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溥坐在马背上看着表情冷淡的萨婆婆道:“若不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断,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你也得暂时留在洛阳城,若我知道你私下里对我的女儿不轨,我可不会放过你。战事一结束,你立刻就离开。”
萨婆婆看着冉佳的身影离去,这才抬头看向冉溥,“冉将军,你放心,我对囡囡是真诚的,况且我答应了要教她这摄瑰术,自然会言而有信。”看到冉溥仍有几分怀疑的样子,遂又道:“冉将军,我可以发誓不会伤害囡囡,再说我离去与否要交代的人是囡囡,不是将军。”
冉溥一再看着这老妇的眼睛,现在看来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倒是清澈了许多,“那我暂且相信你所说的话,阿一,带她回城。”然后才纵马往城里而去,那边的战事应该已经结束了。
洛阳城门处这一役甚是惨烈,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死伤惨重,战族折损,战马孤零零地立在战场之上,尸首堆积如山,寒风刮过,夕阳残照,更见苍凉。
司马钰踏进这洛阳城门,不禁悲从中来,这一幕让她不忍再看,王恺正与杨雄商议时正好看到她一身白衣从那死人堆中走过来,上前轻楼着她的腰,“阿钰,这战场还没有打扫完,你怎生就过来了?”
“我挂念你,所以来看看。”司马钰轻抚着他瘦削了不少的脸庞,颇为心疼地道,自从刚出生的女儿遭遇不测之后,她的目光总要看到王恺才会觉得安心。
“阿钰,你的身子还没全好,别太忧心了,如今洛阳已收复,把陛下迎回来,我们也可以回去看看阿璨。”王恺感慨万分地道。
“嗯。”司马钰想到王璨,脸上才绽放出一抹笑容,转头看到谢芙带着冉佳回来,眼中才有了几分笑意,打眼看去,“阿芙这女儿长得倒像她。”
“该说这娃儿像冉溥才对,你没看到她今天的表现,倒是让我有几分赞赏,我看倒有几分资格成为我的儿媳妇。”王恺摸着下巴道。
司马钰伸手轻捶他的肩膀,“你这自大的话可不能让阿芙听到,不然阿芙可不会同意把女儿许给我们家阿璨,我得好好地看看这娃儿。”说完,杨着一抹笑上前去抢先抱着冉佳下马。
冉佳嘴甜,在母亲的介绍下知道这就是母亲的表姐玉安公主司马钰,遂一口一个钰姨母,逗得司马钰那忧郁已久的脸上笑容不断,抱在手上也不觉得沉。
王恺看到妻子久违的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禁热泪盈眶,嘴角也一直勾着,看到谢芙走来,遂笑着道
“阿芙,谢谢你。”
谢芙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脸上笑容不断的司马钰,拨了拨那鬓边的乱发,“三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真是见外了,看到阿钰开朗起来,我的喜悦之情可不下于你。”
等到冉溥回来的时候,问了清理战场的杨雄等人,这才知道匈奴大王子莫卡并没有在此战身亡,剑眉皱了起来,“阿雄,你是说他逃走了?”
“嗯,当时我正与他交手,因为莫顿死了,他就成了匈奴人最后的精神依靠,后来匈奴人为了让他能顺利的逃往许昌,居然一个个不怕死的冲上来。”杨雄道,“属下惭愧,没能截住他。”说完,更是低下头来。
冉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这场战争本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完的,“今天将士们都累了,让他们稍微轻松一下,不过防守仍得严密,不能掉以轻心。”
“诺。”杨雄应道。
此时的莫卡正携着袁珏逃往许昌的路,看到后面没有追兵了,这才敢钻进马车里喘口气,袁珏轻轻地拍抚他的背,“王子,我们到了许昌若守不住怎么办……”
莫卡闻言,大手掐上袁珏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好的不说,净拣这些不中听的来说……咳……”今天因为激战,伤到肺部,因此咳得倒是颇为厉害。
“王……子……我不……敢……了……”袁珏忙求饶,她的手在暗中也掐上了怀中孩子身上的肉,顿时孩子哭了出来。
莫卡听到孩子的哭声,这才一脸戾气地放开袁珏,“还不快把她哄停了,听得让人生烦。”
袁珏这才赶紧抱着孩子晃悠了起来,,“孩子乖,不哭了哦,不哭……”偷瞄了莫卡一眼,虽然他总是对这孩子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临走时还是不忘让她带着她离去。
“快到许昌了吗?”莫卡掀起车帘子怒吼了一句。
外面的人赶紧答道:“王子,就快了。”
“王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们能不能做两手准备,若是这南方呆不下去了,那我们就该准备退路啊。”袁珏继续试探地道。
莫卡的眼睛虽然仍是恶狠狠地看着她,不过那眼中的戾气倒是少了些,靠在车辕上喘气深思起来,而一旁的袁珏见他听进去了,这才赶紧哄着怀中的孩子不出声打扰。
是夜,谢芙躺在那赶紧清理干静的谢府她未出阁前的香闺内把女儿哄睡了,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然后又怜爱地低头一吻。
冉溥带着些许酒气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这一副温柔的样子,遂笑着在后面伸手揽住她的腰,亲吻着她的耳背,“囡囡睡着了?”
“这一天又是被吊又是与人交手,还能不早睡啊?”谢芙的语气里满是怜惜之情,想到女儿被吊的那一幕,她的心还隐隐抽痛着。
冉溥探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脸上的笑意更甚,大手伸进妻子的怀里抚摸着,更是低头亲吻她的小嘴。
“别,囡囡还睡着呢?待会儿惊醒她可不好。”谢芙推拒道。
“小丫头,我想你。”冉溥的酒兴上来之后,硬是要扯她的衣物,但看到她俏脸微紧硼着,遂一把抱起她,“我们到隔壁的小间里,那就吵不着囡囡了。”不待她回答就闪进了隔壁的屋子里,把她压在墙上就亲吻起来,抬起她的大腿圈住他的腰,大手更是大力把她的亵衣撕开,急切地需索着。
谢芙喘着气,低低吟哦起来,看到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忙喊:“溥郎,轻点……啊……”
过后,冉溥抱着衣衫不整的她倒在木榻上,回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谢芙也意兴阑珊地回应着他的话,突然想到某件事,跳起来道:“溥郎,对了,可有派人私下里监视那个诡异的老妪?”她始终担心此人会对女儿不轨。
冉溥轻抚她的美背让她靠回他的怀里,“放心好了,此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现阶段还是要把匈奴赶尽,让百姓重新回归故里才对。”此事倒是颇伤脑筋。
“我还道是什么事?现在舅舅还在建康,我们也不用向朝廷请示,直接就可以出告示安抚那些难民,让北逃的难民都回到洛阳来,这样可以减轻北地郡的负担,也可以让洛阳重复往夕的繁华。”谢芙建议道。
冉溥思付了一会儿,大手仍在她的怀里揉捏着,“这样倒也行,只是我们毕竟师出无名,王太后那人又顽固又好猜疑。”突然笑了笑,“不过我们的大军驻扎在洛阳城里,她也奈何不了我们,该忌惮的是她才对。”
“还有三郎呢?他可是王家的嫡子,我们让他一道重建洛阳的秩序,王太后就算不给我们面子,难道也不给他王家继承人面子?”谢芙轻笑道,王太后的背后虽然是王家,但究根源仍是她舅舅,所以不能让自己的丈夫与舅舅因为权力处于对立面上。
冉溥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看着她那在黑夜里星光熠熠的目光,又再度喘着气道:“我看囡囡那鬼心眼倒是像你比较多。”低头在她的锁骨印上一吻,越吻越向下。
谢芙轻捶他的胸膛,“净瞎说,囡囡像谁还用说的?像你倒是真的。”
“小丫头,我们再生一个。”冉溥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诱惑道。
谢芙顿时满脸笑意地圈住他的脖子,诱他再度跌进她的柔情世界里。
建元二十一年开春之前,冉薄的大军收复了洛阳,战争一直持续下去,从洛阳到许昌等地,再到胡人残余准备北撤向河水的方向,此时已经是盛夏的季节了。
此时的莫卡带着袁珏一路仓惶北逃,马车驶得飞快,袁珏一把抱住那七八个月大的孩子,满脸的焦急,就怕后面的追兵赶上来,原以为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哪里料到这么快好日子就结束了。“王子,他们追来了吗?”
“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紧抱好孩子坐回马车里,我们在河水旁备有船只,只要回到了北方,自然就安全了。”莫卡道,不过他的心里仍然不安着,河水是一道天险,这大半年来从盛转衰让他的头发都花白了不少,只能祈求长生天让他能好运的回到草原之上。
袁珏缩回马车里,拼命地喘着气,即使是这种热天时仍没有感觉到汗流浃背,抓紧车辕,早知道最终的结果是这样,一早就应该与莫卡分道扬镳才对,也不用在最后落得如此被动的结果,而且这个孩子也是个负担,此时她看向孩子的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变得凶残了不少。
莫卡带着残余部队赶至河水旁的时候,看到远处的船只时,不禁要喜极而泣,长生天还是眷顾他的,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马蹄声震震,旌旗飘杨,大群的士兵突然在河水旁冒出来,冉溥与谢芙两人骑着马缓缓地驰到正中央,在前面阻挡了他的退路。
冉溥坐在马背上,笑道:“莫卡王子,何必急着走呢?既然已经到了我们汉家的地方来做客,就要有留下来的觉悟。”
“冉溥,你休要折辱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羞辱的。”莫卡勒紧马缰绳梗着脖子道,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紧,看来追兵已至,长生天要亡他了,即使是死他也不能跪着死。
“莫卡王子倒不愧是匈奴的汉子,比某些人强多了,那个巴尔珠王临死前还跪着求我放过他。”冉溥颇有几分敬佩地道,“不过两军交战,容不得溥放下私人的感情,弩箭队准备射击,送莫卡王子一程吧。”
莫卡看到那一排又一排举着弩的北地士兵,望了望己方因为逃窜而狼狈不堪的将士一眼,“大家怕吗?”
“不怕,我们就要魂归长生天了,长生天会赐福给我们的。”一众匈奴士兵都大声道。
惟有那羯族士兵吓得脚都软了,他们想要求饶,但看这阵势没有他们求饶的余地。
袁珏在马车里面听到这段对话,心里扑通跳个不停,她不要死,遂把孩子赶紧放下,快速地掀开马车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看也不看莫卡,朝冉溥与谢芙的方向跑去,大喊道:“别杀我,我是汉人,是被他劫持而来的,我是汉人……”袁珏大声地朝前跑去,此刻她只想活命。
莫卡握紧手中的大刀,这个女人总是口口声声地说有多爱他,原来都是假的,现在到了生死关头,她居然要撇下他而去。“说得真好听,她是洛阳宫中的一名宫女,为了能活命不惜在我胯下承欢,现在却说是我劫持了她,真真可笑,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说是一套做是一套。”鄙夷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你别听他胡说,阿芙,你还认得我吧?我是袁珏啊,是你大伯母的侄女啊……”袁珏朝谢芙喊道。
谢芙这时候才认真打量她,“袁珏?怎么是你?”
“没错,就是我,就是我,阿芙,看在我姑姑你大伯母的份上,你救我逃离这里……”袁珏满怀希望地喊道。
后头的莫卡却仰天长笑起来,手中的大刀指向袁珏,“你们相信她的话?可还记得乌兰珠绑你们女儿的事情?你以为以乌兰珠的性子会想得出那么迂回的办法吗?谢芙,是你大伯母这个好侄女提的建议,现在你可明白了?
袁珏回头瞪了一眼那把她的底细一五一十道出来的莫卡,他居然如此见不得她好?
冉溥与谢芙本来还有几分怜悯袁珏的,尤其是谢芙,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那最后病入膏盲的谢羡,原本她真的还动了侧隐之心,但现在一听到居然参与囡囡被绑的事件当中,那俏脸顿时就含怒了,“袁珏,他说得可对?”
袁珏这时候才听到谢芙那咬紧银牙的声音,眼珠子转了转,忙道:“阿芙,你别听他乱说,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参与他们的事件当中呢?……再说他们说的匈奴话我又听不懂,每次他们一商量事情就会用匈奴语言说话,我哪儿听得懂啊……”
就在这一刻,谢芙手中的长鞭甩向了袁珏的脸庞,而冉溥也在此时让人放箭,顿时,千万支箭矢朝那样胡人们射去,就连袁珏也在范围之内。
袁珏不可置信地看到那长鞭甩上她的脸,而那箭矢射穿了她的胸口,“你……们……”
谢芙这时候却看着她那不甘心死去的瞳孔,冷冷一笑,“袁珏若你不说那么多自我辩白的话,兴许我还会相信你,可你偏偏说了太多,匈奴人连商量事情都没有避讳你,可见你并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你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可会说你听得懂的话。”冉溥也冷着脸道, “当年你可是为了一己之私放话毁阿芙的名誉,那个时候我就不想饶过你,只是看在你是谢家主母的亲侄女份上,我不想让阿芙为难,才没在那个时候追究你的所作所为。”
袁珏没想到只是几句话就断送了她的一生,她真的还想活下去,踉跄着跑了几步,突然那坚硬的箭矢又射中了她的身体之内,捂住那不断流血的地方,“冉……溥……你……当……年……对……我一……点心……思也没……有……吗……”记起年少时做的梦,忆起多年前躲在一旁偷看他的情景,不禁问出了年少时不敢问的那句话。
“未曾。”冉溥听到她的问话,伸手握住妻子的玉手,一脸冷漠地道。
袁珏听到这话,突然轻笑出声,身子往后一倒,掉在那黄黄的泥土地上面,眼睛大睁着脸倒向一旁断了气。
莫卡没有去注意袁珏的死亡,而是用手中的大刀挡住那些射向他的箭矢,他还想多活一阵,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啊。突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了孩子的啜泣声,看到一支箭朝马车射去,他突然转身挡在马车前,拼命地把那箭扫向一边,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箭射来,他的身上终于被箭射中了,血水从嘴角流了出来,但仍死命地守住那个小小的孩子。
河水旁的地面被鲜血染红了,一些血水还沿着岸边流向那川流不息的河水里,很快就被黄黄的河水淹没了,那河水仍然一如既往的流向远方。
“溥郎,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吗?那个莫卡王子怎么会拼命地守住它?”谢芙看到莫卡奄奄一息地挡在马车前,不禁有几分好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