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紫诺这样一通数落,铃儿眼中含了一包泪花,硬是强忍着压在眼底没有流下来。只是吸吸鼻子,默默低头数着手指,像是一个虽然受了委屈却明知是做错事不敢半点哭诉的孩子。
“好了好了,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和铃儿。”海棠低低地说,起身走到唐小宝身边,拧着眉头看着他湿透的衣裳,摸摸他冰凉的脸蛋。这么冷,只怕他会冻感冒的,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谷底,上哪去找干净的衣裳。
紫诺上前一把背起唐小宝,“晚上湖边寒气太重,我们先去树林那边生个火把衣服烘干再说。”
找了块干净些的草地,紫诺把唐小宝靠在一颗大树,随后拾掇来一些干树枝总算生了一把火。
海棠将外衣都晾在树枝上烘干,铃儿和唐小宝歪在树背上睡得很香。紫诺围在火堆前边烤火边添柴,红色焰光照得他那张脸暖融融的,然而眼中含着一抹忧愁,抿着薄唇似有所思。
“你好像在担心什么?”海棠凑过去问他。
紫诺盯着幽幽火焰,沉声道:“我在想二十年前那个有关断天涯的神秘传说。”
“这个我听傲风提过,难道那场灾难竟无一人生还吗?”海棠散下湿漉漉的头发,用手指轻轻梳理开来,凑近火堆哄干。
紫诺摇摇头,神情凝重,“二十年前的那场天灾,让整个城镇瞬间化为乌有,一夜之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断天涯谷底还有此等光景……”
海棠渐生困意,打着哈气,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那么多干什么,明儿一早说不定你的人就找到我们了。”
“你不知道,断天涯底深不可测,任凭江湖上顶级的轻功高手也飞不上去。但是我最担心的是……”紫诺还想说下去,余光瞟见旁边的海棠竟然坐着睡着了,想来这几天她一定身心俱疲。
脑袋瞌着膝盖,一头柔软青丝散在右侧,冒着一丝丝淡淡的水气,白皙的手指还插在墨发里,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兀自入梦。浑然不知,搅得一旁的紫诺心生荡漾。
紫诺挪到她身边,动作轻缓让她慢慢靠在他身上。
火堆旺盛,映得紫诺的眼睛熠熠生辉。
希望是他杞人忧天,但愿是他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所有人明天会更好吧,滚走,,,
、第五十四章
翌日清晨,海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见紫诺背着唐小宝准备出发,赶紧拉着铃儿到湖边洗了把脸。
海棠和铃儿只管跟在紫诺身后,朝着树林里的光亮一直走,慢慢地发现空间越来越小,似是走进了一条拥挤的崖缝中。铃儿不住抱怨,海棠也严重怀疑这是条死路,但是对于毫无方向感的她们两来说,只好乖乖听从紫诺的指令。
走了好一段路,紫诺突然停下,海棠纳闷地偏头看去,前面已经无路可走,茂盛的枝叶缝隙闪烁着零星的光影。海棠惊喜大叫,侧过身去掀开挡着洞口的藤蔓枝叶,豁然一股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眼睛难以睁开。等慢慢适应外面的光亮后,她毅然一头钻了出去,顿时眼界一片开阔。天沧野茫,好一幅柳暗花明山河图。
原来外面另有乾坤,他们所处的位置居然同样是一处悬崖,当然相较于断天涯来说微不足道,这个悬崖一眼便可望得见底。
正所谓苍天如图盖,大地如棋局,大约就是此情此景吧。
头顶火红的艳阳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一般。放眼望去,崖下农舍良田纵横交错,偶尔冒出几缕袅袅炊烟,街市林立的城镇亭亭而立。
而后跟出来的铃儿亦是一阵欢呼雀跃,拉着海棠笑着跳着,她们就像是久经荒漠之人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寻到了一抹绿色。
然而紫诺面色阴沉,眉宇间的凝重越来越甚。
海棠不由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看到人烟难道不高兴吗?”
“对啊,表哥,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只怕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了。”紫诺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农舍,沉声道:“我从未听人说断天涯底还有这么个地方,地域图上也未曾看见有关记载。”
海棠不以为意,不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是你孤陋寡闻呢。”他还真当自己是百科全书呢?
紫诺淡漠地瞟了她一眼,幽幽地说:“怕只怕眼前的城镇便是二十年前那场天灾后凭空消失的城镇。”
“你的意思是死于那场天灾的人都没死,城镇也在。天翻地覆,地域交错?”海棠愣了愣,随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赞同道:“照你这么说似乎有这个可能,即便这样也是皆大欢喜的事。”
紫诺嘴角牵起一抹嘲弄,“恐怕对我们来说是个噩耗,这些人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世人都不知晓?”
海棠看不惯他那副看透世事的模样,立即反驳道:“说不定是人家乐得避世隐居呢?”
紫诺肃容道:“即便是要避世隐居,难道连因为有事离家在外而幸免于难的亲人都不想见吗?据我所知朝中就有两位大臣都是当年赶着科考离家而存活下来的人。”
“那你的意思的是……”被他如此无懈可击的一个个推翻,海棠不禁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放眼扫视一圈,紫诺正色道:“不是他们不想让世人知晓他们尚在人间,而是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表哥,不会吧,难道我们会被困在这里。”铃儿一脸不乐意,希冀地看着紫诺。
“但愿是我猜错了,不然我们也许真的只能在此长居。”
海棠此时再看崖下的城镇风景,再也提不起方才的愉悦欣喜的感觉。一生一世被困在这里,虽然她的确很想过潇洒自在的生活,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下了山崖,到小镇上勉强找到一家客栈。小二初初很欢喜,但看到他们的服饰之后,眼神便带着几分探索与好奇。铃儿和紫诺去外面打探情况,海棠坐在床沿喂唐小宝喝粥。
折腾了一上午时间,海棠也觉得肚子空空的,想到紫诺之前的分析却又兴致缺缺。
房门打开,紫诺脸色越加难看,海棠一看他的脸色,心不由得一沉,试探地问:“可打听出结果了?”
紫诺微微颔首,“的确与世隔绝,他们在此一困就是二十年,由之前热情高涨寻找出路到后来心如死灰逐渐接受既定的事实。现下最糟糕的是我们没有盘缠,很快温饱都会成为问题。”
说着铃儿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各色吃食,焦急地问:“表哥你身上没带钱啊,海棠姑娘呢?”
“别看我,我身上也没带钱。唯一的镯子拿来抵押房钱了,我还指望你们回来后把它赎回来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盯着铃儿手中的甜点。
铃儿委委屈屈地说:“这是我用我娘给我的玉换来的,谁知道你们出门都不带钱啊!”
海棠苦笑一声,不可思议道:“也就是说,今晚过后我们就要露宿街头沦为丐帮子弟了?”
海棠语气中的兴奋感令紫诺与铃儿皆是一脸嫌弃,想想也是,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王爷,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骨子里的尊贵傲气当然对乞丐这种职业不屑一顾。
“娘子……”耳畔响起唐小宝带着哭腔的呼唤。
海棠急忙回身,喜极而泣:“小宝你终于醒了。”
唐小宝一阵抽泣,哭诉道:“小宝好怕,娘子抱抱。”
海棠轻轻搂着他,哄道:“小宝不怕,娘子一直陪着你。”
看着两人亲昵的拥抱,特别是彼此间亲昵的称呼,房间内的另外两人瞬间石化。
铃儿瞪着眼珠子,支支吾吾开口,“所以,海棠姑娘你是成过亲的人!”
海棠微怔一下,方才自己太激动了,此时才觉出不妥。慢慢侧过脸去,只见紫诺直直地看着自己,脸上写满震惊二字,眸中的受伤神色一闪而逝。
她刚想张口解释,紫诺绝然别过头去,下颚绷得紧紧的,胸口起起伏伏似在颤抖,袖子被他越攥越紧。良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娘子,我饿。”唐小宝低低咕哝道。
海棠正犯难,铃儿上前将手中的糯米饼递给他,笑咪咪地说:“这个给你。”
唐小宝接过饼子,看着那双弯弯的像月牙一样漂亮的眼睛,不禁甜甜一笑,“神仙姐姐你真美。”
岂有此理,海棠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饼子,佯怒道:“你娘子美还是她美?”
唐小宝眨着眼睛看看她手中的糯米饼又看看粉雕玉琢的铃儿,一本正经地说:“小宝觉得还是姐姐比较漂亮。”
“海棠姑娘,你家小相公好可爱啊!”铃儿被他认真的样子逗乐了,笑声似银铃一般飘荡在唐小宝的耳边,他那痴迷的表情惹得海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铃儿和唐小宝大约是性格相似,磁场相合,竟然一见如故。两人很快打成一片,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路叽叽喳喳笑个不停。却丝毫没有感染到身后的两个人,海棠和紫诺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街上,两人互不理睬。
此次上街,海棠明里打着让唐小宝出来透透气的旗号,实则是体察民情,见机行事。要是不趁机好好干一票,明儿他们就真要沦为乞丐了。
这不目标来了,好久不曾干老本行,也不知手生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花,O(∩_∩)O~
、第五十五章
一名胡须拉杂中年男子左摇右晃向他们走来,手提一壶酒,一看就是刚从酒肆出来,路人大概早已习惯皆目不斜视。这里的人因着与世隔绝穿着皆很朴素,而这名男子衣着虽称不上华丽倒也不用于其他人那般简朴,腰间佩有玉佩香囊等物,海棠初步推测应是这里的小地主角色。
海棠快步上前,特意轻轻将他撞了一下,又状似不知情,赶紧一把将他扶住,笑容和善可掬道:“大爷小心。”
男子撑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愣了半晌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后甩开她的手,口中喃喃低语,继续往前走去。
海棠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尚且还算满意,将它们分成四份。紫诺显然瞧出始末,冷着脸摁下面子,讪讪地接过海棠手中的碎银。海棠见他那个便妞的样子,得瑟一笑。
“娘子,你不是说身边没带银子吗?”唐小宝捏着海棠给的银子好奇地问。
旁边铃儿一脸不悦,瞥了眼对面的零食小摊,不情不愿地拿在手心后,低声鄙夷道:“海棠姑娘你怎么能偷人家钱呢?”
唐小宝听了,皱着眉头,“娘子,偷钱是不对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第一次对她有了嫌弃的神色。
海棠大怒,“一个两个都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饿死你们算了。”
他们盘算了一下,既然不可避免要久住此地,就这点钱天天住客栈显然是不够用的。再者,海棠也没有再去偷钱的打算,毕竟这里的百姓大都不是有钱的主。现下只能去村里租间小农舍,慢慢再想些赚钱的营生,以此度日。
城门颓败失修,早就无人把守,三两个的年纪尚小的乞丐靠在那里,满面灰泥瘦瘦干干,衣衫褴褛的不成样子,对着他们投来兴奋期盼的眼神。毕竟以他们的穿着来看,的确像是有钱人。
海棠无视他们乞求的眼神,心里一直在思考以后该找个什么样的活计赚钱。谁知两个头疼的家伙一见那么小的孩子,顿时心有灵犀共生怜悯之心,走过去将身上的碎银尽数丢进乞丐面前的破碗中。
等到海棠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小乞丐神色激动,慌忙拾起碗中的碎银,口中边感激地道谢边起身仓皇而逃。
海棠无比痛心地望着他们逃跑的背影,气得不能言语,对着唐小宝和铃儿的脑袋一人一个爆栗,“嫌弃我的钱脏是吗?有钱施舍别人,我看到时谁来施舍你们。”
说完气呼呼地顾自离去,留下铃儿唐小宝委委屈屈地一齐看着紫诺。
顺着农家的羊肠小道走了好一段路,紫诺紧跟上她,宽慰道:“还在生气?他们都是小孩心性,其实并无恶意。”
海棠摇摇头,无奈道:“我不是气他们,我是气我自己没有能力。希望能赶快找到出去的路,他们现在因为新鲜还没有厌烦的感觉,要是永远困在这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铁定受不了。”
“那你呢,你就不会厌烦这种日子?你不想出去吗?”
海棠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想啊,花花世界锦衣玉食,谁不喜欢。但是我跟你们不一样,就算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不会厌烦。这里没有外面的勾心斗角和利用算计,有我一直想要的青山绿水、自由自在的惬意。”见紫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是不甚明白,旋即自嘲地想自己怎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些话,忙说:“算了,你是王爷说了你也不会懂。”
说完沉默不语继续行走,紫诺亦是一阵沉默,只是喉间发出一声叹息,眼底多了一丝无奈。
他们找到一家农舍,主人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十分慷慨热情,家中有一个带院子的小茅屋多年无人居住。她见他们有意租下,乐呵呵地邀请他们去看,并许以低价租给他们。
茅屋久未人居,的确很破,但是胜在院落宽敞,家具还算齐全,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稍微改造清理一下还是能住人的。于是海棠立刻爽快掏钱,待妇人走后,吆喝那三个人一起打扫清理。
该修的修,该扔的扔。一番活计还未忙完,那妇人走进来冲里面喊道:“姑娘,在吗?”
海棠放下抹布,用袖子擦了擦脸,应道:“是王婆吗?就来。”
刚出了屋子,见王婆领着一名男子进来,那男子一扫之前颓废的模样,精神抖擞地跟在王婆后面。海棠登时吓得浑身一颤,当时就想掉头进屋去,王婆却喊住了她。
紫诺三人一见是那名男子顿时缩回了脑袋,海棠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假借擦汗用袖子挡了挡脸,尽量镇定地问:“王婆,找我什么事啊?”
王婆笑眯眯地引着身后的人上前,答道:“不是我找你,是镇上茶庄张老板找你,人可是一路打听追了你好多路才找到我这来的。”
一路追小偷吧,可是见王婆脸上似乎并无端倪,仍是一脸憨厚的笑,海棠攥着手指壮了壮胆,“不知张老板找我所为何事?”
张老板几步上前,并不急着瞧用袖子挡着的脸,反而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睛却在打量她的衣裳。海棠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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