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上注定没有后悔『药』,拓博堃面对如此安静到令他心慌的幕凉时,他心底的方向,此刻也瞬间崩塌。
“凉儿……不是,幕凉,好,我不那么叫你。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你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好不好?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拓博堃过去二十七年就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过话。今天,他真是把脑子里所有能够用来道歉的话都用上了,却仍是觉得远远不够。
昔日冷酷无情的容颜,此时覆盖了一层浓浓的雾气,『迷』离朦胧,如他此刻『潮』湿的心一般,在她面前失了分寸和方向。
幕凉看着他,眸子静的骇人。她在想,之前到底还发生过什么是让她现在彻底放弃的……
还有……还有一次,是在她知道了那个男人接近她是另有原因之后,组织被毁,她被抓了起来。那一天,他连升三级,成为新组织的二当家。他高高在上,坐的位置是曾经她在组织里坐的位置。
而新组织的当家人却是要手下当着他的面凌辱她。
还让他做选择题,要不他亲自上阵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要不就看着她被强,暴,不过至少还可以保证她将来不是一个废人。
呵……又是选择题,又是『逼』迫!所以她最恨这两样。
有人过来撕扯她的衣服,还有禁锢着她的手和脚,就像拓博堃刚才那样,她根本动不了……一动都不能动,那时候,连死都是一种奢侈啊。
尽管后来那个男人冲过来,阻止了一切,但却无法阻止那一幕在她心底的埋藏。
幕凉不说话,脑子里反复闪过的都是那天被人禁锢住手脚的场面,终生难忘!
“拓博堃,你走好不好!走的远远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真的!因为看到你就会令我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不想想起那些事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不到你!你听懂了没有?”
幕凉看了他一眼,身子动了动,似乎是要下床。
拓博堃震惊与她说的这些话,身子跟着她挪动了一下,却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许她就此离开。
“我不可能离开你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换一个别的要求吧!”
“死都不离开吗?”幕凉无情的看着他。
这一刻,拓博堃甚至有些怀疑,在她心中,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都不会换来她任何动容。
“你要我的命吗?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等我真的一点爱你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再来取我的『性』命!那时候,我绝对不会躲开,任由你一刀一刀的『插』入我心脏,我绝不躲避!说到做到!”
拓博堃忍住心底的愤怒和嫉妒,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尽管心底已经是被她的无情一刀刀的凌迟了,可面上,他还要挺着,等她的心暖。
幕凉冷冷一笑,甩开他的手走下床。拓博堃身子往前一步,本想从后扶着她的,她这身子骨,如今看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片树叶,那般单薄纤细,他生怕她会摔倒。
可幕凉从地上的影子看到的却是,他伸开手臂似乎是要故伎重演,从后抱着她。
她想也不想,背脊挺直了,转身扬起手臂狠狠甩给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响亮清脆,这一巴掌震惊的何止是拓博堃,就是院子里等候吩咐的飞豹血鹰,还有隐在暗处保护幕凉的老李也都震惊的忘了呼吸。
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一幕。
拓博堃的面颊被幕凉打的偏了过去,一丝发丝贴在面颊上,她的手印清楚地留在他脸上。
飞豹和血鹰正要赶进来,却被拓博堃抬手阻止。唇角有血腥味道传来,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瞳仁明亮的看着幕凉。
“不够的话,再打!只要别把我打死了!留一口气给我就够了!”
他的声音沙沙的,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这会的他,让人找不到属于北辽大王拓博堃的半分风采。他为幕凉不再是放低底线,而是彻底的放弃了!
今天是他头脑发热,往昔不曾有过这般挫折揪心的经历。他想开个玩笑,至少能拉近彼此的关系!却不曾想,似乎,隐隐的触碰了幕凉心底的某些伤痛。这种后悔和痛苦都没有任何作用的情况下,挨打,反而是一种解脱。
幕凉看着眼前神情苍然,眼神执着又透着心疼折磨的男子,瞳仁不觉恍惚了一下。
她看着拓博堃,无所谓的笑着开口道,“拓博堃,你爱我什么啊?爱我这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是我现在这打不死的『性』格和脾气?到底爱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堂堂北辽大王,将来注定是妻妾成群莺莺燕燕环绕身边,今天说爱这个,明天说爱那个,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说到底,你现在不过就是闲来无趣找我挑战一下你的能力罢了,是不是?”
幕凉说完,拓博堃眼底一瞬血『色』峥嵘划过,下一刻,他上前一大步,瞳仁『逼』向她眼底,一瞬如利剑,如刀尖,誓要戳透她这自以为是的坚硬防线!竟敢如此诋毁他的心?他把她的爱当做什么了?
不值钱的买卖吗?还说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在她之前,他只对扣儿动过不同于男女之情的一分感动,而今……为了她,心都要掏出来了!换来的依旧是她的漠视和怀疑!
拓博堃瞳仁狠狠地闭了闭,不如此,只怕他现在会出手毁灭了这里的一切!
瞳仁再次睁开,已经被苍然寒气冷冷覆盖,下一刻,他深深凝望她那双寒瞳,誓言,从心而生。
“在你之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江山美人,尊你为上!”
160 除了我,谁都不行
“我不要。”
幕凉看着他深情双瞳,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语气淡淡的,却足够无情狠心。
“那你到底要什么?”他气的现在能拆了这院子,而幕凉却仍是一脸淡然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再次将拓博堃气的七窍生烟。
“除了你,都可以。”
“你、”拓博堃发誓,饶是现在他对她的爱意减少哪怕一分,他这双手都会毫不犹豫的掐到她的脖子上,手腕稍微用力,她就香消玉殒了,那才真是一了百了!
但偏偏心底的爱意就不曾减少过。越是被伤害,被拒绝,那爱意却如『潮』水一般涌来,痛恨在增加固然没错,但心底对她的不放手,更是双倍的叠加蔓延。
恨固然重要,但如何能敌得过心底这执着的爱呢?
自取其辱!自找麻烦!自甘堕落!自欺欺人!!这些统统都是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拓博堃看着她,她的表情静的出奇,刚才那般颓然放弃的她是如何的神情状态,他还历历在目。思前想后,这一切,似乎都跟他脱不开关系!今天一切,的确是太过火了,她说了什么他就当没有听见,否则,今天真的就走不出这个院子了!
“幕凉,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中发现,这世上万物,对于你来说,只有我是最重要的!除了我,谁都不可以!”他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朕承诺呢却注定重如泰山。他像是许下了此生唯一的,也是最为重要的承诺,当他的掌心离开她的肩膀,这一刻,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心底的折磨,比说出这承诺之时还要沉重。
幕凉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走出院子,她都没有转过身给他任何回应。拓博堃心中是浓浓的失望,脚下的步子像是灌了铅一般,头一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回到屋里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如此,就是整整三天。
而幕凉也是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直到飞凤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还不等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小姐,你唇上有血,擦擦吧!是不是很痛?辽王是不是很粗鲁?”
随后进来的老李听了飞凤的话,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接触到幕凉冷凝的视线后,老李急忙站稳了身子,尴尬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辽王那个登徒子,混蛋!小姐,你吃亏了吗?”飞凤虽说会点武功,也跟着老李历练了一段时间,可这心『性』怎么说都是纯洁无暇的,刚才一直被飞豹和血鹰拦在外面,飞凤就怕幕凉被拓博堃占了便宜。
幕凉身子松了松,不觉抽了抽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嘴唇是我自己不小心咬破的,你觉得你家小姐像是会吃亏的人吗?好了,别哭了!我饿了!去准备晚膳!”幕凉烦躁的挥挥手,从过去的痛苦记忆中强行抽,出,来,这一刻,空的累的,只是心而已。
“自……自己咬破的?”飞凤瞪大了眼睛奇怪的看着幕凉,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不过飞凤和老李能够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幕凉已经被拓博堃抱到了软榻上,所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都被飞豹和血鹰拦着呢。飞豹的功夫和老李不相上下,但飞凤明显不是血鹰的对手,所以在门口缠斗了很长时间,飞凤这边自然是一直处于下风。
幕凉怎么会让飞凤和老李知道,这嘴唇是被拓博堃那厮咬破的呢?
“对对对!为自己咬破的!你废话真多!去准备晚膳!”
幕凉小脸一瞬铁青如霜,飞凤吓得瑟缩了一下肩膀,一旁的老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幕凉一眼,毕竟是过来人,有些情景多少也能想象得到。听刚才辽王离开时说的那些话,还有辽王之前担心紧张的模样,这辽王大人莫不是真心喜欢他们家小姐?
既然如此,这辽王明显是比耶律宗骁好太多了!虽然耶律宗骁现在回心转意了,但始终曾经伤害过小姐。还是这辽王铁骨铮铮令人钦佩啊,这都被小姐在外面污蔑成什么人了,对小姐还是一往情深的。单就是这份豁达的心怀和做出的牺牲,小姐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老李不觉无奈的摇摇头。
主子的心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少菜为妙。
这会子飞凤也不敢再哭了,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小姐,不是才吃过晚膳吗?又吃?”
轰!幕凉的火气这一次是被彻底点燃了!
“你再废话!立刻滚蛋!”
“啊!小姐!飞凤……错了!飞凤不敢了!”
飞凤还想继续道歉,被老李强行拉走了,这丫头今天是被辽王的气势给惊到了,说话都没了分寸!要不是老李及时把她拉走,估计飞凤这丫头就跪地上当真的哀求起来了。
飞凤和老李退下去之后,幕凉坐在屋内一动不动。
一连三天不出房门,也不上课。饭菜都是飞凤做好了给她送进房内,幕凉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就是不太说话,也不出门,静静的坐在屋里,大部分时间都会看书,偶尔也会看着窗外出神。
可不管她安静到如何让人揪心的程度,飞凤和老李也是没胆子上去问个究竟。他们家小姐连拓大王都赏了一巴掌,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那一巴掌,清脆响亮,至今想起来都令飞凤和老李心有余悸!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北辽赫赫有名的北辽大王拓博堃,被自家小姐甩了一巴掌之后,非但没有还手,而且还说出了那般动情动心的话语!
只可惜,他们家小姐的心……似乎是……他们家小姐似乎就没有心吧。
因为,若心是冰凝,火可融之,心是铁铸,呛水可腐之,心是石砌,重拳可粉碎之。唯独这心没有了,却是无可奈何。
而幕凉的安生日子,也只持续了这三天。
三天后,她不出门,却有人急匆匆的找上门来了。
161 幕凉计中计
不过三天时间不见,皇后昔日那小心谨慎,甚至是对人诸多怀疑的神情,此刻完全是换了一个样子。
容光焕发不说,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朝着赵贵妃的花枝招展的打扮去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皇后的变化,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幕凉丫头啊,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听说你躲在屋里三天没出来了!唉!你看把我着急的,这几日都没睡好,光想着你的事情了。”
皇后人未进门,声音已经透了进来。
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道传了进来,幕凉懒懒的起身,眼底精芒敛下,从容迎上皇后笑颜如花的面容。
“丫头啊,你瞧瞧你,这闷在屋里三天了,这人都瘦了啊。要说我这几日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唉,这好不容易忙完了将军府的事情,看到你了,才安心呢。”
皇后说着,亲热的拉着幕凉的手坐下来。这一副红光满面的模样,还真是让幕凉看不出,她到底哪里像是茶不思饭不想,着急上火睡不着觉的模样。
这明显就是几天前的事情狠狠地挫了赵贵妃的锐利,现在得意洋洋了呢。
“娘娘来了,幕凉有失远迎。娘娘不要怪罪。”幕凉表情淡淡的,既不张扬,也不暴『露』聪明,清清淡淡的,不说话的时候,眸子一旦垂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无害的花瓶美人而已。只是一旦扬起那双寒瞳,这美人瞬间就是淬了毒的玫瑰,毒不死你,至少也刺你个满头包。
皇后欢喜的看着幕凉,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是本宫的外甥女,咱们可是一家人呢。以前是本宫不知道那可怜姐姐的想法,这如今知道了,心中唏嘘难过不说,终日终日的以泪洗面,想起那姐姐,心这里就痛啊……”
皇后心底自然是有一分姐妹亲情的,但绝对没她这会形容的那么夸张。否则这些年她都干嘛去了!任由那些女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纳兰幕凉!她死了不成!
幕凉低头浅笑,眉眼弯起,五官精致夺目,气质清雅绝代。哪怕是在屋里,这倾城之貌也遮挡不住,这周身的光芒大有将这房间照亮,继而胜过这窗外如火的骄阳。
皇后看着幕凉,有一瞬的出神。
幕凉的容貌比皇后的姐姐尉迟紫蔚还要美上三分,并且多了光彩耀目的神采。同是女人,皇后心中如何能不嫉妒呢?身在后宫,每日做的就是个争风吃醋尔虞我诈,这要是看到哪个妃子头上戴了好看的发簪,哪个小主身上穿了独一无二的裙子,这对于皇后来说,都会让她嫉妒上一整天,非要整到那看不顺眼的女人才行!
可是面对眼前的幕凉,皇后除了嫉妒,既然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比较,或者说可以从中找到瑕疵的方式。
就算她是女人,对着这绝『色』佳人,也是只有心中泛着酸水,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觉察到皇后表情怪异的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幕凉忍下心中不快,淡淡道,“娘娘来看我,有事吗?”
“厄……哎呀,你看我这脑子,现在还真是老了,在后宫呆久了,人也不如外面的年轻人活泛了,这么一会功夫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虚伪的笑着。转过身后,从随行的太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