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雪深青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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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杖雪深青山行-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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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门吱呀一响,有人跨步走进了屋里。令仪伏在房顶,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来人的模样,但是从衣着服饰和满身的贵气,不难猜出来者何人。

朝阳从那人进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假寐,脸上是和刚才迥异的默然神情,令仪从未见过她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公仪琅坐在刚才令仪坐着的位置上,端过药碗,舀了一勺药汁递到朝阳的唇边,带着命令意味说道:“张嘴。”

朝阳大婚令仪曾见过公仪琅一面,满身的清贵之气,却又同温和的雅公子不同,他还有着商人的精明睿智的低调沉稳。

公仪琅的声音像是古朴的玉器相撞,又像是窖藏百年的酒酿,带着磁性的声音让人闻之心醉,然而朝阳不再是当年那个明朗的少女,她甚至眼睛睁也未睁,脸默然的别到一边。

执着瓷勺的手就那样在半空中僵了很久,最后叮的一声,放回了碗里。公仪琅沉声说:“你是真的不打算再看我一眼?”

朝阳不理,苍白的脸上面若冰霜。

“不理我没有关系,总该把药吃上。”公仪琅自言自语,再一次将盛着药汁的瓷勺递到朝阳的嘴边,看着朝阳冷漠的脸说道:“乖,张嘴。”

朝阳好似忍无可忍,突然转过头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像是利剑一样往公仪琅扎去:“够了!你还要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下的药吗?现在何必这样假仁假义!”

因为朝阳的突然转过来,公仪琅的手抖了一下,有药汁洒在了朝阳的发丝上。他看着朝阳,没有说话,半响之后才说道:“你是这样想的?”

“那我该怎么想?不如公仪公子告诉我。将我困在这里,不能见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得踏进院子一步,怎么?是怕我去杀了你还是对付你心爱的梅容华?”朝阳说话隐隐带了一些可怖的戾气。

公仪琅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看着床上虚弱的女子问道另外的话,“你告诉我湛儿在哪,我去接他回来。”

“然后让梅容华得到你的默许,再对他下一次药吗?我的孩子不是你讨女人欢心的东西。”朝阳冷冷的嘲讽。

这句话好像刺痛了公仪琅的某一根神经,他端着药碗的手好像有一些僵硬,却兀然一笑,那笑中含着太多的意味朝阳看不懂也不想懂,然后就看见公仪琅喝了一口碗中的药汁,伏□来吻住了朝阳的唇。

朝阳根本无力反抗,公仪琅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抱住她的头,将口中的药完全渡给她之后就是疯狂猛烈的吻,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干净一样。朝阳心中恨极,一阵反感和厌恶涌上心头,想也没想就狠狠的咬了公仪琅一口。

公仪琅起身退开,却好像对朝阳的的咬噬没有反应,他将药碗放在矮几上,不发一言,出门走了。

屋中的情形让令仪有些莫名,但她隐隐觉得是有什么她不知道却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朝阳是郡主,梅容华是天吴城的城主之女。朝阳的父亲是起兵谋反的禄王,而天吴城则是谋反之中的肱骨,怎么想梅容华也断然不该有胆量去谋害朝阳。

而公仪琅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真的只是以财力支撑军资这么简单?

令仪没有马上下去询问朝阳,而是继续在房顶上等待。果然,房门又被推开,跟着走进了两个人,一个是去而复返的公仪琅,一个是端着木盆的小丫鬟。

小丫鬟将木盆放在床边不远的椅子上之后就离开了。

公仪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令仪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竟然打开了床上的机关,将朝阳抱在了怀里。

原来那铁环本来就是无解之物,而是那架床才是绝妙的机关。四只铁环穿过朝阳手腕脚腕,然后又被床下可以活动的铁链穿过铁环紧紧固定住,而那铁链连着床身,非公仪琅手上的钥匙不能解。

这分明就是为了防止外人救走朝阳而专门设的机关。

令仪心下一惊,不明白朝阳为何会被这样对待,因为禄王若是谋反成功,那么她便是一人之下的公主了。

屋里的两人浑然不知道屋顶上还有人,朝阳一获自由,就挥起了手打向公仪琅的脸,但是因为她的虚弱无力,手一下子被公仪琅捉住,整个人都被公仪琅箍在怀里。公仪琅拆散了朝阳的发髻,一头鸦发倾泻而下,就着木盆里的热水轻柔的洗了起来。

朝阳冷冷的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公仪琅的声音,“朝阳,别恨容容。”

朝阳猛然睁眼,看着公仪琅认真的神情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露出艳丽一笑,含着笑意的眼中无不是对他那句话的讥诮和厌恶,“你想多了,我从来恨的只有你而已。”

公仪琅手上的动作一滞,看向怀中女子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清澈如水,里面倒映的世界也好像变的异常美好干净,现在却黑沉沉的看不清她到底想着什么,大概是真如她所言全是他的恨意吧。

朝阳不畏公仪琅的眼神,继续说道:“难道我不该恨你吗?因为你,我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郡主,我不过是别人不要的弃婴;因为你和父皇还有韩家的谋反,我无颜见此生唯一的姐妹知己;因为你,梅容华才对湛儿下手;现在又是因为你,我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便没了,这么多的理由,我怎么能不恨你呢?”

公仪琅没有说话,动手细细的冲洗朝阳的头发,但是朝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突然失去了控制,一把打翻了水盆,重新又吻了下去。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他的膝盖上,将月白色外袍浸湿,他的手掌托在朝阳的脑后,手心也因为水渍而变的湿润。

朝阳刚刚说:“若是我嫁的人是皇城雅公子,或许连恨是何物都不会知晓。”

公仪琅拂去朝阳细眉上沾染的水汽,沉声说道:“朝阳,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朝阳似是对刚才的吻很是反感,她面若冰霜的神色隐着薄怒,却隐忍着没有发作,今日的公仪琅很不对劲,时不时的亲昵动作完全不应该是一月以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人该有的动作。

她却完全忽略了公仪琅宣誓主权的那句话,只当作是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

接下来两人之间就只剩沉默,公仪琅给她擦干头发之后又重新将她缚在床上,盖上锦被在床边坐了半响,见女子真的不再睁眼理她,才默默的退了出去。



公仪琅走后半响,令仪才从屋顶重新回到房中,她有很多疑惑未解,这些疑惑以前竟然从未听过半点风声。

“朝阳。”令仪站在床头叫道。

朝阳睁开眼睛隔着轻纱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令仪掀开轻纱,坐在她的身边,看了她半响,说道:“我本是想顺道来看看你,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朝阳没有了在公仪琅面前的盛气凌人,她对着令仪呐呐说道:“你刚刚也听见我说的话了吧,我不是父王的女儿……”

“嗯,听见了。”

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朝阳又说:“你还记得桃花宴上孙家小姐的事吗?”

“记得。”

“孙小姐和从南郡来的薄霜姑娘结成知己,薄霜自称是南郡城主的女儿,然而半年之后,真正的城主女儿因为嫁娶之事到了皇城,众人才知道薄霜原来只不过是寄住在南郡城主家的幕僚之女。”

“令仪,我两年前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父王的女儿,更不是什么郡主,我不过是一个命如草芥被人遗弃的婴儿,后来被父王救回,也只是作为一枚棋子的存在。原来这些年的温情,什么父慈母爱全都是假象。”

令仪突然扯了扯朝阳的头发,不让她再继续说。这是她们两人以前经常有的亲密动作,朝阳的喉咙突然哽住,心口也闷的发慌,虽然身上盖着舒适的锦被,但是那种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而带来的恐慌和无归属感还是遍体生凉。

“陪我长大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朝阳郡主这个身份。王叔谋反,致我和涧儿与死地,所以我做不到现在对你推心置腹,但是也做不到和你生死相向,我这次到弯月是为了找到朝峰救出他,听说你重伤不愈所以过来看看你。”

朝阳出声询问,“朝峰怎么了?!”

令仪没有说话,她看了看朝阳的表情,虽然朝阳身陷囹圄但是也不能否定两人现在的敌对阵营,所以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朝峰被抓。”

离开的时候令仪面带深思的看了一眼朝阳躺着的床,就闪出窗外没入了夜色中,而院子外守在暗处的侍卫也才幽幽醒来。

这天弯月城的汀州阁接到了自阁主被抓后的第一条密令,是对于两个人身世的探查,一个是公仪琅,一个是郡主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风沙真大》《




、两地


各处战事不稳,各有胜负,冲破青龙城的叛军并没能如愿以偿的进军皇城,但是南岭军也未能轻易的攻破丽珠城。

令仪藏身在身处闹市的汀州阁中,最先查到的消息不是朝峰的踪迹,竟然是公仪琅和朝阳的身世之谜,她沉默的看完之后,让玄七送了一封密信出去,信鹰飞往的方向竟然是越地之南。

她曾经想过到底是谁织了这一场江山戏,却从未怀疑过禄王叔,原因很简单,禄王自朝阳之后再无子嗣,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她的这个想法,让她错过了很多隐秘,让她和君令涧遭受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无止境的暗杀和毒害。

公仪琅的身世虽然埋的很深,但是有意查却并不难查到,就算是二十多年的往事对汀州阁来说也不是很难,只是以前绝不会注意这样的小事罢了。

公仪家世代经商,财富累积俨然成了一方巨富,二十多年前嫡系的一位小姐入皇城选妃,有意问鼎皇位的皇子们都纷纷对其示好,毕竟其身后的财力实在庞大,但是最后这位小姐却以身患疾病为由匆匆离开皇城,而且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小姐后来虽然身体痊愈,公仪家却再也未提她的嫁娶之事。

嫡小姐有一位同胞哥哥,娶望族闺秀为妻,多年无子,却在这位小姐从皇城回去之后的一年,妻子诞下一子,取名琅,后夫妻两人遇祸身死,这位名为琅的男童便养在了那位嫡小姐身前,就是后来的公仪琅。

这些只是谁都能查到的消息,而汀州阁查到了更为隐秘的事情。

公仪琅是那位嫡小姐的亲生儿子。那位小姐曾在公仪别院以养病为由住了十月,那十月之内,任何闲人都入不得别院之内,出入的全是公仪家的家生奴仆,后来这些奴仆全都不知所踪。但是汀州阁依然有办法查到,只因为别院所在的山下有农户,雪夜夜起的时候见到蒙的严实的轿子从山上下来,隐隐的传出婴儿的声音。

至于那位小姐兄长夫妻的死,据汀州阁所查到的消息揣测,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怕另有隐情。

而查到公仪琅是禄王的儿子确实因为他身上所配的玉佩。

大胤世家子弟百日的时候都会受到来自父亲赠送的玉佩,寓意是德行如玉。在公仪琅的玉佩上,汀州阁发现了藏玉阁的印记。在外人眼中,藏玉阁除了记录江湖大事同时也做玉石的生意,然而却鲜少有人知道,藏玉阁同汀州阁一样,是皇室设在民间的组织。

藏玉阁每出一块玉石都会记录在册,查阅了之后就明白了,那块玉佩在二十多年前为禄王重金所购。

令仪沉眸不语,禄王的这招棋实在下的极秒,不难猜测他许给了公仪家多重要的东西,比如公仪琅,比如后位。

而朝阳的身份查起来费了一些心思。

禄王的王妃是韩家的庶女,是禄王当年亲自跪在乾清宫外,求了一天一夜才求娶成功的王妃。汀州阁重重查证,这位禄王妃从未生女,朝阳是她在随着禄王游历的时候抱回的弃婴。

但是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朝阳的相貌和韩家家主已故的夫人十分的相像。

令仪坐在窗前,左手和右手对棋,心中却冷笑连连。

禄王通过口头承诺就能将两大家族收罗门下,一个是可敌国的财富,一个是可逆国的军队。

令仪甚至都能想到禄王若是真成功之后的景象,公仪琅为太子,朝阳为太子妃,公仪家的那位嫡小姐为皇后。真是双赢的局面啊。

黑色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在白子的后方,令仪面色冷凝,从高楼的窗户看出去,看往越地之南的方向。

那里的死亡地带有一支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军队存在,正在悄悄翻山越岭的赶往越地,介时将会和岭南军承合围之事包围越地,让韩家的人和转移到此的公仪琅无处可逃。

只是,朝峰到底被他们藏在何处?



令仪为各种阴谋阳谋分去心思,而荆溪带着鬼宫的众人躲过路上所有的截杀,已经顺利的出海,在海上航行了一日一夜,登上了一处荒凉的岛屿。

岛上除了鸟兽和树林,什么也没有。但是也幸好还有鸟兽和树林,所以逃到此处的鬼宫众人才能维持生命,才能伐木建房。

鬼宫的众人已经全都改口叫他宫主,但是他从未理会。

四月以碧雪萧为由,不让荆溪马上离开,他讲了很多,分析了种种利弊,以及唐门和白家对他们的穷追不舍。

而果然,即使他们躲到这荒凉的岛上,依然有人乘风破浪的追过来对他们赶尽杀绝。

荆溪心中只有令仪不假,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人的良善之心,他虽不言,眼却能看,四月带着的这些鬼宫众人一路逃亡是真正的艰辛。

青年武士和高手已经相继折损了很多,而为了照顾到老人和妇孺幼儿的脚步却又不得不放慢逃亡的脚步。

他亲见四月抱起因为体力不支的幼女赶路,他亲见武士们背着年迈的老人爬山涉水,他亲见因为干粮不足,众人互相退让,武士们想让他们保护的人活下去,而老弱妇孺则想让武士们有足够的精力应敌。

他不是没有心的人,这场和他们一起的逃亡是他真正的和世人和相处。

伐倒一棵树的荆溪闷声穿过岛上的树林,走到岛屿另一边的海岸,他席地坐在沙滩上,视线看向隔着蔚蓝大海遥不可及的彼岸。

脸上的疤痕已经开始脱落,他想起了令仪,想起了女子低声喃喃的那句‘傻子’,想起了他们最后的亲吻,想起了最后女子因为熬不住困顿,在他的怀中安然的睡去。

她看见他留的信了吧?他承诺十日之内必会去找她,十日之期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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