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师道:“真是命大,是这个挡住了箭头。”
范老先生一看,却见成祥颈间挂着一物,歪歪放在侧边,正是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黄金飞天,本来完好无损,此刻,那飞天的身上,却赫然出现一个圆的裂口,把周围的金丝都切断了。
看起来,就像是这金飞天替他挡了一箭般。
范老先生见了这飞天,自然便想到早先听到的一宗传闻……可现在却不是深思那些的时候。
苏师傅急促又道:“这箭伤虽然不是致命的,只不过箭上带着毒……若是平常时候,只怕早就毙命,但他中箭之时立刻跌入水中,水流将一些毒给冲了去……但仍有余毒攻心……我方才已经把能用的解药都用上了,才留了这一口气,老先生,您看该如何是好。”
范老先生道:“苏师傅,你是解毒圣手,老朽没有别的,只有一身内家功夫,此刻……也只能竭力护住他的心脉。”
当下范老先生便运功,替成祥驱毒……但就算是两位高手一起发力,成祥却仍是未曾醒来,只仍不曾断气就是了。
李赢暴跳,可却知道无济于事,于是只好死任,挥手一拳打在门扇上,又红着眼逼问温风至是何人下此毒手,只等温风至一开口,就要立刻找人先去报仇。
温风至却只字不提,脸色惨然。
范老先生催动内力,运功之下,也出了一身汗,有些虚脱,看成祥并无大的起色,便道:“这样的话……大概能撑个三五日……再多便不好说了。”
李赢一听,竖起眼睛,若不是因为范老先生德高望重,早就破口大骂。
温风至惨白着脸,道:“只求两位给个救命的法子,不管如何,温某都会竭尽全力。”李赢也在旁不依不饶。
殿内,甘少泠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小庄道:“然后呢?”
甘少泠道:“然后,那位范老先生说,是西岭雪山有个高人……或许能救,可那人行踪飘渺,性情古怪,……温大人说他要带着成大哥一块儿去求医。”
温风至虽在危急之中,人却冷静的极致,他之所以选永平侯府,是知道永平侯府有雅韵公主,不至于有人敢闯,二来,永平侯人脉广阔,在这生死关头救成祥的几率要大一些。
温风至也知道,这一场风波后,恐怕还有更多问责降临到成祥头上,更何况仓促中那高人又请不到龙都,此时此刻,远离龙都才是最好的选择,当下才义无反顾地带了成祥离京。
甘少泠哭道:“他们一去已经快一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下手害成大哥,无奈之下,才商量着进宫找你……”
小庄掏出帕子,给少女擦了擦泪:“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着手在查了,别哭了,留神给人看到。”
甘少泠抽噎着,擦干了泪:“懿公主……成大哥曾经跟我说过,他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他是真心的,那你……你也真的……喜欢他吗?”
小庄看着少女,笑着一点头,心如刀绞。
甘少泠见她沉默地回答,眼泪顿时又掉出来:“我之前总觉得你可能不喜欢他,成大哥一切都是白付出的,我替他不值……如今……如今我才也放心了……”
小庄抬手在少女的肩头轻轻拍过:“你是好孩子……也多些安宁侯还有永平侯对他的照料,以后的事,我会料理的。”
甘少泠从进宫开始就提心吊胆,此刻心中那凉意才慢慢散去,有了几分定心,红着眼看小庄:“懿公主……”
小庄笑道:“他一直叫我小庄的,你比我小,就叫我小庄姐姐就好。”
甘少泠用力点了点头:“小庄姐姐,李赢跟少锋都也惦记着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李赢要照顾他家里的祖母跟母亲,少锋也还有我,他们早就去找成大哥了……”说到这里,甘少泠又落下泪来,“真希望成大哥无事。”
小庄又何尝不是这般希望的,她看着甘少泠落泪,心中也是又酸又痛,但却不能如这少女一般尽情哭泣,小庄紧握手掌,香囊握在手心里,硌的几分疼痛。
小庄只是微笑,把所有悲苦都抿进笑意里掩藏,温柔地说道:“不要哭了,不然眼红着,回去会给人看出来。现在……跟我说说那个劫持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甘少泠听到小庄问,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如噩梦一般,是极其不想回忆的,可是为了成祥,却只好皱眉重又想了一回,才把那人诡异的打扮给小庄描述了一遍。
中午时候,太后留了雅韵公主跟甘少泠吃饭,小庄也坐陪,算是家宴。
因为释了心结,甘少泠比之前放松了许多,对小庄态度尤其恭顺温和,太后看在眼里,越发喜欢。
下午时候,雅韵公主才跟甘少泠两人出宫去。路上,雅韵公主便道:“我瞧着锦懿那个孩子,倒是个好的,却不知道外头怎么会有那么些乌七八糟的传言。”
甘少泠道:“必然是有些心怀险恶的人嫉妒小庄姐姐,所以刻意传播流言呢,不过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譬如像是太夫人您这样的人,便不会相信那些有的没的。”
“你这孩子嘴甜,又有几分见识,”雅韵公主笑着叹道:“我之前还怕你跟锦懿相处不好……如今倒是放心了。”雅韵公主说罢,握着甘少泠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第109章
小太子刘明正是爱动的时候;皇后让宫女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让几个宫女站在周围护着,小太子走在上面;不时东跑西跑;虽然偶尔跌倒,却不会摔伤,且又有宫女们保护着。
曾流霜进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幕场景。
曾流霜走到毯子旁边,拍拍手唤道:“太子,快过来舅舅这里。”
小太子闻言,便笑了声;果真向着他的方向过来,张开手便扑到曾流霜怀中。
曾流霜才要抱起太子;忽然之间腹部一阵疼痛,整个人弯了身子。
皇后正在旁边看热闹,见状便问道:“流霜,怎么了?”
曾流霜忍了腹痛,把小太子拥入怀中,回头笑道:“没什么……前两天不小心扭了腰,总有点疼。”
“怎么这般不小心?伤的可要紧么?”皇后闻言,便忙起身:“我来抱明儿。”
皇后把太子接了过去,曾流霜暗中缓缓吸了口气,道:“不打紧,都快要好了。”
皇后叹道:“怪不得近来你都没有进宫来,我还想着派人出去看看呢。”
两人落了座,小太子便在皇后手中动来动去,十分活泼,曾流霜便道:“太子比我上次来仿佛长高了些。”
曾皇后笑道:“可不是么,你这几日没来不知道,他已经能叫人了……”说着,便教刘明道:“小明儿,快叫舅舅……”
小太子左顾右盼,最后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
曾流霜笑道:“这个不着急。姐姐,近来我没来,宫里可还好吗?”
皇后抱了会儿太子,又交给嬷嬷,示意退下。才道:“都还好……”
曾流霜望着她:“皇上还照样宠着林婕妤?”
皇后垂首做打量衣角状,轻声道:“因她最近有了身孕……往宜妃宫里去的次数比较多,不过也来我这里。”
曾流霜哼道:“宜妃……罢了,解家如今自顾不暇,暂且倒是不用理会,林婕妤可还听话?”
皇后道:“之前因有了身孕,便慢来了这里……不过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最近她倒是常往太后宫里去。”
曾流霜道:“发生何事?”
皇后看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吗?”
曾流霜笑说:“姐姐怎么说的我都知道似的?我近来都不出门,连那些新鲜事儿都是来的路上听说的。”
皇后迟疑着,道:“林美人去探望懿公主,出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多亏了懿公主……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
曾流霜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小贱/人还是有几分福气的……”
皇后本/能地看看周围,才轻叹了声:“当初你指点姐姐,把她调来,果真夺了宜妃的宠,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快有了身孕,出了那件事后,如今太后更是把她护的滴水不漏的……姐姐有些怕,将来若是……”
曾流霜不以为然道:“姐姐你就是胆子太小了,有什么可怕的?小明儿已经是太子了……且不说她肚子里那个能不能生下来,就生下来还不一定是个什么呢,就仗着那么一张脸,她还想兴风作浪么?你放心吧。再说还有我在呢,能捧她上去,自然能拽她落地。”
皇后听了,便看曾流霜,劝道:“姐姐知道你心眼儿多,只不过你……可不要轻举妄动,上回林婕妤差点摔跤的事儿,太后很是惊怒……”
“这个……不会怀疑到姐姐身上来吧?”
“应该不会……倒是有人怀疑宜妃,毕竟近来传懿公主跟解家不合……”
曾流霜这才笑道:“这样儿就行了,又不是姐姐做的……姐姐你就安心地当你的皇后,等小明儿长大登基了,你就是太后,自管享福罢了。”
皇后听了,便也笑了笑,正在此刻,却听得外头有人道:“懿公主到。”
皇后一愣,曾流霜也是怔了怔:“她这个时候来?”
皇后道:“这几日懿公主倒是时常过来,逗弄小明儿玩……”
说话间,外头小庄已经迈步进来,曾流霜起身侧立,皇后也站起来:“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
曾流霜行礼:“参见懿公主。”
小庄向着皇后一笑,又看向曾流霜,有些诧异:“……是小国舅啊,原来娘娘这里有客……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皇后忙道:“说哪里话。”便握着小庄的手,往里头让,“你有身孕,不能总站着。”
小庄随她往内,却回头看向曾流霜,道:“小国舅不必客气,我常常往娘娘这殿里来,也没跟娘娘见外,你又是太子的舅舅,就是一家人了。”
皇后本想让曾流霜先行出宫,闻言便才笑道:“既然懿公主如此说,流霜,你便也过来坐吧。”
曾流霜拱手道:“是。”果真在下面落座。
小庄望着曾流霜,见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目光盈盈,赞道:“之前虽跟国舅爷见过几次,却未曾如现在这般,好生落座相谈,此刻一见,小国舅真真器宇非凡,娘娘您有福了,有这么出色的弟弟。”
皇后笑道:“哪里,他就空长了个伶俐的皮相,实则跟我一样,都是实心笨拙,只望懿公主别嫌他木讷无礼。”
小庄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说的两家话呢,我倒是觉得小国舅是个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之前在丞相府里,也听人说起国舅的名头,委实是称赞的很。”
皇后笑道:“别再夸他了,留神把他夸坏了。”
曾流霜也道:“多谢懿公主夸奖,微臣实在是惭愧的很。”他说这话时候,偏女性的面孔上甚至略带一丝羞涩,看来温柔无害,竟是个翩翩少年而已。
“所谓‘内举不避亲’,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小庄微笑问道:“不知小国舅如今朝中是何职位?”
皇后道:“他不过是仗着皇恩,才给人称一声‘国舅’,实则也没什么才干,因此也不敢让他入朝为官。”
小庄流露讶异之色,叹道:“都是娘娘你太贤惠了,若是别人,早就在皇上面前举荐,此刻必然是四品以上的职位……”
曾流霜也微笑回道:“多谢公主抬举,不过流霜资质粗鄙,不敢忝列朝班,如今这样已经心满意足,更不敢妄想其他了。”
小庄道:“温文谦恭,良才美质,实在该是国之栋梁,改日我愿向皇帝哥哥举荐小国舅爷。”
皇后忙道:“锦懿……你不要宠坏了他。”
此刻远处给嬷嬷带着的小太子察觉小庄来到,便竭力往她身边挣着过来。
小庄察觉后便起身,主动往前迎了几步,把小太子抱住,又浅笑说道:“我知道娘娘你贤惠,不愿意做这种事,免得给人非议……但由我开口是不打紧的,我也想皇上身边儿多几个可用的忠心臣子呢。”
小庄说罢,笑看了曾流霜一眼,却见他正望着自己。
小庄含笑微微一点头,曾流霜便也微笑低头。
“小明儿,来跟着姑姑……”小庄才起身,领着小太子的手,引着他在殿内走动。
皇后在旁带笑相看,不时提醒小庄留神自个儿脚下,曾流霜坐在下首,也十分端庄,如此场景,看来倒也其乐融融。
就在小庄于宫内的时候,自龙都的东门,走进了两道风尘仆仆的人影。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瘦削,有两撇小胡子,不大的眼睛里几分精明。正有些张皇地看着面前繁荣的都城。
女子生得面若银盘,杏眼有神,身材丰满,透出几分康健的美。
这一对男女,赫然正是乐水的胡老二有道跟二丫头季玉兰。
原来成祥自离开乐水,到了龙都之后,起初还发了两封信回去,近来这段日子,却毫无音信。季玉兰等的焦心,便想着上龙都看看,季老爹也牵挂成祥,看女儿有意上都,倒也同意。
胡有道素来有心季玉兰,见状,便自告奋勇要陪伴,正好季老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有了知根知底的男子陪同,自然更好。
当下两人便一路来到龙都。看了这般繁华景致,都有些目瞪口呆。
胡有道不由叹:“这龙都真大啊,咱们去哪里找捕头呢?”
季玉兰道:“鼻子下面有张嘴,咱们问问不就行了?”
胡有道担忧:“这里人这么多,总不能每一个人都知道捕头……我看悬。”
季玉兰冷笑:“你懂个屁,我虎子哥那种人,走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的……问一个人不知道,那就问十个,问十个不知道,那就问一百个……”
胡有道便赔着笑:“好啦,不要生气,其实我知道去问谁,只要问他一个人就行了。”
季玉兰奇道:“当真?是谁呢?”
胡有道左顾右盼:“现在不能跟你说,咱们得先找到地方……”说着,便拦住一个路人,问道:“劳驾,请问刑部衙门往哪里走?”
季玉兰啧啧称奇,却也不过问,如此打听了几个人,两人分清方向,便去刑部衙门,一直到了刑部衙门外头,有守门的侍卫见两人土头土脑,便喝问道:“干什么的?”
胡有道扯扯衣裳,恭敬上前问:“请问这里有位齐大人吗,我们是他的乡亲,劳烦给传个信儿。”
那侍卫看看两人,终于道:“等着!”果然不再赶人,而是入内去了。
季玉兰见有谱,不由问:“老二,你这里有熟人吗?”
胡有道心里其实也忐忑着,见那侍卫不曾再呵斥,才松口气:“我哪里会有当官儿的熟人,是咱们出发之前,捕头的师父本真大师给我传的信,说是咱们若是找不到捕头,就去刑部找齐大人。”
“哪个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