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提乌斯·弗拉沃斯和盖尤斯·伊庇狄乌斯·马鲁卢斯——他们两个与凯撒有着深仇,而且多嘴多舌,十分不受欢迎。她在心中暗想,也许卡修斯该把他们吸纳到俱乐部去。
突然,弗拉沃斯和马鲁卢斯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那些匆匆路过广场的人们立即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过来,很快聚集了一大帮围观者。
“看!你们看!”马鲁卢斯指着耸立在方尖碑上的凯撒胸像尖叫道。
“这简直是在犯罪,是我们全罗马人的耻辱!”弗拉沃斯也尖声吼着。
克劳狄亚看见,不知什么人将一个桂冠用白带子系在栩栩如生的凯撒胸像的头上,白带子的两端飘在胸像那略显瘦削的肩膀两边。
“他想当罗马的国王!”马鲁卢斯尖声叫喊。
“凯撒!专横的独裁者!”弗拉沃斯附和道。
这两位平民保民官一把扯下白飘带用脚夸张地践踏着,然后把它撕成了碎片。克劳狄亚知道,他们的保民官仕途也到此为止了——凯撒绝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仅仅一天过后,一月诺奈日,凯撒在阿芬丁山主持拉丁节结束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当凯撒骑马经过博亚里昂市场时,路边有人喊道,“噢,国王来了!罗马国王!呃!罗马国王来了!”
凯撒扭过头向他们笑了笑说:“不,你们说错了!我不是国王,我是凯撒!”
马鲁卢斯和弗拉沃斯将马驱出队列驶向凯撒;驶到凯撒身后指着路边的人群大声喊道:“扈从们,把那个称凯撒为国王的人给我抓起来!”马鲁卢斯叫了好几次。
当安东尼的扈从准备听从马鲁卢斯的命令行动时,凯撒制止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简短地说,“马鲁卢斯,弗拉沃斯,回到你们各自的队列中去吧!”
“那个家伙敢称你为国王!如果你还这样无动于衷,对他们放任自流的话,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你真有称王的野心,那时你便百口莫辩了。”马鲁卢斯叫道。
因这个突发事件,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马儿嘶叫着在原地打转,扈从及官员们驻足看热闹。
“把那个人抓起来并起诉他!”弗拉沃斯仍在不停地叫嚷。
“凯撒想当罗马国王!”马鲁卢斯也随声附和道。
“安东尼,让你的扈从把弗拉沃斯和马鲁卢斯护送回他们的位置上去!”凯撒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安东尼立刻服从了凯撒的命令。
“你们都听到了吧?凯撒一直把自己当成帝王一般,他总是把自己的下级执政官当成奴隶一样使唤!”当安东尼的扈从们牵着马鲁卢斯的缰绳将他送回队列中去时马鲁卢斯狂叫道。
“国王!国王!凯撒王!”弗拉沃斯吼道。
“明天清晨,我要召集所有的元老院议员开会。”到达多姆斯议事厅后,凯撒向安东尼道别时说道。
第二天,两位平民保民官被逐出了元老院。
但是还没有结束,二月十五日的牧神节又把凯撒想称王的野心暴露地淋漓尽致。牧神节是最受罗马民众喜爱的节日,在这一天所有的成年男祭司将全。裸从帕拉丁山上跑入罗马中心广场,一路用山羊皮轻打簇拥而来的女人,传说这样有助生育。今年的牧神节共有三支队伍参加,安东尼担任祭司的尤利乌斯世系将领导其他的两支队伍。
凯撒带领元老院议员们在广场上观看节日的表演,一般等着安东尼带领祭司们完成这个古老而艰巨的任务。
当安东尼抵达下罗斯特拉广场时,他伸出左手从周围的人群手中接过某物。突然他身手敏捷地跃上广场中央的阶梯,绕到凯撒的身后把一顶橡叶冠戴在凯撒头上。然后大声对熙熙攘攘的民众说:“朱庇特大祭司是罗马惟一的国王!”
民众立即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可凯撒如闪电般地从头上取下那顶橡叶冠拿在右手里,并要求民众肃静。
“奎里斯,”凯撒对自己身旁的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说,“请你把这顶橡叶冠送到朱庇特神庙去,并以我的名义将它献给奥林匹斯的众神。”
当这位受宠若惊的年轻人上去从凯撒手里接过橡叶冠时,民众再一次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凯撒朝奎里斯微微一笑,用旁人听不到的话语对他吩咐了一些什么。这个小伙子立即心情振奋,晕晕乎乎地前往朱庇特神庙去了。
“你干得相当漂亮,凯撒!”安东尼说,“如今全罗马的人都知道你拒绝那顶王冠,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当罗马国王的野心,这其中我是功不可没呀!”
凯撒没有理睬他,而是示意大家继续观看表演。
卡修斯悄声对身边的马尔库斯·布鲁图说:“看到了吧,难道你还认为他没有要当国王的野心?”
布鲁图双眉紧锁,脸色发白,脸上的肌肉僵硬,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凯撒。
凯撒独自一个人站在多姆斯图书馆中央,巨大的书架衬得他的背影萧索而瘦削。
法布里阿斯第一次发现,世界的统治者跟自己一样,也已经垂垂老矣。“主人,克列特斯送来的消息。”他小心地说。
克列特斯是埃斯克维利区一个小酒馆老板,也是凯撒手下的包打听专业户。法布里阿斯说道:“下午盖乌斯·卡修斯和德基姆斯·布鲁图去了他那里。他们今晚将在克勒斯神庙聚会。”
“我知道了,”凯撒说:“告诉卡玛尼,盯住他们,弄清楚有哪些人。”
“是,主人。”法布里阿斯遵从他的命令,要通知克劳狄亚小姐吗?”
“不必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也参与了这件事。”凯撒平静地说,“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是时候加上最后一句了。”
法布里阿斯看着自己跟随了三十多年的主人,眼睛里略带湿意。
Chapter24 三月十五日
这场春夏之交的暴风雨让凯撒一整晚都没睡。一听到风雨声,他就披起外袍走到多姆斯柱廊列柱旁欣赏着电闪雷鸣的壮丽。黑沉沉的云从头顶上蓦然而降,随着令人惊悚的闪电便是地动山摇的雷声。凌厉的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向他扑过来,凯撒大声喊道:“命运,我们等候着你的旨意。我们谁都免不了一死,与其在世上拖延着日子,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
天刚刚亮,法布里阿斯便命奴隶送来了早餐,松软的面包、橄榄油和加蜂蜜的葡萄汁——凯撒最爱也是最常用的菜谱。用完早餐之后,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神清气爽。奴隶报告德基姆斯·布鲁图正在花园里等他。
“早上好,德基姆斯。”凯撒热情地拥抱了他:“你怎么来了?时间还早,吃饭了吗?”
德基姆斯尽量平静地说:“凯撒,议员们已经在元老院聚集,他们正在等待您的到来。您和他们说好了,今天要讨论帕提亚之战的粮食问题。”
“是的,是的。”凯撒整了整托加袍的衣摆,说道:“那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花园,看见一个女人神色恐惧,浑身颤抖地站在大门口,凯撒不敢相信,那竟然是凯尔旁尼亚。
她径直走过来紧紧握住凯撒的手:“我无法再承受这种折磨,我一定要告诉你……”
凯撒抬起她的脸,看到她满脸疲惫,眼圈漆黑:“亲爱的,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的暴风雨吓坏了你?”
“不,是一个噩梦。”凯尔旁尼亚的眼睛充满了惊恐:“太可怕了。”
“噩梦?我的凯尔旁尼亚。”凯撒的脸上虽然没有特别的表情,声音却是十分的温柔:“它吓到你了?”
“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我梦见你死在我怀里,浑身是血。”凯尔旁尼亚的声音略带哽咽,她小声祈祷着:“维纳斯啊,您的信徒祈求你,一定要保佑您的子孙的安全。”
凯撒把自己手抽出来,把凯尔旁尼亚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真是个傻女人,别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它不会变成现实的,我是维纳斯的后裔,她当然会保佑我的。”
德基姆斯在一旁“嗯”了一声,说道:“凯撒,元老们还等着您呢。”
“不要去!我求你啦!我从未做过如此真实的梦!”凯尔旁尼亚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淌下泪水。
“亲爱的,我一定得去。”凯撒温柔而坚定地对妻子说:“今天要讨论的可是大问题,我不能因为一点虚无的预言就把它置之不理,而让罗马公民们挨饿去。”
德基姆斯深怕凯撒有所犹豫,急忙说道:“凯撒,如果因为您妻子的一个梦就让元老院会议改期,传出去会怎么样呢?”
他擦去凯尔旁尼亚的泪水,说道:“亲爱的,我会记住你的话,尽可能避开祸事的。”他又吩咐道:“法布里阿斯,让奴隶们照顾好女主人。”
凯尔旁尼亚带着绝望的表情转向德基姆斯,“德基姆斯,我请你今天多留心他一点!”她忧心忡忡地央求道。
德基姆斯开怀大笑着应承下来:“别担心,凯尔旁尼亚,我保证会为你好好看着凯撒的。”
凯撒在妻子的脸上轻轻一吻,说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凯尔旁尼亚心情复杂地看着凯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颓然地维纳斯神像面前,祈求着:“求你,我的女神。庇索家的凯尔旁尼亚求你,求你保佑凯撒平安,我愿意付出我的财产,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经过昨夜暴风雨的洗礼,整个城市一尘不染,朝霞为洁白的大理石广场镀上了一层颜色,蓬勃上升的太阳,在东方绽放着生机勃勃的晨光。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起来,凯撒与德基姆斯·布鲁图登上维斯塔阶梯前往帕拉丁山,他们后面迅速跟上一大群凯撒的依附者。当他们拐过墙角路过维斯塔神殿前时,凯撒看到坐在那里的斯普里纳,笑着说:“斯普里纳,你这个不灵验的预言家,3月15日已经到来,可并未给我带来任何伤害。
“是的,尊敬的凯撒。”斯普里纳回答:“3月15日的确到来了,但还没有过去。”
克劳狄亚躲在维斯塔神殿前一根柱子后,看着凯撒和德基姆斯走过来,看着他们停下来和斯普里纳交谈,看着安东尼在凯旋门附近加入他们的队伍,看着在朱利亚会堂边突然有人向凯撒递了一张纸条,而德基姆斯敏捷地将之截下来藏到自己的托加里。最终她看到了凯撒走近元老院,走向他的宿命。
“特伦洛斯。”克劳狄亚突然叫她身后不远处的高大侍卫。
“有什么吩咐?女主人。”
“你跟随凯撒多少年了?”克劳狄亚问道。
“十五年。”特伦洛斯恭敬地回答,他从不会多说一句话。他是一名高卢人,凯撒在战场上将他俘虏,使他成了自己的侍卫。
“十五年,跟我的年龄一样长。”克劳狄亚喃喃自语道:“如果他做一件你觉得不可接受的事,你也会做吗?”
“我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女主人。从前是对凯撒,今后是对你。”特伦洛斯坚定地回到。
盖乌斯·卡修斯大步流星地上前与凯撒握手:“凯撒,要不是德基姆斯派人来报信,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凯撒冷眼看了他一眼,把手缩回去,说道:“卡修斯,作为独裁官,我有权利选择来还是不来。”他登上阶梯,后面跟着德基姆斯·布鲁图和马克·安东尼,一大群元老向他们围过来。
盖尤斯·鲁弗斯恰当地从他们中间拉住安东尼:“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凯撒没有注意到安东尼已经不在身边,他在德基姆斯·布鲁图的陪伴下进入元老院。他看到台下的议员们已陆续就座,就把那一堆文件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在大厅中间的自己的座椅上坐下。所有的议员们起身向他行抬手礼,凯撒扫了一眼,然后问道:“今天有什么提案吗?”
这时,卢奇乌斯·提利乌斯·辛伯尔向凯撒走过来,单膝跪下说:“凯撒,我的弟弟被流放了,我请求你招他回来。”
“这是个老话题了。”凯撒说:“我们不会赦免他,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辛伯尔嘴唇绷得紧紧的,目光似乎喷出了火焰,他站起来大步冲向凯撒将他肩上的托加袍猛扯下来。盖尤斯·塞维利乌斯·卡斯卡冲向辛伯尔的右侧,亮出匕首,从背后刺向凯撒的喉部。凯撒从凳子上站起来,本能地向周围挥舞着铁笔。他的动作迅速得令人眼花缭乱,盖尤斯·卡斯卡被凯撒的铁笔戳中了。卡斯卡大叫起来:“还不过来帮忙。”
几十个人抽出托加下的匕首,向凯撒扑过来。桌子被人们掀翻了,文件飞落一地,他的象牙座椅翻倒在地,上面洒满了淋漓的鲜血。后面的议员们惊骇地大声尖叫,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助凯撒。走投无路的凯撒只好一步步向后退去,当他退到庞培雕像的基座处,卡修斯逼上前来在他脸上猛扎一下,并用刀在脸上旋转了一周。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地冲上来,匕首此起彼伏地挥舞着,鲜血的血喷溅出来。他停止了挣扎,接受不可避免的命运。背部被刺中、腰部被刺中,凯撒浑身血流,可他还是站在那儿无畏地注视着密密麻麻的刀阵,他用托加蒙住自己的头,左手把长袍拉好盖住自己的双腿,保存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从后面冲上来德基姆斯·布鲁图使出全身力气把匕首深深扎进凯撒的腹部,当德基姆斯·布鲁图把匕首□时,身中要害的凯撒立刻向后倒下去。德基姆斯·布鲁图俯下身,再为盖尤斯·鲁弗斯补上一刀。马尔库斯·布鲁图站在众人身后,一直没出手,他鼓起勇气跑过去,抓住凯撒头上的托加,手中的匕首刺中了凯撒左胸。
“还有你,我的孩子。” 凯撒用希腊语说,随后全身血污地倒在庞培的雕像脚下。
欢呼声从元老院传出来,共和国的自由卫士们高喊着“自由!解放!暴君死了!”奔向讲坛,而亲眼见到血腥一幕的后座议员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尖叫着冲出门外:“他死了,凯撒死了!”广场上一片混乱,人们在四散奔走相告,“凯撒死了!”
克劳狄亚踏进元老院,这是一个女人第一次踏进这个决定罗马命运的地方。元老院内空无一人,光线从巨大的穹顶中间的天窗穿透而过,却穿不透重重黑暗。
她看见凯撒斜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血顺着马赛克的纹路留下来,染红了庞培的雕像。曾经凯撒看着庞培的头颅哭泣,而如今庞培的幸存的后代们知道凯撒被刺肯定会大笑。
克劳狄亚跪下来抱住凯撒的头,呼唤道:“凯撒!”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他的血快要流干了,她怎么能期望他还活着!
突然她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