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面容微动,国公府庄严肃穆,大少爷身份特殊,普通人若没什么把握,定不会轻易揭榜的,治好要个金银珠宝,谋个一官半职,还好些,若是没治好,这明显有点愚弄国公府之意,凭着国公府的权势,少不得要拔他几块皮的,所以普通人也不想因为贪便宜而丢了小命,不敢揭榜。
而连御医都治不好的腿,真正能治的人又少,就算有,也不一定肯来淌这趟浑水,所以至今未有人揭榜。
白芷看向云若的眼神带着几分佩服,小姐虽不在府里长大,却有一副夫人年轻时的沉稳内敛,心细如尘,心思细腻,又有老爷身上的大气,真不愧是小姐。
“小姐,我懂了。”
云若但笑不语,继续往前走,还未走多远,便看见半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帖子,见着云若便道:“小姐,郑小姐送了拜帖过来,想邀小姐一同游湖。”
半夏将帖子递给云若,自己在一旁喘着气,白芷见了她这模样,轻斥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若非小姐了解,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半夏努了努嘴,直起身子,挠挠头,不好意思的一笑,“这不是因为云晴小姐那的小厮催我嘛,我收了人家的好处,自然是得替人家办好的。”说完,扬了扬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满脸的笑意。
半夏这人,活泼开朗,做事也十分的伶俐,就是有些爱财。
这半月来,云若除了早晚去提蒋荀诊治,给爹娘请安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和云晴在一起的,而半夏可能因着护国寺的事对她有些忌惮,自是不欢喜的,但云若是小姐,她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却是不太乐意跟着的,有时还会故意迟递她的拜帖,云若呵斥过几次,却说不动,她也懒得说了,还好没误了多少时辰,而且云晴是个好性子,也没怎么怪罪。
半夏是个爱动的,而云若也考虑到她们之间有些过节,也不带着她,而是带着性子沉稳的白芷,久而久之,半夏窝在府里闷得慌,这才神色恹恹的跟云若说她也想去,云若多个人跟着,自是没什么的,遂也没反对,便让她跟着。
而云晴身边有个叫清风的小厮,十分眼尖,见着半夏看云晴的眼神不善,而又见云若跟自家小姐要好,自是不想这侍女在云若身边嚼舌根,破坏他家小姐和云若的友谊的,便在私下对她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半夏哪里肯依,当下破口大骂,若非白芷劝下,两人指不定会打起来。
后来那小厮不知从哪得了半夏爱财的消息,每回云晴小姐送拜帖过来,他便会捎些银两给半夏,还真别说,那拜帖从没迟过。
第076章 情之一字当局迷
云若走后不久,妻子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见到蒋荀挣扎着起身,立刻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过去搀扶他,面容含着浅浅的怒意,嗔骂道:“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消停点,挣扎个什么劲儿。”
蒋荀借着着妻子的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坐了起来,这半个月他白天装着脾气暴躁轰走了院子里的下人,妻子却不能轰走的,她担心自己,他是知道的,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一直都躺在床上,也只有小妹来的时候会小心的将他扶起,给他腿部做些按摩。
刚刚他感觉腿上的只觉好像回来的,便想要试着自己起身,岂料妻子便走了进来,不过,看着妻子为他担忧生气的样子,他心里是有几分不忍的。
她出生不好,嫁给他本就顶着沉重的压力和闲言碎语的,而他,却不能给她个安稳的生活,带着她上了战场,终日担惊受怕,心里惴惴不安,却没有半句怨言,一个人把凡儿照顾的好好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却受了重伤……害她照顾凡儿的同时还得费心照顾他……
蒋荀看着妻子因担忧而憔悴下来的面容,心中微微泛起酸意,她的眉眼离他那么近,属于她的独特气息飘散在他的面前,蒋荀不自觉的伸出手,替她将因急促而弄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极尽温和的开口,“嫁给我,你可后悔过?”
沈氏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蒋荀,心中有些不明,亦有些慌乱,他什么时候这么温和过?平常都是呆在军营里,不是行军打仗就是操练兵马,陪她们母子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是回来了,也待不到几刻钟便匆匆走了,留他还没点好脸色。
她转过头,不敢看他,转身去端桌上的药,低敛的眉头掩盖了她心中的慌乱,假装神色如常的勺了一勺药放到嘴边吹凉,递到他口边,“喝药吧,该凉了。”
蒋荀并不张口,直直的盯着妻子,神色认真,再次开口道:“嫁我以来,可有后悔?”
沈氏终于明白他不是闹着玩的,终是叹息一声,面无表情的捣鼓着碗里的药,低敛的眉头,缓缓的出声:“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你有时间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身子养好,怎么把凡儿教好。”
蒋荀明显愣了一下,他素来知道妻子的脾气有些别扭,受了委屈,也自个忍着,就算是再伤心也不太会挂在面上,只会偶尔露出凶婆娘的模样,其实内心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如今她这番话,却是有些后悔了吗?心中明显凉了几分。
沈氏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将手中的药缓缓吹凉,递到他的嘴边,蒋荀眼眸含怒,正想发作,却听到面前的妻子极其平淡的开口。
“反正我后不后悔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又何必再去想那么多,你和凡儿都需要我照顾,我操心都操心不过来,哪来时间胡思乱想,何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怎么看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只知道,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妻子极其平淡的说完,并不看他变化莫测的脸上,递到他嘴边的药又往里送了几分。
蒋荀怔怔的听妻子说完,愣愣的张开了嘴,愣愣的咽下口中的苦涩的药汁,心里却甜甜的。她虽是认命的态度,说没时间考虑这些,实际上却表明她从未想过后悔的,她想过安稳的生活。
他没想到,妻子看似高傲倔强的一个人,她心中的想法却是那么的简单,她只是想要个安稳的生活罢了,仅此而已。
蒋荀看着眼前若无其事吹着药汁的妻子,眼眸亮了几分,握住妻子端着药碗的手,极其认真的道:“我腿伤其实不像御医说的那么严重。”
沈氏端着药碗的手僵了一下,眼里说不出是惊是疑还是喜,“你说什么?”
“我腿伤并非御医说得无法复原,而是一直在恢复中,如今经过半个月的调理,已经好多了。”
沈氏这次终于听清了,眼泪一下子从眼里涌了出来,反抓着他的手,惊喜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她听到御医说,他的腿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不能做剧烈运动,连走路都会有些问题时,她在他床边哭了多久,回了房又哭了多久,她知道,健全的身子对一名领兵打仗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醒后虽是嘴上不说,但她也明白,他心里疼痛比她更甚,所以,他朝她发脾气,找下人撒气,她也闷不吭声,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如今他居然说,他的腿没事,能不让她惊喜吗。
蒋荀含笑的点了点头,“是真的,只是……”蒋荀看着一脸惊喜的妻子,顿了顿,继续道:“爹重入朝堂,又执了兵权,风头过盛,想借着我的事压制些,所以这事我还未跟父亲讲,如今也只有你和小妹知晓,等风头过了,我自会告诉父亲,你如今知道便好,不要对旁人说便是。”
沈氏还沉浸在他腿伤没事的喜悦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等到回过神,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我知晓。”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疑惑的看着他,“小妹知道?”
蒋荀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段日子也亏了她,我才不至于萎靡不振。”他没说小妹帮他医治,只说她鼓励了他。
可凭着沈氏的聪明灵慧,又怎么猜不出来小妹在他的事情上只怕是费了好些心思的,仅仅是每日早晚来探望便是无比难得的了,连爹都只来过几次,大多说没两句话便走了,小妹却是一呆便是好几个钟头,有事还会安慰她,替她带带凡儿,这其中的情义,她早记在心头。
如今在听到他说多亏了小妹,心中对她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虽说有着血缘这层关系,但她毕竟是从未见过她们的,而这些天来,她费在他们身上的心思,投入的关怀,就算是二弟,这个长在身边的人,都及不上。
“回头我好好谢谢她,这些日子,也亏得她每日过来替我照看凡儿,安慰开解我,我才不至于倒下去,小妹真是……”
第077章 湖光十色郁卒散
云若回房换了身衣裳,跟安国公和国公夫人说了声,她们也晓得近来她跟丞相家的小姐走得近,只仔细的叮咛她小心些,也没有多说什么,云若领着半夏白芷便出了门。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云若换了身素净的白衣,粉黛未施,一头墨微微挽起些许,其余披散在肩头,微风轻拂,吹起她两鬓的发丝,越发显得飘逸脱俗,赶车的车夫不禁看傻了眼。
马车没过多久便来到约定的地方,看着纯净无比的湖面,云若微微一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到的时候,云晴已经等在湖边,她走下马车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女子临湖而立,笑容浅浅,却很真诚,双眸清亮,一袭淡蓝长裙迎风飘扬,与身后碧绿的湖水自成一体,明明人儿近在眼前,却仿佛下一刻便会如九天玄女一般乘风归去,给人一种独留一道仙女风景任凡人陶醉却再也求之不得的遗憾之感。
云若不禁慨叹,如此佳人,不愧是帝都工人的第一美女,那种自骨子里散发的艳美娇柔,举手投足间的动人气质,云若就是再练个几十年,也未必做得到。
云晴见云若过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云妹妹,你可来了。”
这几日,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两人便以姐妹相称,云若刚入帝都,许多事对她来说都是新的,人看起来也较为娇小些,云晴便唤她作妹妹。
半夏看到笑盈盈的云晴,瞥了瞥嘴,白芷瞪了她一眼,半夏立刻低下了头,转而将目光投向别处。
云若缓缓的走了过去,眉眼含笑,“等久了吧?”
云晴巧笑,亲昵的挽起云若的手,一边往早已备好的船上走去,一边摇头否认,“等几刻钟罢了,这次邀你游湖确实急促了点,还望妹妹别见怪才是。”继而又关切的问道:“妹妹大哥的身子可大好了?”
云若看着她关切的目光,神色微闪,闪过一抹忧伤,“还在静心调理,倒是比往日好了些。”
云晴见她脸色不是太好,她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也不敢再问。
云若立于船头,看着四周的风景,她其实不算是第一次来,只是上次是在夜间,她刚入帝都时无意中路过,并未细看,那时只觉得灯火照亮了夜空,把湖渲染得如同仙境。
今日一看,却觉得似是梦幻水乡。湖边柳树环绕,碧绿的枝条长长垂落,长的甚至伸入了清澈的水中,一时间竟分清那是倒影还是枝条。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湖水之中,波光粼粼,湖上船只林立,虽多却不见拥挤,倒把湖衬得越发宽广。
云晴与云若并肩而立,从远处看,那一白一蓝的绝美身影,犹如大自然无意间缔造出来的幻象,那一袭白衣绝尘清雅,那一袭蓝衣绝美异常,一时间只得感叹一句——天作之合。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那逐渐靠近的大船之上的某些人。
“云妹妹,你看那边。”云晴指着湖中央的方向,惊喜的道。
云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清澈见底的湖面上,各种各样的鱼儿在嬉戏,五光十色,衬以袅袅升起的水雾,似梦似幻,形成一幅艳美无双的水墨画。
云若正想赞美几句,却发现不远处一红衣男子自船上跳出,脚尖踩过水面,向着他们的船只飞来。
云若收回看鱼的目光,看向红衣男子,赫然是一脸妖媚模样的郑明晨。
郑明晨跳入她们的船只,笑颜如花的挤进两人中间,不顾一旁静立的自家妹妹,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凑到云若面前,“蒋小姐也来游湖?好巧。”桃花眼泛着朦胧水光,极致魅惑的看着云若,那模样,若他是女子,只觉得让看到的男子想把他拥之入怀,说着还不忘用身子蹭了蹭云若,一脸的娇羞。
云若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道:“是啊,好‘巧’。”
真的是太巧了,每次她和郑云晴出来,他总是能找到各种偶遇,巧合的理由出现,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对云若来说,他就是一个障碍,一个她与郑云晴交流的障碍!
今天云若开始没见到他的身影,以为他不会来了,心里还暗喜了好久,毕竟她有些事想问亲自问云晴,他在身边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本想今天是个好时机,谁料,他又出现了!妖孽,祸水!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回府?”他终日在外头游荡,爹几年前边说将他逐出家门,免得丢了丞相府的脸面,可血缘这层东西哪是那么容易断得了的,二哥与爹性格向来不和,这两父子也还真几年都没见过面。
不过,二哥却还是会逮着爹爹不在府里的日子,回去探望娘亲和她的,其实有好几次他回来事后爹是知道的,只是却没碰到过一次,若这两人碰在一起,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呢。
今日父亲外出巡视,娘亲想见二哥,她这才约了蒋小姐除服游玩,免得打扰了他们,谁料他竟又出现在了这里,难道他没回去看娘?娘今早还忙里忙外的准备了许久,
他便这样不管不顾的出来了?
云晴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责怪,娘亲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娘在她面前从来没露出过像见他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就算她功课做的再好,再被爹夸赞,她也只是浅浅的笑着,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
而娘亲生辰那时,二哥不过是送了她个普通到不能普通,廉价到不能廉价的发簪,她都能捧着它笑了好久,还每日都将它带在头上,而她,花了两个月是时间,辛辛苦苦亲手为她雕刻玉石小相,她没瞧上几眼便入了箱底。
她想,娘亲对二哥,到底是不一样的吧。
郑明晨睨了云晴一眼,眼波流转,神采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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