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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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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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掩上了双耳。
其实面对剧烈的响声,只要张开嘴巴,耳膜自然可以缓冲强声的气压,只是近些年,每逢打雷,张柳总会紧张的捂住她耳朵。所以一遇上同样状况,她最自然作出的,是被张柳同化的反应。想起往事,叶暖望着灯光发起愣,眼中光彩迷离,唇畔笑意浅浅浮出,颇为暖人。
旁观着叶暖一举一动的方蓝,眼前再度有了错觉,好似面对的不是往常的清淡眉目,而是一朵在柔和的灯光下,悄然绽放的夜昙花。他的心理,不知为何,生出些许暖暖的恍惚之感。

叶暖在楚家的生活,平静、单调又无趣,衣服鞋饰不用她操心,一日三餐有人也自动端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若不是每月初一十五,叶暖可以去偏院,否则这日子,真像是在养猪。
偏院的日子,虽然与平时没啥两样,没了日日可见到的身影,张柳只觉得无聊,为了打发时间,更为了减轻思念,张柳和叶暖一样练起张平娘娘教的武艺。也许张柳颇有练武的潜力,还没到半年时间,一只擀面杖就已被他舞得风声渐起。张平娘娘本来很是担心,张柳所为渐渐偏离正常男子习性,张柳只道“旁人眼光我并不在意,我想保护秋儿和娘娘,身体强壮之后,才可以为秋儿分担重压!”
张柳此言,让叶暖感动的同时,也颇对她的心意。初一从偏院离开时,她就暗自存了给他找一件合手刀剑的念头。这日正逢十五,叶暖一早就让小侍去偏院与张平娘娘和张柳打了声招呼,而后出门去了市集。
要挑笔墨叶暖在行,刀剑可就完全是门外汉了。听店老板介绍了数十种刀剑,叶暖面对三种不同材质、不同长宽的利剑,犹疑着拿不定主意。
其实依照店老板的想法,三把都买去才是他愿意的结局,不过也知道不可能,便给了叶暖一个选择的参考:不同气质,匹配不同刀剑。
张柳的五官,俊美中偏向柔和,穿上青衣,倒也有几分爽利的英气。叶暖想了想,指着一把一臂长的青峰剑,终于结束了犹豫不决的选择。
付完银钱,叶暖喜滋滋地抱着剑出门,也许是太高兴,以致没看见迎面奔跑过来的人。俩人一头撞上,不约而同地发出“啊呀”一声惊叫。
不等叶暖道歉,旁边一人就拉起与她撞上的人,嘴里嚷着:“别耽搁了,大人等着你去验尸呢。”
原来是赶去验尸的衙门仵作,叶暖也不多话,告了声:“对不住。”
天子脚下的云京,治安一向平静,极为难得发生的这场命案,就如一滴落入热油中的水滴,立马打破了浮于表面的风平浪静。
锦华街上奔走的人群,就像那四溅的油滴,口中噼里啪啦地传达着命案的消息——
剑铺的隔壁就是璎珞铺,叶暖被撞后,抬头正见那铺门口高悬的红色璎珞随风轻扬,叶暖看看怀中,想起青峰剑还没有任何装饰,跨进了璎珞铺。
铺里正有一对母女也在挑拣剑穗,母亲四十多,女儿还扎着总角。这个年纪的孩子,性子正是跳脱的时候,那女孩翻看了一阵各色璎珞之后,骨碌的眼珠忍不住四处乱瞅。
不知是看到什么,她一扭身窜出门,片刻后抓着一个同龄蓝衣女孩回转到铺门前,拖着女孩手臂不放,在铺门前交谈起来:
“看到姐姐在这,你怎的不打招呼?”
“不得了了,飘香院里血流满地呢!”那被抓住的蓝衣女孩,比她矮半个头,虽然有些秫她,却还是被其他事吸引住,以至精神亢奋的嚷着回答。
“咋回事?”拦住她的女孩好奇起来。
蓝衣女孩更是一脸激动:“你不知道,一个姓金的老馆侍刺死了他的恩客!”
“死了一个恩客没必要大惊小怪吧!”问话的女孩转头看了看母亲脸色,不屑的撇着嘴。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那恩客是什么身份!安平王的贴身侍卫都出动了!”
铺中妇人注意到她孩子听完话一脸茫然,也有些讶异,看向门外那被拦住的女孩:“难不成是皇亲国戚?女帝膝下无女,能称得上皇亲的也只有安平王和安乐王两位了。安平王自然不会与这些馆人馆侍扯上关系,那定是安乐王!”
“王姨猜错了,不是安乐王!”蓝衣女孩摇着头,“很多人都说安平王洁身自好,但她身边有个出生小娘的生母!告诉你哦,死的恩客就是那姚娘!”
“是姚娘唉!怪不得怪不得。”妇人的孩子故作老成的抿着唇点头,随即却暴露了孩子心性,她摇着妇人右臂,仰望着母亲的眼里带着恳求,“娘娘,我们也去看看?”
……
妇人很快挑好剑穗,带着孩子走了。
铺中伙计伸出脖子朝门外张了两眼,显然也很好奇,但随即意识到自己伙计的身份,有些垂头丧气的转回眼,对着铺里剩余的唯一客人叶暖叹气:“那姚娘每年都要闹出一出戏,这次,算是她最后的谢幕。——客人您不去瞧瞧吗?”
没等叶暖回话,那伙计又自顾自地说道:“那小娘死不足惜,可惜了那金馆侍,听说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曾是个像李家一样的大家公子呢!没想到年老成了馆侍,还是被这姚娘缠上了。唉,落难本已经够凄惨,刺死恩客,如今连好好身葬的地方都没了!”

往日人头攒攒的听松楼,如今冷清稀落得大跌人眼睛,就连跑堂的小二,留下一壶茶也跑得没影了。
人心,果然是最不安分最浮躁的东西!站在听松楼二楼窗前的甲易,瞥过视线下飘香院前黑压压一片人头,感慨地暗自摇了摇头。
当今女帝无女无子,百年后继承大统的人选,寄托在女帝一姐一妹各自所生的独女身上。两位小王都是能文能武,能力也在伯仲之间。当初女帝训练了她和乙尔、丙弎、丁斯、戊午和己流六人,作为下任女帝的贴身侍卫。因为迟迟无法在安平王和安乐王两位小王中选出最终人选,三年前她们六人被训成时,女帝只有让她们自己抉择主人。虽然安平王多有仁名,却因为出生的关系,难以被看好。所以除了她和丁斯跟了安平王,其余四人都投向安乐王。
人出于本能,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在她眼里,安乐王表面上笑脸迎人,其实笑不入眼,最深沉不过。而安平王虽常常是一副木纳疲惫的脸,却真实可信。即使她也对云京有关于这安平王的消息心有疙瘩,两相比对之下,她还是觉得安平王更让人放心。
她们六人,都是孤女出生。而她,年最长,也最没雄心壮志。跟了安平王,只为得半辈子安稳。谁知与她关系最好的丁斯因为不愿与她为敌,也跟来了。
在安平王手下三年,她才慢慢了解了这位本该是天之娇女的小王,为何总是面色无华。每当听到那东西又在外惹什么麻烦,安平王本就没多少喜悦的面色,更是疲惫。她看在眼里,怒在心头。若不是觉得奴仆不能擅自做主,只怕早忍不住把那不知分寸的东西暗暗料理了。
被安上这样一个拖她后腿的生母 ,即使安平王再怎么建功,在百姓眼里,最感兴趣的还是她的笑话……

甲易望见匆匆朝听松楼奔来的丁斯,心情略微一松——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今日,也应该是她家主子可被云京城里百姓看的最后一场热闹了。
上得楼来的丁斯,在一身黑衣的二十三岁女子面前单膝跪地,抱拳汇报道:“宁主子,仵作翻看完院内地上两具尸身,做出结论:偏院那主是心口被剪刀刺穿,死于失血过多,而金馆侍,则是刺死姚娘后畏罪自尽。”
黑衣女子移过眼,目中光彩全无,只微微点下头,让丁斯起身。
丁斯站到黑衣女子面前,放轻声音道:“那主的尸身,丁斯已按照宁主子的吩咐,交由后卫收敛,三日后葬于安古寺。”
黑衣女子再度点下头,沉寂半盏茶后好似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去飘香院给馆爷些银,让馆爷买副薄皮棺材,叫他别让那金馆侍暴尸荒野吧。”
“回宁主子,金馆侍已经有人收敛,还花了一百银送去慈心堂超度安葬了。”丁斯答道。
身负血债又无人收尸的犯人,官府一向把尸体拖到城北乱葬岗挖个坑了事,旁听的甲易大惊失色地叫出声来:“身负血债之人,怎能入寺院庙宇?”
“出钱收敛之人,是楚家新出炉的二小姐。那楚家二小姐说,人死为大,而且还说金馆侍不是伤人造杀业,反是做了两件功德。”丁斯瞧着主上神情肃穆之中也有关注,原原本本把她所听到的话复述出来,“活得艰难才会自寻死路,世上少了一个受苦的灵魂,此为功德一;见旁人身陷弥彰无法解脱,出手了断恩怨的同时,也渡了一个苦难的灵魂,此为功德二。
……一报还一报,身后即再无俗尘纠缠,所以,他理当该由法师引他去往生路。”
“楚家二小姐?”这个名字好熟悉,甲易听完,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旧事,当即讶异的喊出口:“是那个——原名楚文华,现名楚秋,也就是原来的那个码头运货伙计张秋!”
只是张秋这个名字,与她主子安平王所涉及到的牵扯颇为尴尬,话说出口,甲易面上顿时现出懊恼之色,苦于一时间想不出说些什么补救,唯有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主子。
黑衣女子不以为冒犯,示意甲易不必惊慌,也难得有兴趣提及旁人名字:“楚秋?疏财仗义之外,倒也是个不愿忘本的真性人!”
看主上模样,显然对那楚秋很有好感,丁斯抱起拳,弓起的身子像一头准备行动的豹:“宁主子,可要属下去查查这楚秋的喜好,以便结交?”
“不用了。她既然说一切姻缘孽债到此结束,且如她所愿吧。”心中到底还是未能全然释怀,黑衣女子过了许久才答话。她独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直到耳边听到陆陆续续离开飘香院往听松楼走来的百姓口中的交谈声,她才无意识的在口中重复着听来的话:“结束了,真是结束了……”仰着头望天,眼中一片迷茫之色,面上表情说不出是长久操心的疲累还是乍然解脱后的轻松。

光阴箭,指间沙?

光阴箭,指间沙
清明过后谷雨,一声惊蛰,拉开了禾国三年一度春试的序幕。
云京五大家族,萧家为商,乔、孟均分禾国一半兵权,楚、魏则以文来掌管天下士林。而每三年一次的春试,则是两家暗蓄精力,以期争个高下的时机。
若要问起楚魏两家对立的由头,还得追溯到三十六年。那年春试,历来是禾国书院之首的雁翎书院,参加那届会试的有二十七位士子,不仅大半中举,还囊括了前三甲。其中状元是想当然的落于风头最盛大楚家楚余年身上,榜眼和探花却是颠了各个。雁翎书院到士子,大多是云京贵族姐妹,彼此知根知底,谁得第一谁是第二,同窗之间心里最有数,再加上那届殿试女帝并未亲自文策,只指派了礼部的两位大臣主管,由此士子们便猜测李继诚之所以能夺走本属于魏振昌的榜眼,应该是李家比魏家家业大的缘故。
好在魏家是李家姻亲,也一向依附于李家,事情过了半月,便再无人议论。但人活着本来只为自己,何况是别人把本属于自己东西抢走?魏家表面照常,二十三年后终于找到一个翻身机会,借此不仅扳倒了李家,还一跃取代了李家在云京的地位。
这些年魏家广揽门生,势力直逼已有近百年基业的楚家。魏楚两家,在朝在野,渐渐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听说今年魏家又收了雁翎书院出来的十个得意士子,往年楚家接纳的士子虽比魏家少,但也不会少于五个,旁人见楚家家主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猜测楚家是贵精不贵多。
楚余年的打算,还不仅仅在此。旁人再好,也比不得自家血脉。自认回叶暖之后,楚余年一门心思都挂在叶暖身上,这一年多来叶暖都是日以继夜埋头攻书,楚余年欣慰之余,根据每月考察的功课,她对叶暖信心十足。听说这次殿试是女帝亲自主持,为了在大殿上让楚家沉寂多年的二小姐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楚余年对外隐瞒了叶暖大部分情况,而且表面上还对一个姓闵的士子特别看重。
人说十年寒窗苦,一朝天下知,她楚余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送试前几天,有关叶暖的行为举止,早已经由方蓝传达至楚余年耳中。楚余年听了直点头——不怯场,首先就走出最关键的一步!而后考场五日,楚余年也探知道叶暖临场不乱,镇定答完五场笔试。出了考场后,问及答题情况,叶暖回了句“尚可。”
楚余年想听到的,就是尚可二字。考场最忌自满,不骄不躁才能发挥正常水平。她心下喜悦,极好脾气地随口应下叶暖回偏院看张家的要求。

一场维持五日的无硝烟争战,终于拉下帷幕。大部分士子在忐忑不安等待成绩的时候,选择闷头大睡一场来解去精神和身体上长久积聚的疲乏。而叶暖,经过一年多苦读,成果很明显,因为本就对出人头地没什么兴趣,所以考场上略尽心力之后,并没有太大心理负担。选择回到张家,不是释放压力,而是一解离别的思念。
家有考生,负担最重的还是家人。再加上叶暖与张家不能住在一起,张平和张柳心忧尤甚。一见叶暖进门,张柳和张平就围拢到叶暖身边,只是怕给她增加压力,只能用挂念和心疼的眼神默默瞅着叶暖。
她(他)们心意的,叶暖不用瞧也明了,她一改往日的沉静,扬眉调笑道:“早知道娘娘和柳儿这么担心,我就争个状元回来了!”
“秋儿在我们心中是最好的,不必用状元来证明什么!”张平摩挲着蹲在她身前的叶暖头顶,感慨道。
张柳也急着补充:“是不是状元,我们无所谓。只要秋儿别累着就好。”
心中的温情涌动上眼眸,叶暖笑意更深:“状元是没我份,但也不会名落孙山。所以么,跟本不累。哪,你看看我,比上次来还胖了点呢!”
张平摸上叶暖双颊,捏了捏,了然地点头:“寒窗苦读,哪有不瘦的道理。看来秋儿不是不能争个状元,而是根本就没尽力,秋儿心里可是有其他打算?”
相处久了,自然心意相通。叶暖见这偏院不该有的下人早被打发了,便颔首道出了心中所想:“官场就是一弯深水,官越大,涉水越深,到时候脱身也不容易。我只想混个小官,一来不会太累,二来也不至于身陷权利争斗。反正当初的约定里,楚家不知我深浅,没给我定下什么重要目标!”
“好几日不见,秋儿也学会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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