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吴跟铁衣们说了一件似乎不起眼的事——苏陌从此可以自由进出铁衣营,包括前殿和客楼。
苏陌不知道,在老吴第二招袭来时,她身上就已经少了一样东西——黑铁牌。
第二卷 45,夜雨闻铃肠欲断,风弄芭蕉剑转急
45,夜雨闻铃肠欲断,风弄芭蕉剑转急
“好大的雨啊。南方又要发大水了。”素云喃喃道。
每年这个时候,南方就免不了水患,朝廷年年修堤坝,大水年年毁家园。
苏陌听到素云的话,也不禁对着窗外黝黑的夜空发愣。她,就是水灾中幸存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水灾,现在的她应该是无忧无虑地跟二哥生活在乡间。
“苏陌你想家吗?”素云问。
苏陌点头。
素云道:“我也想家。以前在家里,我最怕刮大风。三哥和五弟最宠我,总是在海边刮大风的天气就来陪我。三哥去外就职后,就剩下我和五弟。现在想来,那时有爹娘兄弟在身边,真是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用操心,日子不知不觉就从指尖溜走了。不像如今,真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多少事。——好在五弟和你在这。要不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素云说到这,眼中有些泛泪光。
苏陌心中也想,幸亏你和五郎在这,要不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不说了,早些歇着。”素云帮苏陌松衣。
苏陌任由素云服侍松衣,犹自看着窗外的雨发呆。她记得,去年有一天晚上,也是这样黑,天空就像是裂了一般地下雨。因为打雷,苏陌睡不着。二哥突然冲进来抱起她,一头扎进了雨里。等到她反应过来,房子已经塌了。四周都是“快跑啊”的声音。二哥拉着她拼命地跑……。
“我可不可以叫鲁爷爷把堤坝修好些?”苏陌问。她听到水灾都想哭。素云怔,笑道:“可以的。你是郡主。其实,秦地的水防已经是最好了。”
“可是还是发了大水。”苏陌清楚地记得。
“没法子,拨下去的银子总会被贪官贪污一些,堤坝修得也就没那么牢固。可是,你怎么知道谁贪,谁不贪呢?”素云说。
苏陌不言。她恨贪官。
“要百姓自己去建堤坝,我们给他们钱,不把钱给当官的不行吗?建得好就给钱,建得不好就不给钱。”苏陌异想天开。
“小傻瓜,那么谁去负责监督呢?那个负责监督的人万一也贪心呢?或者又怕得罪人呢?”素云比较熟悉官场。
苏陌不言。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
“咦,牌子呢?牌子哪里去了?”素云问。苏陌的首饰已经一一取下,衣裳也脱下叠好放在床柜上。素云一向细心,马上就发现少了东西。
“什么牌子?”苏陌还懵懵懂懂的。
“黑铁牌子,有牙印的那个”素云压低声音说。
苏陌挠头。
“莫不是掉在客楼?”素云记得自己走时带了出来。
苏陌哪里记得这事,一个劲地摇头。
素云知道那牌子的分量,揪着手道:“难不成我记混了,牌子没带出来?可是我记得拿出来了啊”
“是不是又放在桌上?”小苏陌也不记得。不过素云有一回将一个镯子拿出来后放在桌上,又到处找镯子。
素云也想起了这回事。道:“那可不行。——你先睡。我出去下。”
苏陌不让人陪寝。素云这么说苏陌也没太在意。却不知素云自己回房取了伞,急急地往淑仪殿走去——那黑铁牌子,可千万不能落入歹人手中。
素云冲进淑仪殿。才进门,风就将门吹开,雨水打了进来,素云不得又去掩门。房中昏暗,素云擦亮灯,去找牌子。一抬头,却看见梳妆台的镜子里印出两张人脸……。
“素云姐。我要放水,找不到夜壶。”苏陌又起来了。她看见素云的房门是开的。
素云姐不在房里。苏陌环顾四周。“素云姐”她喊,发现亲近的人不在,她有些不安。
“素云姐”苏陌喊。
很快,她发现素云的雨毡和水靴都不在,雨伞也不在——她意识到,素云姐出去了。
去哪里了?苏陌迷迷糊糊地想着。
突然眼睛一睁——总不会是回去找牌子去了吧。
以素云的脾气,还真会回去。可是那个杀人的道姑美人,不知道会不会再去淑仪殿啊小苏陌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冷风一吹,小苏陌完全清醒了过来。
小苏陌跑回自己房里匆匆穿上衣裳和雨篷,一沉思,拿起了小匕首。也冲进了雨里。
雨夜的皇宫,除了雨声和雷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即使有,也被大雨和雷声掩盖。小苏陌借着电光啪嗒啪嗒地走着。小手带着的玉钏叮叮轻响,仿佛银铃。她的脚还不方便,此时只是心里着急,却不能跑太快。
雨水从她的脸上流下来,顺着脖子流进她的衣裳里面,冷风一吹,她不由瑟瑟发抖。待她走近淑仪殿,却发现门禁时间已到——自己进不了殿。怎么办?苏陌看向匕首。
“素云姐”苏陌加快了脚步。
“美人深夜到这,可要奴婢去泡壶茶?”素云竭力镇定下来。镜中的人脸不是别人,正是道姑美人。只不过,在镜子中看来,思思浮现在黑暗中的脸白得有些可怕。
“你进去。”美人说。
“去哪里?”素云强作镇定。
思思手一指——墙壁上的暗门已经打开,血尸垂手站在床头。灯光下,那阴森的黑爪在红袍的映衬下阴森诡异。
看样子,思思想用素云这个送上来的大活人转移血尸童子的“注意”。可是血尸不是活人,这样有用吗?
素云心中打鼓:“怎么样才能摆脱她?这个女人,简直比血尸还恐怖。”
还未想到,思思的手朝着素云脸一抓,只听嘎吱一声骨头响,素云的下巴脱了臼。思思再将一个东西一塞,堵住素云喉咙。如此一来,素云便根本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呜呜两声。
思思道:“进去。”
素云知道此时自己已经只剩下死路。看着血尸那阴森的红鞋,素云被思思逼着走过去。
“进去”思思说。
素云闭了眼。脑中却无端想起日逐。
突然听到“铃”声。素云认得这声音,心中又惊又喜。思思也听到,不由起疑。
门一下开了。小苏陌穿着斗篷水淋淋地闯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把匕首。
“放开素云姐。”苏陌显然看清了房子里的情况。用匕首指着思思说。不知为何,素云觉得此时的小苏陌英姿飒爽很是帅气。
“胆子真大。不过刚好再多一个。”思思从来就没把这个娇娇柔柔的小家伙看在眼里。
素云摇头。心中着急。她突然看见,血尸的手动了一下。她是离得最近的一个,自然也就看得最清楚。
血尸真得会动
思思朝苏陌一跳,手中物事一扬——那是一根白丝。在摇曳的光线中,根本不易看清。小苏陌一动。
躲开。
思思不知道苏陌比武之事,反倒是一惊。只觉小苏陌躲避之时速度惊人。
小苏陌躲开了白丝,在地上一按。以那诡异的身法再次躲开白丝的纠缠。虽然躲开,但是此时苏陌也占不了多少便宜——灯光摇曳,苏陌难以看清白丝动向。
思思手舞银蛇,手中白丝所到之处,布帘桌椅尽数割断。
小苏陌小心躲闪。素云见思思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便滚得离那血尸远点,然后站起身来,举起床边花隔上的一个安魂缠丝玛瑙枕,站在脚踏上——“嘭”地朝着思思的头砸了下去。
思思听到风声躲开,手中银丝不由一顿。
苏陌眼疾手快,小匕首一划,那银丝顿时短了一截。
思思见是素云从后偷袭,又气又恼,左手化掌,朝素云下腹一拍素云被击飞到床壁上。思思再收回丝线——已经短了一截。小苏陌嘻嘻一笑。
思思火大,手中丝线再一收,一放,那铁丝就朝这苏陌的脖子卷去。自从大蛇之后,苏陌最恨的就是卷上身子的东西。苏陌下意识匕首极快地衣划——白丝迎刃而断。又短了一截。
“好厉害的匕首。”思思心中一惊。感觉到这小家伙难缠。思思踏上床,拎起素云,手掌劈向素云脖子,素云歪倒。思思拎起素云便往洞里一送苏陌顿时惊呆。
“素云姐”苏陌惊。
思思刚想笑。却突觉眼前的小孩不对劲。苏陌似乎在笑?整个房中异香涌动。思思心细,马上屏息,却仍来不及,到底吸入一口,吐出一口黑血来。再看床前小孩,一道电光划过,她终于看清,小孩的眼珠一霎那变成诡异的血红色。
思思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
身后有动静,思思躲开。只见血尸童子利爪朝自己扫来。——怎么回事?
思思心绪大乱。
却见小苏陌脸上开始泛起诡异的笑颜。思思不由寒从心底起,再看那血尸,似乎并不理会脚底的素云。思思急中生智,将素云往血尸身上再一送。自己翻身跃起。穿过床帐,凌空打了个滚子,直接抽剑刺向苏陌。
说时迟那时快,苏陌居然在眼前消失了
思思心道不妙,突觉身后有动静,再一看,苏陌居然凌空缓缓升了上来——有这样的轻功吗?思思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吸气,只觉香气逼人。她无法再屏息下去,心知不好。剑一丢,从窗户里窜了出去。破窗之声引起了护卫注意。
“有人”“有刺客”
思思落地又吐出一口黑血。急忙窜向夜空。
苏陌听到人声,浑身一震,眼睛一闭。从空中跌落到地上。
素云听到人声,从晕厥中醒来,见窗口进来冷风,室内甜香淡去许多。她往黑处一看。隐隐看见血尸童子正滴下血泪。心中一惊,拼命爬出洞口,竭尽全力连忙扳转床口凤头,将血尸隐去。侍卫冲进,首当其冲的,居然是老吴——他怎么会在这?
第二卷 46,祛病救人最较真,治水大禹女儿身
46,祛病救人最较真,治水大禹女儿身
苏陌栽倒在地。
素云看到冲进来的人,第一个,居然是老吴老吴收走了地上的剑和白丝。
第二天,雨仍是下个不停。
“恐怕你们在这住不得了。”珠儿姑姑冒着雨进屋。
“为何?”素云的心一下重新跳到嗓子眼。
“刚刚李公公来传了话。说医女在淑仪殿候着。”珠儿将军道。
素云和苏陌你看我我看你。特别是素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时情况紧急,她随口说了来花信,却忘了这是皇家,不是她的船政使家。——按理,医女们都要来检查身子、行药并记录的。
“这该怎么办?”素云心中暗想。到了这时,她又不能再反悔说床上的血滴是苏陌刚好被划伤了,那只会更让人起疑。
“你们俩怎么回事?脸色臭得跟老刘头的袜子一样。那么不敢回去?”珠儿将军问。
“姑姑,我怕。”苏陌说。
珠儿将军皱眉道:“还有一个办法。你们去西苑。——我晚间可以去陪你们。”
此话一出苏陌大大松了口气。可是素云却仍是淡眉紧锁。即使去西苑,仍然是逃不开医女的检查的。
苏陌道:“那我们去西苑吧”
素云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心中只在忖思该如何办。
因长公主去世,西苑仍扎着白绸。毕竟,这西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属于长公主的府邸。即使如今已经属于苏陌,但是苏陌从未反对他们致哀。因此,这院中人语不闻,衬着冷雨,气氛甚是悲凉。
苏陌素云走进当初长公主招待她俩的花厅。有西苑的宫女奉上茶果。不多时,就有人传报——医女们来了。
只见一路青伞红裙。三名医女在宫女的陪同下进入花厅。
“参加娘娘。”三名医女道。
这三名医女一大两小。大的有三十来岁,眉目和蔼,脸蛋圆润,从穿戴的品级来看,是个有经验的司药女官。小的都只十五六岁。显然,两个小的是大医女的助手兼学徒。
“可有侧间或屏风?”一名小医女问身边的宫女。
“慢”司药女官道。素云见司药医女一直盯着苏陌的脸看,早就心跳加速。她自然知道,中医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厉害的医者,从面相上就能看出几分病来。这医女虽然因为是女儿身,官阶有所限制,比不得五郎他们。但看她说话的从容,行事的大气,也能知道这个女医官到今天的地位,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素云心中暗道:“本来只想着来两个应付的小医女,恐怕给点银子首饰就能对付过去。这倒好,来了个女医官。”
却不知,为苏陌请医是皇上和荣妃下的旨,这么大的事,御医院自然不会随便派两个小毛孩出来应付。
“娘娘,臣请脉。”女医官说。虽是医女,但是做到她这个等级也是等同四品,所以她可以自称“臣”。
一个小医女连忙拿出脉枕,帮苏陌垫上。苏陌只顾着看她们的服饰打扮,满眼好奇。女医官请了脉。
素云心中呼呼跳。
“娘娘脉象有些奇特。”女医官这么说。然后用眼神屏退了两个小医女。素云朝左右看了两眼,示意其他人也下去。一时间,房厅内只剩下三个人。
素云心知花信时的脉还是很好把的,这个女医官肯定是发觉苏陌不对劲。她心中暗想,不知道能否买通这个女医官。
“不知娘娘是否感觉到双脚无力?”谁知女医官这么说。
素云不解。
“不。”苏陌回答,想了想道,“就是扭到了脚。”
“那么娘娘是否觉得双眼视物模糊呢?”女医官又问了一句跟花信没有任何关系的话。
素云不动声色地听着。她好歹家母也是正儿八经的御医传人,虽不像五郎那样学了些东西,却至少也有花信与腿、眼睛无关的常识。
苏陌仍是摇头。
女医官平和地点点头,道:“娘娘最近可曾接触过尸体?”
这下,不但是多心的素云,连一向傻乎的苏陌也吃了一惊。素云不禁想:“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只听女医官不急不慢地说:“娘娘身上气血暗乱,不是花信来临,更像是中了尸毒。”
苏陌一下想起地宫里无数的尸首。虽然不知道尸毒是什么,但是尸体她是真看到过的。不往远了说,就今天早上,她就见了三具。
“这毒还未发作,旁人或许诊断不出。臣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臣有几年专为摸金校尉们治病。而娘娘身上所中之毒,更是奇特。”女医官说。摸金校尉就是官家的盗墓贼。给摸金校尉看病的医女往往都是最累的医女。看样子,这女人曾经吃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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