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素蝶笑着借故推诿。
“妹妹何必如此谦逊,天大地大有什么打得过龙胎安稳呢?”见素蝶推脱,全妃更是得理不饶人,半就半推道,“妹妹还是别推辞了,张太医,还不给娴妃娘娘把脉。”
未经素蝶同意,全妃便独断下令,张太医不敢驳了她的意愿,只好恭恭敬敬地将红线取出。
素蝶骑虎难下,又不能露出半分破绽,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那本宫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层轻纱垂下,将里外分隔两端。隔着朦胧的轻纱,外界的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
一缕光线透过轩窗,打在轻纱之上,折射处万千波纹,波光粼粼如万千碎玉,令人眩目。
素蝶端坐在木椅之上,她的身侧紧随着一群面无表情的宫人,她的脉门上紧系着一条红线,仿佛紧扣着她的生死,若是出了任何差池都将是万劫不复。
红线的另一端,张太医跪在轻纱之外,十指紧扣着红线,眉头不时紧锁,令人看不出分毫情绪。
梅妃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凝重的张太医,心中不由腾起一丝兴奋之意。
若娴妃真是假孕争宠,那她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张太医把完脉后,收起手上的红线,双眸比那紧蹩的眉头还要凝重。
“怎么样?娴妃她的胎儿可否安稳?”全妃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张太医,几乎恨不得直接发问‘娴妃之孕是真是假’。
“会禀娘娘,娴妃娘娘脉象安稳,看起来已有怀有一月。”张太医神色恭敬,镇定自如道。
“姐姐,这下子你可安心了吧?” 安之若素地开口,素蝶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是肆意。
“那……那是自然。”全妃自取其辱,捉贼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自是羞愧难当。
她先是迟疑片刻,随即恢复过来,对着张太医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之中隐约有失控之意,“此事事关重大,你可确定?”
“回娘娘,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叫其它太医前来。”张太医不卑不亢地开口,他不畏强权,只是实事求是。
“张太医说的有理,要不姐姐把李太医孙太医都请来一遍,反正本宫也乐意听到本宫之子安稳的消息。”素蝶的声音从轻纱背后传来,全妃困窘难当,她看不到素蝶说此话的表情,但那话中毫不遮掩的讽刺之意却历历在耳,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根刺,毫不避讳地将她羞辱一番。
“既然张太医这么说,那本宫也就放心了。”全妃极力掩饰尴尬之意,她勉强挤出一个弧度,语气里慌张之态毕现。本以为会让娴妃出丑,却不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随即找了一个借口仓惶离去,平白无故给承乾宫众人留了一个笑话。
待所有人离去之时,素蝶才命人拆下轻纱。紫鸢与雨莲皆是一脸的疑惑之色,正欲开口发问,却见素蝶不紧不慢地抽出手里的红线,淡淡吩咐了一句,“出来吧。”
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默默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娴妃娘娘。”
“你做的很好,只是今日之事决不可对外泄露半句,否则后果本宫不用说你也知道。”漫不经心地出声,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夺人性命般的残忍。
“奴婢知道。”那宫女连连磕头,不敢多言半句。紫鸢与雨莲发现,她的手上,同样系着一条红线!
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只听素蝶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宫中宫女与侍卫偷情本就触犯宫规,何况你还私自怀上子嗣,更是犯了大忌。你帮本宫瞒天过海,本宫帮你们二人逃出皇宫,这一笔买卖你们应该划得来。”
目光从那宫女身上移开,素蝶,紫鸢与雨莲三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手足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素蝶早料到会出此下策,所以事先便找到一个偷欢怀孕之人,趁着把脉之际将红线的另一端系于她的手腕上。而自己手上的一条线,不过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全妃此番陷害不成,颜面尽失,想必日后对自己也将所有忌惮。
双眸微垂,心中澎湃万千。素蝶隐隐感到,两人之间的矛盾,仿佛终于到了蓄势猝发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浮影繁华烟云扰(4)
这几日深宫中的气候越来越凉,御花园中万花垂败,唯独秋菊傲骨,在花园中独树一帜,扬眉吐气,风韵犹存。放眼望去,御花园中只剩万千秋菊那金黄不败之姿,芬芳扑鼻仿佛置身香谷熏人欲醉,气势豪迈似怒冲云霄震慑百花,颇有一番‘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势。
寒冷之气来的太过突然,夏意还意犹未尽却不得不踏入一年的尽头,眷念不舍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上苍的安排谁都不能逆转。
也许深宫之中,唯一能不受拘束随心所欲的,也只有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气了。
大雁越发的勤快,每日都成群结队向南飞去,每逢暑寒交替之时宫中就再也留不住这样不耐寒的生物。但殊不知这般奔波,究竟是为了生存应变不得已而忙碌,还是盲目跟风紧随潮流。
万物更替,自古以来从未变更。动物非同于人,自没有人的习性,只懂得顺本能而生存。而人,虽兽性不改,却在本能之上徒添了许多爱恨伤悲。
深宫之中,一个人的悲哀,就算再怎样不堪回首,也不过是一人的喜怒哀乐。但一个人的得意,却是要凌驾在万人之上,用万人的悲哀去铺平争宠之路。
站在御花园中,看着两旁不时来往的人,似平静的湖面上一个又一个波澜,虽从未停歇,也无人愿意为自己驻足片刻。
紫鸢紧随素蝶身侧,她的双目始终保持着万分的警惕,锐利的目光不肯放过下任何意图不过的漏网之鱼。
今日梅妃约素蝶前往御花园一见,纵然她们心知有诈,却也只能装作一无所知般奔赴虎山。
在临行之前,雨莲曾劝她不要羊入虎口,全妃之意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番赴约定是凶多吉少。
这其中艰难她不是不知,只是全妃老奸巨猾,她又何尝是善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是成王还是败寇,就看她有多大的本事了。
正沉思着,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通报之声将她从游离的思绪中拉回,“全妃娘娘驾到。”
该来的人终于来了,素蝶轻掠发丝,收起脸上的疲倦之色,转过身去笑脸相迎,“参见姐姐。”
“妹妹使不得。”全妃急忙跨步上前扶住素蝶,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谁都知道,那看似荣辱不惊的温和之声,早已掩不住虚伪之下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
“不知姐姐今日约本宫前来,可有何要事?”素蝶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但眼角的笑意中却折出比冰还要冰冷的戒备之色。
“本宫看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御花园中秋菊绽放,气势雄浑,就捉摸着约妹妹出来一同共赏这美妙的光景。”全妃转身双目含笑地看着她,两人似在较劲谁比谁更有耐力。
苍穹之上,暖意躲进了云层,万丈光芒霎时褪去往日的璀璨。
“深秋寒凉,姐姐莫不怕受了风寒伤及龙体,到时候只怕再多美景也是不值吧?”抿嘴一笑,素蝶脸上的神情似随着那忽明忽暗的阳光瞬息万变。只是不论怎么变,那一股讽刺之意却始终昭然若揭地写在脸上,未因全妃的挑衅而有分毫变质。
“妹妹说笑了,若说伤及龙体,妹妹身子一向弱不禁风,连妹妹都不怕,本宫又有何畏呢?”一缕凉风掠过,隐约让人感到一丝寒意,但其中之冷却不及全妃话里的三分之一。
“姐姐说的是,这本应是万花共享的满园□如今被菊花占尽了风头,此等场面自是难得一见。”说着,目光带着几分刻意的嘲弄看向全妃,语气里的恭敬与眼中的鄙夷形成鲜明的对比。
“自古以来,皇宫之中满园□都是由百花均分。秋菊纵然独领风姿,却不及其它花卉长久。但本宫以为,就算是极盛一时,也好过与他人共侍一人,即使到头来极盛而衰,也至少曾经集万千之爱于一身。” 抬首望了素蝶一眼,全妃嘴边的笑意隐约带了几分嘲讽之色。
那嘴角的弧度仿佛笑里藏刀,喜悦之色只浮于表面之上,弧度之下暗藏的杀机却无人能懂。
直径向前走了几步,全妃的目光紧紧盯着空无一物的莲花池,反唇相讥道,“这莲花池本应遍植莲花,只因时机未到而不得一睹其芳容。在宫里很多人也是如此,该收敛的时候收敛,该出手的时候出手,若真的到了锋芒尽露之时,只怕会是一鸣惊人。”
“只怕有些人不自量力,错把无力去争当做是韬光养晦,到时候不自量力,倒成了邯郸学步,贻笑大方了。”素蝶佯装出一副喜逐颜开的模样,掩面而笑,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不着痕迹地直刺全妃痛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连梅妃都斗得垮,还会怕全妃在背后的冷箭暗伤吗?
脸色微微一变,全妃很快便恢复如初,眼中迅速掠起一丝看不清的情绪。步子又向前迈了几步,此刻她的双眸似峭壁深海般令人无法看清,“古人云,熊掌和鱼不能兼得,但本宫却认为,一得必有一失,看就看那失,是否失得值得。”
手心下意识地扶住才隆起几日的腹部,全妃面色凝霜,所有情绪都笼罩在阴森之下,“孩子,本宫为了后位,也只好对不住你了。”
说着,全妃不再犹豫,心中一横将一切豁了出去,脚步向前方踩空直直掉进莲花池中。
素蝶脸色一变,忽然间她猜到了一切即将发生的事。她正欲出声制止,却不料话音还未开口全妃便已经掉入了莲花池中。
扑通一声,池中顿时水浪四起,每一夺水花,都似惊起的澎湃,每一分似要人性命的暗器。
这是这暗器,要的不是全妃的命,而是一刀一枪都直指着自己的死穴。
“来人……”紫鸢惊慌之下手足无措,正欲出声大喊,却不料被素蝶厉声止住。她疾言厉色地看着她,用从未对她有过的口气阴冷开口,“住口,你现在一喊,所有人都会过来,到时候就顺理成章地说成本宫心生嫉妒,将她推了下去。”
以她对深宫阴谋的了解,她知道,事到如今,若真被乾隆知晓,不论她说什么,都只会被当做是砌词狡辩。
紫鸢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止口,将到了嘴边话生生咽了下去。
“救命啊。”全妃在水中不断扑腾,浪花肆意溅起,打湿两旁的地面。她不懂水性,如今又生怀六甲,此番下注也孤注一掷,每在水中呆一刻性命就危险一刻。
远处一个宫女见全妃落水,疾步转身向远处跑去。
素蝶随着紫鸢看向水里的全妃,秀眉紧蹩间计上心来。
她深知事态严重,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救上岸。若不救她,死的是她及她腹中之子,但若是救了她,那自己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紫鸢,你现在将御花园中看到这一切的所有宫女全都叫过来,一个也不能漏,否则整个承乾宫将性命难保。”冷声开口,素蝶始终阴沉着脸,此事涉及重大,牵连甚广,绝不容许有一丝差池。
“奴婢知道了。”紫鸢微微颌首,疾步退下。事到如今一切已经铸成,唯一的生机就是听从素蝶的命令,她相信她,一如她从来都相信她。
素蝶找了木椅坐下,神情自若地看着全妃在水中无力地扑腾挣扎。想不到她也有这般无力的时候,这等伎俩也想对付自己,她就坐在这里等着她来求自己。
她想污蔑自己将她推下莲花池,好如了她皇后之梦。
只是她也太小看了自己,若没有顾及自身的万全之策,她怎会轻易送入虎口。
不一会儿,紫鸢便将一群宫女带到了素蝶跟前,“娘娘,奴婢看过了,所有的宫女都在这里了。”
“可有漏网之鱼?”悠然自得地开口,素蝶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今日就这些人值班,想必也没有漏网之鱼,奴婢待会儿会去内务府查一查。”紫鸢神色恭谨地开口,见素蝶神色镇定,心中猜到她已想到转危为安之策,语气中的严肃之意不禁松了几分。
素蝶豁然起身,神色忽然变得狠戾,用生平最阴冷毒辣的声音开口,一股威胁之气不言而喻,“你们听着,全妃是想推本宫下水,结果自己掉了下去,知道了吗。”
说着,她扬长了声调,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之气看着几个宫女,似欲将她们撕裂,看得她们毛骨肃然。
“奴婢们知道了。”宫女们怕殃及自身,纷纷下跪叩首,不敢多言半句。
“听着,若是谁敢心怀不轨,做阳奉阴违之事,不但是你们,而且你们的家人,也要统统随本宫陪葬,你们听清楚了吗?”冷冷出声,素蝶入宫以来第一次对着下人亮出了皇妃的底牌。
她无意大开杀戒,但若有人不识好歹,见异思迁,也休怪她手下不留情。
说着,还不忘补一句,“该做什么都去做什么吧,待会儿皇上来了可别让他起疑。”
“是。”宫女们似得到特赦令一般,纷纷散开,各自回岗,脚步之急促难掩慌乱之色。
待遣走了宫女后,素蝶兀自走到莲花池前,目光望着波涛澎湃的水池,神色却比那静水还要沉寂。
“你说全妃喝了这么久的谁,她肚里的孽障可还保得住吗?”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素蝶似在问紫鸢,又似在问自己。
“娘娘,奴婢方才看到一个宫女向御书房的方向跑去了。”紫鸢面露严谨之意,全妃敢走这一步,想来也是做足了准备。她不知两大势力相触之时,仇恨之余到底还能得到什么。
“怕什么,本宫还求不得她快马加鞭呢。”说着,余光看到御花园处隐隐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匆匆靠近,素蝶抓紧机会,忙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对着池中挣扎的全妃失声惊叫道,“姐姐,你要撑住,本宫来救你。”
说着,只听又一声巨响,这是迟那时快,素蝶纵身一跃跳入荷花池中。
“娴妃!”乾隆顿时大惊,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怀孕在身的妃嫔竟双双跳水。
“你别怕,朕立刻命人来救你。来人,御林军,侍卫,快跳下去救人。”乾隆慌不择路,情急之下不顾天子之威四处大喊。两旁纷纷来人,御林军见到这一幕也顿时慌作一团,只能下脱下戎装一跃而下,向渐渐沉进池中的两个妃嫔们靠近。
当一个侍卫即将接近素蝶之时,只见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其推开,口中吞了不少水,呛不成声,“先……先救……救姐姐……”
话毕,思绪越来越沉浊,身子来池水中来回摇摆,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