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一下就是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端着酒杯还欲说些感言,却是被沈浩冷冷一句,“杜公子,我们刚才赌的,可是三局两胜,前两题,你可都是输了。”
杜子腾一听,酒杯里的酒就是被自己抖得洒了半杯,挠头搔耳之际,却是按着沈浩作为筹码的扳指喊道,“一千五百两少说都可以买个好几打你这破扳指了,你拿这扳指抵押,无义在先。”
沈浩一挑眉,这杜子腾还真是会没事找事,这方才下筹码的时候不说,这时候却拿来小题大做。
“杜公子,我这扳指,确实值一千五百两。”沈浩依旧是彬彬有礼。
杜子腾一咬牙,“你放屁。”
沈浩摇摇头,根本不想和这粗俗不堪的杜子腾多说,门口却是琅琅响起一声,“沈兄说的没错,这白玉扳指,的确值一千五百两。”
柳小桃闻声而动,口里还喊着半块未咽下去的莲花酥,就是见得这又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推门而入,折扇一打,好不风流潇洒。
“是崔家钱庄的崔公子。”有眼尖的人立马就是认了出来。
不过是个家里银子多的主,杜子腾翻了个白眼,十分的不屑。
见了崔不归对着在座的一个个打着招呼作着揖,沈浩却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犹自端了杯清酒,继续独酌独饮。
“这枚白玉扳指不过是我崔家提前半年送予沈兄及冠的薄礼罢了,单论这白玉扳指,确实不值一千五百两,可是那日我和沈兄玩笑说道,若是沈兄日后落难,无论流落到哪,只需拿着这白玉扳指到任意一家崔家名下的钱庄,我崔家便会立刻将五千两银票奉上,所以说,”崔不归酣然一笑,“这白玉扳指,值五千两。”
崔不归洋洋洒洒一路说下来,柳小桃就是见得这方才欲发难的杜子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又是看着崔不归和沈浩两人心有灵犀的样子,忍不住地扒拉在沈浩肩头,悄声说了句,“你前脚遭难,他后脚就来了,你们真是伉俪情深。”
沈浩手里的酒杯险些就是倒洒下来,敛着眉,低声道,“谁教你这么乱用成语的?”
柳小桃一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戏本子里头都是这样唱的。”
沈浩扶额,“赶明儿,我得好好教教你。”
正是尴尬的时候,那已然是裸着香肩的曲烟却是双手端着杯酒杯边是盈盈细步边是轻启朱唇,“早就听闻崔家公子俊美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俊美的,那是兔儿爷。”杜子腾敞开嗓子喊上了一句,眼看着杜子腾脸颊晕红,神情愈发乖张没有风度,多半,是醉了。
崔不归毫不尴尬,对着沈浩慢条斯理地说道,“方才问了花妈妈了,说是这曲烟签的是死契,是赎不得身的,沈兄,你可是白忙活了。”
沈浩没有丝毫的失落,只是拾起这桌上的白玉扳指,回头看了看一脸遗憾的柳小桃,学着崔不归的口气,“你看,小桃,你可是白忙活了。”
柳小桃瘪瘪嘴,又是看了看这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美人曲烟的眼神正是来回流转于沈浩和崔不归之间,胸前春光大漏,是无限的魅惑和勾引。
杜子腾晃了晃愈发红润昏沉的脑袋,指着崔不归道,“听说崔公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常年都是流连在这烟花之地,今夜,可是也来风流快活的?”
“我是来找人的,”崔不归对着屋子里扫视了一番,对着方才那还和柳小桃一问一答的蓝衣公子倾身一笑,道,“未来妹夫,舍妹可是等了你许久了,如今,可有空赴约?”
这蓝衣公子猛地就是一颤,这坐在他旁边的柳小桃都可以感觉到这被点了名的蓝衣公子呼吸都开始紊乱了,似乎这崔不归口中的舍妹如猛虎般的可怕。
“安安她……。”蓝衣公子声音已经是不住地颤抖起来,“安安她可是知道我来了这醉花楼?”
崔不归端着这折扇扇尖磕了磕脑门,思索般的道,“估计你再晚到一回,她就该知道了。”
话语才落,就见得这蓝衣公子一提下摆就是夺门而出,慌张得似那过街喊打的耗子一般。
崔不归昂头大笑,柳小桃却又是悄悄附上沈浩肩头,“这个安安是个什么人?”
沈浩一筷子准备去夹这正是热腾的狮子头,老大的一块肉,正是夹到了,被柳小桃一问,砰地又掉了回去,侧耳道,“崔安安,崔家明珠,为人泼辣至极,”罢了,又是多嘴一句,“你问这些做什么?”
柳小桃伸手,悄无声息地就是将沈浩掉落的狮子头夹到了自己的碗里,“我好学学,你看看刚才那蓝衣公子吓成这样,我若是学会了崔安安那一招,待我们契约期满了,找个人嫁了,也要用这种法子把我未来相公训得服服帖帖的。”
沈浩垂头,看似没什么表情,却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契约期满?那还得等挺长时间的。”
看着这蓝衣公子一下子就跑了出去,紧接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崔不归也是跟着寒暄了两句就是无心再留,看了看这满桌的银票,自己好不容易赢来的赌局却是因为这曲烟签的是死契不能赎身而就此由美人兑成了银子,沈浩看着是十分悠然了,可是自己和杜子腾都是一脸的不痛快。
赚了银子都是沈浩一个人的,拐了个美人起码自己想看的时候还可以偷偷看看,这里头,区别还是很大的。
诗会进行到这里,俨然是没了什么趣味,大家不过是喝酒吃菜,拉着美人再捏上两把,碍于有柳小桃在,各位心猿意马的公子也不好多做手脚,都是拘谨得很。
柳小桃又是一扒拉沈浩的肩膀,“要不,我们也跟去看看。”
沈浩一斜眼,“多吃菜少说话。”
“小嫂子要走了啊。”顿时,身旁的一个圆脸公子就是一声高呼,脸上带着明显的热情。
“小嫂子路上小心啊。”
“鄙人就不送了。”
“小嫂子常来啊。”
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余下的几位跟着就是迫不及待地跟着喊了起来。
“他们看起来很希望你走啊。”柳小桃凑在沈浩的耳边。
“他们应该,是希望你走。”沈浩纠正道,可不是嘛,等着这碍事的柳小桃走了,这余下的几位抱着姑娘的,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柳小桃也是拽着沈浩一起身,客气了几句,“那我们,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大家异口同声。
柳小桃拉着沈浩一直就是跑到了这醉花楼大门口前,边是大喘着气边是擦着汗看着沈浩,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哎呀呀,我糊涂了,真是不该把你也拉出来的,里头多好,都是姑娘。”
沈浩跑了一路,却没有丝毫的喘气,身子一斜,倒是不恼,“无妨,你已经把我从温柔乡你拽出来了。”
柳小桃擦汗的手一顿,凑近了几步,换了个口气说,“要不,我再把你送回去?”说罢,还是诡谲地一笑,“你忘了,我也是醉花楼的头牌,桃红姑娘哦?”
沈浩淡淡来了句,“你别是砸了醉花楼的牌子。”
大街上,已经入夜,可人却依旧不少,尤其是这醉花楼大堂前,轿辇人流,来来往往,沈浩下意识地将柳小桃往后护住,又是偏头问着一直等在门外的莫白道,“方才不归往哪个方向去了?”
莫白遥手一指,依旧面瘫似的道了句,“方才崔公子说了,是城西的月老庙。”
031 泼妇出场,无人能挡
月明星稀,最适合情人私会,或者相知好友月下漫步,柳小桃和沈浩,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路上,沈浩也只是不紧不慢的给柳小桃讲解这女英雄崔安安的事迹。
原来,方才那清秀胆小的蓝衣公子姓楚名墨,崔家小姐崔安安乃是自小定下的婚约,二人一同长大,算不上青梅竹马,也算是相识已久。
崔安安今年虚岁十六,楚墨明年就及冠,可两人还未正式成亲,崔安安就已经是把楚墨给管得死死的。
楚家做的是成衣生意,光巴陵城就有四处铺子,一处,就是专交给楚墨打理,崔安安就定下,楚墨这家成衣店,不准做女子生意,就连这女子踏入了成衣店半步,都会去楚墨这里大吵大闹,于是乎,巴陵城自此就有了第一家男士成衣专卖店。
更过分的是,崔安安甚至私下做主,换掉了楚墨身边所有的丫鬟嬷嬷,全都有小厮替代,誓要这楚墨进出无女子可看,城里的人都说,这楚家公子若是真娶了这崔安安,除了银子不愁,其他方面的生活,定是生不如死。
可偏偏,崔安安一直在闹,这堂堂七尺男儿楚墨楚公子也不恼,由着崔安安折腾这折腾那,相交较深的人若是问起,楚墨总是不以为然的一笑,“或许,安安就是我命里逃不过的劫吧。”
沈浩说完,怅然感慨,“所以啊,我倒是觉得,楚墨也该是爱极了那崔安安的,不然,怎会由得她那般胡闹。”
“爱极了还去逛青楼?”柳小桃瘪瘪嘴,“我看,是寂寞难耐,也是管不住自己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沈浩又是伸手握拳,捂着嘴干咳了几声,实在是不知道,这丫头过去没事都是从哪学来的成语句子。
月老庙晚上是没有人的,沈浩带着柳小桃从后门绕了进去,一路直接往前堂去。
在柳小桃不折不挠地第十七此问道“这崔安安大晚上约了楚墨来这没有人的月老庙是不是要私奔”后,沈浩果断伸手把柳小桃嘴巴一捂,柳小桃小脚一蹬,方是要挣扎,沈浩却是用眼神示意前方。
柳小桃抬眼望去,原来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是绕到了这大堂里来,堂内,是一簇簇的明火。
原本该是只燃着长明灯的月老庙大堂,如今两侧架子上的红色烛火却是燃得格外妖冶闪烁,而沈浩和柳小桃,正是藏身在了那鹤发童颜的月老泥塑身后,泥塑前头,是两团绣着莲花的蒲团,其中一个,正是跪着一个清秀妙目的年轻女子,一身鹅黄色的月华裙娓娓拖地,手上还虔诚地握着一尺长的红线,似乎,是在祈祷天赐良缘。
“那就是崔安安。”沈浩悄声说道。
柳小桃闻声,就是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细细地打量着这崔安安,崔安安正是闭目默念着什么,眉眼小巧,肤白若雪,已经渐渐袅娜起来的身姿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一样藏着无限生机。
柳小桃直起身子趴在这供台上,还欲看得清楚,却是被沈浩硬压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那火急火燎赶来的楚墨。
“安安?”楚墨轻声地,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这脚步才踏入这大堂里头,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往下走似的,就是驻步在那,不敢前行一步。
“你来啦。”崔安安轻轻一叹,气若微兰,声音藏着飘渺与哀婉,柳小桃不禁抬眼戳了戳沈浩,瞪着眼睛,似乎在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泼辣小姐崔安安?
柳小桃才是疑惑,就是隔着这月老泥塑上头的红绸缎看到崔安安突然猛地站起身,转头就是对着晚到的楚墨似筛豆子一般张嘴质问道,“你还知道来啊?怎么这么晚?去了哪?到了哪?见了什么人?”
楚墨一愣,才是准备张口解释,崔安安却根本不给楚墨喘息的机会,手一叉腰,“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才哥哥来告诉我了,他是在林家酒馆找到你的,你偷跑去喝酒了,是不是?”
楚墨心头一颤,蓦然懂了,崔兄果然还是够意思,不过是去了酒馆安安就气成这样,这若真是要安安知道自己去了醉花楼赴那杜小侯爷的约,岂不是要掀了房梁去,即便,自己不过是为了家里的生意才去的。
“安安,我……。”
“今天你家来我家提亲了,”崔安安突然岔开了话题,瞪着眼又是继续问道,“然后你大晚上就跑去喝酒了,借酒消愁是不是?苦从心来是不是?”说到这,崔安安的语气却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声道,“其实,你根本不想娶我,是不是?”
看戏看到这里,柳小桃忍不住拉着沈浩道了句,“你看,我都说了,这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谁在哪里?”楚墨盯着那月老泥塑端详了许久。
沈浩见势把柳小桃往那蒙着桌布的供台里头一拉,两人就是咕噜噜地滚到了里头,柳小桃正是被沈浩搂在怀里,有些不舒坦,方想调整调整姿势,却是被沈浩箍得更紧了,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你别转移话题,”崔安安一把拉住楚墨,“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娶我?是不是听了坊间那些传言,说我又凶又泼辣又没人情味还不懂温柔,让你也怕了。”
“安安,”楚墨皱着眉,凑近了对着崔安安道,“我从未这么觉得我,也从未说,我不娶你啊,我们俩,自五岁就定下了婚约,是注定的夫妻。”
“注不注定不是你说了算,”崔安安一抹眼泪,摊开手中那尺红线,低头道,“这是我今早从月老庙前求来的红线,方丈说,若绑着红线的两个人是有情人,那这红线就算是用这满架子红烛都烧不断,你敢不敢与我试一试?”
“不过是天方夜谭。”楚墨明显不相信。
崔安安却是下定了决心,强硬地拉过楚墨的手腕,就是圈圈傍上,而自己,也是早已经准备好。
红烛燃得生机勃勃,火苗还不时地噌地一下向上窜跃,楚墨和崔安安正是分站在一支红烛的两边,一道细细的红线将两人相连,下头,正是这虎视眈眈的火舌。
“你说会不会断?”柳小桃掀起这一缕桌角布,瞅着外头的两人,心里满是担忧。
“你希望它断还是不断?”沈浩被柳小桃的身子压着,扭着脖子说话都有些吃力。
“当然是不断,”柳小桃便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便是补充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月下老人也会保佑红线不断的。”
“你方才还说,这男人靠不住。”沈浩一挑眉,眼里淌着流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供台下,似一方反着月光的深潭。
“那倒也是,”柳小桃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在我眼里的,第一靠得住的就是银子,其次,是老爹,再是孟珍珠,然后,才是我未来的夫君。”
片刻时光,在这时,却是十分难捱,大堂仍是烛光灿灿,崔安安紧闭双眼等待着结果,许久,才敢慢慢张开。
“墨哥哥。”崔安安突然一声惊讶的呼喊,却是见到楚墨一直用手掌覆着烛火,而烛火上头的红线,却是丝毫未损。
“墨哥哥,你的手。”崔安安赶紧就是拉过楚墨已经被火燎伤的掌心,已经烧伤了大块的皮肉。“墨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楚墨安然一笑,“你看,若是我这只手烧坏了,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