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妃- 第72部分

顿时，安安静静。

鬼琰捂头道：“苏陌，这是鹰，不是鹦鹉。”

苏陌低了头。

整整一天，鬼琰都在教苏陌用鹰笛。不知道是不是苏陌接受了若无忌的“馈赠”，一向很笨的苏陌学起鹰笛来特别快。傻二丫在旁边跑来跑去，不时拿出两块人骨大喊大叫。

鬼琰跟苏陌说了自从离开太平港后和镇南王一起打的打仗。苏陌爱听故事，托吴老的福，鬼琰所说的攻城、佯攻，苏陌统统能懂，一场场战役似乎就在苏陌眼前拉开。

“后来呢？”

“后来镇南王就大喊‘啊镇南王溜了追’然后就带着那帮傻蛋冲进了科林一线天。宇文公子反应极快，当时就改了命令。幸好他反应快，否则镇南王就和那帮傻蛋一块被石头埋了。”鬼琰说。

“太险了”苏陌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觉得，镇南王虽然讨厌，可是真勇敢。就像许多故事里的英雄一样。不同的是，这个英雄是活生生的，而且她认识。

两人边说边笑，偶尔傻二丫也凑过来听上一段。鬼琰带着干粮，三人面对这大片死尸美食了一餐。对这顿大餐最满意的当属傻二丫。直说到日暮低垂，海风送晚，鬼琰才站起来。

鬼琰道：“苏陌，我有军务在身，不能跟你多聊。——你，别到处乱跑。”鬼琰特别在后半句上加重了语气。

苏陌一听这话，急了。她知道这是鬼琰在道别呢。好不容易见着熟人，还是个让她放心的人，苏陌哪里会愿意鬼琰马上走人？

管它军务不军务，那么遥远的事和她苏陌没关系。苏陌一看鬼琰要走，二话不说抓住鬼琰袖子，使出了她的绝招——撒娇耍赖。

苏陌的眼泪也非常合作地滚下，这小家伙扁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鬼琰。只差满地打滚。

看到小苏陌的泪眼，鬼琰一时间还真走不开。

“我走了。”鬼琰转背。

“你说过会接我走。”苏陌哭着说。

一句话，把少年定在原地。

“你说话不算数。”苏陌说。

少年转过身抬起手，想帮苏陌抹去眼泪。“你们都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你和镇南王都是镇南王还叫我娘娘，我最讨厌他了”苏陌哭着哭着发起了脾气，捂着脸呜呜直哭。却不知少年的手悄悄收回。

没错，小家伙已经变成了娘娘。

尽管她楚楚可怜，尽管她近在眼前，可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再也跨不过去的距离。

少年别过脸，道：“别哭了。”

苏陌呜咽。她是真心舍不得鬼琰。

鬼琰当然知道。却握着拳，像在强忍什么。终于，他从身上摘下一个东西，鼓起勇气挂在苏陌脖子上。

“什……什么？”苏陌在抽搭。

“你别管是什么。总之，别乱跑。若是……若是遇到危险，这个可以帮帮你。”鬼琰说。

“护，护身符？”苏陌问。脖子上挂得这个东西着实古怪，活像是片骨头雕成的叶子，却镂刻着车轮和刀箭。

“嗯，护身符。”鬼琰说。

一般的护身符难道不是观音菩萨佛祖或者是道观的小红袋吗？

“记住，别到处乱跑。”鬼琰再次提醒苏陌。

苏陌点头。

第二卷　10，节墨月落香飘早，长安日暮扫青迟

10，节墨月落香飘早，长安日暮扫青迟

傻二丫背着小苏陌顺原路钻回节墨石城。

小苏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的鲜红如血的皇须地。“大家肯定知道这里有尸首。因为这里的人就算再饿也没吃过皇须。可是，这些海寇是谁杀的？难不成是村人？”小苏陌心想，皱起了眉头。那么多的死尸，腐烂时的味道不可能不引起村人的注意。

小苏陌还隐隐想到，城主的府邸没人住，或许就跟后面成片的死尸有关。

傻二丫背着苏陌走出城主府邸。城主府邸在主道上。经过几个巷子，小苏陌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肉香？还是烤肉。

“二丫，那边是不是有火光？”小苏陌指着巷子的一个拐角处，拐角处的墙壁上隐隐光影明灭。若不是小苏陌的视力似乎比以前更好几分，恐怕根本看不出来。

傻二丫自从爹爹被小苏陌救回来后，就更死心塌地的跟着小苏陌，几乎一刻不离。估计她爹爹私下跟她有交待。

傻二丫听到小苏陌问话，虽然懵懂，却也伸长脖子去看。无奈她看不分明，虽然看不分明，风却断断续续地吹来了肉香。

“肉”傻二丫准确无疑的回答了小苏陌最开始的推测。

诱人的肉香在空气中招手。

“我们去看看——小心点。别被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苏陌已经学会了摸清状况后再行动。

“嘿嘿嘿，躲猫猫”傻二丫乐滋滋地说。她乐得把天下所有的事都当成游戏。

傻二丫和苏陌偷偷地从一栋房子后拐进另一条狭窄的巷子。傻二丫虽然什么都不会，却对节墨异常熟悉。苏陌来之前，她无人陪伴，成天就在这节墨城中到处闲逛，节墨城里，哪家院子里有什么样的花，哪家院子里的墙有狗洞猫道，她逗一清二楚。此时，她一心一意要玩耍，连脚步都故意放轻。不多时，便带着苏陌绕到肉香传来处的巷子后面。

只见小虾米几个少年正在烧火。火上烤着什么。

苏陌和傻二丫偷偷探出头，她们的疑问很快被地上带着血的毛皮解答——他们几个男孩烤得是老鼠。

小苏陌本能地感到胃里一阵抽搐。

这群小孩大概是饿得狠了，不知道从哪里逮到了肥老鼠，偷偷烤着吃。

苏陌没有打扰这几人偷食的兴趣，可是傻二丫有。

“烤肉”傻二丫发出一声欢呼，背着小苏陌满脸是笑地奔到火堆前。小苏陌看见那烤老鼠已经烤得金黄，火堆旁有更多的老鼠皮和剥下的肠肚。一股子血腥气直往小苏陌鼻子里钻。小苏陌难受地捂了鼻子。

小虾米和海大、船哥、丰年三人正找了个地方偷偷吃东西，哪里想到会被发现，不由吓了一跳。等看清来者是傻二丫和漂亮的小苏陌，四人又松了口气。

“嘘，小声点喏，这个给你们”小虾米心眼最活，马上就取下火上的肥老鼠，塞给傻二丫。

“可别告诉别人”小虾米说。

傻二丫将小苏陌放下。将老鼠肉递过来，小苏陌虽然不讲究，却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对吃老鼠实在提不起兴趣。看着那烤肉，小苏陌挣扎了一番，最终摇头道：“二丫你吃。”

二丫一听，欢天喜地将老鼠头送进了嘴里，只听卡擦一声，老鼠头被二丫咬下大半边。二丫嘴边淌下一些白白的东西，估计是老鼠的脑子。

小苏陌说服自己别去看。一转头就看见海大从腰间取下开鱼刀，拎起一只死老鼠，小刀在死老鼠的头部一划，划了个整圈，回到颈下，再从颈下往尾部一划。死老鼠的皮里就现出一带粉红。海大将老鼠丢在小苏陌坐的不远的一块青石块上，用小刀沿着老鼠皮下的白色脂肪层割开。一边割，那粉红色的肉还在他手掌下扭动。男孩们都兴奋地看着，说些不打紧的话。不多时，整个死老鼠的皮就脱了下来。海大有点炫耀地看了苏陌一眼，拎起老鼠在小苏陌面前晃了一下。

小苏陌连忙用手去挡。海大见状，咧嘴一笑。几个孩子都笑了。“海大哥可是开鱼的一把好手。哪怕没灯，海大都能开鱼呢这不算什么，最利害的是，他若下到海里，碰着蝴蝶蚌，开起蚌来就跟我们开门似的”小虾米在旁说。

小苏陌闻言佩服地看了一眼海大，却竭力不去看正在被开膛破肚拉出肠肠肚肚的死耗子。海大显然对小虾米这种吹捧很是受用，加上有女生在身旁，于是手下的功夫越发麻利。

小苏陌转移话题，问小虾米：“这么多老鼠，为什么不跟族老族人们一起吃？”

苏陌知道这村子里的规矩，不管什么，都是先交给族中老者，由老者来统一分配。像他们这样偷吃，实在是件很少见的事。

小虾米讪讪地说：“不是我们不想，是老人家不会准我们吃。”

“为何？”

“老人们说这些耗子都是吃了死人肉的，活人不能吃。”小虾米耸肩说。

“死人肉？哪里的死人肉？”小苏陌心下警觉。

“不知道，要么就是皇陵里的死人呗。你看长得多肥啊”小虾米说，“不光老鼠，这山上的东西，老人家都不准我们胡乱吃。哎，若是能吃，节墨也不至于穷成这样。我看啊，要吃光这些老鼠才好呢，自从这些老鼠出现，节墨的海边就没了蟹螺。一年一年，鱼越来越少，它们倒越来越多。”

小虾米竹筒倒豆子似的说。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大老鼠的？”小苏陌问。

“那我哪里知道。”小虾米笑嘻嘻地说，结果那被处理干净的耗子，用一把铁鱼叉，边放在火上烤。

“我知道，是老扫青死得那一年。”海大突然开口说。海大说完这句，还加了一句：“因为老扫青一死，没人拜灵撒祭品了。”

拜灵？撒祭品？小苏陌心中起疑。

“难道洒了祭品，就没有老鼠？老鼠不会把祭品吃掉吗？”小苏陌实在忍不住问道。

“你自己不也是扫青吗？怎么自己都不清楚？祭品是粉末，很香的粉末。扫青撒了祭品，老鼠就不会下山。还有啊，要是谁长了皮癣，向扫青讨一些祭品，洗两次澡，马上就好。”海大憨憨地说。

苏陌觉得，前一位扫青撒得不是祭品，而应该是药。

“那个扫青，自己不上山吗？”苏陌问。

“扫青为什么要上山？不让别人上山就行了呗。”小虾米反而奇怪地反问苏陌。

苏陌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前一个扫青。那个会行药会撒祭品的扫青绝对不是普通的守陵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掩盖着什么。眼前，在夜幕中渐渐融入黑暗的大山，突然变得益发神秘。

吃死人肉的耗子，节墨背后的弃尸地，莫名减少的鱼蟹，被尸毒封锁的大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苏陌注意什么事。

苏陌不知为何想起今天鬼琰走时的交待“别到处乱跑”。

“你真的不吃吗？”小虾米又问。

苏陌摇头。

“苏陌，给”。叫做丰年的少年突然从身上掏出一个淡紫色的海螺。节墨虽然在海边，如今却连海螺之类的物品都不多。丰年显然是拿出了自己的私家宝贝。“帮我们保密。”丰年说。将海螺递给小苏陌。

小苏陌心下喜欢这份“贿赂”，嫣然一笑，不客气地收下。丰年红了脸。小苏陌见状便想起五郎来。也不知道五郎在京城可好不好。想起来，五郎总是会给她想法设法地带礼物，她早已习惯了五郎对她的好。到此时，再接到别人的礼物，竟然也会想到他。

“五郎倒是会用药。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苏陌心里想，莫名地觉得有些惆怅。

那天，待她回到屋子里，她将包裹摄灵丹的布解下，将那碧莹莹的摄灵珠随意丢在床上，反倒将海螺放进布里。“到时候给五郎。”小苏陌心中想。

那摄灵丹，在她床上发着阴森的绿光。可小苏陌看惯了夜明珠，并不觉得会发光的珠子有多稀奇，只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了她以前的纸笔出来，开始练字。

她写得是两个字“扫”、“青”。

突然一道白影，刮起一道劲风，冲进了她的房间。苏陌一惊，定神才发现——原来是白鹰青鸾。

青鸾找到了苏陌，便自己在房里找了个架子，扑腾扑腾地飞上去。自个儿休息了。它雪白的身子，在摄灵丹的碧光下染成了幽幽绿色。

房间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强大的伙伴，小苏陌一下安心许多。

“青鸾。我真羡慕你。”小苏陌说。她羡慕地是青鸾自由自在。而她，虽然香家公子传了本领给她，却根本没教她怎么用。她仍然只能靠二丫背着跑。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她能重新站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个东西都要靠挪动。

青鸾闻言清啼了一声，似乎真的听得懂苏陌的话。苏陌一乐，壮着胆子挪进大白鹰。只觉得大白鹰威风凛凛，就像鬼琰所说故事里的镇南王。

却见青鸾突然偏头。

苏陌下意识回头看身后的窗。窗口伸进一只带血的手……。

第二卷　11，三尺童，七尺人，狠心暗藏乾坤

11，三尺童，七尺人，狠心暗藏乾坤

苏陌回头看时，只见窗口伸进一只带血的手。

“谁”小苏陌壮着胆子问。那手一动不动。门口却有声音响起：“哎呦喂，脏死了”虽是埋怨，声音却让人感觉不到怒意，反倒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这声音，小苏陌在噩梦里都听过。

“娘娘，别来无恙啊？”李公公一边擦着手的血痕，一边含笑行礼。

小苏陌见了他，只觉得脑中打了个闷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暗暗累积的恐惧一瞬间翻天覆地地袭来。她知道，这个人既聪明狠毒还会功夫，又深得皇上信任。弄死她跟弄死一只蚂蚁没有太大区别。

小苏陌环顾一眼，窗口有死人，门口是李公公，没有好逃走的路，就算有，她的双脚也支撑不起她的重量。

想到无法逃脱，小苏陌越发惊恐。

苏陌的表情显然逃不过李公公的眼睛，显然，苏陌那点小九九他一清二楚。“娘娘放心，老奴只是来问个好。”李公公笑着说。

千里迢迢跑来问个好？傻子才相信他的话。

小苏陌越发紧张，竭力把自己缩向墙角，手中不自觉地抓起那摄灵丹。尽管她心里知道，哪怕她拿一把青龙偃月刀缩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但是那坚硬的青石墙至少能给她一点依靠。

“呵呵，娘娘，老奴是奉皇上之命，给娘娘送药。娘娘不知，皇上无时不挂念娘娘的病情啊。如今，淑仪殿中的香花香草已经开花结果，那香气每每都让皇上想起娘娘，独自洒泪。”李公公说得十分动人。可是小苏陌却从心底不信任那张软弱的脸。或许还有些埋怨，埋怨那人的懦弱无能。尽管如此，小苏陌还是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快，道：“知道了。”

李公公闻言又是慈祥一笑。他打量打量四周的环境，也没在苏陌的摄灵丹上多看，在他眼中，这摄灵丹不过是一颗不大的夜明珠。苏陌拥有一颗夜明珠的事，他以前就知道。因此并未太过上心。倒是青鸾，让他多看了两眼。

“啧啧啧，房屋如此之小，怎能让娘娘这样的千金之躯入住？节墨之穷，果然是名不虚传。哎，满室凌乱，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身边连个服侍的奴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