不大的影卫们认主。
英姿勃勃却不言苟笑的少年少女们见过君王和小令仪之后又开始了永无止境的训练,没有玩伴的小令仪却对这一班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影卫们产生了兴趣,每天让身边的侍女准备了可爱又可口的小点心,挑准时间就溜过去。幼时的她调皮可爱,无人不喜,就算是冷面冷心的影卫们也会面无表情的团团围在她的身边。
直到才两天之后,小令仪被君重锦抓回去学习其他,从那之后直到影卫们正式到她身边,她都没有机会再见那些少年少女们一面。
时间漫长,可以堙没很多东西,她忘了曾经有一个叫十六的少年,牵着她软软的手把她送出影卫训练的竹林,她也忘了她曾经取了她觉得最可爱最美味的点心塞到少年的手里。
她忘了很多,却独独记住了荆溪。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荒诞。
却也是一种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出城
再一次醒来,令仪已经身在汀州阁内,屋内燃着明亮的烛火,窗外是已经黑透的天。
她的身边围着唐溟雨、朝峰、玄七、玄十九,唐溟雨见她醒来,便收回了在她头顶上插着的金针,脸色严肃的闭口不语。玄七低低的叫了一声殿下,玄十九欢快的说着殿下你醒了,而朝峰则是哀哀凄凄的叫了一声:“堂姐……”
令仪撑着身子坐起来,微微颔首回应了他们,然后看向唐溟雨,说道:“溟雨姑娘不妨直言,我体内的毒是否并未解除?”
唐溟雨迟疑了一会儿,却突然跪在了地上,“溟雨请殿下恕罪!”
令仪目光变冷,她的目光从摇晃的烛火上一掠而过,沉声的问道:“何罪之有?”
“殿□内的迷龙草之毒已解,但又中了新的毒,那毒是伴着解药而生。但溟雨以性命担保,绝不是唐门所为!”唐溟雨以头触地,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想起了唐初阳劫走疏雨时的冷笑。那时候唐初阳已经眼瞎,但是无神的双眼却好像阴森森的直接忘进人的心里,他说:“你们以为这株迷龙草炼制出来的解药真能解了那两人的毒?”
那时唐门长老不以为然,只以为那是他对唐门能力的嘲讽,却不想一语成谶。一定是那株迷龙草有问题!
但是这句话唐溟雨不能说,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株药草是令仪亲上雪山寻来。
而令仪也是很久之后才想到,涅族人即为禄王和韩家所用,那么她在玉雪山上的行踪暴露也是理所当然,有人知她欲取迷龙草,便早她一步动了手脚。
令仪没有发怒,她冷静的问道:“陛下和我服用的是一样的解药?”
唐溟雨后背发冷,僵硬的答道:“是。”
“你可有办法解了这毒?”
“一时之间溟雨无法,但只要给溟雨一月时间,定能解了此毒。”
“一月……陛下和我能否撑到?”
唐溟雨迟疑了一瞬,答道:“此毒蔓延极快,唯一控制的办法便是施针将毒素逼入身体的一个地方,但是殿下会因此陷入昏迷。”
“不施针能有几日清醒?”
“不到一日……”
令仪又陷入了沉思,无风入室,但是烛火乱跳,她没有去理会跪在地上的唐溟雨,或者是没有心思去理会。
她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心中的倦意越来越浓,这些年的朝堂斗智已经耗去了她最好的年华,却不想自己的亲王叔竟然连往后的时光也不打算留给她。她揉了揉额头,眼中第一次有了狠戾之色。
“玄七,你去将那枚钥匙拿过来。”
玄七点头,取来那个锦盒。令仪却不碰,也不看,垂眼说道:“送到公仪府中明若手上,告诉他,等我们走了再救朝阳郡主。”
“是。”
令仪侧首看向已经包扎好背后伤口的朝峰,从身上取出一枚小小的碧玉印章,交到他的手上:“朝峰,这是我的私印,你拿着它联络林冬荣将军和越地南边的郭南风将军,务必将越地攻打下来,将韩家的人一网打尽。”
朝峰的手有些颤抖,长公主的私印非同一般,接下了就像是接下一项沉重的责任,他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堂……堂姐。”
“如今只怕陛下和我的境遇差不多,我们的情况不宜外泄,陛□边有忠于他的人,我自然可以放心,但是越地偏远,怕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亲随军跟着,不料先出意外的却是我,朝峰,你愿不愿意帮堂姐?”
朝峰看了看令仪已经血色全无的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令仪握住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神,浅浅一笑:“平南王叔在东,云将军在北,郭家军在南,如果我醒来之日,就是大胤乱局得定之日,便不枉我长睡一场了。”
这句话其实是对朝峰的威慑,有了禄王的前车之鉴,她并不敢完全相信与身边的亲人了。但是朝峰的目光清澈,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堂姐,朝峰定然不辱使命!”
令仪将他肩上的碎发捋了捋,侧首对着地下的唐溟雨道:“溟雨姑娘,施针吧。”
唐溟雨应身而起,手如飞花的将针插在令仪身上的各个穴道,令仪目光从清醒到迷蒙,最后沉沉睡去。
玄七到最后都没有开口告诉她,玄十六为救她已经身亡。
作为影卫,救主人不过是天经地义之事。
*
越地大乱,林冬荣带领的大军攻破丽珠城直直的逼近弯月城,而越地之南突然冒出的一支军队也竟然将驻守在外韩家军往弯月避退。
越地各城之间的通行越加严密,富商往往是散尽家财才能从把守严密的城门走脱,但就算如此,也要经过层层盘查,粗鲁的士兵冷着脸不耐烦的一个一个的摸索着通往诸人的背部和肩部,只要有人因此而皱眉便会被人带走。
城楼上站着两人,冷眼的看着城门下的混乱,一个是雍容华贵的公仪琅,一个是阴戾邪气的韩五陵。他们冷冷的看着出去的人群中很多曾经依附于他们的人。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城门口,轮到盘查的时候士兵暴躁的拿着长矛敲击着马车,嘴里大喊着:“下来下来!”
从里面跳出一个衣衫素尽的小丫鬟,面带愁容的轻轻向两个走上前来的士兵低身一福,低声诺诺道:“军爷安好。”
两个士兵眼前一亮,这个小丫鬟看着娇娇弱弱,却是国色天香,他们的双手探入小丫鬟衣襟内,在她的肩上摸索,嘴里说道:“车上可还有人?”
小丫鬟羞羞怯怯的闭上眼,声如蚊呐:“有,我家公子重病在身,不便下车。”
两人确定了她肩上无伤,便转身往马车走去,长矛正要挑开车门,小丫鬟突然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护住车门,急声的说道:“军爷不可!我家公子的病见不了光!”
两个士兵一愣,长矛在小丫鬟的胸前停住,对望了一眼,正打算拨开小丫鬟强行入内,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冷的询问:“发生何事?”
士兵转过头,恭谨的行礼叫道:“韩将军!”
韩五陵如鹰一样的目光从两个士兵的头上扫过,看着还护在车门前的小丫鬟,小丫鬟感觉到他的目光,浑身竟然颤抖了一下。
冷冷一笑,将小丫鬟拨到一边的地上,娇娇弱弱的小丫鬟因为受不了突然的大力,口吐了一口鲜血委顿在地,前后等着通行的人都心生不忍,但都不敢言语。
韩五陵一把将车门拉开,面前白影一闪,坐在里面的人长长的袖袍遮住了脸。韩五陵心下生异,扯住那截白色的袖子,刺啦一声锦绣破裂,露出了那人的脸。
韩五陵先是惊疑,再是冷然。目视着车里的人因为见到白日的光线,脸上开始迅速的冒起红色的痱子。
小丫鬟撑地爬了过来,在韩五陵的脚边哭道:“将军,求求你关上车门吧,我家公子不能久见白光。”
韩五陵不动声色,冷冷的问道扯着他衣袍的小丫鬟:“你家公子何病?为何不见天光?”
小丫鬟吞吞吐吐像是有难言之隐,最后才闭着眼睛说道:“乌疹……”
韩五陵闻之色变,退后了两步,小丫鬟的柔嫩的手被他重重的踩了一下。公仪琅已经从城楼上下来了,他站到韩五陵的身边问道:“何事?”
韩五陵侧首说道:“车内的人得了乌疹。”
公仪琅也有了诧异之色。
乌疹是十大不治奇病之一,不知源头,也不传染,但是得此病之人从此之后不能见光,一见光便会发病,发一场病人便呆滞几分,最后全身赤乌血脉爆裂而亡。韩五陵心生惧意是因为韩家曾有人患过此病。
公仪琅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同韩五陵心境,他冷然的看了一眼车内,对着一旁的军士说:“去找个大夫来,若真是乌疹便放行此人。”
大夫很快便找来,确定了的确是乌疹,小丫鬟捂着自己的手怯怯的站在马车边,问道:“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韩五陵不耐的挥挥手,小丫鬟上了车,已经被盘查过的车夫跳上车辕驾车离开。公仪琅看着马车缓缓的驶出城门,皱了皱眉头,又返身上了城门。韩五陵也上了城门。
马车在空旷的管道上越行越远,后面被放出行的人都杂乱的行在马车之后,公仪琅突然低声道:“不好!”
那辆从他身边经过的马车他终于想起了有什么不对,车身竟然比一般马车长了一半,但是车门打开的时候却并不见有多深。
拿过一边的弓箭,达弓射箭,含着千钧之力射向马车,韩五陵见状一挥手臂,城墙之上的守兵便都把箭射了过去。
万箭齐发,马车上的人显然感知到了背后发生的事情,马车突然加速狂奔起来,而原本跟在马车后零散的路人也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以各种招式抵挡着箭雨。
韩五陵三箭齐发,带着比公仪琅更甚的力道袭向马车,其中一支被后面的人拦截,另外两只却直直的往马车飞去。
他眯眼看去,等着意料之中的射中,却突然瞳孔猛缩。
他的剑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个人身着麻衣,身姿挺拔,容貌清雅。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猜一猜我会不会四更?
、逼宫
韩五陵不敢相信有人能轻易的徒手的接住他的箭,眯了眯眼,又摸了三支箭搭在弓上,弓成满月,到了力量的极限,突然手一松,三支箭便带着破空呼啸而去。
但是那人身形如鬼魅,穿梭在箭雨之中,又轻松的将三支羽箭接下。接下羽箭之后一把抢过车辕上车夫的马鞭,带着马车往箭雨之外冲去。
在韩五陵不停的射箭的时候,公仪琅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冲出城门,骏马飞驰,很快就会追上受箭雨阻隔的马车。然而这时城门上却传来阵阵惊呼,公仪琅回首望去,心中巨震,勒住缰绳,愣愣的看着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站着一抹红影,能看见她手中执着一把长剑,抵在自己的咽喉处,脸上的神色是面无表情,好像他若再前进一步,长剑就会毫不留情的割破自己的喉咙。
公仪琅不知道朝阳到底是怎么逃出束缚到了城墙之上,他此时心中充满的涩意,就这样坐在马上和她遥遥相望,直到马车不见踪影,扬起的灰尘也尘埃落定。
*
马鞭重重扬起,又重重的落在骏马的身上,马车飞驰,向着越地之南的郭南风的军队而去。
刚才还娇娇弱弱的小丫鬟打开半扇车门,中气十足的对着车外的人说:“快停下快停下,公子的身子受不住!”
车辕上的车夫闻声紧拽马鞭,吁的一声将马车停在了路边,他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