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亲自送走沈老板,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街道人群之中,不禁舒了口气,几番唇舌功夫下来,她早已身心疲惫。
回了唐府唐傲风直接去找唐五爷,将早上的事悉数告知于他。唐五爷深邃眸中露出赞赏之色,海棠这孩子他果真没有看错。
唐傲风在旁边欲言又止,“老爷,海棠这丫头看似温和性子极烈,她要是知道你算计他,她不知会作何想法。”
唐五爷神色骤变,眼中森林的寒意吓得唐傲风立即禁言。
“什么算计,这两年好吃好喝供着她,如今唐府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不该挺身而出吗?再说你也看到了,兴许根本不用那层关系,海棠也能帮我谈成这笔生意。”
唐傲风低头不再说话,但愿这事能够朝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安,他默默退了出去。
每到月末,就是紫诺最忙的时候,平时的政务本就繁忙,外加月底盘账结算,连着几晚操劳下来眼睑下方一片乌青。晚间时刻,傲雪索性命人直接将饭菜端到书房。
闻到菜香,紫诺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走到圆桌那边坐下,顺手接过傲雪手中的一碗鸡汤,刚咽下一口,突然抬眼望着贺云铭,“沈老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贺云铭抿了抿唇,道:“出了些变故,今天早上沈老板去了夺翠楼见了唐五爷的人。”
紫诺放下汤碗,微感诧异,“唐五爷?当初他不是无论如何都要与我们合作吗?怎么又和唐五爷有所牵连?”
“线报称唐府生意大不如前,所以唐五爷为了这次合作,下了血本托人出面搭的线,谈了半天下来沈老板有些心动,而且沈老板见面的人是海棠。”
突地眼皮突突地跳,紫诺不动声色地执起银箸,往碗里加了块菜,薄唇里发出一声嘲弄,“下血本托人,还让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唐府难道已是一个空壳子不成?”随后似乎将此时抛诸脑后,默默吃饭。此事就此打住,就在贺云铭寻思着正要退出去之际,紫诺眼锋一拐,猛吞下一口饭菜,声音尽量平静,“你给我拟一份书函给沈老板。”
贺云铭呆愣半晌,瞧了一眼紫诺那晶亮的眸子,心中不禁一慌,“爷,万万不可,此事岂可儿戏。”
“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同意了,照我说的去办。”紫诺沉声道。
仿佛赌气似地,贺云铭默不作声走至书案上,拧着眉头提笔书写。
廊檐下回廊的石雕护栏上斜靠着一名男子,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脸上,肤色若凝脂一般光洁剔透,一只脚笔直地平放在护栏上,另一条半曲的腿上耷拉着一双修长的手,另一手执着小酒坛子,对着明月懒懒地喝着,孤寂的身影似乎与月色融为一体。
黑暗中一道光影闪过,来人单膝扣地,“少爷,紫诺主动放弃这笔买卖,下一步该怎么做?”
男子似是十分诧异,“他这招棋我确实看不明白了,关于那名女子你查到了什么?”
“唐五爷的那名义女,属下查到她曾是紫诺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年紫诺颇为上心,后来出逃为唐府所救,至今在诺王府仍是个不能私下谈论的人,属下猜测紫诺退出十之八九与她有关。”
“唔,难不成那小子果真情窦初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让沈老板想方设法让他们成不了。”男子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来人,琉璃灯下,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
翌日沈老板的仆从特来唐府告知他们,沈老板决定与唐府长期合作,并让他们择日上门与他相谈合作事宜。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知当海棠和唐傲风再次拜会他的时候,他已然变卦,“真是抱歉,我们已经找到一家更合适的商户,供应及时,样品也更适合我国客户,再次深感抱歉。”
但见沈老板的态度,海棠同唐傲风便知此时再无转圜余地,然而却也心中有数,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无视行规。
“买卖不成仁义在,二位不如在此用过午饭再行回去。”沈老板客套道。
“不必了,沈老板的盛情,我们承受不起,告辞。”
同一时间唐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唐五爷,久仰久仰。”
唐五爷一双眸子细细审视眼前这名英俊潇洒的男子,淡淡应道:“何事?”
男子一脸微笑,不急不恼,兀自端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听闻五爷最近与北国的沈老板做了笔好买卖。”
从男子的样貌气势便知此人不简单,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起来,但唐五爷多少年江湖历练下来,自然面上不会显露半分,深邃眸子瞟了一眼,语气沉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下想说的是您这桩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唐五爷嗤笑道:“我的手下前几个时辰备车前去与沈老板近一步详谈,现在这个时刻估计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男子不以为意,勾了勾唇角,随后一语不发,悠闲地品茶,似有静待佳音的意思。
不出所料,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慌慌的脚步声,声声如擂鼓。听着那脚步声唐五爷心咯噔一下。
来人是唐傲风,脸色十分难看,对着五爷拱了拱手,忿忿道:“老爷,沈老板出尔反尔,已另找别家合作。”
唐五爷一听此话,猛然转头,阴测测地注视着那名男子。男子眯着一双桃花眼,眼底笑意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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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唐五爷阴沉着脸,喝声对下面跪着的人道:“傲风,你先下去。”
待唐傲风依言退下,唐五爷脸色渐渐和缓,拢在袖中的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却捏得咯咯作响,“还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哪里人士?”
男子放下茶盏,抱拳道:“在下姓徒,越州人氏。”
“徒公子此番来府,恐怕不是单单为喝茶而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五爷果真爽快之人,那我也不就不和您兜圈子了。此番前来,是要与五爷做笔交易,我助你做成那笔生意,你帮我得到麒麟玉。”
唐五爷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张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麒麟玉乃天下宝物。轩辕子临终前赠与紫诺,命他妥善保管。
他摇头叹息道:“起先看你谈吐气质我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子。就算你有把握能说服沈老板同我合作,但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老夫,我与紫诺交情浅薄,更逞论能让他相赠宝物。”
男子神色依旧,桃花眼一挑,唇角轻扯,“我指的当然不是你和他的交情,而是你那义女与紫诺的关系。”
只见唐五爷笑容消逝,拧着眉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空气瞬间有些凝滞,幽幽道:“司公子,原来是有备而来,唐府的底细只怕已被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面对唐五爷逼迫压抑的气势,男子从容应对,“五爷不要误会,我本无恶意,只是我做事前向来喜欢知己知彼,节省双方时间。您是八面玲珑、耳聪目明之人,自然应当知晓他们两之间的渊源纠葛。”
唐五爷凝神半响,“这丫头我了解,心气极高,表面上好商量,但是违背原则的事情你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倒有一个妙计!”男子突地站起身来,附到五爷耳边耳语一阵。未料到唐五爷突地似一头护犊的豹子般,怒目圆瞪,痛声斥道:“你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唐五誓不罢休。”
男子眉头一皱,脸上并无惧色,“都道你唐五爷为人心硬血冷,是成大事者。我这左瞧又瞧,都觉得你心软得很。据说你之所以这般重视那笔生意,是唐府这些年生意惨淡、大不如前,一大家族又都靠你接济过活。说句难听的,等你百年之后,你还指望那些人会代你照顾你孙儿,要是做成这笔买卖,你孙儿将来好歹有了依靠。五爷,凡事别拘小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见唐五爷似有所动,男子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紫诺是什么人物,要想他交出麒麟玉就得那姑娘悍然不顾地豁出去,而要想那姑娘不顾一切我们就得下猛料。”
唐五爷眼中闪过痛苦神色,想到每况愈下的生意,和那群不争气的家族后辈子孙,拢在袖中的双手瑟瑟发抖,一颗心犹如油煎火燎般,终究狠下心肠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一旁的男子,敛去桃花眼底的璀璨光华,执起茶盏又抿了一口。
圣京成近来有一件大事,城北徐老爷老来得子,正逢满月之际,决定广施善心以馈天恩,于是大开粮仓免费发放粮食,来者皆有份。徐老爷平常又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他的私宅有座梅花坞,时值腊月,梅花怒放,香飘十里。欣赏着满园梅花,品上一杯他家祖传的梅花酒,这简直是文人才子梦之所想。
无奈徐老爷一向认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谢客无数。今次可谓是难得一遇,竟然发放粮食不说特准开放梅坞三日供人观赏。因此不论是揭不开锅无法过年关的百姓,还是文人墨客,亦或风流雅士纷纷前往道贺。
唐小宝这些日子都快闲出病来,听闻有这么好去处,哪有不去之理,海棠正好也想去瞧瞧梅花坞的梅花。
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徐老爷自是满面容光,喜不自禁。
梅花坞中梅林成片,疏枝缀玉,竞相怒放。置身各色梅花中,仿若误入仙境一般,浓香扑鼻,闻之顿时神清气爽。昨夜一场小雪过后,点点积雪沾在梅花瓣上,清幽淡雅,令人不忍拂落。
当然,梅花香味再浓烈,却香不过满院四溢的酒香。
唐小宝献宝似地托着碗梅花酒,喜滋滋地递到海棠面前,“娘子,这酒好香,你尝尝看。”
望着淡绯色的梅酒,不由得满腔生津,海棠温柔一笑,“小宝真乖。”
微抿了一口,缓缓品尝,齿间生香,甘冽香甜窜入肺腑,不禁教人浮想联翩。她不禁感慨,徐老爷可真是个很有品位,又懂得享受之人,人生快意莫不过如此。
海棠还欲再喝一口回味,只见唐小宝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喉中不断咽着口水,不禁暗笑,“小宝也喝喝看,好香。”
唐小宝嘟着粉唇,委屈道:“可是娘子上次对小宝说,不准小宝再喝酒。”
海天不禁莞尔,“小宝好乖,为了奖励你,娘子同意小宝喝一次。”
“谢谢娘子。”唐小宝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尽,喝完以后不忘一副陶醉的模样,舔了舔你张晶莹润泽的粉唇。
海棠吃吃地笑,让他在原地等,自己端着碗去排队取酒。
然而海棠转身之后,梅林中人影晃动,迅如闪电,目标却是一树梅花边那名兀自陶醉的俊秀少年。
当海棠满心欢喜端着一碗梅花酒往会寻找小宝的时候,却发现原先那颗的梅树底下空无一人。她四处寻找,哪有半点小宝的影子。她暗自镇定,一定是唐小宝一时贪玩,梅林繁密,定是不认识路了。树多人杂,她一遍遍找,一个个问,只怕错过。
天色逐渐变暗,游人变得稀少,海棠心中一寸寸变冷。发了疯似的狂喊着唐小宝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梅林中空荡的回声。
正当她欲哭无泪之际,唐傲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眼前,她飞快跑过去拉着他,期盼地问:“傲风,你可曾见到小宝?”
却见他表情痛苦,愤恨道:“不用找了,有人送来一张纸条,说小宝现在在他们手上。”
海棠一回到唐府,见到唐五爷佝偻着身子坐在中堂的软椅上,心中一痛,哭着喊道:“五爷,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看好小宝。”
唐五爷红着眼睛,却并未冲她发怒,声音暗哑悲戚:“此事与你无关。”
海棠转而看向唐傲风,焦急问道:“傲风,抓小宝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唐傲风无奈摇摇头,“那人来路不明,不知底细。他要拿小宝的性命跟我们换一样东西。当今天下绝世宝物,麒麟玉。”
“麒麟玉?”海棠诧异问道。
唐傲风凝重解释道:“麒麟玉是江湖人称神算子的轩辕子临终前赠与紫诺的,它其实就是一份军事作战图。那人给我们五日期限,否则……”
海棠慢慢理清思绪,突然问道:“既然东西在紫诺身边,那他们何以要抓小宝要挟我们,而不去打紫诺的注意?”
“这?”唐傲风脸色一僵,视线扫了一眼旁边的唐五爷,随即自然道:“这是因为五爷有一块麒麟玉,但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绝不是什么军事作战图。”
“海棠!”唐五爷走到她身边,抹了抹泪,语带哀求低声下气道:“我和紫诺向来没有交情,五爷求你救救小宝,他可是我的命啊!”
海棠脸色渐渐沉下来,她突然明白了五爷的言外之意,只是她何德何能。不禁为难道:“五爷,不是我不想帮,这么贵重的东西紫诺怎么可能轻易给外人?”
唐五爷却仿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声泪俱下一直求她,末了,许是伤神过度,晕了过去。
海棠端坐于铜镜前头,足足盯着镜中的容颜半个时辰,耳边一直回荡着小宝欢愉的声音,“娘子,娘子……”
终于海棠咬咬牙,自妆奁盒的最底层取出一只簪子,金翅凤凰盈盈立在镂空祥云上,姿态傲然。她把簪子插入云鬓,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良久,毅然自发间取下来,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小柳,让车夫备轿。”
“爷,府外有人求见。”贺云铭低垂着头沉声说道。
“唔,不见。”紫诺埋首于案间,指尖不断地在书册里翻阅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贺云铭既然没有说明来人,显然不是宫里传话或者重要之人,其他人不见也罢。
贺云铭似是轻舒了口气,“是,奴才这就去回了她。”堪堪脚要踏出门槛,却听紫诺极快了问道:“谁求见?”他突然想起如意钱庄刚换了新掌柜,这个月如意钱庄还没交来账簿,只怕是新任那个的掌柜求见。
贺云铭低着头久久不作回答。
“问你话呢,云铭!”紫诺搁下簿子,语气加重道。
挣扎良久,贺云铭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海棠。”
“不见。”淡漠的语气,浑然不在意的感觉。贺云铭见他这样,烦闷尽去,应了声便笑着出门去了。
雪过天晴,街道上的皑皑积雪逐渐消融,却比下雪时还要寒冷,海棠裹紧裘衣,车夫让她进暖轿等候,她摇摇头,执意站在雪地上,雪花沾在她鞋头边缘,冻得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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