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福晋,爷吩咐过,只准子漪格格进,其他人没有他的准许不准跟随。”
暗自垂下眼帘,心中却是极为受用。子漪稳稳的步步前行,耳边,从容间似好像听得到那女人咬牙愤恨的声音。
“子漪……”
方踏进屋门,床上就微弱的传出轻唤,子漪握着门扉的手稍稍一顿,心疼立马汹涌着沸腾。还好,他没忘了自己!走了一路一直提在嗓间的紧张终于放下,她两步相并着快速来到床前,眼中的晶莹忍了片刻终是落下。
他瘦了,比上次相见时几乎瘦了整整一圈。以往一向清爽的下巴满布胡渣,眼眶憔悴的深陷,再不见半点温润之色。
“岚轩……”捂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子漪颤抖的抬起右手轻抚他的额头脸颊,短短半月,她竟已感觉他们分别了数年。
“别走,就只待在我身边就好。”紧皱的眉头因脸上那细腻的触感渐渐松开,岚轩神智不轻的梦呓,像是挣扎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依靠,紧紧攥着脸上轻抚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我在这儿。”感激到几乎想叩拜上苍。子漪泪眼朦胧的望他,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庆幸,她能在他身边,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嗯……”终于能暂时忘却痛苦安稳的睡下,岚轩浅笑着握紧手中的柔夷不放,额头的冷汗颗颗璀璨,在幽暗的纱帘中隐隐折射光彩。
不敢耽搁的赶紧用右手把脉施针,子漪尽量不活动右手以免惊扰了他难得的安眠,单手虽然治疗时有诸多不便,可她却执着着一直未将那只他握着的手抽出,一直没有。
天际的橘色微点愈发的明亮了起来,转眼,细蒙的雾雨停歇,日头生机勃勃的东转直上,烈映在空中,笼罩包容着世间万物。
子漪诊治完已有些时辰,虽已困倦到了极致,可她不忍睡,心中总有个飘渺的声音再时刻提醒她,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了,她必须仔细珍惜每分每秒,哪怕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
“为何流泪?”迷蒙的睁开双眼,还未分清自己是身在梦境还是已回归现实。岚轩头痛欲裂的抬手想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可垂落在床侧的那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无论他怎么使力仅能微微抬高一点,离那他日思夜想的容颜相隔千里。
“醒了!终于醒了!”喜极而泣的又哭又笑,子漪慌忙起身,张口便想唤了外面等候的下人送药进来。
“别出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借着她猛立不稳的时机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岚轩气喘轻咳着浅笑,胸口被突然倒下的她一撞,翻涌着几乎呕吐。这才确定他不是在梦境,而是现实!她真的就在自己怀中。
笑容充实着逐渐放大,他紧了紧手掌中仍攥着的小手,第一次笑得这般坦然,似个得到糖果的孩童。
第100章 婚定 1
“你应该立马吃药……”一直昏迷不醒,虽然她能施针先缓住他的腿疾,可他的高烧,必须要吃药才能退下。
“嘘……一会儿,就这样躺一会儿就好。”声音嘶哑着艰难说道,他安心的闭上双眼,浓重的呼吸散发着灼烫的热气徐徐打在怀中之人的脖颈上。
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又被泪水充盈,子漪安静的听着耳边那节奏强烈的心跳声,规劝的话在心中辗转了几回,终是隐忍着咽下。
“最近过得好么?”这漫长的十几天,他总是时醒时睡,想传消息给她,却又担心走漏了风声害她受到牵连,在宫中,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他不能给丞相和皇后任何一点可趁之机来利用她,接近她。所以,前思后想,最终还是决定耐心等待,等着一切有转机,渐渐好起来。
“嗯……”带着重重的鼻音回,泪水顺着眼角似断线的珍珠颗颗滚落,打在他玄白的衣袍上,溅碎成花。子漪慌张着遮掩,勉强浅笑,可沾染上酸楚的声音骗不了人,还是泄露了心思。
心口猛得一窒,随之疼痛来得细密结实,一彰一浪,避无可避。岚轩疼惜着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一吻,流动的眸光,明媚的悲伤缠水般脉脉流淌。
他总是让她流泪……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琥珀色的眼眸逐渐深沉,他借着投进屋来的阳光仔细的瞧她,浓密的眼睫,苍白的柔唇,憔悴得让人揪心。
“怪我么?”从前的他任性自私,现在终于明了自己想要什么,却总是步步受阻,身不由己。
“……”没有回声,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子漪贪婪的呼吸,他身上那安然恬静的檀香气瞬间便裹入心肺,暖意绵绵。
眼眶微微腾起氲气,岚轩一言不发的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心中有万千言语可到口边,却是一句都道不出。他何其幸运!竟然能得到她的眷顾!若不是生在这复杂冷血的宫廷,他想给她一场温馨难忘的婚礼,就在明日日出之前。没有繁复的礼节,没有势力的宾客,只有他们,还有满目的红烛,沁人的香盈,只有他们。
可…那一天何时能来?他身为皇子现却被囚在府中,他明明不想去争抢什么,可为了生存却又不得不去争抢……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他已经累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向幸福,什么都不用,只要和她一起。
“子漪……做我的皇妃。”简单的几字飘零着融入空气,淡淡拂尘远去,宁静致念。既没有虚妄也不见试探,他静静的请求,像是已经想念了千遍万遍,只等她点头,他便愿意舍弃一切。
手指轻颤着一僵,随即,点点的酥麻感穿透肌肤纹理缓缓向胸口聚集。子漪屏住呼吸,耳边燥热着轰鸣不断,叫嚣着怎也不不肯停下。“你说什么?”怀疑自己幻听,她暗哑着声音抬头,将咫尺间那抹坚定的琥珀装进眼中。
“做我的皇妃。”争了这么久他早已厌倦,如果此时,他递上奏折请奏去兰陵守墓,交出一切兵权追随,相信皇阿玛会愿意改变主意,把她赐给他。
“可……”她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七皇妃,这可能么?
“相信我,你只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唇角轻松的浅扬,表情是子漪从未见过的睿智浪漫。岚轩谨慎的抬起掌心的小手,犹如虔诚的教徒般默默等待,呼吸凝窒。
子漪认真的瞧他,用视线刻画他的眉眼,一遍一遍。微弱的阳光中,相执互引得两只手紧紧攥着,不顾那闪光飘零的浮尘,亦不顾指细间若有似无的空隙,紧密到两人的关节都开始微微泛白,却没人喊痛,没人松开。
“好。”灿烂的笑开,瞬时整个房间都被那耀眼的光亮映衬清明。子漪上前轻吻他的唇,满含羞涩和小心翼翼,却义无反顾,执不言悔。
滚烫的薄唇与清冷交缠,醉人沉迷,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深深落在两人的记忆中,就在那个并不怎么明亮的寝室中,就在那个小雨初停的清晨,他正高烧,她也愿随着一起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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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他烧退睡着,天色已垂暮昏沉。子漪疲倦的从屋内跨出,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她已经撑到了极限,若是再不好好休息缓解,她恐怕会晕倒在他的床前。他那个爱担心的性子,她不想给他再增添烦恼。
唇带浅笑的打量了下夕阳中这方宁静的小院,她缓缓走到其中一间偏房推门进入,本想寻处休息的地方暂时小歇,没想到一进门,整室的画像便沾满了眼帘,令她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这是……
大睁着双眸怔忪走到陈列画像的墙壁前,她抬手小心的一一掠过它们,脸际微痒,似是自己触碰的那支手正在抚摸自己一般。一、二、三……耐心的在心底一一数过,直到视线落在书桌上描绘了一半还未完成的那副上,整整十七副!全是她的画像!音频笑貌未有一张重复,生动到几乎要从画纸上行走出来。
“惊讶么?”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入,子漪受惊回身,几步之外的雕花木门边,镯琴面无表情的站着,眼中的嫉妒满意溢飞溅。
“你怎么……”她分明听到了不准她进来的命令,门口的侍卫怎么会放她进来?
“我怎么进得来?呵呵……你对我的了解太少。在这个王府里生活了这些年,我若连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都进不来,当初又怎么当得了这个侧福晋?”眉角揶揄着轻抬,她款款的跨进屋来到书桌前立定,唇畔那抹意味莫名的笑无由的让子漪心惊,暗自提防。
“王爷的文采在蔺国一直无人能敌,你瞧这画,虽还未上墨色,却已传神妙曼到了极致,不是么?”
“琴侧妃冒了这般大的风险,想必不是赏画这么简单吧!有话直说,子漪愿闻其详。”头重脚轻到只能找了张椅子坐下才微微缓解,子漪不留余地的将话挑明,逆光中,书桌边的女子清纯娇媚,浑身透着股道不明的惑人气质。
第101章 婚定 2
“你很幸运。”扶着桌角的手忽的紧攥,掌心下,层叠的宣纸张张褶皱,未有片刻便有点点纸削掉落,似羽毛般洋洋洒洒浮了满地。
子漪表情如常的镇定坐着,可手心已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以平常女子的力道,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使那些宣纸变成现在这样,她会武功,并且内力不差,很可能只用动动手指就轻松解决自己。她太轻敌了……不着痕迹的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藏进袖中,神经也随着戒备紧绷起来,她提起精神专注的望着不远处的女子,留意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若是有丝毫不对,她必须想办法自保。
镯琴眼睛微红的盯着桌上那副马上侧奔的鲜活画像失神,画中的女子自信炫目的浅笑,微风撩起她墨色的长发,将容颜遮住了一些看不透彻,可在画者的眼中,即使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望不见她的眼神,依然能清晰的将其描绘,分毫不差。
“你知道么?或者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有回神的继续喃喃说道,她后退两步倚着身后的木椅坐下,视线穿过半掩的木门直过到对面的正房门上,而后一定便再难移开,长久驻留。
“是么?我知道的只有,你是他的妻,而我什么都不是。”见她神色不对,子漪尽量淡然的顺着她说,不敢贸然激怒。
“呵呵……”癫狂着轻笑出声,镯琴眼含清泪的转头望了子漪一眼,随即视线又重回到对面那木门之上,好像那遮挡的雕花门栏并不存在,她能通透的望见里面沉睡着的男子。
“这间院子,离我住的思韵院只隔着两条回廊,可加上这次,我一共只有幸进来两次。一次是抱着赋延,还有的,便是这次。”几乎绝望的诉说,她不理会子漪是否在听,只是单纯的讲述,接连不断,让子漪想插话都不能。
“我十岁被左相收养,十四岁入宫,十五岁被赐给七爷,却在十六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五爷,那年他及第过一,正是双十大好。我日日见他从浮宇宫门前走过,第一次留心,第二次留意,在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无止境的等候。”
“左相有三子四女,当今的皇后是他的大女儿,其余也非官即商,身世显赫。我一届孤女凭什么被他收养?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幸运,其实,若不是我应了他那喜幼的嗜好,想必现在已经饿死荒野,尸无人埋。我第一次失了身子便是在十六岁那年,那时也如现在一般是雨季,老天像是攒了一辈子的雨要朝夕落完,连续半月竟一次晴天都没。那日我去皇后那里请安,正撞上了议事的左相,当看他第一眼时我便知道,苦苦挣扎的几年,在宫中各处讨好的几年终是要白费了。我将要被一个比我大四十多岁的男人掌控,无法逃避。”
话到这儿终是带出泪来,镯琴喘息着单手遮眼,清澈的泪便毫无顾忌的顺延了满脸,蜿蜒成河。
“那天的雨和昨夜一般,下的特别大声。我在皇后后殿的一处太监房里,无助的求了又求,跪了又跪,可还是无用、无用。”好似人生从那一刻便再没了意义,桌前的女子止不住的轻声抽泣,整个身子抖得如糠粒一般。
“几乎是爬着从翠微宫出来,外面的雨下得像是瓢泼,我一路迷茫的走,绕过不知名的宫墙又过回廊,直走到了一处我从未见过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很大的湖,湖心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凉亭中,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衣袍湿了大半,却无动于衷,整个人都好像融进了风雨中,让人不能忽视却难以轻易察觉。我失神的立在他身后良久,直到他身边的侍卫递了伞过来,并转了一句话,才不舍离开。自从那次我便立誓,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嫁他为妻,哪怕玉石俱焚,万劫不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么?”微微转头,眼底那由心散出的笑意顿时便照进了子漪的眼,光华璀璨。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百味陈杂更分不清是同情还是悲悯。子漪默默的点了点头,手中的簪子无声收起,再没了方才的心思。
“与其凝视风景不如自己动手创造,可若连望风景的眼睛都湿润迷糊了,你终将失去一切,失去有些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珍贵。”
沉思着垂下眼帘,子漪听着桌前的女子起身,缓缓朝门前移动,却在跨出前迟留了脚步,再无响动。
“就是为了这句话,我才活到现在。不管有多难,众人怎么看我,我都甘之如饴。因为我要保护他,哪怕倾其所有……哪怕肚子里怀了碧鲁氏的孽种!”
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子漪震惊的抬头,万万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是左相的!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是岚轩的妃子。
“呵呵……诧异么?我是自愿的!只要能握有掌控那老头的把柄,失去身子算什么?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这具肮脏的身子,别说爷不要,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所以……我从来不进这个院子,不妄想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只要能做他的妃子待在他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满足!除了你……安佳氏。子漪。”
迷茫的转头,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躯体很久,只剩空壳。镯琴木然的回身看她,似在看一个挡路的障碍。
“爷虽然不爱我,但一直对我很好。哪怕我那时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当众拒婚,他也毫无怨言的把非言议论担了下来。可自从你出现,爷就开始准备着手将我送走,这次若不是池洲生变,想来你已经见不到我了。”
“如果能远离过往重新生活难道不好么?”心中明白岚轩的想法,绝不仅仅是因为她。而是最近朝中情况多变,他不想让她在沉溺在里面。那次她来轩王府救她时,他脸上的忧心不是假的,那眸中的痛彻亦尤为真实。
“如果你是我,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