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的人闻声而来,看见瘫倒在地海棠,大声尖叫,场面一阵混乱。
海棠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鼻尖气息微弱。王爷不在府中,傲雪是跟着王爷一起出门的,欺霜也不知所踪,娉婷守在床边急得不住抹眼泪,哭泣地催促:“大夫怎么还没到?”
“这时辰只怕医馆都已关门,府里现在没个主事之人,那帮人平时眼红海棠得宠只怕更得敷衍于事。”说话的是与娉婷交好的丫头倩儿。
“那去请专门给爷看病的古太医啊?”娉婷央求道,海棠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很担心再等下去也许会撑不住。
“太医?没有爷的口谕他是不会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娉婷哭得更凶了,弄得床单上一滩滩泪迹,猛地她不禁恍然,“倩儿,你替我看着海棠。”说完抹了抹泪跑了出去。
婢女房里杜御翔对着满脸怒气未消的大夫连连道歉,他今晚不用当值,娉婷哭着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准备歇息。后来赶去最近的一家医馆敲了半天的门,他当时心急如焚,见了大夫跟见了救星似地,哪管大夫上身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二话没说拿了药箱掳了人就回王府。
李大夫黑着脸披上杜御翔的外衣,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苍白的几近透明,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他先替她把了脉,又掀起她的眼皮瞧了瞧,面色渐渐凝重,正色道:“这位姑娘中的乃断肠草的毒,腹部绞痛导致昏迷。”
娉婷焦急地问:“无缘无故怎么会中毒?大夫这毒能解吗?”
李大夫又探了探海棠的脉象,叹息道:“断肠草虽是剧毒,然她中毒不深,老夫行医多年,尚可勉力医治,我可以立刻开好方子,但这一时半会怕是找不齐药材。”
“哪味药?我可以挨家医馆去问。”杜御翔默默攥紧了拳头,断肠草他有耳闻,中毒者会腹痛不止而死。
李大夫摇头叹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夫闲来研制的护心丹暂时可以帮她缓住毒性蔓延,而要彻底排毒的两味药较为罕见,恐怕唯有宫里的御医房会有存货,毒素积聚体内不及时清除随时会毒发不治。”
“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吗?”娉婷希冀地看着李大夫,仿佛期盼着最后一丝希望。
“办法倒是有一个。”李大夫捋着胡子,沉思片刻,“老夫曾于医书上见过一种方法,习武之人依靠内力可将毒逼出来,只不过要消耗大量体力和内力。”
此话一出,杜御翔毫不犹豫地说:“大夫,事不宜迟,让我来帮她运功逼毒。”
“你确定?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内力修为贵于生命。”李大夫见他神情坚定不移一心救人,震惊不已,不再迟疑,“那好,我这就回去医馆取丹药。”
待给海棠服了护心丹,娉婷为她除了外衣便掩上门退了出去。杜御翔盘膝而坐,双手抵住她的后背,只觉得她单薄消瘦,虽然隔着一层轻柔的布料,他却从没这么直接地接触过女子的身体,就是最疼爱的妹妹也不曾。明明还没运功却觉得内心澎湃,血液沸腾,手心一片湿漉,掌心贴着浸湿了的衫子直触到她的肌肤,触手滑腻。云翔心一横,紧紧闭上双眼,调整气息,气沉丹田,内视经脉,真气团团涌入掌心,海棠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娉婷焦虑地在外头踱来踱去,口中不停地为他二人祈祷着。此时已是深更半夜,许多人都离去就寝,黑黢黢的走廊尽头呼啦一群人飞快地往这边赶过来,娉婷定睛一看,居然是王爷。
“她人呢?”紫诺劈头就是一句,喘气浓重,估计是回了府直接奔过来的,身上斗篷还未脱下。
“在里面。”见他作势要推门而入,娉婷赶紧挡住他,“爷,我大哥在为她运功逼毒,大夫说不能分神,一旦受外界打扰岔了气,两人都会有性命之危。”
只听得紫诺厉声责问:“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平常紫诺虽然高高在山,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待下人却客气宽容,娉婷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加之担心房里二人的安危,忍不住眼泪婆娑。
倩儿见状上前行礼,答道:“回爷的话,傲雪欺霜姐皆不在府中,府里没个主事之人,旁的人哪里指使得动。”
傲雪脸色骤然一变,思索片刻,“爷,当务之急先救人,其他事过后再追究。”
今夜,更深露重,紫诺的眼神比夜色还要冷上三分,尖刻的薄唇微抿狞笑,“敢在我诺王府下毒,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把我放眼里?”
“爷,天色已晚,要不要先去歇息,这里我来看着。”傲雪小心询问,但紫诺却丝毫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只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闭目养神,一干人只好站着陪在一旁。
约摸半个时辰,疼痛渐渐缓解,海棠悠悠转醒,隐隐觉得体内似有两股力量在相互冲撞。
“别动,我在帮你逼毒。”杜御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突然幡然醒悟,之前原是中毒了,来不及细想这一切是何人所为,发觉浑身无力,整个身体仅依靠着背后的那双大掌支撑。
即使深中剧毒,即使孱弱不堪,内心深处却觉着安宁无比,仿佛他在身边就会尽全力护她不受伤害。他一定从小习武,因为隔着布料她感觉到手掌上厚厚的茧子。
体内的两股力量越来越激烈,终于周身的气血自胸腔翻涌至喉间,腥黑色液体无可抑制从齿缝里喷薄而出。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似被抽空了,背后的大掌松开垂下,海棠力不可支,虚弱地倒向背后之人的怀中。
昏迷前的最后一刹那,她看向身畔之人,他已经昏睡过去,似乎疲惫不堪,脸色略显苍白,额际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晶莹剔透。她想要抬手为他擦拭汗珠,下一秒眼前一黑再没有任何知觉。
、第二十六章
寒风萧萧的夜晚,整个王府前院却灯火通明,被急传入府的御医一一为二人诊脉。
“大夫,我哥怎么样?”杜御翔一直昏睡不醒,娉婷心中焦急。
“他只不过内力损耗过半,精疲力尽,休息一下就无碍的。”御医又起身对紫诺说:“至于这位姑娘,体内毒素尽除,已无大碍,老夫分别为他们开几帖药调养调养。”随后提笔写了两张药方交给傲雪。
“这么晚劳烦您老真是过意不去,云铭,送大夫回去。”紫诺做了请的姿势。
天际泛白,不知不觉已四更天,傲雪又劝紫诺道:“爷一夜未曾合眼,身子要紧,这里有奴婢看着,您还是去歇息吧。”
紫诺疲乏不堪,便依言回房就寝去了。
傲雪望着床上躺着的海棠,眉心拧成一团,想着方才紫诺的言行愁容不展,今夜不眠之夜,明天恐怕不会安生。她分明在爷的神色中察觉到前所未有的怒气,应该很快可以见识到紫诺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但愿有些人能自求多福。
翌日清晨,欺霜悠悠转醒,只觉头昏脑胀,迷迷糊糊的尚不知身在何处。努力回想,昨天她和翠竹到她房间细说打赌之事,她猛地清醒,到了房间她后颈一痛,昏迷前只记得翠竹那张阴暗扭曲的脸。心知不妙,气冲冲地跑到翠竹房间,推门而入,劈头呵斥:“翠竹,你昨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翠竹早就听闻昨夜海棠大难不死,愤恨地说:“都是下人贱命,凭什么她可以一飞升天,我却一辈子没有机会。那个贱人还真是命大,连断肠草都毒不死她,真是白忙活了一场。”略略沉吟,冷笑道:“兴许未必就白忙活了,这都要多亏你的好姐妹傲雪。”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着翠竹口中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欺霜又气又急。
翠竹故作好奇,“怎么你不知道?我估摸着这时间差不多该找你去问话了,瞧,来了。”翠竹玉指轻抬,只见前面拐角处贺云铭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赶来。
“欺霜姑娘原是在这啊,可让我好找。”
欺霜面露慌色,因为贺云铭看她的眼神都与以往不同了,“爷找我何事?”
贺云铭轻笑一声,“这个你去了自然就会知道。”
海棠醒来的时候,娉婷正在院子里煎药,听见声响冲进屋子里一看,惊喜道:“海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哥呢?他还好吗?”
娉婷脸蓦地耷拉下去,海棠急了,抓着她的手臂问:“他出事了?不行,我要去看他。”毕竟大病初愈,再加上心里急躁,猛地咳嗽起来,娉婷连忙为她顺气。
“你别急,我哥没事,他醒来后执意要去当差,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任谁劝都不听,这不又倒下了。”
海棠一听,作势就要下床穿鞋,“快带我去。”
娉婷按住她的手,劝道:“你得先把药给喝了。”
不一会儿,娉婷端着一碗浓黑的药进来,海棠见了直皱眉,她最讨厌喝中药,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就反胃,娉婷威胁她不喝药就不准去,她没办法,苦着脸捏着鼻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杜御翔正愁着无所事事,想去看看海棠,没想她就来了。
“哥,海棠来看你了。”娉婷笑着把海棠拉进门,一脸笑咪咪地看着杜御翔。
杜御翔见他们来了,也急着要下床来,海棠赶紧阻止他:“快别下床,好好躺着。”
“我没事,你别听娉婷瞎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倒是你,怎么刚好就下床走动。”
娉婷见他二人你推我让,眼珠一转,说:“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倩儿药煎好了没?”
娉婷一走,室内只余他们两个,一时有些尴尬。
杜御翔首先打破沉默,表情严肃:“海棠你究竟是得罪了谁?”
自从清醒之后,海棠也是思前想后,却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和我有深仇大恨,要置我于死地?”尽管行事小心低调不张扬,仍然有人要毒害她,看来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才行,但是此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杜御翔郑重叮嘱道。
敛去眼中的情绪,她感激地说:“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应该早就中毒身亡,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听说你为了替我运功逼毒丢了一半的内力修为,我们非亲非故的,这大恩大德我都不晓得要怎么还你?”
“哪的话,你救过娉婷一次,我们都不知怎么谢你。再说像你这样心地善良、漂亮可爱的姑娘任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半的内力修为又算得了什么?”杜御翔毫不在意地说道。
海棠眼角晶莹闪烁,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感,压抑多年的委屈感,好久好久,或许是从来未曾有过这种无所计较不求回报的关怀。前世,她犯案无数,视人性如草芥,她不相信任何人,残酷的经历教会她不能感情用事。
她的声音几近颤抖,仿佛不信,试探地问:“你觉得我善良……漂亮?”
“当然。”杜御翔语气坚定地说,随即羞赧一笑,声音如清泉般清泠干净,“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姑娘。”说完不好意思地低头,面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海棠此时有点不知所措,从没有人夸过她漂亮,更没有人会认为她善良。即使骨子里冷血凉薄,依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她心里不由自主地雀跃,此时的她犹如一只掉进蜜罐里的蚂蚁,整个世界都沉醉在甜蜜美好中。
娉婷和倩儿挪开贴着门窗的脑袋,纷纷捂嘴偷笑,手中的汤药已经不冒热气,再不拿进去喝只怕要凉掉了。
“哥,药好了。”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缄默,海棠羞涩低头起身离开床沿。娉婷见云翔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下去,转身朝海棠正色道:“海棠,你要不要去大厅?王爷在查下毒之人。”
大厅正上方紫诺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击着梨花椅的手柄,欺霜跪着不语。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于公于私,你都没有话说吗?”紫诺依旧淡淡地开口,却令人不寒而栗。
欺霜昂着头直视着紫诺,无惧他的逼视,“我只有一句话,毒不是我下的。”
“欺霜,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认罪?”傲雪无可奈何,失望惋惜看着她,“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干的,之前你就想加害于她,幸亏我及时制止,谁想到你依旧执迷不悟,死心不改。”
欺霜神色黯了一黯,说:“我承认之前确实是想下毒,但是后来听了你的劝说,我就想通了,那毒真不是我下的。”
“那昨夜你为什么不在府中?不要告诉我你正好有事出府,门口的侍卫我早就去盘问过了,你昨天根本没有出府。”
欺霜心突地一沉,似是犹豫挣扎,最终说道:“昨天我一直在自己房间,但是昏迷不醒,这个翠竹知道。”
很快翠竹被带上来,她的回答却似一盆凉水淋头倒下寒了欺霜的心,“欺霜姐记错了吧,奴婢根本不知,奴婢昨天一直在后厨工作,直到很晚才回房休息,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的。”
作者有话要说:orz,
、第二十七章
“爷,她在说谎?”脑中突然想到翠竹之前说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蓦然醒悟过来,“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下的毒,然后把我打晕藏在房里,所以海棠出事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我。” 欺霜越想越气,抖着嗓着质问她:“翠竹我往日倒是小瞧你了,好一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计,居然连我也被你算计了去。”
翠竹满腹委屈,泪流不止,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我真的没有说谎,自从上次的事情被派到后厨之后,奴婢一直谨记爷的训示,恪守本分,规规矩矩,绝对是再也不敢有半点害人之心啊!”
有规律的敲击声消失,紫诺的手顿在手柄上,斜斜地挑起眉毛,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阴翳之色,犹如一柄冰冷的利剑一般寸寸刺进欺霜的心里。
“欺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是否坦白你自己决定。”清冷的声音响起,紫诺眼中毫无暖色,冷冷地看着她。
欺霜闭眼软在地上,冰凉的青砖再冷,也冷不过她此刻的心,她知道爷的忍耐有限,机会更是有限。
“欺霜,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人群后海棠慢慢走出来,她自问没有得罪过她,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容不下她。
“你算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不信她,欺霜满腔的憋屈正无处排解,此时见海棠质问她,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尽心尽力跟在王爷身边出生入死,凭什么爷会垂青于她,对她却不屑一顾,“我跟着爷鞍前马后的时候你在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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