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吐吐道,“要是去到外面,遇到些豺狼虎豹,那可如何是好?”
想来紫青珊爱自己的女儿若霜极深了,就算病得瘫倒在床,也绝不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半分委屈。
有句话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为什么那个武林士家,那个宏伟的冷庄,那个白衣白袍的中年男子,她口中的阿爹,竟是从来都不喜欢她呢?
若霜多么希望,有一位真真切切的父亲,在她最好的年华里,叫她一声若霜。
可是,万般无奈,在她最好的却即将走过的岁月里,她没有来得及听见冷冽叫她一声女儿,亦或者霜儿。也许正如奶娘所说,他不曾为她取名,更不会有什么唤她名字一说了,即便是有,因她娘亲的关系,也是不可能的吧?
“阿娘,爹是不是在跟我们玩游戏呢,过几天,他就会派人来接我了吧?”若霜抱着双膝,坐在山洞外,看着寂寥的天空。
夜色迷蒙地只剩下一层罩子,四周隐隐绰绰的林木留下漆黑的影子。
或许后面那个女人沉默了很久,又或者小心翼翼地叹了数口气。
若霜在自我安慰的同时,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会在那么一霎那留下无数的眼泪。只是因为心底某个地方像被一细细尖尖的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甚至除了疼痛,连半点血渍都似没有。
“霜儿,娘亲……娘亲一定会保护好霜儿的。即使……即使回不了冷庄!”不知道是自尊心的驱使,还是紫青珊的自傲。她咬着唇角,看着若霜,扯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是这样一位努力勇敢的母亲,却死在那样一个深秋。
若霜虽然还小,但身体还算结实。但娘亲紫青珊却大不如前了,她整日在山洞里,本就伤了寒。可是,不可计数的红疹时常也会来袭击重病卧床的紫青珊。久而久之,又无药物的接济,紫青珊的身体越来越严重,最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若霜几日也是黯然神伤,从她记事起,就没听娘亲提起过,世上还有谁在她们母女俩落难后,还能求助的亲戚?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娘亲只能挨着,熬着,就差一口气了。
只是不清楚,那支撑紫青珊的一口气,究竟是什么呢?
有人说,世上没有后悔药。难道紫青珊的结果真真是理所当然的么?那她的女儿若霜是不是也应当如世人所说‘父债子偿’,还是凭空生出来的‘母债女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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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逢离别成孤女
为此,紫青珊和若霜不再穴居。搭了间不大宽敞,但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平凡地过着。
原就觉得平凡也算好的,再也不用担心为做好小姐扭怩作态。失去自己本身的性格。再则,也不用整日沉湎于琴棋书画的世界,不埋头苦干,便换得师父一顿训斥。而后再受到爹爹冷漠的惩罚。
一夕之间,若霜什么也不害怕了……
只是紫青珊那样严重的病情在风霜雨露中拖了三年之后,直到第四年的深秋,若霜刚满十三岁芳龄。紫青珊便病得一发不可收拾。近日以来,吐血已算频繁,可青丝如墨,盖满发梢,却惊了若霜一跳。一双干瘪枯黄的老手,伴着指关节处大大小小的老茧,一起滑过若霜的右脸。
就这样,紫青珊,她的娘亲消失在了梦里。梦还未醒,就已经破碎了。
紫青珊在闭眼之时,死死拽着若霜的手,泣不成声道:“都是我,都是我对不住他。他不原谅我本是应该,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见他最后一面,最后一面而已啊!”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气还没咽过来,就在若霜的面前,微微合上了无助的双眼。
若霜还来不及安慰,还来不及叫一声‘娘亲’,就见紫青珊没有了动静。
铅云压层,笼罩在天际。不一会儿,雷声震震,大雨倾盆。
那并不结实的茅草屋轰然倒塌,那一个小小的身影用一个破败不堪的草席拉着她阿娘的尸首一步一步地往山路上走。雨势越来越大,山道上时不时卷来泥土,若霜数次摔倒在泥泞里,数次在泥水里爬起,双手被系在草席上的绳子磨得血丝斑斓。
但她一声不吭,因为她明白,现在除了靠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原本哭一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这般遭遇的若霜,她却固执地认为,哭是为懦弱的人准备的。而她,不愿做懦弱的人。
只是下雨的山道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在两棵并生的槐树旁,被若霜拖着的紫青珊顺势滚落,不知掉进了山凹子,还是跌入了悬崖。若霜哭泣着寻了一天一夜,除了阿娘被树枝扯碎的衣服,什么也没找到。
这真真落得个尸首无存。当然紫青珊小时也是在一棵树下被长渊观的银发白须道长捡到的,所以此番灵魂游荡在天地间,也算一生有所归结。
只是这仅仅是说死者,倘若对生者而言呢,这便要把所有恩怨归结于那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何况这仇人的身份还有点特殊,是紫青珊的相公,冷若霜的亲爹。
人往往喜欢给自己的错事寻个借口。就如若霜。尸首经自己弄丢,却会把总账记在冷冽的头上。可是旁人看来,也会理所当然地怨恨冷冽。所谓因果。既是他冷冽开得头,那么把结果归于他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若霜就此跪拜在地,为紫青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往山下走去。若霜穿着一双泥鞋,鞋尖露出几个沾满泥巴的小趾头。当真是落魄可怜。
她怀着一颗复仇之心,踏上了江湖。幸好她学过武功,不至于被乞丐欺负,否则行至一处,定会被人欺负个顶朝天。
这日午后,若霜到得一亭,此亭为聚拢亭。江湖中人传道,谁到聚拢亭,必上青龙峰。青龙峰有一青龙帮,此帮并非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在江湖上多有名气,专门惩恶扬善。
此帮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据说得以建立,是因为先前一个书生。这个书生学识渊博,一日准备了盘缠,准备出乡到京城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无奈朝野小人得势,这书生又不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所以便受不了,因落榜到了这青龙峰来。通过潜心学习,后误得一套剑法,听说那套剑法有十层,每一层达到的境界根本无法设想。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招,叫做“七月流火”,此剑术快而猛,待到关键时,剑上便会窜出火来,直烧得敌方动弹不得,最后毙命当场。
当然,这一招不免残酷至极,所以朝廷得知。便想将这书生重新招回,以便为国所用。譬如这么一招,在疆场上杀起敌人来,那是如鱼得水,百战百胜。
可惜这书生早已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势死不愿再入朝庭。
先前这只是好话,如今到了这八代,武功已经不如当年那开山祖师了,而且很多时候只是口头上打着惩恶扬善的念头,行动上却很少付出。魏玉文是青龙帮的头儿,此人虽说聪明,却不是用在正途上。多年来,他思索着如何让帮派闻名江湖。
自从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冷冽以一拳胜了他剑术中最高的一招“呼前唤后”,这人便对冷冽深恨至极,多年来一直在找寻方法,报当年大仇。
江湖中的人很多时候不比朝庭阴险,却很多时候比朝庭小题大做。输赢乃是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偏偏会让成功的一方名垂青史,让失败的一方名落孙山。偶尔还会被人捡去,写一本某某落魄史,所以可想而知,为什么那魏玉文那么痛恨冷冽了吧!
“你听说了么,下个月初五冷庄要举行婚礼?”
“听说是要嫁给裴庄的大公子裴沐风?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说冷冽的四夫人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先忙着寻人,反倒先忙成亲了呢?”
“这些事儿我们小人物也看不懂。就是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前去?”
“哎,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听从命令就是了。”
青龙峰上走下来两个帮派弟子,你一句我一言说着话。
若霜听见两小伙子说的消息,一时想着阿娘尸首无存,而冷庄却是大红灯笼高挂,不免悲从中来。看着周遭层层山岭,耸入云霄。便感叹起世界之大,无处容身。侠客能四海为家,她一孤女,何处为家呢?想着想着,涕泗横流,兀自抹了好几把眼泪。
“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个人拿着剑,靠着亭子问。若霜并未发觉,没好气地嘟囔说:“阿娘死了,还不能哭么?没有家可回,还不能哭么?”
“世上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何其多,要是每一个人都要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日子还要过不过了!”靠亭的男子说出的话来毫无安慰之意,冷漠的语气就像冬日里的冰雪。
也许是事不关己,所以并不晓得若霜心中的苦。
若霜刚想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却见眼前的男子闭着眼睛望着峰前飞来飞去的孤鸟。他穿着一件蓝布衣服,背上一个灰色包裹,手持一柄长剑。
发现身后有一双恼怒的眼睛,当下他转过身来。只见得这男子有着蜡黄色皮肤,眼睛空洞冷淡,右半脸上还有一蓝色蛇纹。嘴唇乌紫,没有血色。若霜想,这样一个恐怖的人,除了拥有男人的阳刚之气,没有任何俊美可言。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她却觉得很安全。仿佛没有什么危险临近。
许是没有站稳,她踉跄后退几步。只听得面前男子冷笑两声道:“我还以为今天遇到了对手?”
若霜疑惑道:“什么意思?”
男子似笑非笑,解释道:“谁见到我这模样,不会惧惮几分。倒是你这女孩儿,凶神恶煞不必说,反而还敢这样直视我!”
若霜寻思:“我与你无冤无仇,怕你作甚?何况你无非长得凶了点,难道要每个人都怕你!”当下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谁说别人就一定得怕你了?”
男子笑了笑,转身下峰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有个绰号叫毒蛇。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独孤无情,昔日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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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试求救
若霜摇着脑袋,也没多想,就出了聚拢亭,一路上了青龙峰。她年纪尚小,阅历较浅,并不知道此去究竟是往何方。
全当无所事事,游览风景。去青龙峰顶,往前是重重石梯,左右又险又陡,若霜行了数十步,大汗淋漓,便倚靠在一棵松树下歇息,不到片刻。身后树丛林里传来一阵一阵打斗声。
若霜凑上前去,拨开草丛。只见得面前那人骨瘦如柴,手拿钢刀,往一肥胖的红脸僧人砍去。钢刀与剑相交,左劈右砍,僧人均以臂相抵。打斗正邯,不远处站着的数十人,拍手大呼道:“帮主,好身手,好身手!”
红脸僧人也不争个输赢,只是收脚,站定,喜笑道:“莫非魏兄今日有甚么高兴的事?功力比以前更高了。”
这魏玉文横眉竖眼,也哧一声将钢刀和长剑收鞘,只拱手道:“朱兄不知,这冷庄头一次嫁女儿,我打算为其送个贺礼。只是却不知该送何物?”
红脸僧人朱力斗与魏玉文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彼此交谈着。
朱力斗捋着袖子疑惑不解:“当年武林大会,魏兄既然受了那冷冽一拳,怎还想着要送他什么礼物。”摸了摸头,续道,“我记得冷冽前几年府里还失踪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夫人失踪,理应着急才是,怎么还会想着要嫁女儿?”
魏玉文将钢刀和长剑放在大石上,道:“原本我受那冷冽一拳,已是莫大的耻辱。但人在江湖,若是正面与人为敌。我们青龙帮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笑了笑,又道,“所以明着让别人见着我们青龙帮服他,私下等待时机,再报当年大仇。现如今魏弟我下月初五定是要下峰拜会的。只是苦于不知该送个什么体面的礼物?”
若霜一个没站稳,仰头摔了进去。屁股碰在尖尖的石子,直痛得若霜哎呀连叫。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盯了盯自己的俩手,埋怨道:“真倒霉,真倒霉,连草丛都欺负我!”
正抬起头来,耳边便呼呼两声。魏玉文拿着钢刀架在若霜的肩膀上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听我们讲话?”
若霜冷冷地瞪了魏玉文一眼,没好气地嘟囔道:“谁稀罕看你们,要不是你们自己的嗓门大,我才懒得听呢?”
青龙帮主魏玉文听到若霜狡辩,伸手便要拿刀砍去。红脸僧人朱力斗一甩袖子,拦住魏玉文,轻声劝道:“魏弟,其中原委问清楚再说,切莫烂杀无辜,成了江湖笑柄!”
青龙帮主魏玉文点头道:“多亏朱兄提醒,小弟差点误了大事!”笑了笑,转过身看着若霜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来我青龙峰?”
若霜转头敷衍道:“我来游览游览,赏赏风景罢了!”
“这里尽是重山和树木。”冷哼两声,“赏风景?哼,有什么可赏的?”
若霜诧异了半天,看着面前这人,心想:“这人莫非脑袋坏了不成。别人赏什么样的景,跟他又有甚么干系?”于是脱口含蓄骂道:“这人有不同性格的人,这物有不同的物。每个人对所见之物看法想法都是不同的。那些会过生活的人,必然觉得什么都是很好的,那些平庸碌碌,不关心生活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红脸僧人听得出神,连连赞同得阿弥陀佛:“甚是,甚是,姑娘说得甚有道理!”
朱力斗不明若霜言外之意,反而一副赞赏之态。倒是那略微聪明一点儿的魏玉文拿胳膊肘碰了碰朱力斗,使了个眼色道:“朱兄,她是在骂我们呢,你怎么反而夸赞起来了!”
朱力斗思了一忖,大悟。便对若霜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当下道:“你爹娘是谁,怎么教你的,不学好反而还骂人!”
若霜龇牙咧嘴道:“我娘刚死,你们怕是见不着了。我爹呢,呵呵,也差不多没有了!”说罢在魏玉文和朱力斗两人面前抹了好几把眼泪。
红脸僧人朱力斗见若霜眼角几抹忧愁,一时不忍,对魏玉文道:“魏弟,要不我们将这姑娘放了吧,爹娘都去了,怪可怜的!”
魏玉文眉间一挑,想了想,道:“朱兄,你心肠太好了。但这女子听了我俩的秘密,要是说将出去,你我二人还如何在江湖混,定会让同道中人笑话。”
若霜摆手笑着道:“我与你口中之人不共戴天,为何要说将出去,你若有能力替我除了他,不是更好么?”当然,若霜口中这人,无非是指冷冽。
魏玉文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又觑了觑一旁的朱力斗。寻思道:“既然这女子与冷冽有仇,我何不趁此机会,作个顺水人情。将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