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如霜正在午睡,被这一叫给惊醒了。
窗外一只乌鸦,张开翅膀呼啦啦飞走了。
“魅儿。”
“小姐什么事?”魅儿连忙跑了进来。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将军在一片黑色的树林中浴血杀敌。那树林黑乎乎的,像一口怪异的深不见底的井,千军万马都陷了进去。他独自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逃到林外,一拨人死了,又一拨人上来。魅儿,你说这梦是不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是什么预兆?”魅儿狡黠地问:“小姐说的哪位将军啊?”
“当然是暮云泽将军啊。”
“哈。就我那位未来的姑爷啊!”
西岭如霜脸一红,拿起茶几上的书朝她扔了过去。098765432345678993456788765433456
蝶冢
这时,钟儿的声音从门边传过来:“太子爷一会要来听水榭探望主人,主人要是没睡好的话,还能再睡一会。”
主仆二人这才想起门外还有外人在,忙住了声。
“不睡了。”西岭如霜下了床,推开窗子。一阵馥郁的花香吹进屋来,空中到处蝴蝶飞舞,有几只落在花上的,立刻就掉在地上不动了。
她这才发觉,原来这神花下面白茫茫的一片竟遍布了蝴蝶的尸体。
他连忙问钟儿:“太子府中养蝴蝶吗?”
“主人说笑了,蝴蝶才几日的寿命,养不了。主人看到的那些蝴蝶,是府中的神花花香太浓引来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成千上万的蝴蝶飞到这里,因此这里又被称为蝶冢。”
蝶冢?
这名字真吓人。
西岭如霜想,没想到,来了龙城竟住在蝴蝶的墓地里。
身边的魅儿探头看看,“你话是不是有毒啊?怎么蝴蝶落到上面就死了?”
这句话提醒了西岭如霜,看着小楼下的那些花,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儿的花香所以如此的浓郁,就是因为蝴蝶尸体的滋养?
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妖气冲天。
好吓人啊。
“对了钟儿,太子爷清早都做些什么?”魅儿问。
“听丫鬟说,太子爷听说府中来了几十只乌鸦。正在前厅商量如何驱赶走这些不吉之物。”
西岭如霜心头一动,回身对钟儿说:“你去跟太子说,就说这些乌鸦和我家乡的一个模样,看见它们我觉得亲切,能不能别赶走它们。”
“是!”钟儿应下,放下绣活朝前厅走去。
风乍起,吹碎落花,吹散蝶,一片猩红间着雪白。
站上小竹楼上,凭栏远看。看得到远远近近亭台楼阁层层叠叠。
她呼吸着大风送来的清晰空气,眼神在亭台楼阁之间游弋。
多少年了,她足不下高楼,只好将一颗心托给云层中北去南来的候鸟。如今到了这太子府中,原本以为能有所改变,没想到又坠入了这重重叠叠的高门深院。
小妞我不怕你
早饭过。
钟儿回了听水榭。
西岭如霜正和魅儿在室中温酒谈天。
这时钟儿进来了:“禀主人,太子爷应召入宫,怕是一时半会来不了了。太子爷有交待,主人若是觉得烦闷,就在院子里随意走走。”
魅儿说,“园子无非就是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天底下的园子大同小异。我家小姐想要出门走走,你去备顶小轿。”
“这。”钟儿显的有些为难,“怕是不妥吧,万一太子爷回来找不见主人,该要怪罪奴婢了。”
“天下的事情那么多,太子爷一时半会哪能就回来了?再说,我家小姐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难道还怕我们跑了?”
钟儿无言以对。
魅儿的语气缓和,“你不用担心,就算对龙城道路不熟,不是还有那些熟门熟路的轿夫么。”
西岭如霜赶紧附和说:“太子爷要是怪罪下来,我担着就是了,另外换小轿为马车吧。”
钟儿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好吧,主人打算去哪里?太子若问起来,钟儿也好有个交待。”
魅儿将眉毛一挑,“主人的事情,自是由主人来定。我家小姐又不走远,就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三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西岭如霜见她脸色惨白,示意魅儿不要再说了,安慰她说:“你别担心,我保证不会走远的,天黑前定会回来。”
“好吧!主人稍微,我去准备车马。”
日上三杆之时,马车从小门出了太子府。
“小主要去哪里?”车夫问。
“出城。”
“好嘞!出城咯。”车夫驾车往城外的方向走。
“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军的捷报入京。”西岭如霜自言自语地说。
“嗤。”魅儿笑了起来,“小姐真是有趣!昨日刚在城外遇见将军引大军去边关,现在还未到边关呢,哪来的捷报入京?”
西岭如霜瞪了她一眼:“我想我的,关你什么事啊?”
重色轻友
魅儿撇了瞥嘴,“是啊!当然不关我的事了,某些热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好朋友,典型的重色轻友。这心中明明想着别人吧,见面的时候却又偏偏不说。。”
“谁说我想他了?”
惹的魅儿又是一阵咯咯地笑;“刚才你明明说了,我想我的与你何干?”
“唉!好啦魅儿不要取笑我啦,见了两次,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都没有停留过。。”
“是吗?”
“难道不是吧!说来说去,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嘛,我现在想下个,也许他已经有了妻子,或是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了呢。”
“啊?”
魅儿愣住!
西岭如霜说:“要是真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好惨啊!原本以为都不会再见面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可我没有想到又会在同一条路上又会再次相遇。”
“小姐。”
魅儿听她说的那么可怜,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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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龙脉山。
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草散落着猩红的花朵。
马车停在路边,四角上的银铃被风吹的清脆作响。
“小姐,就在这下车吧。前面是龙脉山最高的山坡,站的高看得远点。”
“嗯!可是太远了,要是能看到将军就好了。”
西岭如霜下了马车,手搭在额上朝远处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就连正午的日头也被风吹的苍白,惨惨淡淡地悬挂天际。
她想登高远望。
魅儿将风袍披在她肩上,扶着西岭如霜往高坡上走,一边开玩笑说:“唉,这个暮云泽啊,令我家小姐如此牵肠挂肚,看来他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啦。”
惊魂乱葬岗
“切,又拿我开玩笑。整日琢磨这个,你还不如多看看书习习字,将来嫁个好人家呢。”
“切!我才不想结婚嫁人呢?而且我也不打算考个状元回来,看那么多书做什么?小姐将来做了将军夫人,我也跟着去边关做个女将军,以后,我也就骑马打仗了,多好玩啊。”
“骑马打仗,你以为真的很好玩啊?”
“当然啊!就算不好玩,也比读书好玩,那些四书五经,里面讲的那些大道理,真是看的人头疼啊。”
“嘎。”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草丛中惊飞,尖叫着扑闪起一对巨大翅膀,一双大爪下抓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扑簌簌地飞向空中。
“啊。”魅儿吓的惊呼了一声,慌忙看向高空。
等等,是什么声音?
野兽?僵尸?还是。
两个人站在风中,倾听从某个地方传来的怪异声响,是嘶吼?呻吟?
跟着目光被荒草丛中的某处景象给吸引了过去。秃鹰过去,不远处的草丛中,隐约露出了一个僵卧人形。
“小。小姐,好像那边有人。”魅儿叫起来,忽又想起第一次来龙城,也是这龙脉山遇到的僵尸,连忙补充说:“。不知道是人还是。僵尸?”
西岭如霜也吓的要命,那天夜里的一幕又浮现脑际,对魅儿说:“。你过去看看吧,大白天的不应该有僵尸,你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才不要去看他,管他是人还是僵尸,咱不要管了。小姐,我们走吧。”
“那不行啊,这里荒山野岭的,万一那个人没死呢?我们岂能见死不救啊?!”西岭如霜皱眉
“可他要是僵尸呢?即便不是僵尸,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啊?”
“看他的样子,就算是坏人也是快要死的坏人。一个快死之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哇!小姐,你说的那么轻松,要不你过去看看。”
“不行啊!我害怕的,你平时不是很胆大嘛,你快过去吧。”
奉命追杀
魅儿说不过她只好慢慢地走过去。
到了跟前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一片乱坟岗,荒草繁芜将坟头掩去,几株柳树从坟头长起,狰狞。扭曲。
寻着声音拨开柳树下的一丛荒草,只见地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着一袭胡装,双目紧闭,满脸脏污,身上遍布伤口,衣服也被割的破破烂烂的。
魅儿松了口气,对西岭如霜说:“小姐,好像是人,还在动。”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疗伤的药。”早就听父亲说过。这些江湖中人打打杀杀,身上必带金疮药。
就在魅儿的手刚要触到他的身体,就听“唰”的一声,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咽喉上,冰凉冰凉的,还带着股血腥气。
那是一双浅蓝的眼睛,原本涣散的目光如荒原上捕猎的苍鹰迅速凝聚起萧瑟的杀气。
魅儿被吓的要死,胆战心惊的问,“。你要做什么?我们好心想要救你,难道你还想杀了我呀。”
那人不说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小姐啊!他。”说到这里,“叮”地一声,抵在脖子上的匕首掉在了地上。跟着那人头一歪不动了。
“喂!”
她抬脚踢了踢。
“喂喂!”
她又踢了两脚,那人还有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你晕了吗?你不会再跟刚才一样诈尸了对不对?”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要翻你口袋里的药了,你别再杀了我,听见了没?”
魅儿一副商量的口气。
等了会,见他确实没有反应,俯下身又准备去他的身上搜寻金疮药。不料,那人突然腾地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出掌就打。
那一击之后,重重地摔倒在荒草中,嘴里吐了一口鲜血,再也不动了。
魅儿,惊魂普定地跌坐在地上,向后蹭了一丈多远才停下,再一看,那人眼睛合上了,彻底不动了。
杀手来了
“魅儿快搜他身上有没有金创药。”
看着他油灯将息,西岭如霜的心中开始着急起来。
“小姐,不救他了,你看他,我都跟他商量那么久了,说好了是救他的不是害他的,他不感激也就算了,还三番四次想要打我。这种人不如不救。不救!不救!”
“你哪来的那么多话,你不救,我来。”
说完快步过去,伸手一把将他身上的一个小囊扯了下来。
小囊里只剩两块铜板和一瓶金创药。
再一摸,手指触到了小囊里的底,然而却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那是一面铸铁铭牌,没有任何点缀,僵硬的墨色玄铁上只刻着‘儇薄’二个字。
估计这个就是他的名字。
西岭如霜曾在书上看到过,说天山刀客每个人都有一面刻着自己名字的铭牌,铭牌代表了自己,刀客的荣誉耻辱一生功过,全都在这铭牌上。
丝绸之路上的客商,以铭牌来分辨刀客的优劣。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这些天山刀客,六岁进入戈壁滩与狼为伍,餐风饮露,搏杀天地,三年后,进绝命谷再训练六年,才能绶铭牌正式成为刀客。
刀客只在西域一带出没,鲜少现身中原。
那他,怎么会到了这里呢?
他该不会是迷路了,走到明和了吧!
可。不可能啊!
再怎么迷路也不会从沙漠走到这里啊。
到这里只有原因——奉命追杀。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站败了。
战败是刀客的耻辱!
难怪他躺在这里宁愿死去。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悲哀袭来。想起自己自小就在高楼之上,与他相比好了许多,同样都有不为人知的孤独。寂寞。
她用绢帕,沾着牛皮囊里的水一点一点地为他擦去身上脏污,金创药敷到了伤口上,额头最后一块污泥也被擦掉了。
魅儿拧干罗帕上的水,盯着儇薄看,突然掩嘴而笑:“收拾了一下好看多了,天庭饱满,模样儿挺俊。”
黑暗往事
“是么?”西岭如霜住了手将地上的人打量了一番,“果然不错呢。”
“若是拿他跟我们将军比,小姐,你说是他俊还是将军俊?”
西岭如霜俯身看了看。对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当然是将军俊了。”
“哈哈。”
“把剩余的水都给他喝吧!”她缓缓起身,似乎早已预料她会大笑一般。
“我不要给他喝水呢,万一他再诈尸,我估计他故意的,你给他上药他怎么就一动不动的,我好心救他,他却要杀我。”
见她不依,西岭如霜也不怪责,只好自己动手。慢慢扶起他的身体,拿过牛皮水囊,一点点地喂他喝水。
他的眼终于睁开了,一双深碧色的眸子,明亮却写满了沧桑。
说不出隐藏了多少黑暗往事,才有这样绝望沧桑的眼神。
他看着面前骷髅面具下温柔的眼,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将眼皮合上。
要不是被封住了穴道,何至如此?!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天,原本以为没有人会救自己。
他早就不想活了,从六岁起到现在,就无休止地生活在杀戮之中,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死亡。告别。似乎这些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他被点住穴道的时候,他都已经拉的用内力将穴道冲破,像以往的那样,独自添合伤口,接受下一次的任务。
死!
这次就是求死来的。
可是为什么?
一心求死的他,竟然不那么想死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双眼?
对就是那双眼眸!
让他的心有了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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