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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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华年-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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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歆低声叹道:“严惜芳何曾是个省事的。”
林钰儿不欲再说这些事情,在一旁拉住沈如歆,在纸上写着,“你跟旁人不一样,许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你走后,皇上并没有将那院子给别人住。偶尔也会在院子里呆着,就是那静贵人,说实话,眉眼之间的确像你。”
林钰儿还没写完,如歆渐渐冷了声音,“别再提这个人了,别再提了,我见过了你,也就该回去了。”
林钰儿停了笔,犹未发觉笔尖依旧在纸上蘸着,浓重的墨色点得圆越来越大,渐渐洇湿了底下的被褥。如歆叹了口气,将笔轻轻地提起来,“自我沈家灭门,父母惨死,我对他,不过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路人而已,再无其他。”
林钰儿苦笑了下,“既是有血海深仇,又怎么会是路人。”
如歆的眼底都是淡漠,“姐姐,你好好活着,总有一日,咱们会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的。”
林钰儿紧紧捏着笔杆,手指关节都是惨白,“都是活着罢了,我喜欢的日子,已经过完了。”她放下笔,两眼看着窗外。那样病态的神色,再也没有了初为贵人时的意气风发,几年间生活的难熬让她越来越难以支撑下去。如歆将她散乱的鬓角抿好,吩咐丰儿取过来火盆,将林钰儿写过字的纸张都烧了。她看着黑色的灰烬一点一点漂浮起来,“姐姐,你喜欢的日子,并没有开始。”
等如歆从延禧宫出来,已经尽中午了。除了对林钰儿境况的难受,她不想在这皇宫多呆一刻,她对芸烟道,“过会儿,取一百两金子并咱们路上带的那些药都给延禧宫,那些药虽说都是寻常用的,可姐姐那儿想必没有。再拿一件累丝赤金的镯子给丰儿,让她好好照顾姐姐。在这京都,我们都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
芸烟点头应了,如歆又道,“过会儿打发人出去告诉陶翔,咱们午后就动身回去。”
芸烟略有犹豫,“可咱们连皇上并太后都没有拜见,这样就走了,恐怕不合礼数吧。”
如歆扭头看她,“你去告诉皇上皇后,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觐见了,怕过了病气给他们,这就回齐国。”
芸烟应了声“是”,如歆轻声道,“这宫里,我一刻都不想再呆着了。”
待到午间如歆草草用完了饭食,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抬头看着窗外,三年前的自己,对这庭院里的一切都是有着太多的希冀的。更是想着如若在这宫里颇得圣眷,父兄又可以多一层保障。如歆低下头,轻轻抠着木框上的纹理,自己在这宫中,是混得有多惨。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如歆压着心底的酸涩,“都弄好了吗,芸烟,咱们这就收拾好动身吧。”
“朕听说你生病了,”元昊轻轻出了声,“所以,朕来瞧瞧你。”
如歆猛然一凛,可依旧背对着他,“臣妇现今无事了,劳皇上记挂,皇上尽可回去了。”
元昊轻轻走向她,“朕来探望病人,好歹总该让朕看一眼病人吧。”
如歆依旧不转身,“臣妇姿容鄙陋,皇上早已嫌弃,如今若是看了,只怕会污了皇上的眼睛,还是不看为好。”
元昊发了狠劲,扳着如歆的肩膀转过来,咬牙道,“你就这么讨厌朕吗?”
如歆盯着他因发怒而渐渐赤红的双眼,“臣妇怎么敢讨厌皇上,若是讨厌了皇上,我沈家一门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元昊的手渐渐松了气力,从她石青缂丝绣折枝海棠的袖子上渐渐滑落下去,“朕知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恨朕。”
窗户开的时间太长了,外头的冷风像是吹透了如歆的衣衫,从各个地方深深吹进如歆的心底。那个地方渐渐冰冷,直至起了一层寒霜,“臣妇不敢恨皇上,臣妇如何能恨皇上。”
元昊垂了头,身上明黄的颜色越发衬着脸色的黯淡,低声道,“子轩是朕派出去的,朕一直后悔把他派出去。朕派了很多人潜入狄夷寻他,可就是救不出来,多钹死死咬着子轩,朕救不出他。”
他抬头看向如歆,如歆依旧是一脸冷色,“如果,朕告诉你,灭沈家全家的旨意不是朕下的,你信么?”
如歆眼底渐渐涌出了泪水,“臣妇不敢不信,臣妇信皇上没有处死我的父母,没有让我沈家灭门,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元昊怔了怔,从袖子里头拿出了一个金锁,“朕早就听说了你和老七有了孩子,母后要你过来,朕就命人打好了这个,给他戴吧。”
如歆施了礼,“臣妇多谢皇上了。”也并不伸手去接,元昊顿觉尴尬,将手里的金锁放在了桌子上,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如歆垂了眼,“元宏。”
元昊轻轻“哦”了一声,
如歆抿了嘴,不发一言。两人相对站立,都是沉默,仿若胶着一般。元昊静静看着她,从来是最熟悉的人,可如今陌生地无言以对。
元昊缓缓道,“要是想回齐国了,现在就回去吧,早些动身也好,路上小心。”转身向屋外走。
如歆突然出了声,“皇上。”
元昊突然回头,面上有着按捺不住的喜意,“怎么?”
如歆轻声道,“臣妇有个不情之请,顺嫔病了好长时间,住的延禧宫也需要修缮了。她好歹也伺候过您,恳请皇上能带她好一点。”
元昊看着她清秀的眉目,过了半晌道,“朕知道了,你安心走吧。”轻轻挥了下袖子,离开了院子。
如歆拿起桌上的金锁,上头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如歆细细分辨,那是元昊的字迹。是用的上好的赤金造的,上头花纹繁复,可见是费了好大的心血的。如歆轻轻将它摆在床铺上,细细的金链垂了下去,微微摆动着。
如歆喊道,“芸烟,”外头芸烟忙出了来,“咱们走吧。”芸烟点了头,出去喊了几个小太监拿着收拾好的箱笼就往外走,邓培生正在院外等着,“王妃辛苦,这一道可是远着呢,还是上步辇吧。”
如歆轻轻摆了手,“日后或许再也回不来了,自己个走着就是了。”
邓培生碰了一鼻子灰,可也不好就此离开,紧紧跟着如歆身后,让人抬着空步辇慢慢走着。
遥遥看见神武门,如歆扭头对邓培生道,“邓公公,这两日劳烦公公了。”芸烟递过一个荷包,邓培生掂了下,笑意满脸对如歆道,“谢王妃赏。”
如歆颔首,正要往外走,后头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大叫道,“王妃留步。”待至如歆跟前,打个千儿道,“奴才是坤宁宫小福子,皇后请王妃过去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会见

如歆看向那太监,“皇后娘娘找我可是有急事?”
那太监垂首道:“皇后吩咐了,本就是一家子骨肉,如今来了宫中也该见见的。知道您如今身子不大好也急着回齐国,因此就派了奴才赶紧来请王妃过去一趟,说会儿子话。”
如歆抚了抚袖口,“皇后娘娘厚爱,自然是要过去拜见的。陶翔,你在这儿好好候着,不消一会儿就出来了。”
陶翔应了,如歆上了步辇,芸烟忙吩咐邓培生,“王妃要去坤宁宫了。”邓培生急忙带着一行人去了坤宁宫。如歆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垂下眼帘暗自思索。芸烟在一旁轻声道:“皇后也忒急了些,咱们就要走了,她就让人拦了下来,又不是今后您再不进宫见不到面了。”
如歆低声答道,“这个西夏公主想来也就是个急脾气吧。”
很快,步辇到了坤宁宫门口,雕梁画柱,华美异常,处处显出皇后作为一宫之主的身份。小福子推开了门,“王妃您快请。”如歆拾步入内,绕过了垂花门,偌大的庭院内摆满了盆栽,可里头种的东西却没见过。小福子最有眼色,看见如歆面上的疑惑,忙笑着解释道,“这是西夏的草木,也只在西夏才有。西夏王是最疼女儿的,不远千里从西夏运了来这些东西,以解皇后思乡之苦。”
如歆点头笑道,“西夏王果真是个慈父,这些草木长得都是枝桠繁茂,倒也是好看极了。”
廊下有一蓝衣宫女出声笑道,“西夏的东西自然好看。”说罢向下走了两步,不以大周的礼节却用西夏的礼节朝如歆行礼,“我是皇后的婢女,蓝心,见过王妃了。”
芸烟见她说话并不谦逊,暗地里也皱了眉,如歆冲蓝心微微笑道,“当真这西夏同我们大周的女子不同,各个都是长的齐整又有英气。”
蓝心也并不答话,只做了个引领的手势,“皇后娘娘在里头等您多时了,您请进去吧。”
如歆便跟着她向正堂走,推门进去后,里头一应装饰都是西夏之风,摆设皆为金银器具,四周墙壁悬挂的壁画里头都是西夏人骑射或庆贺的画面。进了内室,里头架子上挂着的都是大周的服饰,在这个西夏宫室中显得格格不入。
蓝心向榻上半卧着的人行了礼,“齐王妃来拜见您了。”
如歆缓缓跪下,“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李瑾萱坐正了身子,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微微笑道,“齐王妃果真是有沉鱼落雁之容,难怪能让人久久不能忘怀了。”
如歆抬起头,榻上的李瑾萱着一身明黄凤凰团花刺绣云锦圆领衫,头发是积云髻的式样,发上一只赤金翟凤含东珠垂珠步摇,下头坠下的碎碎的珍珠垂在额间,越发衬得正中的牡丹花钿颜色鲜亮。娥眉淡描,唇若点丹,一双凤眼更是风情万种,含笑之间勾人心魄。
如歆微微笑着,“皇后娘娘国色天香,臣妇鄙陋之资而已。”
李瑾萱虚虚扶了扶发髻上的一只牡丹云凤纹金簪,“本宫一直以来都想见见齐王妃的,今日幸好是在齐王妃走之前见到了,不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如歆笑得温婉,“皇后娘娘的话不就严重了吗,若是要见臣妇,自可以下一道圣旨,臣妇自然会来见娘娘的。”
李瑾萱笑了一声,这才让如歆起来坐了。拿起桌上的一个斗彩牡丹茶碗,轻轻呷了一口,看向蓝心道,“怎地还不给王妃看茶?给王妃上杯同这个一样的。”
蓝心应了就下去了,李瑾萱对如歆笑道,“这是我西夏的茶,在大周是向来没有的,王妃好容易来我这儿一次,也该让王妃也尝尝。”
如歆答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了,这坤宁宫处处都是西夏装扮之风,可见皇后娘娘对西夏的眷恋。”
李瑾萱低头看了看嫣红的指甲,衬得一双素手纤纤,“本宫是因着早年对皇上有爱慕之心,这才千里迢迢从西夏来了大周,这一点同你们大周女子不同,你们若是心里喜欢谁,必定是缩手缩脚也不敢表露出来。我们西夏女子对心上人向来都是敢于说出口的,也不怕你笑话。”
如歆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皇后娘娘向来是个果敢的,这一点又怎么会笑话呢。”
李瑾萱直直盯着如歆,“嫁到这里,好歹日子也算舒心,只是离家太远,难免会思念父皇母后。王妃,您也是远在齐国,是不是有时候也想父母呢?”
如歆一瞬间僵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臣妇的双亲都已经去世了。”
“哦,”李瑾萱拿起帕子掩饰了下自己笑着的嘴角,“本宫都忘了,你的父亲是因着贪污军需被皇上处死了,全家灭门,时间太长了,所以本宫才会忘了。不过你也真是幸运,但凡当时你没有嫁给齐王,恐怕当时你也会死了吧。”
李瑾萱带着笑意的声音像利刃一样一下一下剜着如歆的心,疼痛难受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如歆,想从这压抑的感觉中脱离出来,却像濒死的人一样无力挣脱,忍着李瑾萱嘲笑的面容。如歆紧紧握住双手,压着自己的怒气。
正在这时,蓝心将茶奉了上来,李瑾萱笑着让如歆尝尝,“你若是喜欢,本宫就让人给你带一包回去。”
如歆浅浅笑着,将那份苦涩使劲压抑下去,忍着鼻子里的酸气。端起茶杯甫一入口却辛辣刺鼻,如歆连忙将茶杯放下来,拿起帕子咳嗽着。
李瑾萱端起自己的杯子,看着里头淡黄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这是我们西夏特制的茶,唯有王室才可以喝。这东西喝着是辣,可唯有辛辣才能提醒王室众人,受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甜。”
她从榻上走至如歆的面前,伸出嫩葱一般的手指抬起如歆的下巴,直直盯着她清澈的双眼,“这是本宫的东西,旁的人不能抢,也抢不走。”她越发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静贵人长得可是像你呢,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她。”
如歆的眸子里渐渐溢出惊慌,却强撑着镇定,“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瑾萱轻轻笑了下,“你不用知道,今后,你就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说罢,她转身回到榻上,“见到你,本宫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你且退下吧。”
如歆恨不得立即从这地方出去,行了礼就出了门,转身时看见挂着的壁画里头的西夏男子,问蓝心道,“这西夏男子的右臂上似乎都纹着一只狼呢。”
蓝心扭头看了下,削瘦的面庞上尽是骄傲的笑容,“那是自然,我西夏男子向来以狼为图腾,各个都是英勇的呢。不像大周男子,战场上只会抱头躲藏罢了。”
说罢出了正堂,芸烟着实忍不住,不由得问蓝心道,“若是我大周男子不好,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为何会来大周呢?”
“你,”蓝心一时辩白不过,脸上也有了怒气。如歆道,“芸烟,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对蓝心笑道,“这个丫头最是快,姑娘可不要挂心。”带着芸烟出了宫门,芸烟低声道,“王妃,奴婢着实看不上她那样子。”
如歆笑着抚了抚她的手,“我也看不上呢,说她一句也好,省得她觉得咱们大周都是好欺负的了。”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离了这里,再不用在这宫里受人辖制,处处提着自己的伤心之事。
马车渐行渐远,宫门也渐渐看不见了,如歆轻轻握住身旁芸烟的手,愿今后林钰儿能平安和乐,希望元昊能好好待她。
芸烟想要宽慰如歆,掀起了马车窗上的帘子,冲外头的陶翔道,“王妃想要听曲儿了,陶将军怎么办可好?”
陶翔牵着马缰,不好意思笑了笑,“你这丫头,怎么让你夫君在这里出洋相呢?我怎么会唱什么小曲儿。”
如歆笑道,“你们两个自己到了没人的地方玩笑去,在这里眉来眼去的可是让谁看呢。芸烟你出去同陶翔骑马算了,省得嫌我在这里碍你们两个的好事。”
陶翔道,“王妃可别再打趣末将了,倒是咱们这一路回去,走的并非官道,是咱们抄的小道儿。”
芸烟问道,“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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