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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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宫-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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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指尖猛触到那炉盖儿的熨烫,直畏缩着逃开。子漪瞧着半掩的浮宇宫门外寂静无声,已往还有些嫔妃打更的经过,人虽不多,但也有些生气。现看来却是半点声响都无,只剩风声愈紧。
“今个儿阿玛上朝了么?”知道小梓在御前有人,她见他端了炭盆到回廊上引火,赶忙抬手扶起窗扇询问。
手上的火石一顿,随即看见小桃打闪的目光匆匆收起。小梓笑着过来回话,明方从房里出来却耳尖儿泛红,说话时口中的热气儿也不多,淡淡的缭在口边。“回格格,没上。这两日宫中人手不足,星宿早上带了话进来,说这日头风声紧且让小九在将军府歇着了。”
“哦……”失神的垂下眉眼,心头似被什么钳着横竖喘不过气来。“宫中现在还剩多少人?”
“回格格,加上我和小桃大约不过十个人去了。”
一听这数脸色便透明着泛开苍白。子漪心中明白今天关键,对竹雾的安排也无尽放心,可……
攥着手炉的指节儿紧绷着棱角分明,她倚着窗沿儿长久无声,心中却不如面上平静,波涛汹涌着几乎要将内脏全然颠覆。成败在此一举!虽她已安排好一切,可若是今日之事不成,左相必起疑心会有大举动。岚宇和她身在宫中暂不会有事,可宫外的一干人等,阿玛、额娘、子铮、岚致怕是会经历一番风波,难以安稳了。
“去吧……派人盯着翠微宫的消息,若是成了,再来回我。”眉心稍怵,她打发了小梓退下。见他端着没点的火盆复回偏屋里,这才发觉正殿中没点火盆,呼吸间已有白雾隐生。“今个儿没去内务?”
拉过身后小桃的手一温,适才知道她一直默着声受冻。子漪心疼的赶紧将手炉挪给她暖着,自己晨起便一直就着披肩,怎生都是比她这穿小袄的好些。
经小姐一提不禁眼眶有些涩意,小桃勉强一笑,方才在内务被那帮人数落时没觉得委屈,这会子让小姐的手炉一暖,倒是再藏不住眼泪了。“去了也是没用,倒不如不去的好。”
“……”轻叹一声,知道这宫中消息传得飞快。她昨个儿去静宁宫一趟,岚宇的状况依旧未改,太后连去皇上那儿求情都未,想是无望了。所以,今天这些势力的奴才便再不把浮宇宫的人看在眼里,当了要饭的打发。“暂忍两日吧,状况怕是没那么快好。”
“小姐,小桃就是不明白。既然七爷不在,为何宫中原来那些属下也都出了宫去?要是他们在,咱们最起码还能弄些补给,何至于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我又何尝不知?”拉了拉颈间的毛裘,目中也顺带着染上沉色。她踱到窗前,见小梓那屋不断有浓烟冒出,偏偏那小子还压着声不咳,怕是生生要把人憋坏了的。“去吧……帮小梓张罗张罗,那炭若实在用不得便不用了吧!都去汤子那边暖着,便冻不着人了。”
“小姐……”声音弱弱的带了些不解埋怨。小桃见子漪轻阖了眼帘,似是不愿再语,只好怏怏的提了帘出去,寻了小梓诉苦。
“你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因为七爷,焦心糊涂了?”捂着鼻子拿了扦子和小梓一起引炭,她敞了半扇门让烟气儿过出门,谁想风一灌进来,将那炭尖上的一点火星眨眼便吹灭了。
赶紧皱了眉一并将小桃的嘴捂了,小梓见这炭怎生都点不着,干脆扔了家伙坐在地上休息片刻。“你这丫头可不能胡说!格格心里的苦深着呢,咱们这点小罪又算得上什么!”
“七爷怎么也是皇上的骨血,即便今天不成,日子不是也还长呢?”
“七爷和九爷还好说,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军中。可安家上下百口人,若是这番扳不倒左相,他必定会紧咬住安家不放,皇上虽然有心看护,可若是朝议一直不休,到时也不得不拉些人出来做做样子。格格此番把人全都布出去,想就是为防着那一天。一旦圣旨下要治安家的罪,人手多,自也是能救几个便多救几个吧!”
“此话可当真?”手中的扦子顿时跌落在地,小桃方哭过眼中的泪还未干,这下听小梓一说,眼里的泪又积攒起来。
“嗯……”声音尖,却带着些沉寂的沙哑。小梓低着声音回:“听鬼术说他们日夜都在将军府守着,安将军责任重大想救也救不得,所以只能照顾着旁人,看能救下多少。”
颓坐在地上,愣了半晌才轻啜出声。小桃把脸埋在膝盖中嘤嘤的哭,殿外的天气明媚如春,可殿内的阴冷却一分不少,越发透入骨髓。
————***————
宫中光景向来是一边凄敝一边荣,辗转兜复无时休。若说如今的浮宇宫旁若废宫,那翠微宫便是胜极之地,四处皆华。
上好的月影幔帐整宫披挂,使这秋月里的骄阳打进殿中也似月光般柔和,不见分毫刺眼。巴掌大的螺炭细密紧挨的排在铜盆中,明明热浪烫的稍进些便觉着烧脸,可空气中却没一丝烟气儿,只有花香隐隐间浮动喜人。
芙蓉就着秋季最宜常用的菊花糕,饮着千里急送进宫的松翠清茶,秋日寒风下门户大敞着,殿内却丝毫不见冷意,只觉温暖如春。
“娘娘千岁金安。”下了朝便依人通传紧赶了过来,左相身上仍穿着官袍,对待这个如今能只手遮天的皇后娘娘满心敬畏,不敢用亲情怠慢。“不知娘娘招微臣来,是有何事?”
口中的糕点未尽,便指唤人将昨个儿劫来的信笺递上。芙蓉打了个眼色便将宫中侍奉全清了出去守着,这才不紧不慢的出声道:“左相何时这般不小心,竟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知?”
见着信中内容猛然色变,可细细看来却又发现了其中纰漏之处。左相捋了捋胡子冷笑抿唇,心中虽暗叹布这局之人手段高明,却也自傲着未放在心上。“娘娘莫急,这字迹虽大看和微臣别无二致,可本人一看便能发现,这乃是临摹拓本。”
“哦?”倒是没想到子漪会用同样的招式还击,芙蓉稍松了些神色思量,扬手示意左相继续。
“娘娘请看,微臣姓名处,只要是精细的手信微臣都会在最后一字上少一笔,虽不细看难以发现,可细看便不难察觉,它也可以当做旁字来念,怪不到微臣头上。再有,微臣和古覆国往来的书信全部都随身携带,连府中都不曾存放副本,所以这信上所写纯属捏造,做不得真数。”
殿中的幔帐随着风摆缓缓飘动,芙蓉倚在榻上静心听着,鼻息间微有香炉中清甜的气息飘过,偶尔还夹在着丝丝男子身上的气味。
厌恶的瞥了眼几步外就坐的老者,她不耐的拿帕子掖了掖鼻尖,缓声道:“那就好,这段风声正紧,你和迪廉都要适时收敛些,那些个龌龊事还是谨慎为好。”
“是!”神色一顿,随即有些下不来台。左相抱拳一鞠,见芙蓉神色间有些不悦,不禁又出声恭维了两句。“娘娘千金之躯还总为微臣担忧,实在是微臣的不是。这次若不是娘娘在中秋宴上布局诱岚宇为古覆国的娣嫔求情,想必皇上还不会起疑,相信信笺一事。微臣时刻念着娘娘眷顾,定将早日为娘娘办妥古覆国之事,将那个贱人的子嗣斩草除根。”
“明白就好。”提到那人便觉得心如针扎,百般不适。芙蓉紧眸冷瞥了眼重重帐帘之后的庭院,青方的石砖,连地的落花片片绚目,正如她死的那日一样,正值深秋。
“去吧……”死死的盯着那鲜红满地的花瓣出神,她想起那日他满襟鲜血立在碧熹宫门前,倾盆的雨声大得吓人,打在人身上锥扎般疼痛,可他却直直的立在雨幕中一动不动,隐忍的哭声压抑痛彻,良久不绝。
那时……她远远的看着,看着他明黄色的龙袍污点满溅,顺着疾风破败舞着,像她的心一样,没有丁点干净完整的地方,走肉行尸。
明黄……她已多久没见过了……
眼前一晃,一抹明黄霎时闪过眼帘。她轻讽着习惯性阖上眼复睁开,心念着这样幻觉便再不会溢生。谁想……花海旋染间,幔帐恰被大风扬起。重重高飞曼波中,他静静的负手立着,同他们初识时一般,长身如玉,却没了当日的温雅神采,满脸冰寒。


 

第180章 梦回 1
“皇……皇上!”刚给芙蓉请完跪安回身,左相刹见殿外之人仓惶惊立,胡须惧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冷冷的蔑了伏在地上不住打颤左相一眼,云凡神色冷寂,那目光好像瞧得不是人,而是个没有气儿出,只会摆设取乐的死物。“左相的安,朕怎么担得起?”
声音低沉着听不出情绪,他提步跨进门来,身后跟着宫闱禁军,人数不多却个个携着黄匹玉令,斩人瞬息而不获罪。
“皇上来了……”怔忪片刻便含笑赶紧从榻上下来,芙蓉只觉得自己嘴边的笑意好似要凝固般生硬,他这么多年不来她的翠微宫,她日日盼夜夜等,今天终于等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浑身泛冷。“臣妾不知皇上驾临,未出门迎接,还请皇上恕罪。”
这才将目光缓缓落在面若娇花的芙蓉身上,云凡听着她清脆如铃的声音,恍惚似在哪里听过。可这念头只在脑中闪了片刻便被冷笑着拂去。他和她大婚时初见,她向来是那虚假的端庄贤稳模样,何时这般脆声至纯的同自己答过话。“若是知道朕来,方才的话朕怕是没福去听了吧!”
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便再没了再看的心思,他厌烦的招手示意宫卫将左相拉出去搜身。隐忍了这些年,待收集了极齐的证据才动手,天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多久。“你可还有话说?”
“……”清冷的宫殿中满是左相那凄惨尖锐的喊叫求饶声,没有抬头的垂着眼帘沉默,芙蓉似没听到左相的声音般,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静窒良久,突地浅浅一笑,眉眼似月牙隆起。芙蓉不慌不乱的起身抬头,清澈的眼眸满满将面前的男子盛着,里面暖暖的爱意几乎让他那轻晃的身影都融化渐去。“臣妾没有。只等皇上再来臣妾的翠微宫……”
慢慢的,便有什么从脸上落下,滑到嘴边,苦涩异常。她撑着全身的力气站在他面前,一如从前般骄傲,不见半点怯懦。
她等着。从羽妃殁的那天她便知道会有今天。每夜梦回,她痴痴的坐在宽大的床榻上出神,迎着宫廊上那鲜红似火的宫灯,凝望他的沉心殿一遍又一遍,等的……就是今天。
终于结束了……好似经历了一场弥天浩劫,全身都被拆散了重新安装,道不出的轻松惬意。不经意,唇边的笑容绽的更开,她突然想起自己初见他时的模样,那般不知礼数,不懂检点。匆忙间赶紧将脸上的泪抹去,慌张的扶了扶鬓间的凤凰金銮对钗。那是她的身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才配拥有之物。那日他没见到最美的自己,今天,断不能再错过了。
“好!很好!”原本她要分辨他也不会理会,只想见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她跪在自己面前忏悔,歇斯底里的祈求自己放过碧鲁氏一族,以安慰羽儿在天之灵。可她却丝毫不知悔改,那就别怪他赶尽杀绝,冷血无情。
“来人,把翠微宫给我封了!好吃好喝侍奉皇后,朕要她好好活着!”狭长的双眸中满是嗜血的冷意,云凡不再逗留的转身即走,疾连的步履间,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回响在大殿之中,声色悠长。
“呵呵……”身子一软便躺倒在地,再没了坚持的力气。芙蓉枕着手臂,含泪的眼光直顺着他的背影飘出翠微宫门。口中的笑断断续续,起先还能零散着听出些音字,再后来,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啜泣,环绕宫闱,良久不绝。
五日后
秋日里难得晴好的艳阳天。
子漪正端着医术坐在院中见阳,宫中没有炭火,冷得待不得人,她也已习惯常在院中坐着,祛了殿中那阴冷的劲儿,全身暖和。经这一番变故,不知为何,她对这宫廷反而愈发适应了些。原先都是锦衣玉食的群人侍奉,到不比现在清减安静,更能体味世态炎凉,以求向上自激。
“小姐!小姐!”
刚叹过幽静便被人声声打破。她摇了摇头含笑抬眸,见着小桃火球似的一路子从廊上扫进院来,二话也是不说,就拉上她的手扶着她起身。
“这是怎么了?”见她喘得半天也不得一句,子漪轻笑着帮她拍背顺气,似是习惯了她这般一惊一乍。
“您……您看!”嗓子眼儿里火辣辣的烧着疼,想说却也是说不出只能让小姐自己看便知。小桃闪过身子指着大敞的宫门,深红的宫墙,青灰的石砖,依旧是往昔情境。可隐约间却有细密的袍动声和脚步声缓缓临近,一听便知道人数不少,且速度极快。
“怎么了?是七爷回来了?”这两日前朝大动,皇上彻查碧鲁氏一族,不但掀出了左相卖国通敌之证,还一举牵出昔年后宫的不少秘事。细数下来,各种违逆罪状不下百件,足以让碧鲁氏全族上下砍头千遍!数日之间,风云逆转,当日告发之人反而成了案中主犯,自然岚宇的罪状也不申自明,可以全身而退了。
“不是,是……”
话还未说完,脚步声便进了宫院。子漪瞧着这浩荡的太监长队,各个手上不空拿得满满当当,再一瞧那领头堆笑的太监总管,心中便突然明白了这番阵仗之由。
“黄公公好早。”轻轻一笑,便给小桃递了个沉气的眼色回身落座。她一页一页极缓的翻着医书,院中细琐的声响不断,可竟挡不住那书页起合的脆声,通灵沉稳。
“格格哪里的话!奴才伺候格格哪里敢当个早字呢!没有待格格晨起前赶到,已是奴才的失职了!”
“哦。”眉眼一挑,唇边的笑花也绽得愈开,她转眸浅瞥了眼他,也不接话,顿时场面便清冷下来,寂静得落花可闻。
黄全默默的抬袖擦了擦鬓角的冷汗,主子不出声,他这个奴才自也不好主动接话。心跳渐渐由松缓越加越急,他半弓着身子陪笑脸,心中直道难熬。此时越是沉默越是难摸主子的心思,他只匆匆和这格格打过两三次照面,原看着也是个和善好相处的,怎么今个儿这般不露声色,真真是要磨死人了!
“格格……”大早上赶来,无非就是想赶着七爷回宫前赶紧把这段缺失的物件补上,也好自主讨个罚,不会待七爷治罪来得严重。没想……
眉眼全愁着皱到了一起。黄全嘿嘿笑着上前一步,见子漪的眉头微皱了下,复又赶紧退了回去。“前几日奴才忙着太后宫中的事,没怎么上心内务。没想这帮小兔崽子竟这般玩忽职守,怠慢了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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