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阳,朝阳是越地直逼大胤腹地的军中女将。
“堂姐。”锦衣的小公子夺过令仪手中的密报,托腮坐到她的对面,“不用太过忧心,皇叔布了那么久的局,正好趁着现在收网,局面虽然混乱,但其实他们没有一丝胜算。”
玄七木着脸看了一眼他对令仪的无礼随意,又木着脸低下头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令仪。
小公子见令仪不理他,又转过来同玄七说话,“七姑娘,你为什么不给我也倒水。”
玄七顿了顿,拿过一旁挂着的竹筒,倒了一杯清泉水递给他,脸上毫无表情。
“为什么给堂姐的是热水我就要喝冷水……”小公子捧着杯子有一些委屈,但是他即不敢招惹性情大变的令仪,也不敢招惹对他冷冰冰的玄七。
“朝峰。”令仪喝了一口水,对着委屈的少年叫道。
“嗯?堂姐!”叫朝峰的少年刚将杯子凑到嘴边,听见令仪叫他,赶紧将水杯放下正襟危坐。
“快到宁城了,你不用再跟着我,宁城人多眼杂,暴露了你的身份终究麻烦。”令仪的眼中有柔色闪过,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对他的态度有几分像是对君令涧的态度,但是连日未眠,眼下是一圈青黑,面容也十分疲惫。
少年朝峰是已故楚王的幼子,被楚王的母妃莹太妃抚养长大,同君令涧一同入的太学,两人幼时可以说是狼狈为奸无恶不作,后来莹太妃身故,这位小王爷便渐渐的沉寂,甚至鲜少再出楚王府的大门。别人不知,令仪却是知道,朝峰是被汀州阁的阁主带走了。
汀州阁是皇家埋在民间的暗线,历任阁主都是对正统皇室忠诚的皇室子弟,上一任阁主之所以选上朝峰,不过是看中少年心思灵活却又无争抢功利之心。
朝峰听闻此言,神色黯淡了几分。他自幼与莹太妃相依为命,后入太学与君令涧相伴,令仪那时候性情开朗,待他甚好,他便同君令涧一样,对她起了依赖之心。然而汀州阁既然是作为大胤皇室暗中守护者一样的存在,自然是不允许阁主的身份有任何的暴露,一入汀州阁,终身不得与皇室再有任何联系。
玄七见少年的神色黯淡下去,想了想,换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面前。
过了一会儿,马车内爆发出少年的吼声:“你现在给我倒热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陪我一起伤心啊!有本事对我笑一个啊!有本事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啊!”
在外面驾车的明若被突然爆出的少年精神饱满的吼声吓的手一抖,鞭子重重的落在了马匹的背上,马儿急速的跑开,带着马车也晃悠了几番。
明若堪堪扶住头上的斗笠,少年心事不可猜啊。
他那日刚刚逃出鬼宫的追杀,但是饿的两眼发花随便的走近一个村子便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之后才发现被他们救了过来。这几日看下来,少年总是有意无意的招惹玄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
宁城长街上,一马一人疾驰,在长街的拐角处和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马上的人晃眼一扫,觉得驾车的那人藏在斗笠下的半张脸有些眼熟,但是因为有事在身,马车的距离也远,没有在意,骑着马直直的到了眠花宿柳的烟花之地。
马上的人潇洒的下马之后,将缰绳扔给在一旁候着的小厮,有俊俏的小婢带领着到了二楼的房间内,上楼的时候酒香琴声和莺声燕语便传了进来。
一打开门,里面的奢靡景象就传进了眼里,三三两两的富家公子锦衣华服,醉卧软椅,美人在怀,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还有舞姬曼舞,垂帘之后有女子素手轻弹。
靠近门的一位公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提着桌上的酒壶就走了过来,说出的话带着几分醉意,“林兄你来迟了,自罚三杯!”
公子身后的美人看见进来的英武男子,眉目一转,想要借口勾引,便端起了自己的杯子也跟着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李公子醉了,罚酒三杯却忘了拿酒杯。”
她拿过李公子手中的酒壶,倒满一杯酒,走过去递给站着不动的人,美目勾魂的看着神色不动的人,腰肢款款的摆着。
站着的人却未接,拿过旁边桌子上的一壶酒,壶嘴直接对着嘴里痛饮,一壶酒喝完之后扔回桌上,走到对面空出来的桌案后面。
美人尴尬在原地,李公子晃了晃头坐了回去。
坐在另一旁的英俊青年见此情形冷笑一声,手中揉搓着佳人柔软腰肢的力道猛然加大,“林世子已经转性,肯来这里已经是给我们面子。”
英俊青年说的是实话,当初还在宁城的时候,他们一班人四处游荡玩乐,林冬荣那时候对于女色是来着不拒,但也绝不留情,前不久重新归宁城之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于女色拒之千里。
英俊青年是郭华长的长子郭冷泉,没有继承上他父亲的儒将风范,但也自有另一番英勇气度,只是少时沾上恶习,多情的性格未改。
另一个富家公子站出来缓和气氛,他端着酒道:“这次是给林兄和郭兄践行,你们一个带兵前往越地,一个和南疆对战,不是我们这帮游手好闲之人可比,他日战功显赫之时,还不要嫌弃我等高攀。”说完之后他挥了挥手,侍立在一旁的美丽婢女纷纷给在座的人都倒满了酒,随着他的举杯,屋内的众位青年也跟着举杯饮尽,歌声渐浓,琴声渐响,女子的莺声燕语和男子清越的声音相交缠。
林冬荣看了看郭冷泉,后者正埋首在女妓的颈项间啃噬,双手也不闲着在她身上上下的抚摸,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林冬荣皱了皱眉,撇开眼去。正好有人带着一位美人过来劝酒,两人饮罢,那人对身后的女子使了使眼色,女子乖巧的走到林冬荣的身后。
这帮世家子弟虽说仗着家底平日里游手好闲,但是互相之间也都有几分真情,沙场非儿戏,谁也不知道现在英武非凡的将军会不会白骨不归。纵情声色的玩乐很可能就这最后一回。
身后的女妓极有技巧的顺着林冬荣的大腿往上轻拂,她心中是有些雀跃的,面前的这位和那些常在声色场合泡着的富家公子们相比更有男子气概,若是和他享鱼水之欢,定然是一番美事。
然而手却在触碰到大腿根部被钳住,女妓抬头,男子冰冷的双眼将她看着,让她全身无端生出了许多寒气。
“别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过渡章,有些无聊。林将军等候多时终于出场!
、乱局
军营中铁甲森森,处处安扎的帐篷被清凉的晚风吹的微动,巡逻的将士手中的长矛佩剑发出寒冰相击的声音。
林冬荣下了马之后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跑过来的亲兵,正要头也不回的进入主帐,被亲兵叫住。
“大将军!”
回过头去,冷厉的眼将他看着。
小兵打了一个哆嗦,近日战事一触即发,大军即将开拔,将军浑身的冰寒气息无人敢靠近,“将……将军,帐中有来客。”
“谁?可是忘了军中规矩?”
小兵低下头,“那人是监军亲迎进来的,属下不敢阻拦。”
“监军亲迎?”林冬荣的心口突然猛烈的跳动,某种及其微小的可能在他心里不断的扩大。白日在宁城遇上的那辆马车,车辕上坐着的那人。他猛地转过身,大步的甚至是急切的往主帐而去。
走到跟前却又突然停住脚步,探向帐篷的手握了握拳又垂下,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才缓缓的揭开帐篷。
帐中灯火通明,监军和几位小将纷纷跪在地上,长案之后的女子长身而立,手中看着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眉目间的冷然和在皇城时一模一样。
林冬荣的眼睛一刹那间有亮光划过,饮的烈酒在体内血液中游走沸腾,他快步走到地上跪着的几人之前,俯身拜道:“微臣参见殿下,未能及时迎驾,请殿下降罪。”
眼角余光看见的又是女子如云的裙摆,林冬荣稳了稳心中激烈的情绪。
帐内一片静默,除了火光摇曳和若有若无的酒气没有人敢出声。
令仪放下手中的信笺,皱眉看着坐下俯身的林冬荣,声音清冷的质问道:“大军明晨即将开拔,主将却不在军中,是该降罪。”
“请殿下降罪。”林冬荣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有多久没有看见她了,有多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即便重相逢就是责罚,他心里也有丝丝酸涩的甜意划开。
令仪却有些乏意,她对林冬荣说的话未置一词,反而是对着帐中其他的人挥了挥手,对着众人说道:“既然林将军回来了,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才舒了一口气,他们脚步声轻微的悄声退了出去。
傍晚时大小将领都被召到主账,传召的时候就告之了来者何人,这支军队一直是在岭南,从未得见天颜,如今就要见到声名远扬的长公主,心里都有些期待敬畏。
然而到了帐内之后才发现气氛十分诡异,监军呈上前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下首不语,将领们这才发现主将不在军中。
*
令仪坐回椅子上,林冬荣和监军还在下面跪着,玄七看了看令仪神色,悄然走下去,低声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大人先请入座,殿下有事商议。”
监军年逾三十,国字脸看着成熟稳重,一双眼精明睿智,他俯身说道:“谢殿下赐座。”
监军起身坐到一旁的木椅上,但是林冬荣却依然跪在地上,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叫道:“将军?”
林冬荣这才行了礼,一声不吭的坐到监军对面的椅子上。
令仪摊开地图,头也未抬,恍若没有看见林冬荣的异状,冷声的说道:“你们将现在的情形仔细的说给本宫。”
林冬荣没有动,血液里的酒意在胸膛翻滚,他的眼睛逐渐泛红,他猛然闭了闭眼垂下头去,今日那酒……他低头苦笑,宁城的那帮富家子弟平日玩乐时为了助兴都在酒中加了药,今日一时不察,喝了他们的酒。
监军怪异的看了一眼林冬荣,又看了一眼灯光下的长公主,想了想开口说道:“启禀殿下,自三日前,天下兵马大动,越地韩军分两路自大胤东方和南方以合围之势步步紧逼,北有云家军,东有平南王,我岭南军兵分两路,一路抵抗南疆军力,而我们这一支军队明晨开拔,赶至华池关。”
令仪的目光顺着地图看着已经用朱笔标记下来华池两字,微微颔首,“你继续说。”
“大胤开国时,越地并非大胤国土,而是盘踞一方南璃小国,后南璃内乱,并入大胤国土之后的南璃改名越地,派了韩家军驻守镇压。”
“越地比起大胤的广阔虽小,但大胤之前能一直以国而立,不受强国影响也是有其原因的。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华池关,华池关是道天险,沼泽丛林急流交错,少有人能过,而我们必须赶在韩军之前,将他们阻挡在华池关外,不然韩军一旦入关,就像一把长剑插入腹地。”
“嗯,”令仪抬了抬眼,看了看监军,“此地到华池关要几日路程?而韩军到华池关又要几日路程?”她这话隐隐有责怪之意。
监军被令仪眼中的冷光所摄,心中一紧,垂首答道:“韩军自华池关两日路程,此地到华池关一日半的路程。”
“那为何还停留此地耽搁?据本宫所知,韩军兵马昨日就已经往华池行来。”令仪目光沉沉的看着监军。
监军心中叫苦,他侧眼看了看林冬荣,冷面将军正手端着茶盏一饮而尽,好像十分饥渴,并没有回答之意,他硬了硬头皮,继续说道:“这乃将军的计策,将军兵行诡道,一半兵马已经掩了行迹往华池关而去,另一半故意延迟时间,让韩军误以为我们会晚他们半日,他们必定会趁着这半日的嫌隙时间入沼泽企图过天险,入大胤腹地。”
“一半的兵马足以将他们阻拦在急流密林之中,却又进退不得,而我们随后赶到,必能让韩军全军覆没。”
“嗯,好计策。”令仪点点头,却有话音一转,“尔等可曾想过,韩军谋反之心早已有之,如果他们提前就已经探好路了,岂不是华池关他们便如囊中取物一般轻易攻破?!”
令仪的声音相冰凌子一样打进了监军的心里,他觉得自己的额头冒出了阵阵的冷汗,长公主严厉之名在朝中相传以旧,刚才的交谈他只以为长公主的性子内敛冷漠而已。
“不会的。”
林冬荣有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直直的看着令仪,令仪有一缕长发从肩上滑了下来,发梢在空中划过,连带着灯罩里的烛火也好像明灭的闪了一下,林冬荣的心一颤,胸膛内有什么破土而出,他一直压抑的药效又在全身游走,浑身兀然又热了起来。
令仪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林冬荣,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一愣,她皱了皱眉,问道:“何解?”
林冬荣的目光未移,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直视她,也许是体内的药物作祟,也许是渴望这样的情形已久,“陛下早已察觉韩家的异动,华池关外我设了阵法迷障。”因为这样,他错过了寻她。
“涧儿他……”令仪怔了怔,一句话未说完含在口中,自己的小皇弟长大了啊,唇边短暂的一丝笑意闪过,她站起身来,玄七立马上前扶着她有些不稳的身形,这几日除了舟车劳顿,还日夜伤神,她已是疲惫至极,“先这样吧,你们先回去。”
玄七扶着令仪往帐外走去,主账的右侧已经设好了帐篷。
林冬荣和监军拜倒在地恭送令仪,等白色的人影消失在门帘之外,监军才侧过头看向林冬荣,轻声的探寻:“林将军?”
林冬荣曾在郭家军中历练,留下诸多英勇事迹,所以虽然离开五年,但在军中依然威名赫赫,这支军队也接手的很顺利,但是也不曾见他如此模样,可以说是对上位者已经有颇多不敬之处了。
林冬荣侧首,对着监军颔首薄笑,“监军早些休息,明日行军辛劳。”说罢起身掀了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监军愣在当场,今日莫不是撞鬼了?冷面将军竟然笑了?
*
水潭中哗啦啦的水声乱响,搅乱了明月倒影在水上的影子,一片片暖黄色的光晕荡开,从水里冒出了一颗湿漉漉的头,头发带水甩向身后,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弧形的水浪。
林冬荣双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暗中用力躺在水上,眯着眼看着高悬的月亮,唇边笑意柔软。冰凉的水已经安佛了体内药效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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