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云泥抬头看他:“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我叫邢平,我家公子是……”邢平停了一下,十分骄傲地说:“我家公子是洛阳太守的儿子。”
“又不是你是洛阳太守的儿子。”云泥小声嘀咕,又说:“他叫你来找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邢平昂着头:“我家公子什么都知道。”
云泥摇头:“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问错人了。”
“你直接问我家公子好了,他叫我带你去找他,”邢平拽住他:“跟我走吧。”
云泥心存疑惑,自然不肯走,“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你走。”
“说了是太守的公子呀。”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而且我又不认识什么太守公子,他要找我干什么。”云泥想了想,难道官府之人也对灭尽刀有兴趣?
邢平皱着眉头:“我家公子好心邀请你做客,他又不会害你。”
“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
“他有钱有权有势,图你什么?”
云泥冷静地看着他:“聚兴会的人图我什么,他就图我什么。”
邢平一脸茫然:“什么?”
云泥仔细看着他的脸,表情不像是假装的,可是他仍然没有掉以轻心,“我和太守公子没什么好说的,我还要找周伐,再见。”
他说着往一旁走,邢平一把抓住他:“你敢不听话!”
他的力气十分大,云泥被他差点掀倒在地,“喂你怎么动手啊!”
邢平一本正经地说:“我家公子请你去,你怎么能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不认识他!”
“去了不就认识了。”
云泥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了。
邢平抓起云泥,一下扛到自己肩上:“快点走,别让我家公子久等。”
“谁管他啊。”云泥被他像扛米袋子一样扛着,气愤道:“放我下来!”
邢平力气很大,云泥手脚乱蹬挣扎半天也没下来,邢平又说:“我家公子说,如果你不肯去的话,就要对你说一句话。”
云泥暂时不动以示在听,邢平接着说:“你要找的人,我家公子知道在哪里。”
云泥略皱眉:“我要找谁,他知道?”
邢平摆手:“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我家公子既然这么说,就不会错。”
云泥想了想,反正也的确不知道周伐到哪里去了,不如就和这个人走一趟,免得他缠着不休也脱不了身,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公子在搞什么名堂。
“那好。”他扬起头,“但是你先放我下来。”
邢平听从了他的话,把他从肩上放下。
他在前面带路,云泥走到他身边,他的戒备心很强,试着问道:“你家公子真的是太守的儿子?”
“当然,”邢平一脸骄傲:“还和皇上带亲呢。”
云泥才不关心和皇帝带不带亲,却说着:“好厉害,他会武功吗?”
邢平摇头:“我家公子有我保护,不需要学武功。”
“哦,那你很厉害?”
“应该吧。”
云泥只觉得此人憨实傻气,空有一身大力而已。
不过他还是说道:“你家公子真的知道周伐在哪?”
“周伐是谁?”
“就是我要找的人,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传话的,”邢平挠挠头:“哎,你不要这么不相信人。”
云泥撇撇嘴,又走了几步,“你家公子既然是皇亲国戚,他会过问江湖中的事?”
邢平停下脚步,“我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平时只喜欢躲房子里做东西,别说江湖中的事了,他爹的事他都不关心呢。”
“那他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云泥看他一眼,他一贯鄙弃头脑简单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人做事,小心丢了性命。”
邢平一脸不高兴:“胡说!我家公子不会害我的!”
云泥解释给他听:“他叫你来找我,可是我的处境很危险,呐,比如刚才你来早了一点碰到杀人的人怎么办啊,肯定连你一起杀了啊,笨蛋。”
邢平不相信:“我家公子一定算到我走到的时候,杀人的人已经走了,他不会害我,你不要挑拨!”
云泥觉得此人简直把他家公子当神仙,于是懒得和他说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走到城郊的树林里。
“走过林子就是我家公子的别苑。”
疏朗的乔木后隐隐看见庭院的飞檐,在碧蓝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格外透亮精巧。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候,走进庭院入口,院子不大,青砖砌成的围墙异常高耸,将院子四面围绕地严严实实,厚实的黄铜门包了红色漆皮,牢固而沉重,云泥一走进院子就感到气氛压抑。
并且感到莫名的危机重重。
他开口道:“你家公子在哪?”
院落不算开阔,没有树木花草,完全是平地,中间有一座二层小楼,邢平指道:“就那里,其实我也只来过几次,我不喜欢这里。”
云泥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
话音未落,突然身后的门大力合上,同时他听见木板移动的声音,方向是头顶。
云泥抬起头,看见四周的围墙上慢慢升起巨大的平板,将原本就很高的围墙又升高了。
“这是什么?”云泥瞪大眼睛,他看见平板缓缓地全部放平下来,将整个院落笼盖,仅留正中间一小块空隙。
明朗的天空隐在平板之上,庭院昏暗,反衬得那一小块日光更加明亮。
云泥环顾着四周,他飞速地跑向院门,但门已经重重地关上,任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没用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舞台。”
云泥转过身叫道:“你是什么人!”
声音来源是不远的二楼露台,拉了竹帘,他看不到那人的样子。
邢平回答道:“是我家公子的声音。”
“你请我来,就打算让我站在楼下吗?”云泥抬头看着竹帘:“这就是你一个世家贵族的待客之道?”
“我会请你上楼,”那人说道:“不过我想先见识一下,灭尽刀。”
云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又是一个寻刀的,何必绕这么大弯子……他摇摇头:“我没有啊,你看。”他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
“邢平,”那人叫他的随从:“你看到云泥公子了吧。”
邢平行礼道:“是我把他带来的。”
“做得好,”那人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就杀了他。”
☆、34 机梁4
邢平呆住了:“啊?”
“还要我重复?”竹帘微微撩开,一把长刀甩了出来,落在邢平面前。
邢平略一迟疑,捡起刀。
云泥往后退去:“不会吧,你请我来的,你怎么能突然翻脸啊……”
邢平冲过来,用力挥下长刀,云泥险险地躲开,边叫道:“你说你家公子不会害我,你现在在干什么……啊!救命!”他往一旁跳去,身法灵活纤巧。
邢平完全不为所动,他沉着脸又劈过去一刀。
竹帘后,身穿黄色绸缎长衣的男人盯着庭院里的两人,“你确定这样能试出灭尽刀?”
他身边的男人相貌英俊身材修长,长发简单地束在头顶,用了一根镶着猫眼石的暗金簪子固定,即使是懒散散地靠在摇椅里也是一副贵公子的样子,他耷拉着眼皮,漠不关心地从旁边的案台上摸点心吃,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邢平的武功不怎么样,他只是力气大,”黄衣男子又说:“为什么不找个武功高强的人去试?”
“就他那点功夫,你的手下足够了,”那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机梁,我发现你做的甜饼越来越好吃了。”
机梁看他一眼:“随手做的,我最近的作品一会你就看到了。”
那人指着头顶的平板顶盖:“这个呢?”
“这个做了有阵子了,一直没机会用,”机梁脸有点红,“今天有机会用,我高兴地很。”
那人露齿一笑:“我就喜欢你这个,又会做东西,又谦虚,还不到处乱跑,你做的小玩意也好大玩意也好,关雎宫里的人都喜欢啊。”
机梁更加不好意思:“我爹一直都说我没出息,不会念圣人诗书只会做手工活,只有你夸我。”
“因为我懂得欣赏每个人的优点长处,”那人伸手捏一把机梁的脸:“而且你本来就很厉害,男人不如你手巧,女人不如你心细,我就知道让你做七杀七首领是没错的。”
“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机梁看着他:“你这样说我担当不起啊,周公子。”
“你叫我名字就好,”周伐笑着说:“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这一次就当报知遇之恩好不?”
机梁使劲点头,目光转向竹帘外的厮杀。
云泥一路躲避着,邢平毫不留情地刀刀逼近,他很快就体力不支,倒在墙上喘着气:“我们无冤无仇,你何苦要杀我。”
邢平不为所动:“我家公子要杀你。”
云泥有点生气:“你家公子叫你去死你也去?”
“是,”邢平严肃地说:“我是我家公子收养的,等于这条命是他给我,他随时拿回去都可以。”说着又砍过来。
云泥不敢大意,翻身往旁边躲闪,不小心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问题是我什么都没干,你要我的命干什么!”
邢平还是重复:“我家公子要。”
“他要什么就是什么,他是皇帝吗!”云泥拼命爬起身:“够了!你自己想想,我是不是值得你杀,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会跑会动会说话,就因为你公子一句话,你就要把我变成一具尸体吗!”
“对。”
“我是无辜的!”云泥大声说道:“你没有做坏事的时候,别人冤枉你骂你打你,你难过不难过?!”
邢平停下手,他想了想:“嗯。”
“那我现在也没有做坏事,你却要杀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听公子的话。”
云泥跑到墙壁前:“你家公子是好人吗?”
邢平追过去:“他是好人。”
“好人会杀人吗,”云泥抵靠着墙壁,“他一定是被人蒙蔽,所以才会对你下错误的命令,你想想看,你家公子以前肯定不会这样吧?”
他本来赌一把,但邢平却真的住了手:“是啊,我家公子都是躲在小楼里做东西,他从来不会要我杀人。”
“所以他一定是被坏人欺骗了,如果你真的听他的话杀了人,等到他明白真相时一定会自责,虽然他是好人不会怪你,可是他会非常痛恨他自己下的错误命令,你也不想看你的公子痛苦自责对不对?”云泥试着劝服道:“所以你这一次,不能听他的话,明白了吗?”
邢平想着,“你说的对,或许我家公子真的被人骗了……”
云泥双手合十,无辜地看着他:“就是嘛,我们一起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二楼的竹帘后,周伐吃了一颗葡萄,“机梁啊,你也说句话嘛。”
机梁嗯一声,对楼下的邢平说道:“你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他是恶人,我清楚地很。”
云泥趁机叫道:“你说我是恶人,可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到底谁做贼心虚!”
邢平举起刀:“我听我家公子的,我不能被你花言巧语骗了!”说着一刀劈来。
云泥已有防备,他借着身后墙壁的靠力,避开刀锋,一拳打在邢平胸前大开的空门上。
他一拳用了十成力量,打得又快又稳,笔直地击到邢平胸口,但是对方只晃了几下,不但没倒下,连后退都没退一步。
不会吧……云泥暗叫不好,邢平的刀没有停,他躲闪不及,一刀砍在肩头,鲜血瞬间涌出来。
“嗯……”云泥咬住下唇,他捂着涌出血的伤口,仍然往一旁躲去。
就算他受伤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只能自己救自己,血滴在庭院的地上,星星点点,他不再试图劝说这个强壮地像怪物的男人,而是想着如何击倒他。
楼上机梁回过头:“他受伤了,应该很快就被制服。”
“呵,好戏才开始呢。”周伐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他可机灵了。”
“长得就很冰雪聪明呢,”机梁托着下巴看楼下:“我得仔细看了,关键时候要邢平停手,我不想杀他。”
周伐靠着摇椅说:“怎么?”
机梁望着竹帘外的身影:“我想他陪我。”
“你做手工活还想有人红袖添香?”
“他陪我玩过竹筒镜。”
“他什么时候陪你玩了?”周伐想了想:“哦,你该不会认为他在你轿子旁边看那竹筒就是陪你玩吧。”
“嗯,”机梁认真地说:“他一定愿意陪我玩。”
周伐心想他能玩死你三十回不带重复的,嘴里说着:“好啊,只要他说出灭尽刀的事,我没意见。”
楼下可没有楼上这样聊天的轻松气氛,云泥往前跑着,邢平紧追不舍,长刀每每都险险地擦身而过。
机梁站起身:“你说出灭尽刀的事,我就保证你的安全。”
云泥边跑边说:“那你先叫他停下来……不然……啊……不然我怎么说……”
机梁看着周伐:“我叫他停下来?”
“别上他当。”周伐笑道:“你和他说不到三句话就会被他绕着走,还是这样好。”
机梁点头,对楼下说道:“你先说。”
庭院太小,云泥一会就跑到尽头的墙边无处可躲,他大声说道:“好,灭尽刀被七杀拿去了……”
“胡说,我们根本没有拿。”机梁立刻反驳道。
云泥心中一惊,原来这个太守的儿子也是七杀?
身边只有一个和自己无交情的壮汉,楼上是威胁着自己要灭尽刀的七杀,没有其他人,这一次就算用出灭尽刀,也不要紧了。
可是毕竟只有三次使用机会,他并不想无谓浪费。
“那你杀我,是为刀夜报仇吗?”云泥抬起手:“邢平你住手,没听到你家公子正在问话,你敢打断你家公子的话?!”
邢平果然停了手,呆呆地望着楼上。
“蠢。”周伐低声说着,忽然轻微地叹了口气。
机梁没听到周伐的话,他回答道:“我并不知道刀夜是谁,我现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