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让她好几次险些昏迷,就这样放弃。可耳边的那个声音却一直不放弃呼喊,引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慢慢寻求光明。
“如歌?”所有声音突然消逝,她原好像一直闭着双眸不能睁开,此刻闻其声才得以重见光明。
“渊?”迷惘转身,他正立在黑云无边的那头,她不解的蹙眉,想靠近两步脚上却像沉了铅,怎么都动不了分毫。她死了么?脑中尤还记得她失重从城墙上跌落,剩下的便再记不清了。可若是死了又怎么会见到渊?
“去吧……”仿佛见到她便真的放心了,他明媚的笑开,原一直冰冷的面容从未这般温暖炫目过。慢慢的朝她挥手,身子却点点的透明消失,她拼命的移着双腿想跟着他一同离去,可身子却好像被人拽住,怎么都动不得。
“走,我带你回去。”再转头,一张容颜在刺眼的光亮中逐渐清晰,她抬起手遮挡着双眼,眯眼去瞧,半晌后那张脸才渐渐清晰。
“岚宇……”
是他!真的是他!那双澄蓝的眸,真的是他!
“岚宇……我……”心底的酸涩稍稍一触就升腾而起,带出了满目晶莹。她捂着唇喘息,原想过那么些道歉的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背叛如同扎进心间的刺,深进着钻疼,扎进时不觉,后来确是怎么都挑不出了!
歪着头,淡淡的对着她笑,眼中弥漫的,尽是包容。“我都懂……”
仅三字,就让她眼前盈盈再看不见任何。她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不问去哪儿,只觉安心。
面前的光亮越来越刺目,好几次都让她畏光不能前行。可岚宇却一直坚定的握着她的手,似灯塔一般指引着方向。
“漪……一定要幸福……”耳边他的声音愈发的不清晰,她努力的靠近想听得更清,却猛然穿过了他云雾般的身体跌落深崖。
倏地睁眼,视线中满是晃眼的白。她凌乱的急喘,刚开始只能听见自己纷杂的心跳声,半晌后才慢慢适应恢复,能听得到身旁嗡嗡的嘈杂。
僵硬的顺着声音去看,一臂以外是一台呼吸心跳仪。眼睛瞬间瞪大,她不敢相信的微张着唇,良久才瞧清了这是哪儿。
病房?这里竟然是一间现代病房?
“哎?你听说了,方才主任接到公安局来的电话,说是那个耿警官今天上午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当场就死了!”
“是么?那真是可惜了!那么痴情的一个男人怎么就不长命呢?”
“哎……谁说不是呢!”说着便推了门进来,一身白衣的护士低头看着手上的病例,还像往常一般把手上的点滴瓶挂上了高架。“这耿警官一去,怕是再没人来照顾她了。”
“是啊……真是可怜,无怨无悔的等了快一年,最后也没见到她醒过来。”
“可不是…哎!哎?你……你看…她是不是醒了?”年轻一点的护士弯身扎针,无意便看到了床上大睁着眼的秦漪,也不管扎针了,她指着她大吼,还未等那个护士缓过神来,就小跑着叫医生去了。
迷茫的大睁着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渗出。秦漪不理会身旁护士的询问,视线幽直,恍然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已经回到了现代。
也许这只是个梦。自我安慰着想,她沉重的阖上眼帘沉沉睡去,只希望再次醒来,一切都会不负存在。比起死亡,她现在更惧怕的,是回到现代……活着。
可……她真的回来了……
复健五月后出院,她站在医院的门口望着街道上车水马龙,面色沉静,心里却在歇斯底里的嘶吼!为何她会回来?为何在发生了这一切后,她仍能继续活着!带着那些许的记忆她又该怎么活?
耿冽牺牲了。她在这里唯一的意义不在了,往后这么长的日日夜夜,她……
想到这儿,全身的颤栗已是再挡不住,秦漪一步一顿的顺着鼎沸的街道慢行,眼前灯火璀璨,可她却不知应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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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尸走肉般在原来的房间过了三月才有勇气出门,从她复健以来一直是耿冽年迈的父母在照顾她,他们唯一的儿子不在了,被视为女儿的她虽然醒来却性格大变,整日沉默不语。两位老人一夕间憔悴发白,连腰肢都佝偻了许多。
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储蓄的所有钱打进了耿冽父母的账号。这些天她在网络上找遍了有关蔺国那个时代的信息,可除了有些小说中碰巧提及,其他的再没有任何。回去之路,怕是再也无望了。
坐在去陵墓的大巴上,她依靠着窗子,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沉思。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中间颠簸不断,好不易才来到存放耿冽骨灰的祭堂,她捧着鲜花不询问只挨着名字照片一个个找,又一个小时后,才找到了她心底一直记挂的他。
他瘦了……照片是她昏迷后照的。下巴上微带青须,一如既往的照相固定表情,严肃拘谨。抿着唇含笑去触他的脸,触到了一片冰凉才陡然神清,泪落满颊。她蹲在他的照片前哭得像个孩子,手中的雏菊摇摆着花瓣落了满地,逐渐的逐渐的,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翻看他的日记,这是他妈妈交给她的他唯一的东西。将近一年,日记已记了厚厚一本。她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细细翻看,眼泪却是擦了复落,直到再次泣不成声,引前排的人不住回头频望。
错了……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昏昏沉沉的趴在前座上流泪,她难过的不住喘息,似困在潜水中的鱼,痛苦挣扎。若是她从一开始便在现代死去,那耿冽便不会煎熬这么久。平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天天熬夜陪着她说话,喂她吃饭,在无人的夜晚脆弱流泪。若她没有与岚宇的一段纠情,那也许她就不会再次回到现代,陷入这无望的空境之中。
能重来么?真的,能重来么?
混乱中一阵急刹车的尖锐声响发出,她顺着刹车的幅度前冲,身上一痛,再什么都不知了。
醒来时,已立于繁街深处。身旁的小贩一边叫卖一边笑着跟熟人打招呼,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而她又真的存在于他们之中。遥远的,一阵官锣喧嚣袭来,众人慌张的四散躲开,她好似也在那混乱的一刻落定,双脚真踩到了地。
“宇亲王过……闲人闪避。”
朗朗的有人这般长宣,她蓦然回首,那头,蒙着双眼的他正坐着八人抬辇从彼端而来……
满眼含泪,脚慢慢的朝他转过,她拂去额前的发,浅浅的笑了……就让一切都重新来过吧!
第52章 结局番—随歌
浮生一世,似梦几何。
若是原先,很多事我皆是不信的。不信宫中会有真情在,不信没有权利牵扯的两人会成为夫妻。直到……子漪出现。
她淡漠却执着的保护着自己所珍惜的,那般心软,见不得生离死别,却又那样义无反顾,犹如飞蛾扑火,双翅具燃,仍不放弃。从遇见她的那双眼开始,有些事便由不得我不信了,我相信她不是原来的子漪,原因不明,或许是魂魄流浪,无身可依,亦或者冥冥之中真有命格一说,为了引我爱上恋上,所以她才会不辞辛苦隔世而来。我相信阿玛和额娘曾今也是令人钦羡的一对,尽管那感情到最后变成了伤痛凉薄,可原也是热烈过的。我相信岚致会是一个拓世的英王,他比自己能隐忍能谋略,成为蔺国未来的君主,定能不负阿玛所托。
故……最终,我也相信了慧明大师。自己舍弃九年命格,追随子漪而去。
从那时起,便成了这纷杂俗世中的一抹幽魂,不生不死,不食不眠,没人瞧得见我,自也没人陪我度过这百年之期,从蔺国旧时直到她的那个时代,车水马龙,灯火阑珊。也就是自那刻起,当年和子漪中秋上香时获得的紫晶手串一直未能离身,大师说那是我魂魄所依,何时珠散,尘缘也就算是尽了。
她去后的初年,我几乎很少睡。常常睡着便连天浑梦,有时是我们俩原来的过往,有时是些陌生的画面,可那里面她竟一次都未出现过,如此决绝。故再强逼入梦又有何意?我等的那人始终不曾来过,一次也未……
之后便是行尸走肉般的昏迷厮杀,厮杀昏迷。古覆城破之时,我也亦万念俱灰,再无留意。弥留之际,回城路上再遇慧明大师,起初对他的那些佛语我始终参悟不透,直到真的气绝那日。我透明着似身在迷雾中,眼看着自己的肉身犹如枯叶逐渐冰冷,岚致伤心恸哭,才渐渐明白,往返生复竟是这意。
游浪的日子,独自坐看风云起变,春花秋逝,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缓慢。岚致当政四十载,一生都未娶妻。蔺国气数百年后逝尽,更替姓氏新主。复过不知几百年,君主数十荣败,我所在的地方模样大变,被人称作中国。再七十余载的一年盛夏,路边的树叶子深到发黑,我漫无目的的沿着街边随心闲逛,就在无意中的一个转角再次遇见了她——秦漪。我等了不知多久的女子,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这里的她很不同。头发短短的浮在耳边,走路时只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本,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好几次忍不住的超过了她,离得很近很近了去瞧她、拥抱她。可当手臂从她的体内凌空穿过,上百年来的寂寞如山般倾倒,让我怔忪原地,良久都无法动弹。
是啊……我终于等到了。可……也注定错过了。
安静的守着她足矣。心底里苦涩的对自己说,我想尽各种办法留在她身边,在下雨时陪她一起淋雨,在她哭泣时沉默的相伴左右,时间就这样静静的一天天在过。我原以为就会这样一辈子……我只想这样一辈子。
可惜……那天越来越近了。蔺国的安佳氏。子漪即将服毒,若不借我之力,她必死无疑。原来,秦漪的一半魂魄竟是我引去古代的,我们的相识从开始便是由我一手造就。
后悔么?若不是我执念,她就不会离开熟悉的环境,孤身犯险。也许若直言相问,她不会甘愿以此还情。可他做不到,若是不送她去,他立马就会烟消云散,过往的几世记忆中,也不再会有她只字片语。这样……他真的做不到。
亲手将她接到他生存的时代,他起初回去都有些不适应,何况是她。于是,心一次次的软,伤疤一次次的被揭开。我寻找了无数次的机会想见她一面,哪怕亲自问问她,是否愿意回去……好不易在坨山寺时终于让我等到。我强作镇定的去握她的手,不敢看得太久,怕看着看着眸中就会露出疼惜心痛。几百年,我茫然漂泊了几百年,等得就是这一刻,可……就是这一刻,我却不能道明身份。当她询问时我姓名时,只淡道:“念如歌。”
因为我的选择改变了整个蔺国,所以自我死去一切又重回往昔,回到没有被更改过的模样。故我能看到岚致执政数十年,看到蔺国繁荣昌盛,却惟独看不到子漪活着,并且为了复仇重入宫廷。但现在不同,我带着她回来了,所以自也知道,那次落子并未让她丧命,而是让她已另一个身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被唤如歌。
如歌,如歌……
既然她叫如歌,那我便念着就是了罢。
重景破心。这是慧明大师留给我的最后四字。原来我一直不懂,茫然生活近百年,过往也好,未来也罢,大都看得淡了,何来破心一说。可当我看着她高高的从城墙上跌下,就似原来那个梦中一般脆弱绝美,预先的准备瞬时便完全破了。在梦中,在我这次回来看到的未来中,曾好几次在脑海中想到过这个画面,那时也怆然也心痛,却不会像亲身经历这次一般,痛到难以站稳,险些聚不住心魄。
手腕上的紫晶随着她的坠落啪啪着互相碰撞,我惊惶低头,看着它们的颜色愈来愈深,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崩碎。等待她投胎重生,得以再次相守的念头快速在脑中一晃而过,我苦涩的笑了笑,这般看着她死去,竟是完全做不到了。
“大师,若有一日我要唤回她的魂魄,该怎么做?”
“以魂换魂。”
慢慢将手腕上的自晶串儿取下,我笑得释然,想起慧明长老说这四字时的眼神,才道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不忍看着她死,所以道破一切时才一次次的问,施主可真想好了?
想?对待她,我其实从来就没想过。
身子不自主的一闪便冲进火焰拉出她的魂魄,我牵着她的手步步将她引回原轨,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只凝成了几字:“一定要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脉脉笑着消失在重重薄雾中,手中的紫晶飞乍出璀璨的碎片归于纷尘,而后,慢慢的,慢慢的,雾气散去,仅剩空无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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