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霜只觉得好笑,倘若没有他,又怎会有她自己。这般骂将出来,也没顾及周围江湖的看客。
“五姐的事我也不知道实情,至于成为新娘也不是我所愿。”若霜觉得若让别人误会自己千方百计抢占姐姐的丈夫,实不太好。当下如实道来,好化解误会。
“与你无关?那这书信作何解释!”冷冽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冷冷走到若霜面前。
“怎么可能?”若霜起疑,上前抽过纸条,只见条上写着:“若想救人,尽管来找我。以衣为据!”
冷冽道:“怎么,你还不肯说实话,究竟把你五姐抓到哪里去了?”
若霜回道:“我并不知情!”说完,便要离去。
冷岑冷言拔出剑来,拦住若霜去路,怒道:“不交出五妹,就别想踏出裴庄一步!”
若霜生来固执,除了会在从小疼爱她的紫青珊的面前表现出脆弱以外,其他不相干的人怎么也不愿意示弱。
见三哥四哥如此生硬的态度,当下回头对着冷冽笑道:“哈哈,是我做的又如何?书香世家裴大公子风流倜傥,家财万贯,嫁给他一生无忧,岂不是个好去处?”
四周江湖中人向来耻辱贯做宵小之人,见若霜亲口承认,呼前唤后纷纷攘攘,势要帮冷庄清理门户。
冷冽冲摇了摇手,四周喧哗之声立断。走到若霜面前,心平气和道:“若霜,你娘一肚子坏水,害人也害己。你可不能任她摆布。”又按上若霜的肩,以长辈的口吻劝道,“百灵是你姐姐,若不是她和风儿情投意合,我也断然不会让她嫁到这裴庄。天下好男儿多得是,等到回庄,改日我替你求一门如意的郎君便是了,快将你五姐的行踪说出来吧!”
若霜身子一颤,曾经盼了多年的称呼,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情况中出现的。突然之间,她觉得那一声‘若霜’好恶心,恶心到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万分渴望的父爱如此惨痛地击打在心上。
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她明明什么也不清楚。所谓的书信,所谓的新娘服,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何人所为,她真的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真的很聪明?”若霜苦笑着,抬起头来,对上冷冽的眼眸道,“亦或者你看见我和娘亲被你赶将出府,却未痛死街头感到失望?呵,冷冽啊冷冽,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傻乎乎地任你摆布嘛!我告诉你,看着你疼爱的人受尽折磨,我觉得这是极其畅快的一件事。”兴许是想起自己去逝的娘亲,才一时胡诌道。
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冷冽便甩了一巴掌,那样响亮的声音,就像打断了面部的一根骨头。
有一刻,若霜捂着‘变形’的右脸,很想大声哭出来。她真的真的很疼,真的真的很心痛啊!为什么冷庄没有一个人信任她?她原本也是个不知情者。
“呵呵,打得真好,只可惜这么一巴掌还是无法换回你女儿!”若霜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胡言乱语道,“或者你可以来个更绝情的,比如,亲手杀了我!”
看样子,若霜已经在求一死了。是啊,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至亲不认,又没有朋友,孤孤单单的,该多么可怜!
“六妹,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五妹从小就很心疼你,这你是晓得的,如今大了,你便六亲不认了么,裴弟又不欢喜你,嫁给他作甚。难道……难道就为了一生无忧?”大哥冷宴执剑劝道,“若你和四娘生活上有难处,只需吱应一声。二弟,还有大哥我,都是有一些积蓄的?”
冷宴句句诚恳,奈何太过伤人。紫青珊已经尸骨无存,哪里还活在世上?怎会为了生活,就是非不分?
都知坏事做尽,是会众叛亲离的。若霜这些道理又怎能不懂呢?
只是他们不明白,也不知道那个口中的四娘,紫青珊,原本一直都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只是因为当年所犯下的罪孽,便再也无法被某人认可。久而久之,落得个孤零零的下场。除了她的女儿若霜,没有谁能理解她?
想她一剑杀了夜芷柔,往远处看,也算解除了别人的病痛。而冷冽复仇,却是用地最缓慢,最痛苦,最有效的方法。让紫青珊一生痛苦,这得是个多么完美的计策!
“若是我告诉你,五姐根本与我无关,大哥……你还信嘛?在这之前,我一直被青龙帮一众绑着,怎么玩什么心思,还……还要想着嫁人呢?”
“哼,宴儿。既然她不说实话,你还对她客气什么!”冷宴从小由冷冽培养出来,很多地方都听从于他。
“六妹,这里武林同道之人比比皆是。你就在大哥等众面前给个实话,五妹究竟在哪儿?”冷宴急道。
“哼!”若霜拂过袖子,再没言语。处之泰然地往裴庄大门而去。
“你这丫头休走!”冷冽厉声说道,手执长剑,身形飞转,奔到若霜身后。剑尖正要没进后背。只听得房上哗啦一声。一人执剑倒立跃下,替若霜将冷冽一剑挡了回去。
“一个亲爹竟然要杀死自己的女儿,真是世上少见!”独孤无情回头瞧了一眼若霜,满眼的冷寂,忽而又转过头来,对若霜道,“仔细思来,你这个办法不错。我若救了你,你便欠我一条命。他日我若有难,你即便是拼死也得守了诺言。”
顿了片刻,就见冷冽身形飞转,长剑起舞,直逼独孤无情的左肩。
呼啦啦几声,独孤无情双足一点,悬空腾起,剑迅速倒转,出鞘,和冷冽长剑碰触,相交之时,直窜起无数火花。一旁有眼力的江湖人士皆能看出冷冽使得一招“猛虎生风”,火急火燎的走势,险象迭生的气势,直叫那些看客汗如雨下,生生为独孤无情捏了一把冷汗。
冷冽出手的每一招,独孤无情虽应付得吃力,却也最终避过了。他的剑极柔,剑法不生硬呆板,灵巧中多些曼妙。能于最危险的情势下轻松反客为主,倒也是个奇才。
打斗多时,两人不分上下。只是独孤无情寻思:“我此间到此,只为寻个人。若在这当口和这么多人拼命,实在不划算。我还是救了那女子出庄再说。”
当下施展轻功,带着若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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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当年红尘事(上)
若霜醒时,只见自己坐在一辆马车里。外面回荡着车轱辘碾压石块的闷响。身旁的独孤无情冷峻的模样,仿佛让四周都结成了一块冰。
若霜开口道:“谢谢大哥,谢谢你救了我!”眼里生出感动的泪水,若霜没有想到救自己性命的只是一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独孤无情淡淡地瞥了一眼若霜,回道:“你不用谢我。我本就没想过要救你的命。我说过,这只是一笔交易。如今我救了你,日后我有难,你拼死也得救我。到时候只要别忘了誓言就行。”
若霜心下道:“这位大哥武功明明那么厉害,他日有难,定可自救。却叫自己守诺救他,不是胡扯么?看来是他脸皮太硬,没有一个很好地救自己的说辞。所以编出这样的理由来。”当下若霜一笑,点头道:“大哥说得是,日后有难,小妹定当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独孤无情看着若霜的滑稽样子,扑哧一声笑了。继而又似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几丝凄楚。
“大哥,你是什么人?上次你说你不是侠客,那是什么?”若霜好奇道。
独孤无情好像不情愿,一言不发。
若霜又道:“大哥此次出来是云游四海,还是做其他什么?”
若霜看独孤无情抱臂假寐的样子,料想他也不会真情相告,于是嘟了嘟嘴,也闭着眼睛打算保持沉默。
“我来这里是寻一个人。”独孤无情睁着眼睛,痛苦道,“我已经……找了她很多年了。”
若霜见他思念甚浓,忙问:“是你心尖尖上的女子,还是你的娘子?”
独孤无情自言自语,小声喃喃道:“是啊,她是我心尖尖上的人,还是我的娘子呢?”
独孤无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若霜也没有打断他。
三年前,他不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好人,而是一位残忍冷酷的杀手。
他用他手中的剑杀了很多人,可是只有一人是他此生最痛心的。不仅抹杀了他的前途,也一带抹杀了他的爱情。
那是一个他永远丢不了的记忆,也永远弥补不了的事情……
他住的屋砥外除了凡世的潇湘竹林,还有几株苍霭的大树,淡淡的月光柔软皎洁,四周依旧平淡无奇,安宁祥和。
黑压压的屋内没有点灯,这种熟悉的黑暗早已让他习以为常,甚至他把这种感觉当成了一种杀人的游戏。
他坐在桌沿一旁,一手兀自擦着那把饮血后妖异且清凉的宝剑,虽然年代久远,可是依然能够看出那剑尖的锋利如往常一样。
忽然,屋外十几个人踱步而来,借着月光,透过窗户,他才知道竹影二宫主的到来,他极年轻,可骨子里的邪恶却让我胆颤了二十年。他是师父慕容狄的小儿子,名叫慕容云秋。可是他很厉害,甚至比他自己都还厉害。
推门进入,接着就有十几个男仆鱼贯而入,整齐有序地立在二宫主慕容云秋的面前,他早已起身站立,拱手作辑。虽看不清二宫主的面容,可心底那颗坠落深渊的心,自己却清晰知晓,好似有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自屋内弥漫开来…
“恩,不错,当得上我爹的座下弟子,看来很适应黑暗嘛!”慕容云秋拍着两手跨过门阶,屋内放置桌前的一盏灯豁然一亮。慕容云秋又道,“杀了勾影双煞了吗?”
“是,二宫主。”他严谨的回道,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好!”慕容云秋挑眉看向他,若有所思,赞扬的拍着他的肩膀,又下了一道命令,“那么你还需要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朝沈府王爷沈天凌!”
“是。”对于宫主的命令,他从来都是依从。如当年听从慕容狄,也如现在听从大宫主慕容长毅和二宫主慕容云秋。他点头作辑,答应着,再次接受了任务。
正如他自己说的,竹影宫中的座下弟子就是他独孤无情。竹影宫内分配的任务无非就是杀人,鲜血淋漓的世界,恶心呕吐的气味,早已是宫中弟子司空见惯的事,简单来说,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可以说他们是□□的工具。
如今宫中盛传杀人成魔的毒蛇,其实,就是他。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明智的避他几尺,时间一久,他理所当然的认同了这种观点,自傲感在胸中汹涌澎湃地,几次不曾流走。
而那绰号毒蛇也便成了他心中所爱。大宫主早已应允,授此名予他。
但是他那个时候很傲气,很自由,很无忧。他是杀手,也做到了一个身为杀手该有的心狠手辣。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为自己是个杀手而悲哀,他甚至痛恨起自己是个杀手,也痛恨自己是个竹影宫的杀手。只可惜,追忆当初,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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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当年红尘事(中)
戌时,他一身夜行衣在沈府屋顶游走,目的就是找寻时机,发现目标便下手。无奈沈府机关重重,同样有着训练有素的家仆和士兵。大大小小的屋舍外还都有两名家仆把门,而院子内也有士兵来回巡哨。
沈府大大小小的屋舍都被他一一探完,可终究没有找到沈王爷的所在地,这二宫主慕容云秋分配的任务第一次让他心底产生了畏惧,王宫贵族向来不沾边,可这宫主怎有此举呢。
正暗地思忖,不想脚下一滑,青褐色的瓦块簌簌地从房上滚落,而他自己又未能及时地接住,以至于惊得房下士兵纷纷向这涌来。
“来人,有刺客!”最先到达的是一个老练的军官,手持一把雪白的大刀,朝他站立的方向一晃。
他气急败坏房上闪避,东跑西藏,穿假山,绕竹林,却还听得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天渐渐明亮起来,这大亮的月光让他来不及隐藏行迹,于是,他又兜原路来回跑了几圈,后面追踪似也疑惑不定,揣测后便改了方向不再跟来。
“唉,头一次呢?”他大喘着粗气,刚刚慌跑时渗出许多汗渍,从额角上一颗一颗坠落在两肩衣服上。
“呵呵,你这人真的好有意思哦!”他回眸看去,眼前这女子,婀娜多姿,一条浅紫色衣绸铺地,斜梳发髻,四周朱钗环绕,明晃晃地衬着洁白的月光。两颗眼珠子在眼眶里溜溜打转,宛如闪闪发光的黑珍珠,若影若现,好看至极。
清风拂面,竹叶从头顶飘落,沙沙作响,他发呆似得定在原地,看那女子抿唇轻笑。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没有言语,亦能彼此吸引,而他也知道,自己沦陷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是嫣然一笑,右手抚了抚头上的珠钗,对于有的女人,如此富贵只会让他觉得庸俗,可是她那天真般的笑容仿佛没有生出他对她鄙视的想法。
“毒蛇。”一见如故,让他无所顾忌地道出自己的杀手名讳,他双手抱臂,淡然一笑。
“呵呵。”清甜声音如风拂来,暖暖的,沁入他的心底,他站定着双脚,等待着她下一个好奇的提问,她拢了拢衣袖,又扶住自己披肩的青丝:“是因为你脸上的蓝面蛇纹吗?”
“是。”他简单的答了一句,到现在为止,他第一次为自己脸上的蛇纹而欣喜。不知道为何不愿告诉她杀人成魔的自拟,或许只是不想吓到眼前那美若天仙的她。
在那个小小竹林里,他们聊了许多事,她的眼睛全不在意他所讲的那一个个恐怖的故事,如同一个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一个又一个美妙的传奇。
最后,他踮脚跃起,记住了淡漠月光下的那浅紫色的女影,她的名字叫沈凤儿,而她也知道,他的真名叫独孤无情。
回至宫里,脑里时不时闪现着那位女子如花的笑靥,二宫主慕容云秋刚刚传他时的问话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来回踱步在屋外的长廊,瞅瞅夜空,闻闻花草的芳香,心绪依旧难平。
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沦陷了吧。
之后,他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一边应付着大宫主慕容长毅和二宫主慕容云秋的命令,一边腾出空闲时间偷偷去到沈府见她。
荧光点点,繁星璀璨,虫鸣长闹草丛。
夏日夜晚闷热至极,那厢房左右的窗户被牢牢固定,大开着,他瞧见,那不曾和被睡下的女影,她微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右手紧拽一把扇,很迷人,团扇上竟刺着青葱绿竹,栩栩如生。
“喂,独孤无情,你还真的来了!”他还未来得及回神,她已拿着团扇走至窗前,欣喜般地瞪着他:“我还以为,你从此消失了呢?呵呵,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