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无暇顾及玄十六异样的情绪,她看向一旁,叫道:“朝峰?”
水鬼一样的人站在人群之外,听见令仪叫他走近了几步,却低着头不愿意见她。
令仪皱眉,拉过低着头的少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有什么在她眼底闪过,心神一凛,翻开他的衣襟,道道狰狞的伤痕在胸前展现出来。
唐溟雨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她目光所及是在朝峰的背后,此时性子淡然如她竟然低呼一声,惊讶的捂住了嘴。
令仪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像是被巨石压住,她轻轻扳过朝峰的身形,就看见了眼下可怖的情景。
一条手臂粗的铁链从背脊左右穿进穿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啦啦啦~完结倒计时!
、水牢
众人都被眼前所见到的情形骇到,诡异的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反而是不知何处的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在这暗河里清晰的回响。
令仪抿唇不语,她扶着朝峰的肩,想要触碰一下他背脊上穿血肉而过的铁链,最终还是作罢,怕弄疼了他。
禄王一派的人想要生擒她她一直知道,从之前尾随朝阳到客栈来的黑衣人便可见一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后来她得大军保护,更是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在丽珠城外她收到那封朝峰被擒的密信时一点都不惊讶,这本就是为了引她前去设下的局。
只是韩家既抓住了朝峰,却并未堪破朝峰是汀州阁阁主的身份,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
铁链在水中拖出声响,朝峰转过身来,脏污的脸呲牙咧嘴,“堂姐,你再不来救我我就快被老鼠分食了。”他的嗓音沙哑,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君令涧的性子竟然像了八成。
令仪眼中情绪不明,脸色苍白,看见这样伤痕累累却活生生的朝峰心弦放松了一些,她带着涩意的微微一笑,“堂姐来晚了。”
玄十六早在玄十九扶过令仪的时候已经弯身下水,双手顺着从朝峰背脊后延伸出的铁链摸索,一步两步……直到走了大概二十多步的时候,停在一块水中凸起的巨石旁边,他皱眉细思片刻,回身对着令仪叫道:“殿下。”
令仪早就注意到了玄十六的动静,此时见他回头便沉声问道:“如何?可能解开?”
“铁索被压在石下,只要推开便可。”
暗卫不待吩咐,便纷纷涉水走了过去,只留下玄十九和唐溟雨在令仪身边。
巨石微动,水纹四溢,朝峰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随着巨石动的方向踉跄了一下。原来是巨石的移动带着铁链绷紧,扯得他骨肉剧痛。
令仪心中一紧,扶住朝峰,像是环住幼时君令涧的样子环住朝峰,往巨石靠近了几步。
合暗卫之力,巨石竟然真的开始迟缓的滚动,一圈,两圈,直到咚的一声,暗河水面震动,巨石飞速的往另一边滚去,直到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巨石被卡住了,而暗河中本就微弱的光线一瞬间被黑暗吞没。
朝峰的脸色更白,他虚弱的靠在令仪的肩上说道:“糟了!”
令仪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在这里被困了多日,如果所料不错,那个方向应该能找到出口!”
令仪沉默。现在除非有外力从另一个方向推动巨石,不然无法可解。
“这里是南璃王宫的死牢,虽然年岁依旧,但是格局不因只是这样,你在这里多日,可有什么发现?”令仪沉思片刻问道。
朝峰想了想答道:“大概真是年岁久远的缘故,这处地下水牢坍塌严重,看不出牢狱的模样,但是从这里往前走,还能看见一些牢房。”他指的正是和巨石相反的方向。
令仪点点头,看着那个方向,手又在铁链上摸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玄十六此时已经带着人返回,他燃起了手中的火折子,众人面带忧色的神情便一一展现在了微弱的火光中,他看一眼令仪,执起铁链的一边,对着朝峰低声说了一句:“小王爷,请忍耐。”
朝峰点点头,面色煞白的将脸埋在令仪的肩窝里,当日铁链穿骨而过的剧痛又重新降临。
玄十六控制好力道,从另一头开始缓缓抽动,铁链拖出的声音让所有的人感觉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朝峰吼中是压抑的低吼,双手像是不安的小兽的爪子一样躁动不安,令仪别无他法,紧紧的抓住朝峰的双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
然而皮肉剥离的痛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忍受,况且朝峰还只是一个少年,虽然聪明狡黠,但从小金玉之身也未受过那么多的皮肉之苦。
背后铁链刮出来的剧痛让他狂躁,双手挣扎,口也不自觉的长大,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下,尝到血腥味也犹自不停,疼痛掩盖了他所有的理智。
令仪脸上血色尽退,远山一般的双眉紧紧的簇起,即便肩上疼痛,另一只手仍是安抚一样的压在他的脑后。玄十六因为朝峰无意识的袭击令仪而手中停顿,他观察了一下令仪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令仪头也不抬,颤声道:“继续!”
玄十六咬了咬牙,手中的动作却是加快,直到最后一截铁链没入骨肉中然而转眼间又从另一边完全脱离,他才松了一口气。
朝峰却是惨叫一声昏迷了过去,他靠在令仪已经完全染血的肩头人事不醒。
唐溟雨眼疾手快的过去把脉,片刻之后说道:“小王爷性命无忧,铁链虽从背后穿过但也未伤及要害,只是长久带伤之身和失血过多,再加之疼痛折磨,所以身体十分虚弱。”
肩头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疼,朝峰的牙真锋利。令仪松开手任玄十六接过昏迷的朝峰,她点点头说道:“先给他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我们快走,在主事者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唐溟雨看了看令仪的肩头,动了动唇角,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往巨石相反的方向摸索着前进,大概百步之后,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水牢。
随着微弱的火光,出现在他们眼里是一间又一间空荡荡的牢房,铁门狰狞的半掩着,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具委顿在墙角的白骨,森森的寒意直逼各人的心底。
令仪突然停住脚步,她的脚步已经有些发虚,全身都靠在玄十九身上。目光环视一圈阴森冷寂的牢房,低声对着待命的暗卫说道:“你们快去找一间鬼字的牢房。”
暗卫虽不明虽已,但主人之命不可违背,像是影子一样四散开来,仔细的翻看每一个牢房外挂着的小小铁牌,摩挲上面凹下去的痕迹。
过了一会儿便有暗卫禀告:“殿下,寻到了!”
令仪看向右前方,带着几人走过去,暗卫也纷纷聚拢在她身前。这一处的牢门竟然是纹丝不动的紧锁着。
玄十九语带疑问的问道:“殿下,为何要找这间牢房?”
肩膀的疼痛诡异的蔓延像全身,令仪闭了闭眼,浅笑道:“你平时可真有熟记各国牢狱之事?”
玄十九默了默,转头眼巴巴的看着一直紧跟在身边的玄十八。
玄十八木着脸说道:“南璃水牢鬼字牢房曾关押过开国大将,但是那位将军却在某一日突然消失在牢房中。”
玄十九眨眨眼,表示不明白这之间的关系。
令仪低咳了几声,虚弱之态更重,“看来你要多像你的前辈们学习。”
玄十九不明所以,却没有人再来解答她的疑惑,看众人的表情,很明显除了唐溟雨和昏迷的朝峰,其余人都明白了过来。
玄十六吩咐暗卫道:“擅使重刀剑者,将牢门劈开!”
有两名暗卫排众而出,手中都拿着重刀,朝着牢门最脆弱的地方一刀一刀的砍下,整个暗河中都回荡着铁器相击的刺耳的声音。
过了许久牢门终于有所松动,暗卫中有大力者上前,两手握住被砍得有些松动的铁杆,用力往两边掰动,铁杆竟然应声而断,露出了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行人纷纷入了牢房,暗卫不待吩咐便四下散开开始寻找什么,玄十九迷茫的看着他们,还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
玄十六背着朝峰站在一旁说道:“那名开国大将是为我们第一代影主所救。南璃王宫同所有的王宫,地下的暗道交错,先代影主选了最近的一条暗道,凿到水牢,救走了那位大将。”
玄十九恍然大悟,心中惭愧,紧张的看着寻找暗道的暗卫们。
密密麻麻的敲击声在四周的墙上响起,直到某一处传来空空的回响声,敲到那处的暗卫心中一喜,大力的劈开那处墙壁,果然露出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于此同时,从暗河那头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显然是有人进来了。
令仪美目一厉,冷声道:“快走!”
先是几个暗卫进入暗道中,再是玄十九扶着令仪进去,紧跟在后面的是唐溟雨,再是背着朝峰的玄十六,再是断后的暗卫。
大概盘踞在越地很久的韩家也没有想到,这水牢中还藏着暗道,所以他们一路逃走并为遇到任何阻碍。
只是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暗卫迎上去拖住他们,为逃亡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足音也只停顿了短短一瞬,又很快的追赶过来,很显然,那名暗卫已经命陨。
玄十九显然也听见了,她拉着令仪的手跑的足下生风,但是奈何令仪身体好像已经到了极限,每走一步,胸口就传来剧烈的绞痛,最后终于吐出一口鲜血。走在前面的玄十七见此再也不管其他,转身背起令仪继续往前跑。
暗道中沉闷的风声和腐朽的空气在众人鬓边滑过,最前面的暗卫一把推开面前的石门,刺目的亮光涌了进来,让所有人都眯了眯眼。
再睁开眼,眼前竟然是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玄十六
没来得及为眼前重新出现的诡异的美景心生讶异,因为紧跟在背后的足音紧逼,一行人迅速的出了暗道,置身于花海之中。
令仪目光一扫,心里默算着阵法,很快下达了命令:“遇红茶东行五步,直走。”
然而众人才刚踏出一步,茫茫的花原却生出变故,在前方不远处凭空冒出许多身着铁甲的军士,团团将他们围困。
有人从排列整齐的军士间走了出来,他体格强壮,每行一步,便有无数花草折到在他的脚下,身上的铁甲和佩戴的长剑撞击出清冷的声音,就好像是某种蓄势待发的暗示。
最后那人终于在这一小支队伍前站定,似笑非笑的看着从水牢中逃出的令仪一行,最后目光锁在了玄十七背上的令仪,浓眉一挑,冷笑着说道:“长公主殿下?”
虽是疑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玄十七低身将令仪放下,玄十九扶着她稳稳的站立。令仪冷眼看着对面的人,浓眉深目,鹰钩鼻尖,神色狠戾,像是威武的猎豹一般。
“没想到本宫竟然能劳韩五陵将军大驾。”
韩五陵眼中浮起一丝兴味,指尖一下一下的弹着剑柄,“长公主殿下竟然识得在下?”
令仪静默,看着韩五陵的目光不避不闪,这时候后面的追兵已经出了暗道口,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和前面的军队对令仪他们形成合围之势。她启唇冷声道:“韩将军的同胞兄长曾回皇城述职,本宫对韩家人睥睨天下的气势可是印象深刻。”
韩五陵眼光一闪,拿□上的佩剑,环胸抱着看向令仪:“原来长公主殿下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对我韩家生了提防之心么?怪不得越地之南竟然突起异兵攻往弯月城。”
令仪不答,那支军队并不是她安排的,而是早在君重锦在位时,君重锦察觉韩家似有异心,便暗中安插了那支军队。她扶着玄十九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指尖轻滑在玄十九的掌心写着什么,玄十九凝神感觉着手心的字迹,罢了握了握令仪的指尖,示意自己明白了。
韩五陵见令仪不理他,也不恼,像是逗弄兔子的猎豹,双眼欣赏着自己的猎物,看着紧张防备的众暗卫,看着昏迷的朝峰,看着冷静的唐溟雨,最后目光停在了令仪染血的肩头,眯眼得意的笑:“长公主殿下似是被野兽所伤?不若同韩某回府养伤?啧,在下若没记错的话,长公主还差一些就被先帝许配给韩某呢,可惜最终和美人无缘。”
令仪知道他说的是君重锦还没驾崩之前的事,那时候为了给令仪选驸马,各地世家子弟的名帖都暗中送到了君重锦的案前,最后经过帝王的挑选,只剩下了六人,其中一人便是眼前的韩五陵,虽然此事最后因为君重锦的驾崩而无疾而终,但是各大家族还是从各种渠道知道了这本来应该随着先帝驾崩而烟消云散的事情。
玄十九一直视令仪为心目中的完美化身,怎么能容韩五陵如此轻薄的口出调戏之言。她双眼一瞪,手执长剑就冲了过去,口中厉声道:“大胆狂徒,殿下也是尔等鼠辈能肖想的吗!”
韩五陵还是目光直视令仪,无惧玄十九明目张胆的袭击,直到长剑逼近,才拔剑出鞘挥向玄十九,他天生神力,挥剑没有花哨技巧,直愣愣的将玄十九重伤跌落到远处的花丛中。
两人方一交手,围在令仪身边的暗卫便袭向附近的军士,招招狠辣直取咽喉。花原上寂静的对峙瞬间被打破,一场混乱的混战就此开始。
玄十六在混乱中放下朝峰,令仪将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唐溟雨便成了护在令仪身旁的最后一人。
令仪侧首低声道歉:“溟雨姑娘,连累你了。”
唐溟雨手中从对方军士中夺过来的长剑利落的砍翻一人,眼也不眨的说道:“殿下严重了,想来殿下定然有后招才是。”
令仪没有说话,看向玄十九跌落的地方,鲜血染红了本是其他颜色的花瓣,天空中明黄的太阳好像红了几分。
朝峰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刚睁眼便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再转头,发现自己靠在令仪的怀中,无声的张了张嘴,吃力的叫道:“堂姐……”
令仪低头,问道:“身上可有力气?”
朝峰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逃跑的力气还是有的。”
令仪点点头,眼带笑意:“君家的儿女岂能这么无用?”
银光一闪,随身的软件从腰间弹出,令仪握住朝峰的手说道:“跟在我后面,我们冲出去。”
话音一落,花原幻境像是海底汹涌的波澜一样荡来晃去,万花的姿态开始扭曲,无数的花朵从枝头飞离聚到一起在天上形成巨大的圆球,太阳被遮挡,同天狗食日的情形竟然一般无二。接着便是幻境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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