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还没回来?丹丹吃了一惊,“先备轿子。我去看看太太。”然后,主要去看艾天佑,她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清慧面露难色。“清水姐交代小姐眼下三五日是不能出屋的,不能见风,不能受寒,吉祥刚才已经来过,说太太一切安好,老爷的情况也平稳了,让小姐安心吃药。不必挂心。”
叶氏毕竟心思浅,考虑不深,只知道凝香一走,这个家又清净了,心绪顿时开散、舒畅了许多。哪里会想到它背后的阴谋和副作用。
“准备轿子,将水捂子换一下,大氅、手炉、脚炉备好,我马上去老爷院里”丹丹不为所动,坚持要去问艾天佑,方林还没回来,这事有极大的变数,这一次,皇后分明是为的争取艾天佑。若是艾天佑的反应和态度不能让皇后满意,下一次就不是方林代为抗过了,想栽赃艾天佑,她多的是手段。
这事的确情急,府上其它人不明情势,她们院里几个是知道的。老爷那般重的伤是没法过来的,清慧没有办法只得应了,布置好了,将丹丹捂的严实了,又吩咐轿子抬到棉帘外,快速的扶了丹丹入轿子,倒也没呛了风。
入了艾天佑的院子,许管家正恭恭敬敬的送一位客人,很清矍儒雅的一位中年男子,身形消瘦,却是有一双睿智内敛的双目,满身文士气息,是艾天佑的一位军中至交兼幕僚崔谨严,两人相交多年,私交甚厚,互为知己。
艾天佑似乎与那人说了很久,面上浮现几分疲惫和复杂,因背上有伤,他是趴着的,看向丹丹的时候,少了以往的英武威严,显得无奈又狼狈,还有几分不忍和心虚,眼中血丝未减,反而更甚,可见他的心里并不安稳踏实。
丹丹不觉有它直接抱着手炉在他床头坐下,艾天佑却是甚感尴尬,这番窝囊、颓废的模样,让他觉得身为父亲在女儿面前颜面尽失,不由关切中又带了几分僵硬道:“不在房里呆着,又过来作甚?为父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回去安心将养!”
这是以为担心他的身子,来尽孝,丹丹动了动唇角,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这番日子的相处,她对艾天佑的感情很复杂,有着骨肉血亲,却不是真正的父亲,从没在心底接受他,却偶尔承受着他的父爱和庇护。
可是,让她敞开心扉深情的喊一声爹,纯粹的孺慕之情,她还做不到。
丹丹垂了眼问道:“真的是冷家和太子妃做的吗?”
昨夜,她就几番怀疑,融贵妃和皇后不会自打耳光,虽然皇后眼下有心拉拢艾天佑,也是因为在不利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种釜底抽薪,反其道而行之、将计就计的无奈之举。
最有动机的就是太子妃,既可以因为凝香是融贵妃的人,挑拨了融贵妃和皇后的关系,破了两人联手的局势,又掀出了皇后赐人的目的和阴谋,激起皇上对皇后的反感与厌恶。她也不担心皇后怀疑她,一来,她做的干净利落,二来,艾天佑刚触怒了炎亲王,艾天佑的身后又是太子和冷家,出了针对皇后的事,大家会第一个怀疑太子和冷家,这个时候避嫌还来不及,怎会惹祸上身,主动出击。
太子妃就是利用了大家的常规心里,兵行险招。
虽然,太子妃这一招除掉了凝香,但是丹丹却不感激她,这真是一个随心所欲又阴柔毒辣的女人,为了她的一己之私根本不顾及整个艾府的死活。
今日,若是皇后不是有心放艾天佑一马,皇后完全可以反咬艾天佑一口,诬蔑艾天佑不识好歹,存心嫁祸,包藏祸心,再甚,暗指艾天佑是受了太子和冷家的授意,打击皇后和炎亲王,如此还能一举将太子和冷家拖下水。如此,艾天佑真是砧板上的鱼肉,如何也躲不了了。
但是,皇后竟然没有这样做,这也正是皇后的高明之处,不愧是又一个资深玩弄阴谋诡计的女人,皇后的宝座证明了她的实力和手段。
虽然,皇后处在最不利、最百口莫辩的境地,却也恰恰最有理由反击,因为这个局太明显了,她不可能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拆自己的台,皇后的高明之处在于不是借机对太子一势发难,而是大事化小,控制在最小的影响范围,既让皇上看到了她和炎亲王的委屈和劣势,又争取了原本不可能争取到的艾天佑。
而且,她深深了解皇上的禀性,临到暮年的皇上最深恶痛绝的便是耍弄心机、兄弟倒戈相向。
所以这件事上,她对艾天佑的态度是维护的,是最最高明的地方,既表现出了莫大的隐忍和委屈,又展露了宽厚仁慈的一面,而且,她深知皇上虽然年老,心智却是越发的清明,一切都瞒不过皇上的龙目,太子妃只会是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可是,方林却是最可悲的那一个,这般卑微低贱的小人物,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摧毁,皇后不会有半分的犹疑和怜悯,况且在皇后眼中,方林本就万死难恕。
丹丹的确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却也有她意想不到的变故和偏离,就是太子妃和融贵妃也是错算了很多。
太子妃没料到有人敢假传她的口谕还有她的信物,更没料到一向谨慎、稳妥的冷君奕竟然盲目的相信落入圈套,没有一丝分辨能力。
而融贵妃更惨,她最大的失败,就是有个自以为聪明,却总是在色字上栽跟头的扶不起的胞弟。原本,她可以事不关己高台看戏的,最后,她却是最大的输家。
正是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艾天佑将适才崔谨严的话几番过滤,神色凝重道:“是太子妃下的手,却是来不及将人丢入炎亲王府嫁祸便被人中途劫走了,最后”他看了眼丹丹,崔谨严对他描述的融世俊那段他自然无法对女儿说出口,斟酌了道:“最后凝香出现在融世俊的一处宅邸…已经是融世俊的人了,冷家的一个护院蹊跷的死在融世俊的现场,冷君奕和定安王府的世子江瑾瑜后来又都出现在那里,却是冷君奕先一步,打算回避的时候被江瑾瑜发现”
丹丹本能的一惊,万没想到还有这般复杂的内幕,冷君奕代表的是太子妃,但是他出现在融世俊现场是极为不明智的,解释不好就会被质疑;融世俊个蠢蛋明显是被算计最深的一个,动了凝香,他已是百口莫辩。
那么,他呢?江瑾瑜的背后是谁?他的母亲和嘉公主是皇后亲生,炎亲王是他的舅舅,他的所为是皇后指使的吗?融世俊和冷君奕落入的是他的圈套吗?
以他的立场,动冷家是理所当然,可是,融贵妃是皇后的同盟,融世俊又是他的好兄弟,不论从哪方面讲,他对融世俊的陷害,都是不合情理的。
他这种做法,似乎有让太子妃和冷家,融贵妃和融世俊,皇后和炎亲王三方都得不到好处,又诡异的控制了平衡的感觉,好像各打三十大板,不对,融世俊可能会被打五十。
江瑾瑜的出发点和目的,丹丹怎么也想不通。
“方林是被谁所伤?太子妃的人?”她忽然问道。
艾天佑一怔,别开眼神,“丹儿,你别冲动,眼下…不是与冷家和太子妃决裂的时候”
决裂?丹丹陡然大惊。
第043章 弱点
(好多事要忙,忙完了又累又困,可是不想请假,还是赶出来了,虽然说熬夜不好,可是熬夜的亲还是不少,还好,赶在十二点之前了!吼吼!)
决裂?丹丹没想到艾天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竟然连艾天佑都没有看透。
丹丹瞪着艾天佑,“决裂?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还是…被迫?”
艾天佑很长时间的沉默,让他如何在女儿面前承认他已经是太子妃手上的一步死棋,即使他还有后继发力的可能,但是太子妃明显的有了另外的打算,不是非他不可!
幸好,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怕要委屈了女儿,他怜惜又愧疚的看了眼丹丹,满心酸楚复杂,隐晦道:“丹儿,坚强些,爹会补偿你,会给你更好的!”
果然!
丹丹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都静不可闻。
艾天佑小心翼翼愧疚怜惜的看了她,“是爹没用”
丹丹忽然愤怒道:“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不坚持将亲事推掉?为何要接受那两年之约?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将我的一生当做儿戏?你任由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凭什么要让我跟着你一起丢人现眼”
“我”艾天佑心中凄楚晦涩,他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步棋,让他向前还是后退都是设计好的,哪一方他都挣脱不了,得罪不起,能做的只是夹缝中求生存,他有什么自由和权利?
“我真后悔带着娘来这里!”在泪水滑落前,丹丹猛的大吼了一声冲了出去。
盛日茶楼的一间雅间里,江瑾瑜亲自挑了帘子送了王太医下楼,朱逸博啜了口茶看了看他终于略微缓和了脸色,那阴鸷的要焚天灭道的杀意也不见了。撇嘴调侃道:“女人如衣服,唾手可得,本殿下府上美服如云,千姿百态。人间之色应有尽有,寒夜漫漫,送你几身共度良宵,解禁解禁如何?”
这小子,到现在还是童子鸡一只,真怕就是那女人到手,他反而不知怎么下口了。眼前幻出某童子鸡激动到失态,口水直流眼冒桃花笨手笨脚却找不到下手点,惹的美娇娘心急如焚、破口大骂的景象,朱逸博哈哈大笑,那女人的性子颇为辣性,搞不好真会如此,一时间笑的更甚。
皇太孙的心情今日格外的好,情势一步步照着他们的希望来。皇后和太子妃均被皇上大斥,融世俊更惨,任凭融贵妃在御书房外冒着风雪求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融世俊依然不可避免的被廷杖三十,若不是念及他爹的一片丹心和温老夫人一把年纪入宫请罪,融世俊的爵位不可避免的被削。
皇上也是考虑到征伐在即,军中有不少将士曾效力与融将军手下,要稳定军心不能寒了将士的心,才小惩大诫,融世俊算是运气还没背到底,勉强逃过一劫。
还有一点,皇上也不是真的老眼昏花,每个人的伎俩野心他老人家一清二楚。只是心中没有思定而已,因为,那把龙椅他还在深深的眷恋。
他虽然是皇长子嫡长孙,但是,在太子的眼中却不是唯一得宠的儿子,大朱的储位也不是非立嫡不能立庶。也不是一定按着长幼有序,皇上就曾言,上位,能者居之。
所以,皇上的身子骨越健朗,情势便越安稳,与他便越有利,给足了他历练和筹谋的机会,有个当太子的父亲在前,他的羽翼还不是可以完全丰满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隐藏实力。
今日这事,江瑾瑜给了他一个惊喜。
皇太孙的笑声轻松畅快,神采飞扬,还有满满的得意风发,既使调侃江瑾瑜,也不掩他的踌躇满志。
江瑾瑜刚刚平复的眉眼里立刻显出几分恼怒,“殿下!”
那脸色涨恼的异常难看,若不是鉴于皇太孙尊贵的身份,换个人准跳起给一脚。
朱逸博知道这小子是受的打击过头了,这会儿心里和面子上都不得劲,终于敛了戏谑正色叹了一声,“好,好,好,是我的错,棒打了鸳鸯,待你洞房花烛小登科时我送份大礼还不成吗?”
他这堂堂太孙殿下什么时候这般与人小意奉承的陪过礼,今天却是捋了虎须摸了老虎的屁股,不安抚是不行的。
江瑾瑜不为所动,恼羞成怒的模样息了,却换了一副深受伤害、死气沉沉的颓废状。
朱逸博简直对他叹服,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谁能想到不管是放荡不羁的膏粱子弟,还是阴狠冷酷的皇家暗卫酋首,对多少女人都桀骜无视的家伙,竟然一头扎入了那个粗鲁与狡黠并存,淡漠冷情又无心的女人手心里。
更可怜的,只要与那女人对上,这家伙所有的睿智、凶狠和绝情全都没了攻击性,天龙变成了地虫,痴情种一只,做的一桩桩事离谱到让人惊呆了眼珠子。
瞅瞅他这死相,简直让人无语,朱逸博再受不得他自虐又萎靡的衰相,举手投降,“你小子饶了我吧,就见不得你这悲情样儿,不就是一个长了两只眼、一只鼻子,还算稍有姿色的女人,至于魂都没了?出息!”
他敲了敲桌子,“十天,待凤头钗的事露出眉目,我保证她恢复自由身。”
“真的?”江瑾瑜失魂落魄、意志消沉的模样一扫而光,整个人陡然又活了过来,“殿下此话当真?”
朱逸博气歪了鼻子,当胸给了他一拳,“你小子不会就这点出息吧,不过是一个女人,女人而已,丢人,实在是丢本殿下的人!”
江瑾瑜撇嘴不以为然,“溺水三千,我只要她这一瓢,殿下是羡慕嫉妒恨,哪懂那辗转反侧、牵肠挂肚的滋味儿”说着还咂巴两下,颇为神醉情迷,一副殿下你不懂食髓知味的模样。
朱逸博看的浑身恶寒,当下一个哆嗦,“还以为你小子就是金刚转世,没有弱点呢,真是让本殿下失望。”嘴上说着失望的话,含笑的脸上却是有几分探究和审视。
江瑾瑜任由他打量,反而迎了他的目光急切道:“殿下真打算出手了?”
朱逸博看了他一眼,有失望更多的却是安定和满意,看来真是多心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的能力他自是看在眼中,可是他性格狠辣、诡计多端,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就是亲情也不能束缚住他。他们二人是莫逆,是知己,更是君臣,这样强有力的臂膀他自是欢喜爱重,可是,待到大业告成,成就一番霸业后,对于一个没有丝毫弱点,又武力和领导力超凡的臣子,他赖以依靠不可或缺的臣子,必会让他有种无力掌控的感觉。
每当想到坚不可摧、又滑不溜秋,没有一丝弱点的江瑾瑜,他就止不住的又爱又恨,还有几分不愿承认的不舒服。
眼下,看着这样的他,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白了,就是朱逸博在内心深处隐隐的嫉妒江瑾瑜的能力,却又不愿承认,更怕他日后功高盖主,两人反目,江瑾瑜的能力和背后的那些势力,足以与他抗衡。
再次看了江瑾瑜一眼,朱逸博忽然释怀了,他带了几分歉然,对江瑾瑜笑道:“你果然被一个女人乱了心智。以往,这种事何须我提醒你,不是我要出手,是怀有龙胎的太子妃等不及了,不出意外,一切会在狩猎时结束”
见江瑾瑜一副恍然大悟、如梦方醒的反应,朱逸博拍了他的肩膀,郑重道:“阿瑾,我们最大的危机和机遇就要来了,不要让我失望,我期待与你登峰揽胜,共谋天下霸业,渡过这个坎,我亲自求圣上为你二人赐婚!”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