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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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澜忆-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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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孙绕膝承欢的模样,只可惜,于她无缘。
泓忻原本由清颜教着,白骆凡等人惯着,宜嗔宜喜毫不做作,到昊宇护着他也并未用半分规矩约束,几乎将他捧上了天去宠,是故那至真童颜,仍是如水晶般清澈如昔。
太后毫不在意泓忻印在她颊边的口水,反而拥住他软软的小身子一阵逗弄,眼睛不转的笑着问昊宇:“这是哪位臣工家的孩子,真是讨喜。”
闻言,昊宇笑容中闪过一丝狡黠,“母后若是喜欢,就让忻儿跟在您身前得了,儿子难得见您这般开怀,就当是这小子替朕尽尽孝心!”
“就你说好就得了啊,人家爹娘定是不愿呢!”太后说着,想起规行矩步的云清以及被兰馨囿着性子做学问的景乾,再不觉就想起殁了的景廉,不觉微微叹了口气,面上笑意也淡了几分,抬头看向昊宇,“你这后宫人丁也单薄了些,依哀家看,大战告捷正是选秀的好时机,也好借此犒赏有功之族,你看……”
“母后,这选秀之事还是再拖拖吧,”说着抬手去点泓忻的鼻子,“就让忻儿跟您住在这慈安宫,替朕尽孝吧!”
话到此时,太后才终于听出这话里的问题,低头仔细打量了下泓忻,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昊宇面上,“替皇帝尽孝?这孩子……”
昊宇却并不接话,“母后不喜欢忻儿么?”
大小两个人相似的眉眼让太后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抬手将泓忻递给一直护在旁边的半夏,恢复了平日慈眉善目却疏远有礼的模样问道:“皇帝,这孩子,是谁家的,还是快些送回去,免得父母担忧。”说着转身便要走,却被昊宇接下来的话生生滞住了步子。
“卫景忻,”掷地有声的三个字,昊宇看着太后缓缓回身,“母后,忻儿是您嫡亲的孙子,是朕的儿子!”
太后又看了泓忻一眼,抬手挥退了殿内宫人,只剩母子俩时才道:“卫景忻?哀家并不记得陛下离京时这宫里谁有了身孕,天家血脉陛下还是慎重的好。”
“母后,这是有着李家血脉的皇子。”
一句话,说得太后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诧的打量着昊宇,脑子里却轰隆隆的没有一刻平静。李家三姐妹入朝,清然做了皇后至今无出,清颜嫁了上将军听说跟着跑去南疆了,清婷嫁了永安王昊永。且不说清婷一直呆在天京,只是李清颜那一张让她极为反感的脸,都足够让太后将泓忻身上的李家血脉牵扯到她身上去。
然而太后仍是保持着固有的仪态,沉声道:“这话,从何说起……”
“母后应当知道,朕在天京城外置了处宅院,清颜大婚前,便是同朕住在那儿。”昊宇很明确的知道,太后心中李清颜同李楠伊是两个人,但却是李家的女儿,所以才会说得如此直白,“景忻生在九月初三,是朕的儿子。”
“清颜同煜之成婚于十一月初八,陛下如何能这般确定?”
昊宇自不会将清颜的身份揭露,那无疑是判她死刑,一愣之后,却错开了话题:“母后,卫景忻乃皇后李清然所出,中宫嫡子会是朕的太子,母后要的,难道不是如此?”
太后一时无言,只青着脸看昊宇,似乎想从他面上找到一些不确定的神色。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阵清越的笑声银铃般的传来,两人下意识都去寻那来源,却见一身绛红宫装的清然抱着咯咯直笑的泓忻,缓步而来。接触到两人视线,没有半点不安,只是笑着福了福身子道:“母后,儿臣愿意做景忻的母亲。”说罢,将盈盈的目光投向了昊宇。
“清然!”太后一声轻斥,目光却在触及了泓忻温润的小脸后,明显一缓。
清然在昊宇的眸中看到了欣喜、震惊、安心,却独独没有一丝爱,她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只能做一个兢兢业业的皇后,而不是妻子。既然昊宇这般在乎这个孩子,又属意于她,她又为何将这个大好机会推出去。
“母后,臣妾忝居中宫未能诞下嫡子,如今陛下解了臣妾忧愁,况且这又是清颜的孩子,臣妾定会视如己出,还望母后成全。”清然说得诚恳,见太后并未反对,才转首迎上昊宇,坚定道:“但臣妾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昊宇一愣,“讲。”
“陛下将景忻给臣妾抚养,臣妾便不只是要做个嫡母,臣妾要天穹宫中的人都知道这是臣妾的亲子,至于宫外如何,但凭陛下。”李清颜做了成夫人,要进宫已是不可能,而这其中利益牵扯昊宇定然明白,清然如此说,正是要将昊宇所有的退路堵上。
昊宇闻言不觉皱紧了眉头,细细打量清然。
“如此,哀家勉强也可答应。”许久,却是太后先开口道:“天子声威,自是不容亵渎。”
“好。”轻飘飘的一个字,李清颜的儿子成了皇后嫡子,载入玉牒便不容更改。
自影卫回报清颜并未舍弃煜之追泓忻北上,昊宇便隐约觉得,清颜再不会回到他身边。一个女人若能为一个男人连亲子都舍弃,那还有什么能动摇她呢?只是他不甘,所以紧抓着泓忻这最后的可能,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盛夏。
太古城已在重建,边防规整,大军回京的日子也已定下,然而,太守府内却是半点朝阳也无。
清颜捏着一封信在书房枯坐已半日,煜之自军中归来见到的便是她面色枯槁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紧,上前将她手中的信笺拿下,一目十行,也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儿。”清颜回过神来,瞥了眼煜之手中的信,想要起身,可枯坐许久腿早已麻痹,冷不防跌回椅中,却被煜之扶住了手。迎上他一脸的担忧,强挤出一抹笑容,“真的没事儿。”
那信是苏辰烨派人送来的,皇后嫡子卫景忻。
上将军奉旨率军北返天京,于三日后清晨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掉收了……

  天伦咫尺共叙难
昊宇帝登基九年,年近而立,膝下却只有两子一女,且不说帝王,单是就一般世家而言,子嗣亦是单薄了些。
景忻怕热,凤仪宫中整日都摆着许多冰盆,可小家伙儿却仍受不住,一个劲儿哭闹。清然无奈,便总带着他往御花园的清水湖去。
自景忻住进了凤仪宫,昊宇便日日宿在皇后处,风头无两。这日下了早朝,无甚朝事,昊宇径自便往凤仪宫来,然而才进宫门,便听到孩子的哭声格外凄厉,不觉加快了步子,忙往内殿去。
“怎么回事儿?”进得内殿,昊宇直接将景忻抱在怀中,面色略显不悦,“他若耐不得热,就让内侍把冰窖的冰都搬过来!”
诚然,昊宇也是个耐不得热的体质,景忻这点跟他倒是一般无二,由是更加重了帝王的疼爱。
清然不过一愣,面上露出几分无奈,像是早已习惯了昊宇如此,“陛下,即便冰窖中库存甚丰,也要徐徐图之。”说着接过凝香递来的绿豆汤,“陛下喝些绿豆汤解解暑气,还是让臣妾抱着吧!”说着,也不管昊宇的意思,径自将景忻接过来抱着。
昊宇接过那绿豆汤一口饮了,“朕也是急了。”
“臣妾省得。”清然低声应了,只轻轻拍着景忻的背,待哭声渐弱,才将他放在身旁矮榻上。
此时昊宇已然不在寝殿,去了他平日在凤仪宫意识的配殿批阅奏折。清然吩咐凝香和奶娘好好看着景忻,领着侍女端了新取的冰,往配殿去寻昊宇。
“啊!”清然端着冰盘正要推门,昊宇却冷不丁推门而出,惊得她一个趔趄歪了手,大块的冰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溅湿了裙摆。这都不要紧,只是惊了圣驾,清然忙躬身要赔礼,却被昊宇抬手扶肘,止了她躬身的趋势,诧异抬头,却听昊宇极为柔和的开口道:“无妨,这些小事儿只管让宫人做就好,你是皇后。”那“皇后”两字被昊宇说得意味深长,平白多出几分心疼,听得清然几欲氤氲了眼眶。
扶起清然,昊宇回手之时,却在指间触到几分滑腻,不觉撵指抬手,指间濡湿之下确实有些油腻腻的东西,“这冰盘里放了香料?”说着将手放在鼻尖,只闻到极淡的一股香味。
“这是才从冰窖里取回的冰,怎么会混有香料?”清然说着,冷厉的目光逡巡在身后的内侍刘东身上,“怎么回事儿?!”
刘东被这么一瞪不觉心惊,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回禀娘娘,这冰从冰窖取回来直接就摆上盘子了,不可能混有香料的!”
四目相对时,帝后面上都是一惊,昊宇随意的将手负回身后,吩咐道:“去太医院请林医正来,替朕请平安脉。”

这一天日头格的外毒,午睡后清然见景忻精神不错,便领着他往御花园去乘凉。
才进御花园,老远便看见坐在亭子里的兰馨,清然自半夏怀中接过景忻,亲自抱了往凉亭走去。果不其然,景乾正由丫头奶娘护着跑来跑去,通红的小脸一头的汗。
见到清然,兰馨忙恭敬起身行礼,她自成王府而出,如今成王一脉虽荣,可她却全不似当年上官雅言在宫中的跋扈,许是出身的根本摆在那儿,她为人也从来没有恨骄纵。清然见她恭谨的模样,只是抱了景忻坐下,“今儿可真巧,姐姐也带了景乾来呢!”
兰馨垂首温婉地回话,那边奶娘已经领着景乾过来给皇后行礼,看着景乾还走不稳路的样子,清然面上的浅笑一滞,却不过转瞬即逝,“景乾又长高了呢!”说着看向坐在桌边的兰馨,“景乾如今还不足四岁吧,听说姐姐每日督促功课,倒是约束过了些吧!”
“哪里约束他呢,不过是认了几个字,早前大皇子在他这会儿,都能背诗了。”
清然不置可否,抬手摸了摸景乾的小脸,将怀里不住踢腾的景忻交给奶娘,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位奶娘,看着眼生呢?”兰馨打量着抱了景忻的奶娘,不觉话已问出了口。
“先前那个性子有些木讷,太后便亲自挑了这个,机灵点,也省得让忻儿染了那木讷的毛病,”说着看向又跑远的景乾,笑道:“祖母都是疼孙儿的,姐姐也多带着景乾往慈安宫去才好。”
闻言,兰馨只是柔柔一笑,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景乾。

是夜,宜兰殿中,来来往往的宫人匆忙行走,面上都是十分焦急。
兰馨站在殿中不住踱步,毫不掩饰心中的焦急,只是那目光时不时往殿外瞟一眼,收回来时却总是含着半分失落,转瞬又被忧色掩盖。
“娘娘!娘娘!”妙言难得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撞见兰馨眼中的急色,三两步平了气息,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听说凤仪宫那位闹肚子,这会儿陛下正在……”
“够了!”兰馨一声厉喝,哪里有半分柔婉,“内廷监那儿怎么说!”
“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妙言一顿,“听说前两日三皇子的奶娘打破了个花瓶,被撵了出去。”
闻言,兰馨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毫不犹豫的进了内室。
景乾受了风寒,一直哭着,如今那嘶哑的微弱哭声敲在母亲心头,格外狰狞。

一别经年,再回到天京,物是人非之感尤甚。
煜之带着清颜并未回将军府,而是径直住回了成王府,一来慰藉老太妃挂念之心,二来清颜若入宫,当得有女眷陪同,更稳妥一些。
与泓忻分别,转眼已近一载,煜之自不能陪同清颜往内宫去,清颜紧紧靠着成王妃朱雨薇的身子,手仍不自觉的发抖,觉察到她体贴的握住了自己,才微微定了定心,挤出一抹安慰的笑容。泓忻的事儿,当初煜之来不及上禀高堂,如今,却是免了一场大风波。
越发靠近了天穹宫,清颜原本忐忑的心反而镇定下来,因为她隐隐明白,成泓忻被录入玉牒做了卫景忻,已经同成家……再无瓜葛。
命妇觐见,理应先至慈安宫拜谒太后,再往凤仪宫参拜皇后尊驾。然而清颜同朱雨薇的车驾刚入宫门,便被慈安宫的内侍引着,直往凤仪宫而去。
清颜没想到,昊宇竟会将自己抖出来,太后竟然也默认了泓忻的身份。
清然拉着两人几句闲话,便风轻云淡的将朱雨薇打发去了宜兰殿,只剩两人时,才将泓忻抱了过来。
孩子一日就能变几个样,何况泓忻同清颜,已分别了一年之久。清颜看着似乎昨日还在自己怀里呜呜呀呀的儿子,今日已能在侍女的看护下跌跌撞撞的走路,脑袋里绷了一年之久的那根弦终于断裂,再坚持不住,溢了满面的泪水。
“泓忻……”清颜一声轻唤,正走得欢快的稚儿突然止了步子,若有所思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清颜,然而不过片刻的停留,已然将目光投向清颜身后的清然,撒开了步子朝着她张开的怀抱奔去,“母后……母后……”
在煜之面前,清颜从未表露自己对泓忻的思念,可这不代表她不想,只是从未想过再见时,她的泓忻已经认了别的娘,与她形同陌路。
清然将泓忻抱在怀里,牵着他的小手看向清颜,“清颜,他是景忻,入了玉牒的卫景忻。”看到清颜僵硬的神色,抬手挥退了一众下人,待殿内空下来时才诱着景忻道:“忻儿,那是娘,去跟娘亲亲。”
景忻本就是极聪慧的孩子,清颜毕竟是生身之母血脉相连,循着清然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伸出小手探着身子要清颜抱抱,“娘亲,娘亲!”
清颜破涕为笑,却仍止不住面上的泪水,抬手胡乱一擦,迫不及待的将景忻抱在了怀里,那久违的软濡身子被她抱在怀里,母亲骨子里不可磨灭的那份感情再难压抑,终是拥着景忻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只紧紧将孩子拥着,任泪水肆虐。
清然看着清颜绝望的痛哭,向来脾气不甚好的景忻难得没有哭闹,只静静将小脸贴在清颜的脸上,不住用小手帮她擦泪,“娘亲不哭,不哭,忻儿给娘亲,呼呼……”
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清然悄无声息的退出寝殿,一个转身,却同昊宇撞了个照面,忙蹲身行礼,却被昊宇扶住身子,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凝在内殿痛哭的清颜身上,一点都没看她。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就在清然转身离开时,昊宇却突然开口道:“皇后,朕……是不是错了?”当初不顾一切的将景忻带回天穹宫,他以为清颜会为了孩子追来,只是时隔一年,她一直守在成煜之身边,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状态,可是清颜今日这样的痛苦,又怎么可能是不在乎,景忻……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清然身子一震,强压下心底的柔软,坚定道:“景忻亦是陛下的儿子,清颜她不能断了陛下父子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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