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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夏之所以答应帮助大师姐查资料,真正原因其实是几日前夫子找她谈心。她在娄山书院呆了整整一年,但是夫子都只是让她做些杂活儿,并不给她参与具体书籍制作的机会。总是说她的时机未到,需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不安,还需要打牢基础,还需要磨练。
直到前日,夫子突然招了她秉烛夜谈。因为大师姐的校雠突然生病了,以柳柔的脾性,短时间肯定找不到她看得顺眼的替补上去。所以夫子才想让聂夏试一试,结果柳柔竟然没意见,点头同意了要她从头到尾协助自己完成创作,帮助她的新书顺利面世。聂夏高兴坏了,她激动地站起身,正准备冲出去宣泄一下满腔的兴奋之情。却被夫子一把抓住,娄山夫子认真地叮咛:“切记注意观察和学习!”
“是!”聂夏答应的坚定而铿锵有力。
当她找到大师姐,准备开始帮忙的时候,却被忙碌的柳柔扔在一边。苦等一个时辰之后,柳柔才趁着喘气的机会,瞥了聂夏一眼,眸珠流盼,突然对着聂夏问道:“你给我讲讲你和裴耀之相遇的初端,我看看能不能从中找些灵感。”
聂夏一脸痞子笑,歪着脑袋认真问:“你要什么样的版本?离奇的还是忧伤的?”
大师姐抿笑:“要真实的的最好。”
“哈?”这时候,一堆奇怪的画面开始渐渐充斥着聂夏的小脑袋瓜子,那些都是温馨又刻骨铭心的初识时光。她嘴角莞尔上挑,笑着对柳柔保证:“大师姐,你且听我从头道来……”
一年前的那天,聂夏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是如此让人瞠目结舌!!!
那是个有着宸宁之貌的俊朗男子,他拥有着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深受折磨的魅力,而他的名字叫,裴耀之。有着澄澈如水晶的眼眸;薄薄的色淡如水的唇。可惜现在的他眼角微微上扬,表情非常的不耐烦。
裴耀之的身后,挂着一个娇小可爱的男子。亚麻色的头发漂亮得让人咋舌,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的眸子中蓄满水光,透着些许孩子气,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正紧紧地搂住面前的男人,牛皮糖一样。大大的眼睛中,水光似乎有落下的趋势,委屈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男孩子死命抱着面前的裴耀之,摇着头,就是不撒手,像是在无声地控诉:“请您不要离开我——”
聂夏的脑子中,轰隆隆地闪现出一句话。
(始乱终弃,还是对男人!!!)
因为这个画面太过罪孽,再加上某些相似的又很不美丽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喷涌而来,所以,聂夏忍不住对着裴耀之怒目相斥,那表情像是恨不得要冲上去咬上一口似的。
裴耀之对此深深地蹙眉。
(这家伙吃错药了?愤怒地像只被丢弃的小狮子一样,难道磕到脑袋了?)
所以,这个时候,故事就需要回放。
聂夏千里迢迢,特意着男装北上进入了年州。然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冲冲地第一时间就按图索骥,找到了地图上标示着娄山书院的位置。她沿着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往里走,巷子深处竟然有一片梨树林。一片足以让人触景生情的美丽树林。
神魂鬼差地,她误入梨树深处。
也就很不幸地撞见了别人正在上演“抛弃”的“好事儿”。
梨树下的故事,总是让人揪心。
但是,人家小两口闹矛盾,自己这个莫名闯入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插嘴呢?所以,聂夏只是狠狠地又瞪了裴耀之一眼,愤恨地宣泄了自己的鄙视与不满,这才转身回避离开。
裴耀之很无辜,而他身后的瘦小男子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同时在想。
(这个突然跑出来瞪他们的陌生女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先生,求您了,您不能这样对我……”娇小可爱的男子,名叫元京笙。他正黑着脸,像是紧绷着弦的箭刚刚松手一样蓄势厚发,又像是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他迅速冲出裴府大门,将前面急步离开的裴耀之紧紧拖住,嘴里还不停地啰嗦:“还有三日就是您交手稿的最后期限了,您不能这样撒手走人!我会被韩大人剥了皮,绑上沙石扔进护城河里去的!!!”
裴耀之回头,非常认真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继续落跑。嘴里还极其正经地解释:“我准备去御河,泛舟赏月。”(御河是隔壁瑛州的护城河,有半个月的路程……)
“您哪儿也不准去!”京笙尖叫着,死命拖着裴耀之,让他寸步难行。然后带着哭腔:“哪里还有时间让您去什么泛舟赏月,我都已经濒死了,您不能再插我两刀!”
裴耀之依旧艰难地前行着,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家的梨树林中,不耐烦地回头瞪着京笙。但是小小的京笙更加坚定,更加不屈不挠:“您赶快回府中写文章,您再不干活儿,我真的会被抛尸荒野的!!!”
也就是正在这个时候,聂夏突然出现,冒出个小脑袋闯了进来,然后突然开始怒目而斥。
误会产生于一切表面现象。
魅力不凡的裴耀之,是廉国超级畅销小说第一大师。而那个娇小可爱的男子,是裴耀之的校雠(也就是现在的编辑)。
这就是聂夏与裴耀之的初次相识,收获是,充满误会的第一印象。
有个可恶的人曾经说过:“打击令人振作。”
但是,有些时候,这句话就是骗人的。
还有人说过:“否极之后,总会泰来。”
或者,这句话,也是骗人的。
那日稀稀落落下了小雨,午后,雨势稍作停歇,天空放晴。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木兰花的幽香清新。
聂夏在街上闲逛,途径一家豪华热闹,富丽又清雅的酒楼。她握着空扁扁的荷包,抬头瞅,心中想着,早晚有一天,她也要领着父母和兄姐上这里好好享受一顿。
也恰好就在聂夏路过的这个时候,突然有水哗啦一下泼下来,将她淋湿了一头。她灵巧的鼻子嗅了嗅,桂花酒的香,仿佛在她的皱眉中,愈加浓烈地弥漫开来……
倒下来的不是水,而是香醇的美酒。聂夏的周身顿时溢满桂花酒的味道。
她慢慢抬头,瞅向自己头上方,酒楼第二层楼阁的厢房,然后狠狠地寻找。
(是谁?是哪个没有礼仪廉耻的家伙,竟然做出这等卑劣的小事?)
也就是她刚刚抬头的瞬间,又突然有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聂夏直接被击倒在地,头晕眼花,半响爬不起来,心中火大。
(这又是哪个杀千刀的……)
等她慢慢换过劲儿来,就瞧见,原来砸到自己的是一只大花猫。它一见到自己又闯祸了,所以呲溜一声,飞叉叉地逃得比谁都快……
聂夏黑线,无言以对。
她躺在地上的视角,刚好瞧见,二楼正上方的厢房里,前些日子那个对别人始乱终弃的恶心男子,正将头望出窗外,状似担忧地环顾四盼。
(又是他?我要宰了你——)
聂夏咬牙切齿。
裴耀之盯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聂夏,只有稍稍一瞬,似乎觉得这个家伙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惜记忆太浅,没有想起来。他有些皱眉,觉得这个家伙这样横躺在地上委实太过不雅。但也就只有一瞬,便不再将别人的事放在心上了。
他没有瞧见自家的大花猫,四处搜寻之后不得而终。所以他只好放弃,又将注意力转回雅间中位坐他对面的女人身上。他摇摇头,不再担忧。心中想着,那只妖怪似的肥猫聪明地紧,肯定又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
聂夏眼见裴耀之龟缩回去的脑袋(她愤怒中的偏见),顿时无限地鄙视。
(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竟然连一句道歉慰问都没有?他这个黑心男人,真是太卑劣了!!!)
这便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收获是,再次充满误会。
因为,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裴府的肥猫花花是一个奇特的存在,那便是它经常犯错。每当它又犯了错的时候,裴耀之为了惩罚它,都会将它扯脖子扔出窗外,事故发生点总是在最高的楼阁上。
每次它摔出去的时候,都要做一个假惺惺的抱头动作,似乎在无声地高呼:“主人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惨绝人寰啊……”
可惜,它每次被扔出去的高度,最多也就只有两层。
今日让花花奇怪的是,主人竟然要同一个娇羞的大美人一起出去享受美味!?它非常担心,不知道这两个大人要捣鼓些什么,所以悄悄地跟进去瞅了瞅。
果然!
偷偷喝芳香四溢的桂花酒竟然敢不带上自己!!!
花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要知道,它最爱地美味,不外乎就是各式各样的美酒了。一个没忍住嘴馋,它呲溜一声撺掇过去,不料猫脚痒痒,一个肉垫子呼翻了主子的酒杯……
下方顷刻传来聂夏的怒气,她被淋湿了。
花花直勾勾地看着滚落在窗边的酒杯良久,眨了眨猫眼。又回过头看了看一脸黑色的主人,最后喵呜一声,爪子抽了抽,慢慢地蹭到窗边,侧着身子歪曲着它柔软的腰,自动地栽了下去。
(这个,您也太自觉了点……)
可惜它悲催地忘了,主人在美女面前,是不会对自己动粗的。
花花很伤心,觉得自己亏了。
之后,聂夏就被倒霉地砸晕。而她愤怒的仇人,竟然似乎,完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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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真的被砸得很惨!聂夏每次回想到这里,都会抓过花花,狠狠地扯它的猫毛。
(可恶,我让你砸晕我,让你砸!!!)
然后她突然想到。
(啊嘞,花花是不是应该减肥了?)
腿上的花花突地一个激灵,觉得情况不妙,撒开短腿儿哧溜一声逃跑掉了。
005万事皆有因
爱情的寓意确实从中途就开始显现了,有时候,万事皆有因。
初到年州的聂夏为了糊口,独自在一家名叫三味书店的书屋里边干杂活儿。那日被花花砸晕之后,她只好拍拍屁股,狼狈地回到书店更衣,然后开始干活儿。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小卧室中,一边揉着白日里因为那只大花猫的撞击,现在还在隐隐作疼的额头。一边又摸出自己的宝贝地图,在上面认真地辨识着“娄山书院”的确切位置。
她开始觉得奇怪,明明那日没有走错啊,怎么就是找不到娄山书院呢?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刻,似乎从天边传来一声弱弱地“喵呜~”
(咦?)
聂夏顿时停止高举手势的动作,侧耳倾听,似乎觉得自己被肥猫压过之后,产生了幻听?
“喵呜~~~”
(真的有猫叫声!)
她蹭——一个箭步跳了起来,连忙四处翻找。终于在床底下拖出来一团肥肉,竟然是大肥猫花花。让人称奇的是,这只花猫已经彻底醉了,正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地打一个酒嗝。
它周身都弥漫着桂花酒的甜香味儿。聂夏沉默,难怪今儿舒掌柜发脾气,说有人偷喝了他宝贝的陈年桂花酒酿。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在这里睡得香甜……
原来,花花在大街上逗溜了一大圈,却被一股隐隐地桂花酒香吸引着,牵制着(好可怕的鼻子,仅对酒香有效,对耗子等一切免疫……)就这样,它一颗脆弱地芳心沉沦了。一路尾随着极有可能拍死自己的仇敌(它不仅爱酒,还爱幻想……),来到了三味书店。
聂夏对着面前的一坨会呼吸的毛团,秀眉微蹙。现在该怎么办?它的主人是谁?现在会不会正担心地在寻找它?
(等等,这只肥猫从窗户里掉出来,会不会是那个臭男人扔了它,不要它了?这个没良心的,连一只猫都舍得抛弃,实在太丧尽天良了!)
(瞧瞧这只睡着了的小可爱,多温顺听话啊~)
她叹息,最后还是不忍心,决定碰一碰运气。
(哎……上次在那个巷子中遇见过那个男人,或许周围的人家户认识这只猫猫也说不一定……)
说行动就行动,这是聂夏雷厉风行的优点。她一把操起桌上的猫肉(?),抬腿就往那条巷子的方向冲过去。
这条宁静的巷子,静谧美丽,两旁的树木有着深浅不同的颜色,很像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巷子深处,有一座豪华宅第。从外观来看,聂夏羡慕地猜想,这个府邸估计是多进的四合院落。建筑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既辉煌富贵又清致素雅。
她对着这样的府邸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耀瞎了我这个小平民的眼睛——)
她硬着头皮敲了敲鎏金的大门。等了许久之后,才有人来开门。
而这个开门之人,竟然刚好是那个,咳,没品的男人。虽然性格很烂,但是他的长相,却是有些太~好了点,估计连上天都要嫉妒!
俊爽有风姿,天质自然。
他雪白的衣领微微敞开,青衫的袖口沾上了墨香被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他的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尤其是搭配在一起之后,更是犹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可惜的是,明目朗星下有着重重的疲倦之色,似乎在下一刻就能破碎似的。
裴耀之也顺势打量了聂夏,瞬间,记忆像烈风卷着芬香袭来。
(原来是她……)
眸子灵动,眼神湿漉漉的,一身干干净净的俏公子装扮。只是,自家的花花呼哧呼哧地蹲在人家头顶上,正酣畅地睡得香甜。
这幅画面,很煞风景。
聂夏吞了口唾沫,眨了眨瞪得老大的眼睛,然后小心翼翼的说:“这个,”她指了指头上的花猫,腼腆地问:“是不是府上的宠物?”她的嗓音颤颤的,清透中竟然透出一抹羞涩的味道。
裴耀之点点头,没有搭话。
聂夏松了口气,连忙双手递上猫肉,也没等裴耀之道谢,转身就想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她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电闪耀眼,白日里还没下完的雨,留了一小撮等待时机,这时候倒是哗啦啦地全部泼了下来。
她被吓了一大跳,双肩一抖,尴尬地僵硬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裴耀之瞧着她瑟瑟发抖的娇躯,就如同惊慌失措的小松鼠一样,煞是可爱。所以,他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关门,只是很随意地靠在门边。
雨势愈来愈大,聂夏不得不往屋檐下躲,也就很自然地不得不向裴耀之靠拢。
(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人啊?)
聂夏很烦恼。
静——默——
继续,尴尬地静——默——
恍然间,她想起自己的地图,所以打破宁静,回头问道:“请问,这里是‘娄山书院’么?”
裴耀之抬手指了指头顶上硕大两个字“裴府”,很纳闷,这家伙是怎么觉得这个地盘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