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不悦的目光如冰刀一般，向他的笑脸射来，让他的笑容一下子冻僵在脸上。
“告，告退了！”
望着退走的有些狼狈的师徒俩，美云抿唇一笑，回过头打招呼：“冷烨，你来了……？”
这是怎样的情形？
傲霜微仰着头，深深地看进冷烨的眼睛去。那双眼紧紧地锁住了她，眼里有痴迷，有掠夺，有难舍，有痛苦，有迷茫，有寻索，……
四目纠缠，仿佛没有尽头。好像就在这一刻，他们都要跑到彼此的灵魂中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
“你怎么在这里？”傲霜淡淡地一句话，打破了一层谜般的雾障。
“你不该到这种地方来，不安全！”语气中的霸道，不像是出自那样一个书卷气的男子，更不像是对着傲霜这样的女子说的。可他说了，自然而又顺畅。霸道中的关切让傲霜的眼眸变得更加黝深了。
“你跟踪我？”
“…不，我正好碰上，就过来了！”冷烨有些丧气地说。
傲霜笑了。突然绽开的如花般的笑颜，划破了空气中的魔障，让冷烨心跳如鼓。
第十五节 舞会对垒
我可否能留住你那如花的笑颜，珍藏在我的心底？
入夜了，春雨细细蒙蒙地下着，空添了许多愁绪。
上海，百乐门大酒店，乐声缭绕，人声鼎沸，豪华奢侈的厅堂里，灯火通明。红男绿女，穿绫着缎，佩珠带玉，好不热闹。
这是个西式的酒会，来的都是些上海滩的达官贵人，名媛贵妇，社会名流，能够在这样的酒会上露脸，已经代表了你的社会地位。
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三教九流，今天都来插一脚，在这里把酒言欢，或冰释前嫌，或作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冷烨拽了拽身上笔挺的西服，有些不舒服地松了一下领带。这样的场合总让他感到不舒服，所谓醉生梦死，恐怕就是指现在的情形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声。
“看不出，你还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一旁的冯元有些惊奇，眼神中有点别样的东西在浮动。
好像富家公子出身的他，却有着这样的想法，实在难得！
两人对看一眼，又都转头看向前面的两位小姐，无声地用眼睛对了话。
“别忘了我们今天的任务。”“我没忘！”
忘？如何能忘，今天他是她的“护花使者”。可是他必须要随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让自己失神在她的……
他的目光无法在前面的人儿身上停留，迅速越过她扫向整个大厅。
远远地看到东方凡难得的衣冠楚楚，挽着一个女子，向这边慢慢走来。
那女子是标准的南方美女，长得温柔细巧而楚楚动人，挽着东方凡的手臂赤裸着，露出的玉一般娇嫩的肌肤，吹弹得破。她柔弱地依着东方凡，就像一株紧攀乔木的菟丝花。见了她，你才懂得什么是“我见尤怜”。
东方凡兴致勃勃地挽着妻子琴，一边走，一边低下头喁喁低语，众人面前，也毫不掩饰对妻子的宠溺。
“琴，等一下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一个百年一遇的奇女子！她叫李傲霜，你不知道，她有多胆大，十几个老大围着他，她居然……”
琴弯着嘴角，温柔的笑着，目光没有稍离东方凡神采飞扬的脸，可是越看，越听，她的笑容却越来越僵了。
她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她深爱自己的丈夫，她也明白丈夫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宠爱。就像今天，他为了她而穿上自己最不喜欢的西服，只为了陪她参加今天的晚宴。
可是她也知道，他这难得的兴奋和聚精会神，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叫李傲霜，捅破的上海滩的一角天的胆大女子！
东方凡察觉的妻子的僵硬，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听这些好玩的事吗？”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一声无奈地叹息，琴把头伏下轻依在丈夫的臂膀上，不泄漏自己的一丝慌乱。
“有吗？我又说过吗？哈哈，看我都忘了，怪不得你厌烦了！”东方凡不好意思地仰头打着哈哈，没注意妻子脸上的忧虑。
“琴，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傲霜，李小姐；李傲霜，这位是我的妻子琴，怎么样，美吧？”
东方凡拍拍妻子的手，自豪地介绍道，眼睛却专注地看着卓然而立的傲霜，一点赞赏的笑意迅速在嘴边晕开。
琴抬起头来看去，一下子跌入一双深如海底的黑眸中，无法自拔，好像只是一霎哪，又好像过了好久，那双眸光转走，她才激泠泠一颤，回过神来，眼睛却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傲霜一袭长裙曳地，白色的纱像层层叠叠的云雾罩在上面，裙摆上的银线倒象是门外的雨丝，点点飘落。腰间一根银色的丝带，却把那份飘逸生生割断，（这里是软剑，琴并不知道）。
她顺滑的长发黑色的瀑布般的流泻在肩头，上面只带了一串奇特细巧的金饰。脸上带着一抹淡漠的笑容，眼神看着周围的人，却像是越过众人，投向遥远的莫名。
“你好，我叫琴，我常听东方提起李小姐，神往已久！”
如此的女子，怎不令人神往，看她身边那两个出色的男子，眼光虽然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却都在全神贯注地护卫着她，而她身边的那个美丽女子，虽然只是那么温柔娴静的站在一旁，可是骨子里生死追随的念头，却在一举手一投足间表露无疑。
“琴夫人，你好！早就听说东方凡有个美丽的妻子，果然名不虚传！”
琴夫人？多别致的称呼！
东方凡哈哈一笑，得意非凡：“怎么，这几位不介绍一下吗？”
他虽是泛泛一指，锐利的眼睛却盯着冷烨面无表情的脸。而后者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来。
“冯元你是认识的，这一位是我新晋的商务助理，留洋的学者，叫冷烨！”
真是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主，李傲霜的手下怎么都一样的冷傲！名字冷，人更冷！他那样地靠近傲霜，冷脸对人，倒像只在宣示自己领地的野兽。
东方凡不悦地哼了一声，转头对着美云露出他招牌的笑脸：“这位肯定就是美云小姐吧？最近你的名字很出名吗！”
“此话何解？”傲霜虽然心有所觉，却有些不能肯定他话中的指向。
“你马上就知道答案了！”东方凡神秘地一笑，挽着妻子向后一退，准备作壁上观。
“这不是李小姐吗？真是幸会得很！刚才我还提到你呢，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黄老大满脸的假笑，远远地走过来，装作没看到隐身而退的东方凡，径自大步地向傲霜走来。
傲霜一看到紧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下子明白了东方凡话的来历，和黄老大的用意。
她露出一丝“原来如此”冷笑。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美云一下子变得冰冷的手。她紧紧地握了握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把自己的温暖和镇定传递了过去，直到它恢复了暖意。
“有黄老惦记，小女子受宠若惊！不知道黄老找我有什么事？”
“我给你引见两个人，在这里认识的人少了，可不好办事！在上海滩混，这两位你是一定要认识的，……”
“那我这里先谢过了！多谢黄老大的提携！”黄老大的倚老卖老的教训，让冷烨皱起了眉头，冯元更是铁青了脸。傲霜却不以为意，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表示了谢意。
“哈哈，跟我不要客气，作为前辈，提携后生晚辈也是应该的，来来来，我先介绍这一位，他是主管上海安全的警察厅的白厅长！”
“白厅长，李傲霜在这里见过了！”扰乱治安的黑帮老大，和保卫治安的警察厅长把酒言欢，叙长论幼，让人感到滑稽又可笑。
“李小姐，你初来乍到，不知道上海滩人心险恶，水深水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白某一定竭力相助。”
白厅长肥厚的下巴叠成了三叠，看着傲霜和美云的脸快要笑成了弥勒佛。
他伸出肥胖的双手，就要握住傲霜垂在身侧的手，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众矢之的。
冯元双拳紧握，低下头去。勉力压住心中想要揍人的愿望。
冷烨憎恶地看着那双伸过来的肥手，像是他就要玷污自己心中圣洁的雪莲花。他一侧身，不假思索地向前踏了两步，半个身子已经挡在了傲霜的面前。
傲霜微迷起眼睛，看着挡在前面的高大的挺拔的男子，一种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你是谁？一句问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你你是谁？一个下属挡在主子的前头，成何体统？”白厅长脸色变成的猪肝色，看着冷烨的身上骤然而生的风暴，话说得有些气馁。
“上海滩人心险恶，白厅长，你刚才不会正好是在说我吧？”一个满是讽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不知何时，东方凡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歪着头，一脸的玩世不恭，若有所指地看着白厅长。
琴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满心的彷徨和担忧，扬起脸望着丈夫的背影。
生平第一次被他丢下，却是因为要替一个根本不需要他的女子解围。他一向不都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吗？
何时，他会对一个女子这样的用心？换做是她人，她可以一笑置之，以为不过是他的浪子本性，让他禁不住要展露一下他的翩翩风度，可是偏生是她——一个谜一般的女子，只怕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
这，怎不叫她挂心？怎不叫她忧心忡忡？
她的夫，她的天！若天塌了，她还能够存活吗？
第十六节 舞会情难舍
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在乎一个情字，把必然变成不确定，把命运彻底颠覆，往往也只为一个情字。
可情之一字，又岂是人能够策划，能够主导，能够想要或不要的！
……………
富丽堂皇大厅里，依旧是乐声飘荡，舞台上娇媚的歌女孩在唱着感叹人生爱情的歌，伴舞和乐器卖力的舞动着，响着。
可是大厅里却奇异地显得安静，安静得像是能听见门外的细雨声。远远近近的人们都在偷偷地看着这一角，窃窃私语。
上海滩极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可都在这里呢，更有一位传奇式的女子，令人好奇而神往。
东方凡的玩笑之语，让白厅长脸色尴尬，黄老大也变了脸。
“白厅长一句泛泛而谈，东方兄弟何必多心。”
东方凡笑笑，把白厅长拉到一边，对着他的耳朵上低声说了几句话，白厅长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回头看看傲霜，有些畏缩之意，全不似刚才的趾高气扬。
傲霜轻轻一笑，对东方凡的把戏也不太在意，目光只盯着黄老大身后的人。
“黄老，这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黄老大哈哈一笑：“这一位你大概见过：梅俊成，京城来的名角，是曾经享誉京城的五君之一。听说你很欣赏他的唱腔，贵府的美云小姐和他的徒弟更是旧识呢！”
看到傲霜依旧不动声色，他又转向一旁的美云：“这位就是美云小姐吧！果然漂亮，青龙会真是藏龙卧凤呀！”美云尴尬地点点头。
“多谢黄老夸奖！我义姐平日里不常出门，不似我这般粗枝大叶。黄老大不必介意。”
“是吗？听说昔日里红遍京城的红颜居，出了两个技艺超群的年轻才女，一位好像就叫美云，另一位就是……”
“黄老真是好兴致，居然对这些成年旧事如数家珍。我自小识得义姐，她就叫李美云，不知道黄老口中的美云，因何这般叫黄老念念不忘？只怕我家这位美云未必有此等的本事！”
她轻描淡写，反守为攻，没有一句否认，却让人无法再向前一步。
“哈哈！”黄老大干笑了几声，有些狼狈：“我也是听梅先生说的。听说那位美云，凡是中国乐器无所不同。美云小姐既然和佳人同名，会几样乐器也不稀奇，今日这般热闹，不如请美云小姐露几手瞧瞧，给大家助助兴！”
表演助兴？这不是把人当成戏子歌女了吗？这在上流社会对人是多大的侮辱！
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美云，又落在傲霜的身上。
她依旧是一幅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看不出她的心意。冷烨一回头，看到一朵寒芒从她的眼中闪过。离得稍近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东方凡，也看到了。
“黄老大！你不要欺人太甚！”冯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美云目含感激地看向他。
“冯元！不得无礼！”傲霜的话像光滑冰面，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却让人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
“既然黄老如此美意，却之不恭，美云你就给大家演奏一首西洋的钢琴曲吧。”他的话一出口，冷烨便眼前一亮，对于傲霜如此的化解危机，心中无比的赞赏。
“好的！”美云欠了欠身，向钢琴走去，冯元在傲霜的示意下，紧随其后，忠实地尽他的护花之责。
聪明！东方凡欣赏地看着傲霜。在这样的场合，表演钢琴，是名门淑女值得自豪的事情。傲霜此举，既没有驳了黄老大的面子，也不辱没自己的身份。红颜居之说，则变成了空中楼阁，难辨虚实。
悠扬的钢琴之声响起，是一首舞曲，大厅里的男男女女，陆续走下了舞池。
“我可以请你跳歌舞吗？”看到黄老大讪讪离去，东方凡来到傲霜的面前。
“你舍得丢下你如花似玉的妻子？”
东方凡回头看一眼妻子，对她微微示意。
“没关系，你的冷烨可以暂时保护她！？……我以为我们有话要谈！”
“我们确实有话要谈。”傲霜点点头，回过头对冷烨低语了几句。
东方凡紧抿着嘴，看着两个人状似亲密地说着话，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扎眼。
“你在想什么？”
是谁发明这种舞蹈的？两个人搂在一起，仿佛交托了自己的……生命。
一反往日的玩世不恭，东方凡一脸的沉浸，让人摸不请他在想什么。傲霜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远远地投注在冷烨的身上，以为他在担心娇妻，不觉想和他开玩笑。
“你放心，冷烨不会打你妻子的主意的！”
“我知道他不会！”他当然不会打别人主意了，他在打你的主意！
他低下头，看着傲霜难得的轻松笑容，心中突发奇想：她知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痴情？她知道了，又会如何对待呢？
他张张口，却又突然不想问了。
一只手轻扶在她的腰间，碰到那条丝带，本应该柔软的地方，却是一种钢铁的坚硬。
“你出门都带着武器？”
“防身而已。”
傲霜不知道他何时才会转移到正面的话题，当下也不着急，安心和他周旋。
大掌张开，手指停留在她后背的几个大穴上。
“如果这样，你又该如何防身？”
纤指轻弹，似有若无地敲击着他颈后的要穴。
“显然设计这种舞蹈的人，设想周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