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泽没有说话,确实他也承认,自己在选人做城主确实用人不当。
有片刻的宁静。
上官云终于耐不住问身边的副将。“人怎么还没回来?”
暮云泽看着上官云,虽然与他不曾在战场上交过手,但是昔年他纵横西域,两月间连屠三城。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时候,也能想出如此狠毒的计谋。
萧杀的风中,有马蹄声传来。
上官云仰天大笑,“这些人,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我摩诃人的手掌。”
暮云泽笑不出来。眼角的余光在人群搜索,他找到了西岭如霜。劫持队长又能什么样呢?他收起了刀,将队长一把推开。
“禀首领。从逃脱的三百二十人已经尽数抓回。”一脸机警的副官,朝上官云抱了抱拳。
“恩!干的不错。”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名被劫持的队长。
队长吓的连忙跪倒,“末将该死。”
上官云冷哼了一声:“拉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子夜时分,月冷如冰。
上官云用鞭子指了指暮云泽:“想好了吗云泽将军?做我摩诃人的雇佣兵,替我攻打明和。若云泽将军执意不肯。。。。。。。”
暮云泽霍然而笑:“那会怎样?身为雇佣兵,只要有人愿意付钱,就会替他卖命,可惜很不巧你迟了一步。但是。。。。。。。”他停了下来。
“但是什么?”上官云的声音透着杀气。刚才在他面前杀城主,不过是杀鸡儆猴,没想到剑已逼颈他竟丝毫不怯。
“陛下!”暮云泽抬起手,做了个“格斗”的姿式。“听说摩诃王的刀法精湛箭法出神入化,我想跟陛下比试比试,怎么样?”
上官云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你跟你比试?你四面受敌,已是我的瓮中之鳖,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永远都回不了雁门关,到时候,我大军长驱直入,做中原霸主指日可待。我为什么要跟你比?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要保护她三
“哈哈哈——”暮云泽大笑不止,“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胆小罢了。这十几年来,你做了摩诃的国王,你的手还有没有再拿过弓箭?或者是你害怕我了?不敢跟我比,如果是不敢了,你直说好了,那我就不比了!”
“好!我跟你比。”禁不住一语相激,上官云的胸中顿时荡起了少时的豪情,用手一指暮云泽,朗声说:“取你的人家,我乐意亲自动手。”
说俺摘下护目镜‘啪——’地扔在地上。长笑声中,接过属下递来的弯刀。
“等等!”暮云泽叫停了他,“三招之内我若赢的了你,放走这里的所有人。”
“噢?”上官云眉头皱了皱。
“一个人想救那么多人,小子,你太贪心了吧,你能带走几个,那就救几个吧。”
“那好。”他用手一指人群中的西岭如霜,“我带她走。”
众人一愣,目光锁定人群中那个白裳女子——西岭如霜。
刹那间,马背上的上官云忽觉心头一颤,这身姿,似是在哪里见过。他一举手中的弯刀,命令说:“哪来的女子,将你的面纱摘下。”
西岭如霜一惊,却没有妄动。
暮云泽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她不能摘面纱!”
“本王也不能看?”他说,“不行,一定要放我看了才行,本王来这里是为了要找一个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她从罗门城里找出来。万一我要找的人就是她。。。。。。”
声音方落,身后数十侍从立刻抽出弯刀。
暮云泽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这位姑娘在路上染了风寒,大夫嘱咐过了,要等身子好了才能摘下面纱,罗门城风沙太大,万一摘下之后旧疾重发岂不功亏一篑。”
上官云暗自松了口气,笑起来:“怎么,她是你的妻子?”
“不是!”
“你的情人?”
“不是!”
“怎么说,就是你的心上人咯?”
“不。”暮云泽有些迟疑。
我要保护她四
“不。”暮云泽有些迟疑。
“既然什么都不是,犯得的着拼命么?”
“我要保护她!这就足够了。”
“噢!我明白了。”上官云说,“你是她请来的保镖。你这趟镖很不走运啊!”
听到这厢对话,西岭如霜转过身抬头看着暮云泽,声音清脆而宁静:“将军,请答应我,一定要赢他。”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令人不得不为之心动。
上官云被这轻柔而坚定的声音给迷住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声音?不知道那面纱底下的容貌会是怎样?他对暮云泽说,“好了!别磨蹭了,三招之内我一定杀了你。”
“杀我哪里轮得上摩诃人来做。”暮云泽仰首大笑。
对持之中,不知不觉,那一弯冷月挂到了红柳树梢。两个人都没有动,都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先发制人。
“有胆识。”沉寂之中,上官云忽然开了口,“为什么不多加一条,要是我赢了,我不仅要你命还要你身边的女人。”
“你!”暮云泽的唇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动怒了。
这一小小的变化,丝毫没逃过上官云的眼睛,他暗自笑了一声。抢败者的妻室一直都是摩诃人的传统,能激起人征服的欲望。
‘哗’,上官云先自动手,弯刀夹杂着劲风,‘当’地碰到了一起,顿时火光四溅,他一挥手,刀走下盘削向暮云泽的双腿。
暮云泽的脸上划过了一抹得意,身子向上轻轻一飘,横刀刷地将他头上的铁盔贴着头皮削下。上官云只觉头皮一阵冷意,低头一看铁盔落地。他丝毫不见惊慌,“哈哈!”一阵大笑,收起了军刀:“不错,果然好功夫,不简单。来人!传我的话,放他们走。”
显然,他是强压着怒气。对左右说:“给他匹马。”目光横扫暮云泽,带着一抹挑衅:“要是你能逃的过我的箭,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暮云泽微微点头,将西岭如霜拦腰抱起,扶上马背,说了句:“坐好了。”说罢,将手一翻朝着那马‘啪’地就是一掌。
我要保护她五
马匹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西岭如霜只听见耳旁呼呼风声,急忙紧紧抱着马的脖子,不忘记朝身后高喊了句:“将军快走啊!”
上官云拿过副将手中的弓箭,一抬手,‘嗖’就是一支箭,朝着西岭如霜坐下的马匹射去。
暮云泽身子一掠,横刀将箭从箭头处一劈为二。
‘嗖——’
‘嗖——’
‘嗖——’又是连着三支箭,疾风骤雨般朝十丈以外的马匹射去。‘当当当’三声,三支箭落地,同时暮云泽的身子几个起伏,已经追上的马匹。轻轻一点足跳上马背。
旁边就是城门,上官云还在城中,等他追出城门怕是早已经追不上了吧。他如此想。
“首领?”副将有些担忧。
“给我箭。”上官云只是冷冷的命令着。
箭迅速送到了他面前。
上官云拿过来,手指在弦上轻轻一划,那只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箭出了城门竟突然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这时,暮云泽已经上了马,他没想到上官云最后一支射出的竟是回旋如风的‘凤尾箭’。那支箭绕过城门一个六十度的回旋。
只听‘噗’地一声,有人重重地跌在地上。
听到箭风袭来,暮云泽回头看去,月光下,一条黑影从城头一跃而下,用血肉之躯挡住那支三尺长的铁箭。
“儇薄!”就在回头的瞬间,西岭如霜认出地上的人。
那只长箭深深的扎进了儇薄的后心,大口的血从他嘴中喷出。
原本他只要用刀一挑,便能应对。
可是,当他在城门上看见西岭如霜得与暮云泽团聚时,刹那所有的事情全部了结。天地沉寂,他想起了,客栈中女巫的‘诅咒’——一生刀客的命。既然如此,便做个终究吧,能为她死,此生无憾!
后背一阵疼痛袭来,凉凉的,从肌肤一直到心里。
好疼!
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整个身躯像是被撕裂了。身心难以控制的一阵阵战栗,他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那支长箭,令她不有所损伤。
他笑了,血从他嘴角不断的涌出,他望着西岭如霜的身影,目光渐渐混浊。从来没有这样的疲惫过,困倦一阵阵袭来,慢慢地,阖上了眼。
暮云泽跳下马背,将他扶上马。
三个人一匹马,踉跄地朝大漠深处而去。沿途,在马匹经过的地方,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朵。
四周静悄悄的,天地之间,只有这匹马在沙漠里驰骋。
渐渐地远处,再也听不到追兵的马蹄。
终于,儇薄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一头栽倒在沙砾中。
那一刹那,西岭如霜的心一下凉了,她连忙勒住缰绳,急匆匆跳下马背。
那一张苍白的脸因失血过多宛如白纸。儇薄蜷缩在地上,一跌之后那只铁箭已从前心透出,骇然突兀地停留在前胸处。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就像是脱了水的鱼。血,已经将他的衣襟透湿,并快速地渗透到身下的黄沙中!
“儇薄。”西岭如霜跑过来,一把抱住他,泪如雨落。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再也无法控制地抱着将死的人大声痛哭。她与他不过认识才一个月的时间,他却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来为她挡住了那生死攸关的一箭。
儇薄突然笑了,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哭什么!傻丫头。你终于和你的暮云泽将军在一起了。”
她点头。
“可惜。我。我却要死了。”说完这些,他急促地呼吸着,不得不停住。
西岭如霜手脚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任凭泪水无助地滑落。她已经感觉到了,眼前的男子,几次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人,就要离开人世。
她抱着他,试图用手去堵住那不住涌出的鲜血。
“傻丫头。”他苍白的笑,看着她手忙脚乱竟有了一丝慰藉。
你为我伤心了
她泣不成声:“你答应过我要退出江湖,几天前你还说过,要替我去东海寻找蓬莱岛。你是刀客,一诺千金,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做不到的。”
她一边哭,一边在他身上寻找金创药,剩药的瓶子拿了出来试了几次才打开,她将药在他身体涂抹,“我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我们还要一起走出沙漠。”她擦了擦眼泪:“走,我要带你出了大漠去找大夫,你一定要忍耐,一定要。”
然而,当她拼尽全力,却怎么也动不了他时,她绝望了,跪在沙漠中,无声痛哭。
儇薄竭尽全力才睁开眼睛,神智稍微回复,身上也不觉得疼了。
“没用了。。。。。。你不要救我了。。。。。。我知道我不行了。。。。。。”
“你不要瞎说,我一定要带你出去。。。。。。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看见你那么伤心,我。。。。。。。无憾了!”
这一生之中,除了母亲之外只有这个女人,跟他说话最多,对他关心最多,即便是此时也一心想要挽回他的性命。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她陪伴心满意足。
西岭如霜已经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坐在沙砾中,任凭风将她脸上的泪珠吹落,吹的心中空空荡荡却又疼的痛彻心扉。
而明儇薄的脸上,泛起了美妙的微笑:“。不哭了。不哭了。你听见了吗,有人在云上唱歌。”失色的眼睛,看向天空。脸上带着美妙的幻觉,跟着一起哼着。那个小的时候,母亲哄他入睡的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中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嘎然而止,手垂落在地上。
西岭如霜闭上了眼睛,身子蓦然地倒在地上。
——儇薄,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天亮之前,西岭如霜亲手将儇薄埋葬。
她用手刨着沙地,十指磨出了大大的血泡,可是她感觉不到疼。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东方的日头照上了这座新坟。
面具下的俊脸
最终,她也没能将儇薄身上的铁箭给除去。
她怕一动那箭,他会疼。
她趴在新坟的坟头,泪珠一颗颗滚落。
突然间,她感觉到茫然无措。魅儿去了,儇薄死了,上官风也不知去向,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个个远离了。
她转过头看着一直默默守候的暮云泽,一瞬间,她的心升起了一丝丝暖意:还好,所有人都走了,幸亏他还在!
“将军。”她呼唤着,重重跌在地上。
西岭如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温暖臂弯轻轻地拥着。马匹正朝着南方驰骋。
——是暮云泽。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取下面具的样子。
——一张脸说不出的风逸俊朗。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他身上的味道,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帅气逼人的男子,竟然就是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
此刻,他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半尺远的地方。
觉察她醒来,暮云泽低下头望着她,“怎么样?好一些了么?”
“嗯!”她微微笑了笑,身子依旧疲惫不堪,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那就好,你安心歇息,过不多久就到前面的小镇了。”
“嗯!”她就像只猫,懒懒的,倦倦的。
他抱着她,朝小镇跋涉。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映出一层缜密的汗珠。她就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这样场景,就像是梦中一般。
结局一
在明和国北部的一个边缘小镇上,有一栋不起眼的小楼。
傍晚时分,一个青衣女子,正坐在窗前绣花。
“姐姐来吃沙枣。”帘拢一挑,一个丫鬟模样的侍女托着沙枣走进门来,肌肤宛如凝脂一般,眼睛大,眉毛浓,口鼻面庞较江南女子粗犷,一看便是草原上的姑娘。听她说:“姐姐到底是在中原人,就是跟我们大漠的女子不同,啧啧真是好手艺,瞧这鸳鸯绣的可真好看。来来,吃点东西,咱俩说会话。”
那青衣女子笑了一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含着笑意:“我不过是庸常人家的女子,学学绣活,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