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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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梦-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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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慕夫人也洗手起身,苏信春亲奉茶上来给慕夫人吃了,杨红略坐坐,就告辞出来。慕夫人拉苏信春身边坐下,细细地抚摸她的手,“没有她来,我也想不到这一层,这些年你跟在大人身边,难为你了。”
“夫人言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我知道他的脾性,你要是不得他的心,一万个心思在里头也是无用的。”
“大人是心思清明,不爱在这些上面计较。”
“你倒明白得深。”慕夫人这样说,吩咐人都下阁楼去,不许近前。苏信春看是要讲重话,便沉心倾听。
“春丫头,我知道你一心一意只有大人一个,也信你的衷心。如今,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这是一个伤心之人,不然哪里能够如此心硬呢。”苏信春点头,静静听着,慕夫人便叹口气,有悲伤之意。


第三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2524 21:19:08  字数:1811

 安常大人乃宝嘉郡王府大公子,宝嘉郡王与郡王妃所出之嫡长子,由其外祖父前康平王誊名:瑢。景瑢出生可谓康平王府和郡王府的大事,两府极其高调隆重地办了满月、百天及周岁,府中上下皆视为珍宝。郡王与郡王妃更是疼爱非常,极尽宠溺之能事。郡王妃调好月子即下床住进庙里,为幼儿吃斋祈福三个月。景瑢周岁,宫里颁下旨来,封其为宝嘉郡王府世子,承袭爵位。郡王妃将孩子带在身边,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夜里也要睡在身边才安稳。景瑢长到两岁,郡王妃生了一场大病,请医调治,只是好好停停,不能终治,弄得人心惶惶。郡王妃料到自己已走到尽头,身心抑郁不堪。一日见小儿由乳娘带着在庭院内玩耍,孩子笑声不断,王妃忽见孩子身后一团模糊的影子,瞬间大惊昏了过去,再醒时不敢见小儿,却让郡王请个有修为的道人来。
道人来后住了两天,对郡王和郡王妃言世子的吉相冲了王妃的命脉云云,说了大半天的话,将星象乾坤细细解来,王妃皆信服,从此不见小儿,让其移出院去,在离此最远的西角院住下。如此一个月,病果然好了。
“刚搬出来那会儿,他夜夜哭母亲,哪里肯睡,白日还好,与他逗玩能混过时日,一入夜里,要寻母亲,每回都哭得全身痉挛。我几次请人去那边说都狠心不见。我也是亲自去了几次,院门都不让踏,我跪在外头哭说世子想念母亲,哭得手脚抽筋。里头传话道我这个乳娘不会干事,责令我尽心服侍。我是再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母亲了。王爷是天天来瞧,一如从前,但是一切听凭王妃。这样几个月,情况慢慢好转起来,他不哭闹着找母亲,话也不多说,也不爱出院子。你不知道,孩子容易就能转过来。有时候晚上跑到我边上来睡,胳膊搂在我脖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什么‘母亲病好了我就能见到她了’,‘母亲想我吗’之类的话,总讲不厌,渐渐大了才不讲。五岁安排夫子来授学,不知道课上说了什么,当天便跑到那头院里,说要给王爷王妃请安。哪里肯见呢,况且王妃在养胎,把希望都投在肚子里头孩子身上,是越来越嫌恶长子的。他自此天天早膳那个时辰请安,我也不晓得这孩子哪里来的耐性,在院门外站着等。五年来都这样,可是做母亲的一次也没见过孩子。次子出生后把他的一切荣耀都取代了,包括世子之位。从此府里称景瑢为公子,称景珽为世子。这一切,都让一个心智未熟的孩子承担了。十岁那年,郡王妃再也不能忍受长子呆在府里,对郡王说把孩子送出阳京,越远越好。王爷托给南方远亲抚养,有人上谏说西漠司域宫是出人杰之圣地,竟鬼使神差地把长公子送了过去。
“他的身子十七岁上就垮了,几个关节都有疾,肝和肺也是不行的……这几年病症渐渐都显出来了,易华大夫的话你是没听见……如果不是这孩子命不好,我实在找不到缘由了,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父母。莫说孩子是不是那下世的赖子,景瑢从小天资聪颖,文赋音画样样皆精,尊礼教,孝父母,任何一件事做得一丝不苟,谁见了都会喜爱这孩子的。要是老王爷在世,他不至于吃那许多苦!
“原以为从那鬼地方出来一切厄运过去,从此拨开云雾,怎样都好。其实呢,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搬到另一个地狱。他被授安常位时是拒绝的,我们都打点了行礼要离开阳京,寻一处安静地过活……那孩子放不下,他要看看究竟是何缘故自己被遗弃了。许多话他不说,我也明白,他不过是给无处可去的心找个地方放而已。你看现在,一身病,为宫里头那位四处树敌,怎么会是个长寿之人。郡王府那边认了他,对他反而是陷阱。
“信春,你是聪慧的孩子,我最信你,早将你视为自己的女儿,知道你对大人的心思与我无异,才放心告诉你。这是死罪,你可明白?”
苏信春满脸是泪地颔首,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内大恸,兀自哀伤,忽听慕夫人说:“……你可愿登金宫伴帝侧,成那凤凰之仪?”
“什么?”苏信春懵懂。慕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那一日皇上见你,与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他对你用了心,是不是。”
“夫人,信春不敢想,那只是说辞罢了……夫人,信春心里只有大人,愿伺候大人一辈子,无畏生死!”
慕夫人猛然跪下去,紧紧抱住她的双膝,哭道:“信春,算我求你,圣驾之前需有为大人说话的人,这一份哀求有我这个惧怕与悲痛人的心也有那一位的心,求你成全!”
“夫人,您起来,您起来……”
“信春,大人的命交托给你了……”
“夫人,信春不敢受,您请起来。”苏信春心中如遭万箭攒射,痛哭流涕,一下子激了心口,俯首作呕起来。慕夫人忙命人进来递茶,忙碌一番苏信春才安定下来,只是显出恹恹的样子。她行泣行说:“容信春想想,想想。”
慕夫人抱她在怀中,流泪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2527 12:08:48  字数:3365

 忽然底下报说宝嘉郡王妃来了,苏信春忙止了泪站起身,宝嘉郡王妃已踏上阁楼,慕夫人迎了上去。郡王妃与慕夫人坐下才说了两句话,就有老嬷嬷急急上来报说:“大人来了!”唬得众人一团乱。还是苏信春灵敏,立即说:“王妃请这边来,冒犯了,躲一躲才好。”郡王妃连忙跟了过去,随苏信春躲到了红木屏风后面。苏信春行了一礼,走出去,恰时安常大人至。
“姨娘可安?”安常大人笑问,从慕夫人身边的矮垫上坐了。慕夫人拉着他的手,说:“好着呢。你倒是,才吃了饭,也歇着好,何必又跑这边来?”
安常大人笑着看苏信春一眼,“我哪里是来看您的,只是总不见春丫头回去,惦记她呢。”苏信春脸红去倒茶。慕夫人细细打量他道:“气色好多了,药都在吃?”
“吃着。”苏信春递茶上来,安常大人看到苏信春眼睛红肿,惊讶道;“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苏信春捂了捂双眼,忙说:“何曾哭,沙子迷了眼罢了。”
安常大人拉她从面前坐下,端详一会儿,“这哄不了人。罢了,你忙这半日了,我求姨娘,放你回去歇一会儿。”
苏信春便说:“奴婢这就走了,大人可是回呢还是陪夫人再坐坐?”
“我才来,自是略坐坐,你去吧。”
苏信春于是行礼退出来。这边安常大人坐着与慕夫人说闲话,后枕着慕夫人的腿假寐午觉。
慕夫人恐郡王妃躲在屏风后不自在,欲悄悄遣人将其送出,无奈安常大人敏锐,必然发现,只得作罢。等他离开再说,却不想让他识破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屏风底下,一下子指过去,“那里有人——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慕夫人慌了,“哪里有什么人,后头不过几件衣物。”
安常大人回头看了看慕夫人,坐起来,“不必藏了,出来!”
郡王妃心内早已惊慌失措,知道躲不住,便从那里走出来。安常大人顿时皱起眉头,放下脸色,也不听慕夫人说什么,站起来直说:“奇善在哪里?”
外面丫头一叠声唤奇善大爷,奇善噔噔地奔上来,跪在门口。
“送客。告诉各门守着的人,若再放这等杂人进来,即领一顿板子逐出!”
奇善忙应声,请郡王妃出府。宝嘉郡王妃见安常大人决绝至此,知一时难以转圜,唯有离去。
安常大人一时气急,逼着慕夫人就问:“您是何居心,要联着外人,置我于死地才遂望是不是?”
慕夫人一下子被问住,呛得眼泪都下来,“这是什么话?”
早有人飞奔至东庭院告诉苏信春安常大人发怒一事,她便急急赶至这边,看到慕夫人垂泪,咳个不止,安常大人惨白着脸,满身肃气,知道是为宝嘉郡王妃,两边都在置气。她跪到安常大人身边,用手绢给他擦手。“大人心里怎么急得这样,把夫人都给担心哭了。”
安常大人推开苏信春,“你也滚出去,莫对我使这种心眼。活着自然大家好,若不好了,也是各自死各自的!”
慕夫人挣扎着说道:“你心里有气,自然是我今天做事做亏了。如果非要说这样的话,不是彼此辜负么。既然无心于那边,狠心撇下就是,何必再为此动气。你才身子好些,是要急死我们么?”
苏信春听到这里,也是心头被割了一刀一样,默默地用手帕儿去拭安常大人脸上的泪。
经这一闹,苏信春终于看清,安常大人素日的魔怔何在。若非今日莫夫人说了那些,苏信春实难知晓他心内的苦楚。
入夜,苏信春在那厢侍候慕夫人睡了,才转回这边,看安常大人卧在窗边的锦榻上,大开着窗,浸着寒夜,自己也心思浮沉,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许久方走至他身后,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夫人吃过药睡了,没有大碍。”
安常大人没有做声,闭着眼沉默半晌。苏信春默默在边上坐下来,拿起针线活且做且停。外头敲起了四更天,苏信春觉得手脚冰冷,心力交瘁,心思早已转过千百回,可是好似有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胸口,让她生也不能死也不能。最后,她轻轻抓住安常大人的手,喃喃道:“大人,我们去广济府,在那儿,我和你安安稳稳地过着,好不好?”
安常大人抬起头,下意识地握紧苏信春的手,“你说什么?”苏信春盯视他,再也说不出一样的话了,“大人,身子刚好,切莫在冷风里惹病了,这就歇下吧。”
接下来几天,安常大人神思恍惚,常倦怠。苏信春看这情形知道又是心中的魔怔,只有温柔服侍。慕夫人却病倒了,不能下榻。安常大人去瞧,坐在她面前,说:“姨娘宽心养病,原是我糊涂,辜负您的心思。”
慕夫人听此落泪,“不说傻话,我也是行将就木的人,只要你好我便安心。”
“姨娘这样说,我该怎么自处。”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怎样都罢了。信春这孩子——也跟了我两年,我一向视为女儿,这几日,让她呆我身边吧,可行?”
安常大人笑道:“这个自然,我不能时时尽孝在姨娘身边,有信春,我也放心。”
安常大人亲自喂慕夫人吃下药,才回前院来。苏信春细细嘱咐其他姑娘,让她们服侍好安常大人一切,安常大人在一边听着便笑了,“你这是要远嫁了么?”
苏信春瞥他一眼,回嘴说:“可不是,大人可恭喜我?”说笑一会儿,苏信春便收拾了衣物,移到明宛院住下。
这样慕夫人病了四五日,安常大人自然天天来瞧。
安常大人后来恢复朝中行走职务,由宜静等几个大丫鬟伺候起身上朝。
此后,安常大人便有半个月不见苏信春。先时,安常大人一心记挂慕夫人病体,希望她早日康复,而后渐渐发觉不对劲。
这一天,老婢阿琴说:“大人来了。”慕夫人便叫跟前的苏信春去后头煮茶,她起身去了,在长廊下站着,想看看安常大人的身影,很快有人叫她,问她要用什么茶水。
安常大人站在楼梯上攀着栏杆向地面望,他听到苏信春的声音,可是没看到她。他进了慕夫人的卧室,问候慕夫人的病情,同她说了些闲碎的话,便起身出来。走过廊厅时,他问当值的小丫头:“见过春姑娘没有?”
回答和前几次一样:没有。
安常大人今日突然失去耐心,一人径直寻到苏信春的住处,门是锁着的。他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苏信春就被慕夫人叫到跟前去。苏信春明白这一切且心甘情愿,只是相思之苦折磨着她,令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乎能立即死去。
如果安常大人如慕夫人期望那样,见与不见苏信春都可以,那一切即明朗简单。
安常大人折了回来,突然在阁楼上出现。他见到苏信春,眼睛里就有惊喜,抓着苏信春的手,对慕夫人说借苏信春一会儿。
慕夫人让他们快去,笑侃苏信春不愿回来就别回了。苏信春匆匆行礼跟着安常大人离开。
“去我那儿坐坐吧。”苏信春说,已经不在意是否避嫌,两人并肩走到后厢来,苏信春掏出钥匙,安常大人开锁,一前一后进了门。
房间有些阴冷。苏信春推开东侧的窗户,让安常大人坐下,自去斟茶。
“这儿好吧,宽敞清净,一个人唱歌是最好的事。”苏信春递上茶,朝安常大人明媚地笑道,安常大人不接茶,静静地看着她。苏信春顺手把茶盏搁下,安常大人拉她坐到自己膝上,“你怎么说不回去就不回去,把我全忘到脑后了。”
苏信春感到心头有尖针插着,在安常大人怀中坐立难安,忍泪道:“想是去给大人请安。”
“你要回来,谁阻你?可你没有。”安常大人叹了口气,看苏信春满面愁苦的样子,又笑了,抚摸她的脸,捏着她的发尾,“今天就和我回去吧,这几日我也是一团乱。”
“您这样,夫人笑话呢。”
“那很好,她该笑口常开。”
苏信春瞪他一眼,安常大人朝她咧嘴笑笑,低头吻她。
在安常大人几乎褪尽苏信春的衣服时,房门被敲响了。外头有人叫嚷,“春姑娘在吗?”
安常大人当没听到,继续行事,苏信春作了轻微的挣扎。门连续被敲响了四五次,“春姑娘,该上晚膳了,您需拣菜。”
“大人,我得去一趟。”
安常大人惊讶于叫门人的胆量,他相信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正和苏信春在一起,这样造次,实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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