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银,发生什么事了?”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素蝶低声开口。
“娘娘,你终于来了。”采银见到素蝶,不禁喜出望外,忙迎上前焦急万分道,“请娘娘救救我们娘娘。”
“别急,慢慢说。”素蝶透过纸窗隐约看到房里单薄落寞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不到她就这么脆弱,一句话会竟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昨日娘娘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便变成了这样,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已经一日滴米未进了。奴婢怎么劝也不听,请娘娘想想办法。”采银认定了只有素蝶能救银妃,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好的,我进去看看。”说着,素蝶推门而入,直径走进了房中。
空气仿佛凝固,带着僵硬的气息,将四周的一切冻结。
素蝶感到一阵无端的压抑,一瞬间她仿佛有了一种掉头离去的错觉。她压住心中的不祥之感,悄然走到银妃身旁。见她神色恍惚,仿佛心不在焉,心中不禁起疑,素蝶试探地出声,“姐姐?”
“恩?”银妃一惊,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慢一拍才回过神来。见是素蝶,这才放下心来,“妹妹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捉弄我的,看把我吓得。”
说着,她还不忘用手捂住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
“姐姐,你是怎么了?”素蝶犹豫了片刻,昨日的事终归是她惹的祸,何况将事情挑明也是迟早的事。思及于此,她狠下心来,“姐姐莫不是还在因为昨日妹妹的无心之失而生气?”
银妃的笑意陡然僵住,她用力克制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笑得很是勉强,“你是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素蝶望着银妃,心中不禁起疑,难道她还有其他的难言之隐?
“你说的没错,这句话的确是皇上当年称赞我的。但在他眼中,只能看的到我的美色,我与他,也不过是千万美色中的一个。”银妃踌躇一番,似做了重大的决定,缓缓开口,“这句话,还有另一个人对我说过。”
素蝶心中一沉,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原来一切都并非子虚乌有。她本能地看了看四周,试图让银妃止住,但她已经毫无避讳地开口,“他曾说过,天下之花都是俗物,唯独莲花出尘不染,高雅绝尘,也只有它配得上我的清丽脱俗。”
“姐姐,别说了……”素蝶怕她一时失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出声制止,却不料银妃的脸色骤然变冷,眼中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她低语道,“他来了。”
“什么?”素蝶听得不知所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你说谁来了?”
嘴角扯开一抹笑意,银妃笑得有些痴迷,一股绝望之意将她填满,“今日,是他的忌日。我感觉到他来了。”
素蝶望着银妃,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此刻才知原来她与自己一样,多年未见却始终耿耿于怀,以为将一切藏在心底便会淡忘,却不料只会越伤越深。
爱情面前,谁都是斤斤计较的。计较得失输赢,计较真情假意,计较一些看似荒唐却不能用常理规划的东西。
银妃转身看着素蝶,眼中隐约有几分悲怆,素蝶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她只觉得眼前的人隐隐有些陌生。
“妹妹,若你当我是姐妹,可否帮我做一件事。”她忽然在素蝶面前跪下,语气里尽是卑微之气。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素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她们姐妹一场,有什么是不可以相互扶持的。
但银妃执意跪着不肯起身,心底的傲气仿佛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她从未这样卑微过,就算是被贬入冷宫,她也没有卑躬屈膝地去求过任何一个人。而如今,她却跪在素蝶面前,放下赖以生存的尊严,低声下气道,“我想请你帮我寄一封信。”
“姐姐这是做什么,别折煞妹妹了。”素蝶隐隐猜到了银妃心中所想,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左右为难无法拿定主意。
“妹妹听我把话说完。”银妃双目含湿,满眼噙泪,一脸心事重重似忧郁满怀,“今日是他的祭日,当年他因我而死,而如今我却深锁于此连出宫祭拜也无能为力。我只想让你将这封信在深更之时送去侍卫营,那里已经有人等待,他会帮我将这封信带去他的坟前。”
“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知道,当年这件事已经牵扯了太多人,若是今日再因此无端起风波,想必又是一道巨浪。”素蝶分析其中的利弊,试图让她看清实际,盲目行事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我知道这件事要冒很大的风险,若不是我是一个废妃,不能私自走动,我也不愿让你为我犯险。”银妃神色苍白,眼里痛苦万分,仿佛每一个字都触及她心中最深的痛处,“若不是我在宫里举目无亲,无人可求,我也不会走投无路,我求你帮帮我。”
素蝶望着痛彻心扉的银妃,再也坚强不住,默然颌首。
银妃喜极而泣,素蝶茫然地看着她的眼,只觉得那泪眼朦胧的深处,仿佛还隐藏着另一种情绪。
天色渐晚,夕阳如血,渲染着半空,彩霞似扯碎的幔帐,如火的殷红染透了半边天。
素蝶神色匆匆地往承乾宫走去,两旁不时有宫女路过,向她俯首行礼。
身后的紫鸢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疑虑道,“小姐何必以身犯险。”
才不过相识几日,她便如此草率将真心托付,这不是她认识的素蝶的一贯作风。
“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若是她真心一片,我帮她也算是成全了一桩美事。若是她有心害我……”
素蝶面色一沉,眼里涌起一丝不明的情绪。今夜之行,后果如何,她真的从未想过,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因果。只希望,她能得到与付出同等的真心。
忽然,一排侍卫从前方走过,只见他们前方跟着两个老人,皆是面如尘霜,垂首敛眉,大气也不喘一声。几个侍卫,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看押更来得贴切。
素蝶目露疑惑之色,看着两个老人在侍卫的押送从眼前走过,心中却始终捉摸不透眼前这一幕究竟代表着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叫住身旁的一个侍卫,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两个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参见娴妃娘娘。”那侍卫行了一个礼,恭敬有礼道,“回禀娘娘,那两人是银妃的父母,今日被召进宫来由侍卫来护送。”
“银妃的父母?”眉头轻拢,素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是谁召他们入宫的?”
“奴才只知道是上头的旨令,剩下的奴才便一无所知了。”见那侍卫言无虚假之意,素蝶便挥手让他退去。一路上她都为这突来的插曲感到心绪不宁,她匆匆挪步,加快了回宫的步子。
“紫鸢,妃嫔父母进宫除非是圣宠优容的极个别妃子才有的荣宠,你说银妃失宠失势,她的父母为何会入宫?”素蝶越想越觉得奇怪,将困惑的目光投向紫鸢,试图在她身上找到答案。却发觉她的目光同自己一样茫然,仿佛是黑夜里迷失的路人,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6)
夜色如墨,四周一片黑灯瞎火,蠢蠢欲动的暗流在夜色中肆意轻狂着。
素蝶披上了一件披风,在承乾宫外四下查看了一番。放眼望着宫外,只见夜色笼罩着紫禁城,昔日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此刻却阴气森森,阴霾之气似挥之不去的死亡之意,诅咒着每一个圈锁其中的人。
见四下无人,素蝶拉拢了披风,手心不自觉地拽紧了手里的信件,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今日银妃将它交予自己时眼中的严谨之意。
无论是否能水到渠成,她至少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她们的姐妹之情。
承乾宫前不宜久留,要是让人看到便会后患无穷。她赶忙加紧步子,匆匆踏入夜色之中。
晚风呼啸,月明星稀,素蝶抬首看着万籁俱静的苍穹,真是难得,今日的夜空中竟多了这么多的繁星。
若是后宫能像那夜空该有多好,众星拱月,相互守望,没有水火不容,没有针锋相对,彼此都是亲伦,都能与争宠二字划清界限。
通往侍卫营的路太过招摇,她只能择取小路,绕道而行,一来避免引人耳目,而来出了什么事也能迅速为自己开脱辩解。
前方的空气欲渐稀薄,人在夜色中难眠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之意。她仿佛是做了亏心事般,没走几步都要停下来确定四处无人之后才会继续向前。
心中的不祥之兆越来越沉,似一股阴霾笼罩着整个胸口。素蝶停顿片刻,急促地吸了一口凉气,不知为什么,走得越远,她心中的不安之意便越是深沉。
夜路走多了,就算身经百战,也经不住心虚的折腾吧,何况这还是自己第一次。
心中越发的压抑,不知为什么,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似紧张,似压迫,却更似心虚。
在宫里,纵然她运筹帷幄,但多半是为了明泽保身。只有这一次,她却是明知故犯,就算被抓住,恐怕也无力为自己辩解。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心里思量着,再走片刻钟便是侍卫营了。到了那里,自己也算是完璧归赵不负所望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脚下似灌了铅般,每一步路都仿佛走的分外吃力。
就当她停下喘息时,前方忽然亮起点点星火,似一条火舌蜿蜒而来,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心中一惊,素蝶顿时猜到事情走漏了风声,急忙侧身回首,试图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不料身后也早已是伏兵四处,乾隆一脸愠色,面色铁青,在火光中微微显得有些狰狞。他的身后紧跟着梅妃,只见她扬眉冷傲,嘴角似笑非笑,两人一前一后一步步欲将自己逼进死路。
仿佛在瞬间跌落谷底,素蝶顿时痛如刀绞,事实不用深探也一目了然,她一厢情愿的真心早已成了他人利用的对象。
姐妹之情不过是如轻纱幔帐般飘渺,经不起任何推敲,一扯便面目全非。
狭路相逢,她就是想退也已经避之无处。她本能地向后倒退几步,直至退无去路,只能浑身僵硬地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梅妃和乾隆。
“娴妃,你可真有兴致,三更半夜的来这里,难道你要告诉朕你是在这里赏花赏月吗?”乾隆不听她辩解,一见面便冷眼嘲讽道。素蝶心中一凉,听乾隆的口气仿佛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他早已认定了自己的罪孽。想必此事梅妃早已知晓,她便是这样趁自己毫无戒备时请君入瓮,让自己措手不及。
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之中,人人自危,她不过是贪图这片刻的安稳,却不料竟会将自己推向又一个刀口浪尖之中。
“参见皇上。”素蝶强装镇定,垂眼之际掩去眼底的慌乱之意。她正欲开口解释,不料梅妃反唇相讥道,“臣妾看她哪里是在这里赏月赏花,分明是做贼心虚。”
说着,她的语气骤然变冷,“大胆娴妃,你私通侍卫,秽乱后宫,你可知罪。”
素蝶神色一惊,仿佛是自己听错了,神色渐渐变得迷蒙。
梅妃见她一脸懵懂之像,心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更是得意万分,“娴妃乌喇那拉氏,你夜半私通,不守妇道,胆敢在禁宫中明目张胆与侍卫幽会,你可知罪?”
梅妃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明枪暗箭,都足以将她株连九族。
素蝶忍住心头的恐惧之意,临危之时依旧面不改色,“我今日是夜半独自一人出宫,这即是事实我也不想否认,但娘娘所言的‘通奸’二字罪名太大我不敢随意担当。”
“放肆,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梅妃冷冷出声,眼中带着一丝鄙夷之意,仿佛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如何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今夜不过是我独自出宫,何来娘娘口中人赃俱获一说?”素蝶强颜笑道,口气中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她不知不觉拽紧了手中的信件,就算被发现最多不过是治一个违反宫冈的罪名,她还不足为惧。
“若不是,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三更半夜出现在去侍卫营的路上?”梅妃的目光定在素蝶紧握的信件上,看着那那再收悉不过的信函,眼里掠过一丝得意之意,“死到临头来嘴硬,皇上您看,这个贱人手上还拿着私通的信件,还想抵赖。”
乾隆见素蝶拼命拽紧信件,心中也不由起疑,目光陡然结冰。
素蝶还未反应过来,梅妃便急速夺过信件,眼里的得意之气渐渐化作一抹杀意……
这封信是她亲自命人写的,让银妃假借忌日想办法交到素蝶手里。所谓忌日思情郎,不过是一个幌子,那所谓的书信,实则是她命人模仿娴妃所写的与人通奸之情书。
那信件中尽是淫词艳曲郎情妾意,而那笔记又以假乱真,若不细细检查根本分不出真假。何况,她以为皇上还会容得她去辩解吗?
至于银妃……那个贱人固然可恨,但办事也是算是精炼利索。她用她的父母来威胁她,还怕她别有二心吗?
她这招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就算杀不了这个贱人,也定能将她废黜。
心中越发的得意,梅妃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凤眼轻轻挑起,笑意里隐隐藏刀,对着信件念道,“绿矾,杜仲,当归……”
脸上的笑意骤然凝住,梅妃惊诧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泰然自若的素蝶,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这……这是什么……”
“皇上,今夜紫鸢突染风寒,我看夜色已深,就不想麻烦熟睡的奴才们,所以自己来御药房取药。何况皇上您也是知道的,紫鸢与我情同姐妹,我也不放心将这些事交予下人们来做。”素蝶镇定自若,神色坦荡,目光带着几分轻视扫过梅妃,她有她的张良计,难道她就不可以见招拆招吗?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出侍卫营的路上?”相较于素蝶的泰然自若,梅妃显然乱了方寸。她强逼自己出声,抓住最后一点反驳的机会,语气逐渐失去平稳。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素蝶轻笑一声,目光中除了镇定还有几分鄙夷,“娘娘看清楚,这里即是通往侍卫营的路,也是通往御药房的路。何况方才张太医来过,若是姐姐不信,可以命人去查一查太医院的记录,想必是还在的。”
这才是她中途改路的原因。越是模凌两可,她的胜算就越大。
当素蝶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梅妃早已面无血色。她挣扎着试图开口辩解,目光对上乾隆那杀气腾腾的眼,才瞬间恍然大悟。事到如今无论自己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