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色不劫财- 第28部分

“你……一点儿都不害怕么？”施玥怔怔地望着他，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以来，说实话，青峰寨在刚刚成立的时候，纵然不怎么太平，但爹爹始终将她保护得很好；后来，规模渐渐大了，便更不需要担心……倒是这一次，大约是最惊险的吧？

“为何要害怕？”苏衍之微微一笑，神色犹如流水，让人把握不住，“这种事情并非第一次，苏府里时不时会有些不速之客到访，只是……”苏衍之看了施玥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好吧，她承认，若不是她多此一举，或许事情不会演变成如此糟糕的情形。这么一想，不由得更加沮丧了。

“小玥，你救了我一命，不是么？”苏衍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懊恼，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一边琢磨着该往哪里走，一边轻声说着，“其实小的时候，父亲不喜母亲，对她冷眼相待，而……我的存在，他自然也是不喜的，真恨不得我出点儿什么意外，没想到我竟躲过千劫万劫，活了下来。后来，我便想，大抵老天对我不薄，不是有句话，祸害留千年么？”

施玥一个愣怔，苏衍之如此散淡的语气，让她心头酸涩起来，一直以来，爹爹对她太好，让她忘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十全十美，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值得回味许久的记忆。

“你真的信了？”苏衍之挑了挑眉，盈盈含笑。

“……诶？”（╯‵□′）╯︵┻┻

瞧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施玥，苏衍之扶了额，“母亲离世得比较早，父亲从小都很宠我，又怎么会那般对我呢？”

抽着嘴角，对了，这人分明在苏丞相逝世的时候在祠堂外跪了一地，显然父子的感情很好，若是小时候如坚冰一般，又怎会做到这个地步呢？

“看你心情压抑，说个笑话罢了。”苏衍之似笑非笑，眨了眨眼睛，柔声道。

魂淡什么的……施玥望天了。

四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因为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所以到处是生机勃勃的绿色气息，抬头有蔚蓝的天壁，有流云缓缓地飘过，此时，衬着如此美景，劫后余生的感觉终于充斥着整个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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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着溪水匆匆打理了一番，施玥看着倒映在溪水中的模样，忍不住掩面了。这里一片灰，那里一块土，头发凌乱地散乱下来，至于长衫，被她撕下了一大块用来包扎伤口，大抵是昨日太过着急的原因，用力太猛，布料被撕得参差不齐，比起苏衍之清简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凄惨了。

手鞠起一把水，冰凉的水流入肚子里，胃部一阵紧缩，施玥不禁冷静了几分，用衣袍沾了水，擦拭干净脸上的尘土污垢，便跟在苏衍之的身后，缓缓地爬了一会儿山。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响，施玥和苏衍之对视一眼，有几分防备地躲到树后，不一会儿，有一行人缓缓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前头的是几个人身强体壮，都配了刀，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而中间则是几辆马车，上面堆载了不少的货物，瞧这模样应该是商队。

苏衍之松了口气，拉着施玥走上前去，朝着商队微微一笑，“不知诸位可否稍我们兄妹一程？”即使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憔悴，然而依旧是如沐春风的韵味无穷，周身淡淡的疏离气息全然被驱散了开来，是那种最容易放下戒心的模样。

“我和妹妹两人从江南到京城来走亲戚，不料，半路遇见了歹人，将我们的钱财洗劫一空。纵然我们侥幸逃脱，可却迷失了方向，不知这儿离京城多远，又该怎么走？”

晨光染过了苏衍之的眉目，商队里的人一眼瞧去，只见他气质儒雅，锦绣丝袍，玉簪挽发，完全一副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太具有欺骗性了。再瞅了瞅他身边的女子，容貌清秀，可面上疲惫，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商队的人纷纷松了口气，放下了谨慎。而车队的主人热心地和苏衍之攀谈起来，“这儿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呢，若是走过去，怕得花上好几日的功夫。”见苏衍之垂了眼眸，似乎失落了，心中竟生出了些不忍，“你们两人在这里怕是不太安全，恰好顺路，不如我捎你们一程，如何？”

“那边多谢了。”苏衍之稍稍欠身施礼，倒也不客气，跟在了商队的后面。

车队的主人心地相当善良，见苏衍之受了伤，便将他们安置在马车上休息，还送了些干粮和水过来。施玥早已经饥肠辘辘，大口大口往胃里塞着东西。

然而，走了还不到小半日，马车外头突然传来很大的喧嚣声，施玥心里头一惊，因为这情形未免也太过熟悉了吧？果不其然，掀开帘子一看……外面，有两方人马正在厮杀，商队这边镖局的人正在奋力抵抗着，而另一边则是挥舞着大刀的山贼，大约有三四十个人。施玥愣了一愣，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同行”？

镖局的人数并不多，渐渐的就落了下风，眼见被人数众多的山贼杀了个干净，施玥心头一热，便欲冲出马车和山贼们一决高下，却被苏衍之紧紧地拽住了，“对方人数太多，如今凭着我们俩，又如何能应付？”

“难道就放任不管么？”施玥皱着眉，有些焦急。

苏衍之透过缝隙，看着外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幽幽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过是三言两句的功夫，山贼已经迅速地将商队包围了起来，有几个人仔细检查着地上躺着的人，还有一口气的便毫不犹豫地补上那么一刀，绝不留下一口气。施玥看着红色的鲜血溅了出来……不禁闭了眼。

与青峰寨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狠厉的山贼模样。

当山贼们逐个检查到施玥和苏衍之的马车时，看到他们俩身上的衣服，眼前倏地一辆，用刀尖指着他们，朝着外头其他的山贼笑道，“这儿有俩肥羊，今天货挺多！”

施玥掩了面，扶着苏衍之从马车下来，叹了一声：“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个发晚了……掩面，这样子似乎就不算日更了吧？真可惜来着。





第三十九章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山贼们的老窝似乎设在半山腰上；施玥虽想瞪大了双眼瞧清外面的情形，无奈山贼也狡猾得很，早早派了两个人坐在马车之内看守着他们，防止肉票们张望；知道贼窝的确切所在地。

默默无言地瞅了一眼苏衍之，谁料到他正好整以暇地手撑在膝上；不时地敲着指，实在叫一个悠闲。真是让人……咬牙切齿！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么？施玥又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撞大汉；长长叹了口气。

总算一路颠簸着到了山贼老窝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被拽出马车；施玥当下左瞧瞧，又看看，这个山寨似乎跟青峰寨比起来，稍稍小了些，可与之不同的是，山寨中的人却并非和善，而是都带着几分狰狞之色。

大抵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服饰不菲的缘故吧，山贼们将他们看得极重，估摸着能得到一大笔赎金，因此，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将施玥和苏衍之被单独关在了一间小的屋子中。至于和他们同行的商队，存活下来的几个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原本还想靠他们帮助回到京城，没想到却是树大招风，引来了山贼，如今，离京城看来是越来越远了。

这个屋子不过是方寸之地，因此里面并没有床，只是在墙角处有一摞厚厚的稻草供他们休息。落锁的声响在身后响起后，有山贼粗里粗气地吼了一句，“先睡一觉吧，等晚上，寨主会给你们定价，若是……呵呵……”虽然山贼的话未说完，可施玥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不能“卖”了好价钱，怕是会被撕票吧？

施玥不禁忧桑了起来，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被绑票的，如今，竟是颠倒了个儿，真可谓百般滋味，（╯‵□′）╯︵┻┻！

纵使她愁了又愁，可某人……懒洋洋地躺在了草堆之上，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背部，蹙眉查看着伤口，又拿出金创药，细细地上了一遍药。“不用想法子如何脱身么？”见苏衍之如此轻松写意，施玥抽着嘴角，若不是怕隔墙有耳，她还真想把他拎起来狠狠地摇上那么一摇。

“现在还不是时机……”苏衍之笑意吟吟，完全不像是担心的模样。

戳了戳那厚实的锁，施玥远目状，“只怕时机到了也是出不去的！这群家伙大抵都是穷凶极恶，瞅着那模样，杀人越货的事儿，该是干了不少。”

“所以……”苏衍之缓缓拖长了语调，“现在放松放松，恢复一□力吧！”话音刚落，山贼已经送来了午饭，装在一个小小的篮子中，从窗口外递来，施玥摸了摸肚皮，长时间没怎么进食，确实挺饿，已经“咕噜咕噜”发出了抗议声。

这下子，施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筷子夹起了两块红烧肉，淡定地将肉塞进了最近，再佐以一口米饭，叹了一句……“真他令堂的香呐！”不管怎么样，随遇而安，总是不错的，更何况……还有苏衍之在身边，大抵没什么问题吧。

苏衍之眯了眯眼，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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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高空，幽径里传来了树叶的声响，迈在石路上的脚步声越发地清晰起来。一个灰衣少年扯了身边白衣人的袖子，压低了声线，紧张兮兮地问道：“不会被追上吧？”

这两人正是苏衍之和施玥，不过，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此事说来话长……

傍晚的时候，山贼将他们带到了大厅之上，为首的是大汉在右脸处有一道长疤，远远地看着，便让人心生出一股子的寒意，瞧了眼施玥和苏衍之，他大手一挥，让手下拿了白纸平铺在地上，“还劳烦二位写一封信给家里头人，把你们给赎走吧。”

苏衍之自然地接过笔，一封求救信写得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大汉左侧站了一位气势稍敛的人，看了看求救信，文辞斐然，不卑不亢，明明在如此危急情况下，却从容不迫，当下对苏衍之侧目了那么几分，语气也客气了起来，“不知这位公子要将信寄到何处？”

“京城城东一户姓许的人家，门口两座石狮，麻烦诸位了。”苏衍之缓缓行了个礼，这模样，倒像是来山贼窝里做客的，哪儿像是被绑来的？

其实山贼最喜这类肉票，懂进退而没啥傲骨，不需他们动大刑，这银子就“哗啦啦”地来了，当下，山贼首领便有了笑意，“行了，将他们带回去吧，记得晚饭丰盛点儿。”

施玥默默跟在苏衍之身后，心里却很是不解，为何不直接寄到苏府呢，如此，梨花不就能知道他们身处那儿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进了屋子后，苏衍之低声凑到了她的耳边，“亏你还当山贼这么多年，一和官府扯上关系，岂不是麻烦？恐怕直接就杀人灭口了吧？”

原来如此……施玥默默掩面，好一只狐狸！

两人吃罢晚饭，正坐在草堆上修身养性呢，忽的，听到外面喧哗，“你们俩守了这么久，去前面喝点儿酒吧，换我俩来！”

苏衍之眼神亮晶晶，笑着，“时机到了！”

“若你当初在青峰寨使了这一手，怕是早就出去了……”施玥看着他利落地用发簪打开锁，干净利落击倒门外两个看守的，抽了抽嘴角，“伤口没有问题么？”

“无大碍，只是我们得抓紧时间下山了。”苏衍之拉着施玥，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在寨子里快速摸索着道路，“那些山贼应该正聚在大厅里喝酒呢，此时的防备心最弱，顺利离开的几率大了许多。”

不动声色地走到寨子门口的时候……悲剧却发生了。一个山贼正从大厅之中出来透透气，看到两个身影闪过，朝着他们喊道，“去哪儿呢？”

施玥心中一惊，“啪嗒”一声踩中地上的枝桠发出声响，那山贼似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迅速走向他们，“你们站住！”苏衍之倏地转身，一个手刀向他劈去，可到底是晚了一些，那山贼已经喊了出来，“快出来，肉票跑了……”

看了施玥一眼，苏衍之从山贼身上将他那灰色布衫扒了下来，递给她，“将这个穿上。”话音未落，已经有山贼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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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渐渐将月色挡住了，是即将下雨的征兆，而苏衍之和施玥还在逃亡的路上，身后有提着大刀的山贼。苏衍之皱了眉，若是雨落下来，山路怕是会泥泞不少，疲惫交加而不熟悉道路的他们，肯定敌不过身后的山贼……

不过是电石火光之间，一个愣神，施玥被树枝绊了一跤，身子超前倾去，苏衍之下意识去扶她的结果……只是两人双双朝下摔了下去。

山贼追到此处，看着倾斜的坡度，又看了看天色，“还是先回寨子吧，这两人掉下去，大概九死一生了！”

当脚步声渐渐消失的时候，苏衍之和施玥缓缓探出身来，原来两人只是藏在了坡下阴影处，躲过了山贼的视线。

不一会儿，冰凉的雨水便打在了额头上，滑过面颊，留下了痕迹，施玥阖上眼睛，拽着苏衍之的袖子，不知为何，竟是为两个人的狼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才几天时间，竟然如此惊心动魄，苏衍之，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苏衍之慢慢扬起了嘴角，只看到施玥摇了摇头，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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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天空刚透出些轻微的光亮。

李家庄的二十几户人家方悠悠从梦境中转醒，随着劈柴的“啪啪”声，有炊烟袅袅自屋顶缓缓升起。隔了一会儿，便是妻子送丈夫外出打猎、拾捡草药的告别声。无非是什么“早去早回，小心林间猛兽……”虽丈夫已经日复一日听了许多遍，可依旧噙着笑缓缓等妻子说完，平添了几分暖意。这样的生活，纵然平淡，却无端让人满足。

李大哥提着弓箭，正琢磨着猎只兔子给自家怀了身孕的媳妇儿补补身体，蓦地，却看到两个人蹒跚着走来。

个子高一些的一身锦缎白衣，稍稍矮一些的则只是穿了灰色布衫，瞧着像是那白衣人的奴仆，看着两人身上都有淋湿的痕迹，大抵是因为昨日晚上的那场雨。站着两个人，略微显出几分狼狈，那男子的黑发微微散落在肩头，原本的一身雪白衣衫早已染上污迹，尽管如此，他的一身风华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李大哥的心思一转，“两位难不成是从山上的那山贼窝逃出来的？”

“我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