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没松手,低头轻叹道,“婢子还以为,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贤一愣,便不再挣了,任由幽兰搀扶,目光也带着探询看向了幽兰。晶心身边的人,若贤都仔细地留意过,尤其是两位妈妈和芳兰、幽兰,外加石福、石禄,若贤知道,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
只是,幽兰今日的表现,有些出乎若贤的意外,感觉也很不同,尤其是刚才幽兰在他身上那几下拍打,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所谓久病成医,若贤又怎会不知?
“你何时学过医术?”若贤问。
幽兰轻轻地一笑,他终于注意到她了吗?在这么多年以后,“在沈御医处耳濡目染罢了,连皮毛都算不上,怎可称什么医术。”不过是专门用来照料若贤的一些法子而已。
此时他们已进了屋子,幽兰也不叫小宫女,一应事物,都亲自动手。她先扶若贤在榻上坐了,便端了温水来,“王爷还是先服了药吧。”
“我……”若贤有些迟疑,他觉得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今晚还不知道……”幽兰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端着水坚持着,劝说着。
是啊,若贤长叹一声,父皇、母后如此行事,晶心定然是恼极了,还不知会如何对他。
若贤吃了药,幽兰为他除了外袍,又去了冠,让他在榻上歪着,闭目养神,而后又帮他除靴,那靴子穿了整天,已经发潮了。
幽兰为若贤脱下棉袜时,若贤缩了一下脚,幽兰知道,若贤的贴身丫鬟是不做这些的,尽管她们很愿意,可惜若贤从不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幽兰假作不觉,此时若贤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令她难堪的,就算不喜,看在晶心的面子上,也会给她脸面。
幽兰先用手试了试水温,若贤心脉有疾受不得太热的水。
那双脚浸在水中,白得玉般透明,看得见微青的经脉,瘦得让幽兰心疼,为他做了上百双鞋子,却还是头一次亲手触到这双脚。
幽兰敛起心神,跪在地上,按照她私下里练习了无数遍的法子,双手轻轻地为若贤按摩双足,哪里是走路时惯常用力的地方,哪里是宿疾需特别照顾的部位,幽兰相信,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这双脚。
若贤半眯着眼睛靠在那里,脚上传来的舒适感受,让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等到那张锦被盖到他身上时,他才猛然发觉,他,居然睡着了
“王爷慢起身……”幽兰一把按住翻身而起的若贤,她找来棉袜和新的靴子,给若贤穿。
“我,不穿旁人做的鞋……”若贤阻止道。
幽兰微微一笑,“王爷以为公主的鞋都是哪里来的?”又道,“婢子不是‘旁人’,这靴子不过是不用遣人另送一次而已。”
若贤也知道晶心不擅针线,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个丫鬟负责为他做鞋而已,便笑着问,“我以前穿的鞋,有几双是你做的?”
幽兰想想,“一百二十七双,今儿是第一百二十八双,还存着几双,打算过两个月再送去。”
若贤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原来均是出自姑娘之手啊,倒是有劳了。”
幽兰福了一福,“婢子不敢。”
净面、净手、梳头、更衣,不过多半个时辰,若贤从侧殿出来时,已是容光焕发,他不得不承认,丫鬟有时就是比太监、小厮更会侍候些,却没想到,他其实是遇到了这世间最会侍候他的一个丫鬟。
晶心也梳洗了一番,却没安置下,她在等若贤,一看到若贤进来,便冷冷地说,“王爷请回去吧”
若贤站在那里,“宫内已下匙了。”
晶心也站起身来,眉头微挑,声音冷冽,“王爷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这后、宫之中,你也没有可以安歇的宫室,所以要求我收留一夜?”
“正是如此。”若贤答道,他是成年王爷,本不应留宿后、宫,好在今夜就如那新年守岁一样,是重大节日,可算是特例。
而且,他出宫立府之时,还是前皇后掌管后、宫,根本就没给他留下以供休憩的寝宫,若安也是如此,只有若德还有寝宫,以往若贤立府后偶需留宿,都是在母妃宫中,可是今日,父皇也必是会去的,实在是不方便。
“我们都大了,王爷就不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晶心眼冒怒火地句句逼问。
若贤无奈地说,“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去年守岁,他和若德争吵,晶心带他回到意华宫,柔情以对,去年夏天,晶心还留宿他的贤亲王府中,他真的不知,为何晶心的对他的信任,这么容易就被打破?
“以往是以往……”晶心停住,审视着若贤道,“以往那些,也是你有意为之吧?”晶心踉跄着后退两步,悲怆地说,“我怎么就小看了你,其实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啊……”
若贤忍无可忍,上前就揽住了晶心,“若依,你怎能如此?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恼我,误解与我?你倒是说说清楚?”
晶心推开他,“我能说清楚吗?我即便全身是嘴,有些事也是说不清楚。比如当日,我若容你为我父母行了祭礼,我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若贤脸色苍白,手不自觉地,抚在心口之上,“原是我错了,那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这句话,若贤一直想说。
可是,晶心打断了他,“那好啊,就算当时你明白我对墨哥哥的心意,你敢说,现在你也不知道吗?今夜你宿在这意华宫,恐是明日圣上和皇后就会为你我指婚了吧?然后再在两个月后的选秀上,为你立上两位侧妃,谁能想到,‘身体一向不适’的贤亲王,是三个兄弟中,最先立正妃……”
晶心略一停顿,“哦,还有可能最先有了嫡长子的皇子……”相对于若德,若贤唯一的劣势就是只是长,不是嫡,所以他才会用长期经营的“贤名”做抵补,现在懿皇妃成了皇后,若贤真是,嫡、长、贤占全了,再娶了晶心……
“呵呵,”晶心冷笑,“说什么只要平安,不想争权,我被你骗得好苦,到了此时,你哪儿还需要争什么啊……”
若贤道,“若依,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不堪吗?”
“不堪?”晶心再笑,“聪明睿智的贤亲王,怎么会不堪?你原本没有骗我,是我傻,信了你,才有今日……”
第二十章 距 离(4)
二月粉红票一百张加更,我看到这个月,新的粉红票又来鸟,太开心了……
那个,话说,不是我加更慢,是这个月太短的说,捂脸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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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心略一停顿,“哦,还有可能是最先有了嫡长子的皇子……”相对于若德,若贤唯一的劣势就是只是长,不是嫡,所以他才会用长期经营的“贤名”做抵补,现在懿皇妃成了皇后,若贤真是,嫡、长、贤占全了,再娶了晶心……
“呵呵,”晶心冷笑,“说什么只要平安,不想争权,我被你骗得好苦,到了此时,你哪儿还需要争什么啊?”
有泪顺着晶心的双颊蜿蜒而下,她的眼中亮闪闪的,似琉璃一般,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片片破碎,若贤的心更痛了,不知是为晶心还是为自己,“我要如何,你才肯信我?”
晶心抽噎了一下,眼中升起了一点光华,犹如一簇小小的火苗,她指了指桌上的锦盒道,“贤哥哥帮我把这项圈换给皇后,再助我和墨哥哥心想事成……”她眼中的火苗扩大了一些,连双颊也变得红润起来,“我便……”她想不出来,她能给若贤什么,“我便一心对贤哥哥好,就如亲生兄长一般……”
若贤看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和那张娇艳无比的红唇,深深感到,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伤人最深,偏偏晶心还是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她有时聪慧无比,有时却心思简单得难以形容,这样的她,袁亦墨一人岂能维护得好?即便成事,又要付出何等代价,可若贤知道,袁亦墨,不悔
那么自己呢?明知道为了她,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失去什么,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悔呢?
看到若贤的脸色变幻莫测,晶心急了,她上前拉了若贤的手,“贤哥哥,求求你了……”一心想着自己的事的晶心,根本没注意到,此时,若贤的手,已经变得冰冷无比。
那软糯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会唱那些闻所未闻的曲子,会在他的身旁欢笑,如同春日里不安份的风,带着让人永远无法拒绝的欢愉,让他曾经死气沉沉的世界,幻化出无比斑斓的色彩。哥哥吗?能偶尔看到她如此明媚的欢乐,即使失去什么,也是值得的吧,何况,自己终归是欠了她的
若贤脸色苍白地摇摇头,“项圈是退不得的,若依如肯信我……”
只听得头半句,晶心的脸色已然变了,“你莫不是,又在哄骗与我吧,那项圈是何物,你难道不知?如果不退,岂不是做实了此事……”她猛然推开了若贤,若贤应手而倒,早在一旁守着的幽兰,上前一步,扶住了若贤。
若贤虽瘦,却高,又是成年男子,不是幽兰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承受得住的,一阵骨骼的轻响,从她的腰间响起,她却紧咬牙关,硬生生地挺住,“公主……”这声悲呼,似是带了无尽了凄楚,让晶心猛然恢复了神智。
月影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从幽兰肩上接了若贤,幽兰颓然倒地,晶心问道,“贤哥哥,你……”
若贤紧闭双目,身体轻颤,却说不得话,幽兰伏在地上说,“王爷方才,心疾便犯了……”
“传太医。”晶心大叫。
“不可。”这时如果闹将起来,若贤的一番忍耐岂不是白费了,幽兰道,“公主还是快些让王爷歇歇吧。”
风十一看着晶心,等她决断,幽兰又道,“无论怎样,王爷如果在公主这里出事,对公主……”
风十一打了个冷颤,也不等晶心吩咐,抱了若贤进内室,将安置在床上,幽兰看着大急,却怎么挣扎都起不了身,腰上的剧痛,让她冷汗淋漓,只得一把抓了晶心的裙摆,“公主,王爷还是由奴婢伺候的好。”
晶心这才发现了幽兰的异状,“你怎么了?”
月影先在幽兰的腰上推拿了几下,才扶她起来,“是闪了腰,要静养些时日。”
“不用,快扶我进内室,王爷需人照料。”幽兰说罢,一手扶着腰,踉跄而去,晶心在后面跟着,月影干脆把幽兰半抱了起来。
幽兰进了屋子,先让若贤半躺,再从若贤怀中取了药丸,也等不得小宫女送水,直接嚼碎了,嘴对嘴的哺给了若贤,再轻拍若贤的后背,为他顺气。
那药想是若贤日常用惯的,服下不久,若贤虽没睁眼,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眉目也松动了起来。
此时,幽兰的身上已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一张脸更是苍白如金纸,身体抖个不停,不知是痛的,还是吓得。
“幽兰,你下去歇着吧”晶心看看苦力支撑的幽兰,再看气息恹恹的若贤,心里十分难受,“我会好好照顾王爷的,你们不用担心了。”就算有什么事,也得以后再说了,虽说,她根本就没把握。
幽兰被小宫女搀起,却是不肯离开,她跪在地上,“奴婢求公主,善待王爷。”这种话,却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该说的。
晶心愕然,这是幽兰吗?这是平日里不肯多言一字的幽兰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幽兰如此?
此时,床上的若贤呻、吟了一声,晶心便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你觉得如何?”
幽兰被小宫女扶下去的时候,还恋恋地看了床上的若贤一眼。
若贤听到晶心的话,连缓了几口气,才极为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晶心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叫了小宫女来,服侍若贤除了衣物,又端了水给给若贤喝,若贤问,“你喂我吃的药?”
晶心一愣,刚才是幽兰喂的若贤,可幽兰是没出嫁的女子,即使身为奴婢,恐怕今后也难以做人,便遮掩道,“到了此时,你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小事,你心疾犯了,怎地不说?吓死我了……”
若贤见晶心的脸红红的,只当是刚才给自己喂了药,却不好意思承认,只觉得刚刚喝下去的水都是甜的,心口的痛楚仿佛都减轻了很多,“我是怕若依以为,我在拿乔……”
若贤还很虚弱,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有异乎寻常的温柔,让晶心的心里特别难过,“别说了,你先躺躺吧。”说着,就亲手过来服侍若贤躺下。
“躺不得……”若贤抬臂揽了晶心的腰。
这情景如此相似,晶心想起,四年前,在回京的船上,若贤也是如此,那次是因为自己被劫之事,她和若贤的关系,兜兜转转,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起点。
第二一章 距 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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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四年前比,晶心长高了不少,上次若贤这样坐着抱她,还能把头放在她的肩头,现在却只到她的胸口,恰在那两团绵软之间,让晶心很不舒服。
晶心不动声色地又坐了下来,摆脱了两人这种过于暧昧的接触,“躺着不是更舒服吗?”
若贤感觉到晶心的躲避,苍白的脸又晦暗了几分,苦笑道,“若依想让我如何,我尽力便是……”缓缓地向后倒去。
晶心揽了若贤,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你又何必如此?”晶心也知若贤的话,是在答应方才在外间时,自己的所求,此时若贤这样的做派,也是在故意让她心疼他,可若贤却真的是在实实在在地承受苦楚,不由又气又恼,“我也是心疼你的,只是……”
“只是,不如心疼你那墨哥哥多。”若贤接口道。
晶心长叹,这若贤吃起醋来也与常人无异,便坦言道,“我当初大难之时,圣上将我改名换姓,嫁入袁家,虽是为了遮人耳目,可做人怎能无信?”况且后来,她和袁亦墨是真情相许,这个没必要说那么明白,平白地刺激若贤,以若贤的聪明,又怎会不知?
若贤轻声问道,“如果,我能早些陪伴在你身边,是不是,你也会如此待我?”
晶心狂汗,世间之事但凡加上“如果”二字,哪还有不成之理?前世不知是谁说过,“如果有如果,整个巴黎都可以装在一只瓶子里。”
可能是晶心的肩头太过窄小,晶心觉得,在她的沉默中,若贤正顺着那瘦削的肩头,慢慢滑落,这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很不好。
晶心索性脱掉鞋子,上了床和若贤对坐,揽了他的腰,把他的下巴重新在自己的肩头放好,而自己的头,也枕在了他的肩上,从侧面看起来,两人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