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清醒了过来,连忙将画从墙上摘下来扔到地上,用脚去踩灭上面的大火,可惜太迟了,画转眼间烧成了灰烬。
“鬼姬说这幅画关乎气数?”上官云喃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想,鬼姬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画中出现的那个女子现在在王弟的身边?
难道她是说。。。。。。兄弟之间为争权夺利自相残杀?要真是那样的话,王弟他会杀我?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他心头一怔,想起了十六年前屠杀幽冥国的场景。那一次是因为鬼姬曾跟他预言过:毁灭摩诃国的婴孩在那个月出生了,于是他挥军南下,二话不说灭了幽冥国。
想到这,他就不由得想起了密林中那个用染血的手指指着他的王后,她说:就算我幽冥国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了你摩诃人的江山。
该不会着画中人就是幽冥国的最后一个女人吧?
想到这里,突然间浑身彻骨冰凉。
就在这个时候,在百里之外,西岭如霜正从广场的古镜上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儇薄,问他:“你也觉得那云上的女子,和我有几分相似是么?”
“嗯!”儇薄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渐渐散开的雾气,喃喃地。
“在大漠中像这样的景象,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儇薄说。
“你是说海市蜃楼?”西岭如霜问。
“是的!也叫鬼市。”儇薄说:“这些光影,也许是很多年前的景象,也许是正在发现的景象。传说,有个老人就曾亲眼看见过自己年轻的影像出现在空中。”
鬼市在哪里
“噢!”西岭如霜心不在焉地答。沉默半晌又说:“你记不记得她们的对话?那个贵夫人说,若生男的就叫他西钺樘,若是姑娘就叫她西岭如霜。”
“是!我听见了,确实是这样说的。不过,沙漠中的鬼市虽然传说的少,可要想能亲眼见到也不容易,我上一回见到,还是在我八岁的时候。”
西岭如霜根本没空留心他说的话,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着刚才的场景。
“若生的是女儿就叫西岭如霜,若生的是女儿就叫西岭如霜。。。。。。。”
西岭如霜怔怔地站在原地,那贵夫人是谁?刚才出现的场景到底又是哪里?
儇薄的眉头紧皱看着她,说:“那是幽冥国的王宫。贵夫人和她的丫鬟在谈话时提到了幽冥国,而且身边的丫鬟称呼她为王后娘娘,加上四周的景象,都说明了她们所处之地就是幽冥国的王宫。”
“幽冥国?”
“是啊!不过幽冥国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从大漠中消失了。”
“幽冥国消失了?”西岭如霜骇然地问。
儇薄点了点头,“听说是被屠了城。”
西岭如霜紧紧地盯住他,“遗址在哪里?”
儇薄说:“原本这座城是在荒漠里,城池荒废之后,土地开始沙化,沙化的厉害,大概是被流沙给淹没了。”
西岭如霜听说禁不住叹息:“唉!好端端的一个城,就怎么消失了。对了,为什么被屠了城?”
儇薄摇了摇头:“传说都是众说纷纭的,究竟什么原因也没人知道,但是确实是被屠城了。”
“知道是谁做的么?”
“据说是强悍的摩诃人。”
“幽冥国难道一个人都没有留下?”西岭如霜的语气透着怀疑。
“不知道,也许还有后裔住在别的地方。但是当时城内的人全部被杀了,逃出去的几个也在逃亡途中被全部杀害了。”
西岭如霜轻轻叹息了一声,将目光从白雾中收回。
神巫再现
她叹了口气,颓然地站在原地仰望苍穹,脑子里一片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女子会和我那么像?为什么她的孩子也叫西岭如霜?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原本雾蒙蒙的天空陡然亮了起来,西岭如霜一惊,讶异地抬头观望。见白雾骤然散去,天空突然跃出七颗星,连成了一条线,有一道光仿佛从天边升起,‘刷’地投进了汉白玉石柱上镶嵌的镜子之中,与此同时从镜子射出一道光线,刚好打在与相距不远的另一根柱子上,‘轰’地一声,腾起了熊熊大火,那些来不及飞开的黑鸦着了火,就那么一瞬间,广场所有的黑鸦身上全部着了火。
这。。。。。。。这这。。。。。。。
西岭如霜冲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地黑鸦的尸骸。而那妖异的老妇也早已消失不见。
随着天空亮起,罗门城开始热闹起来。喧嚷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幽巷深处,悄然走过一人,那一袭白裳,宛若浮云,不动声色地走过沸腾的人群,朝城中心的九重宫阙走去。
西岭如霜呆住。
就在这一霎那,她隐约看见浓烟之中出现一个妖异而苍老的妇人,她手上手摸龟骨,突兀地睁着双无瞳妖异的眼睛,正面朝着自己,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念着什么。。。。。。。
火势烈而短暂。
“喂!”
西岭如霜赶紧想冲过去,却被儇薄给拉住了。
而在等她甩开儇薄的手,发现大火已经自行灭了,地上落了一地的黑鸦尸骸。而刚才那个那妖异的老妇人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九重宫阙的大门一重重自行开启。
“谣姬姑娘,绿奴到了。”罗幕外,有侍从恭恭敬敬地禀告。
绿奴乃是谣姬的丫鬟。十年前,绿奴随父亲出关,途中,父亲被马贼杀死,货物被抢,慌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个小女孩,她就躲在马车底下。那日刚好谣姬外出经过将她救起,并将她从沙海带出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尸油做灯
“叫她进来吧。”帷幕中,幽居的女子倦怠地说了声。
“是!”侍从退了出来。
不多一会绿奴笑吟吟地走进门来,唤了声姑娘,“今日身子可好?”
“嗯!”罗幕内女子吃吃地笑了两声,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嘎吱嘎吱的。
绿奴跪在罗幕外,往小香炉里添了点荷香,说道:“姑娘,今早广场起了火,烧死了很多乌鸦。还有。。。。。。。一早有陌生人进了城。”
罗幕中的人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听说从建城时起那些黑鸦常来常往,柱子上的乌鸦也早就在了。”
“可不是!那些黑鸦是够古里古怪的,还有那镶在柱子上的镜子也古里古怪的,半年前不知是被人偷了还是怎么了突然就不见了,前两天又不知被谁装了上去。结果今日一早被闪电劈中,镜子毁了,黑鸦也都被烧死了。。。。。。。真是作孽的。”
罗幕的人轻笑了一声,换了话题,问:“你说的那两个生脸,是五更到的城下。”
“听守城的人说,进城时刚好五更!城门一开就进来了。”荷香已经放好,绿奴站起身,拂了拂袖子上的灰尘,依旧笑吟吟的,“姑娘不会早就见过了吧?”
“嗯。”声音依然懒洋洋的,停了一会才说:“你进来看看,看我今日做的灯好看不好看。”
“是!来了姑娘。”绿奴依言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撩开罗幕,一股浓重的尸气扑面而来,绿奴不由得皱了皱眉。
巨大的宫殿内空荡荡的,那个谣姬姑娘披着件雪白的绸衫,两个香肩裸露在外,倦倦地半卧在波斯毯上,头旁簪着一朵怒放的红莲宫花,赤裸的足边,一只火盆正噱噱地烧着纸钱,弄的室内青烟缭绕;而在她正对面处,一溜放着十几具干尸,那些干尸全都双腿并合,造型扭曲,浑身油亮油亮的,看的出死时非常痛苦,每个人的手上都连着一盏灯,灯还在燃烧。烧的竟是尸油。
红烛添喜长生烛也添喜
“呀!”绿奴发出一声赞叹,“姑娘新做的这盏长生烛真是好看啊。”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在那尸体上摸了摸,“看样子,这黑鳞鲛人的年纪应该不大,姑娘从哪里找来的?”
谣姬姑娘殷红的唇边荡漾起一缕得意的笑,声音柔柔地,却阴气十足地说,“她应该有八十岁了吧,不过按照鲛人的年纪,还只是个孩子。”她笑了一声,“可是这样一个小孩儿就不甘心沉在海底,非要剖开尾鳍,上岸学人类用两条腿走路,你说,这不是找死么。”
绿奴在她身边跪下来,一边为她捶背一边问:“我看这剖开尾鳍的鲛人和平常人也没什么差别,这茫茫人海中姑娘是怎么认的出?”
谣姬抚着锁骨,妩媚地笑着:“我闻着他们的味道,就知道哪个是鲛人了。”
“嘿。”绿奴笑了,“姑娘整日闻这尸油的味道,难怪了!姑娘,这长生烛是怎么做的?跟绿奴说说吧。”
谣姬似是被提醒了,支起身子,轻慢地说:“你去地窖里看看,我昨夜带了一个鲛人回来。你将他心脏剖开,晾干,灌入它的油膏,就能制成这样的长生烛了。”
绿奴拍了拍手,“我这就去看看。”
刚走到门边,听谣姬突然问:“今日几号了?”
绿奴扳了扳手指,说:“十五啊。”一拍脑瓜,“哎呀,我差点忘了,原本来嘴里就是想提醒姑娘,他就要回来了,结果跟姑娘说着说着长生烛就给忘了,真是该死,该死。。。。。。”
“是啊!”谣姬打断了她,“明日他要来了。”
“那。。。。。。。那这些长生烛怎么办啊姑娘?”绿奴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我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我偏要放着。”那姑娘细声对绿奴说,“你将地窖中的那几盏也都搬来吧,都说红烛添喜,这长生烛也添喜。”
说完,她翻转身子,捻了缕发丝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那十几具长生烛。阴森的眼神透出难以言叙的寂寥。
女巫算命
西岭如霜站在客栈的窗口,遥望九重宫阙。
那是一个圆顶的建筑,粉白的墙壁,用琉璃瓦做的装饰,这么漂亮的建筑,被一扇黑漆漆的大门映衬的格外的诡异。
这九重宫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座古墓。
她想,都说这罗门城内的谣姬姑娘,风情万种,是大漠中的水仙花,没想到这神仙一般的女子,竟然就住在这古墓一样的建筑里。
真是奇怪啊!
在西岭如霜的旁边,儇薄面色沉着,似乎任何新鲜的人或事,都无法激起他兴趣,忽然他的目光被街上一个匆匆的身影给吸引了。
只见那个黑影匆匆穿过街道,一双白皙的如葱的手拉拉了头上的风帽,快步进了客栈的大门。
嗯?他浑身有种不祥的直觉。
果不其然,耳边响起了敲门声。
西岭如霜自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情形,冲着儇薄看了一眼说:“去看看是谁。”
儇薄打开了门,身着黑袍的女巫大步走了进来。
女巫的脸上涂着白色蔷粉,雪白雪白的,嘴唇染了凤仙花的汁液,呈紫色,她的肩上站着一只鹦鹉,头上戴着巨大的黑色斗篷,从深陷的眼窝里透着一道怪异的光芒,应该容颜苍老,但那眸子却很年轻。女巫的声音异常沙哑,“远道来的客人,到了罗门城自然是要算上一卦,就让我给姑娘和公子算一卦吧。”
“你。。。。。。。你是?”西岭如霜打量着她。
“罗门城通宵一切的女巫。”女巫的声音不大,很淡定,不等西岭如霜说话,转身问一旁的静默无声的儇薄说,“这位公子,从西域来,面带杀气,手上执刀,双眉紧锁,一看就是天山刀客。”
“是!你怎么知道的?”儇薄紧绷着脸,手握在了弯刀上。
“刀不离身,拳不离手,面色氤氲。一生刀客的命啊。”女巫得意的笑着。
听她说完,儇薄不禁看了眼旁边的西岭如霜,问女巫:“什么?你说一生刀客的命?”
诡秘的新城
“是啊,一生啊!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是金四局的命,命运轮盘从你四岁时开始转动,过了两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早前父亲就死了,你小时候家境窘迫,被迫出去流浪,随后母亲死了,至今你仍然在流浪。。。。。。。”
“不错!你说的倒是全对。”儇薄苦笑起来。
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哀愁:没想到,这半生的命运,竟被她几句话给了终结了。
一瞬间,他想起了孤独的戈壁滩,想起绝命谷的磨难,想起了多少次刀锋剑影中险些丧命。这一切一切,从她口中说出竟是像“命运”有意捉弄一般。他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叹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真的是命么?
“儇薄。”西岭如霜晃了晃他,看着他眉间的复杂情绪,心头一窒,“一生刀客的命”这句话听起来想是诅咒。
她想安慰他,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才说:“儇薄,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若放下刀,松开拳,解开愁眉。这天地便是另一个天地。”
那女巫阴森地笑起来,露出黑色的牙床:“姑娘,你虽然说的好像很是有道理,不过没你这般慧质兰心的人是听不进的,他也不会有你的这般大彻大悟的境地。唧唧唧唧。。。。。。”女巫笑的很诡异。
这女巫。。。。。。简直就是火山浇油嘛。
西岭如霜有些恼了。丢了一锭银子给她,赶了出去。
女巫走到门边时停下来,说:“来我罗门城的人都是熟脸,两位却是生脸,在我罗门城内,夜晚可千万别到处走动啊。”
“多谢你提醒!”‘砰’地门被关上了。
西岭如霜回身看着身边的儇薄,女巫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一时间竟回不了神,呆呆地看着天际。
窗外,一轮金乌,静静悬在九层宫阙的上空,将炙热的光芒洒落大地,将雕栏玉砌的九重宫阙照的愈加清透。远处,沙海绵延万里,一座座山丘的影子,灰白而又冷寂。风从九重宫阙的顶上吹过,带着一丝呜咽,将这城市村托的更加诡秘。
大漠里的水仙花
此刻,九重宫阙最里面的罗幕里,谣姬正抱着一坛酒在痛饮。
十年了,每一年,只有那一天才能与他相见。
想着想着,她的眼里漫出了浓浓的悲伤。
十年啊!
抱着坛子又是一阵豪饮。
她笑了,无声地笑了。朝脚边的火盆里,添了一把冥币,噱噱的火光将她的脸照的彤红,火光映照着她的美目,美目里含着晶莹的泪珠。
“暮云泽啊暮云泽。。。。。。。”她的唇间喃喃自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