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让艾汶无端的觉得有些烦躁。
“费德里科……”
“愿上帝原谅我的彷徨。”
意大利人喃喃了一声,接着站了起来。
慌张的卫兵忽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My lord Medici!”他大喊着,“泰普瑞斯大人要马上见你。”
费德里科愣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萨拉丁大军是否又有新的动向,他马上站起,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美第奇大人。”
守在官邸外面的士兵都是些费德里科从来没看到过的陌生脸孔,虽然神色恭敬的向费德里科行礼,但是表情却很冷淡。
虽然感到十分奇怪,他还是走进了泰普瑞斯的职务室。
“我们不能出征!”泰普瑞斯的声音让费德里科刚要推门的手停滞了一下。
“我们不能开战,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也不一定能赢!!”泰普瑞斯的声音很坚决。
“这是对上帝的亵渎!!!”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十分的年轻,但费德里科并不觉得是国王的声音。
“拥有十字架的军队是不可被战胜的,难道泰普瑞斯大人不赞同这一点吗?”
听到这里,费德里科推开了门,朗声道:“拥有十字架的军队当然不可战胜,然而,即使耶稣也不会庇护那些尚且怀揣着罪孽与邪恶的人们,我说的对吗?盖伊大人。”
留着大胡子的年轻男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费德里科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盖伊·卢瑟杨是公主的丈夫,他张狂的性格和来自法国的傲慢态度让他在这里并不受欢迎,费德里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费德里科·美第奇,”盖伊傲慢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费德里科,”泰普瑞斯给他使了一个颜色,低声道:“有人杀光了塔里所有的守卫。”
这个消息让意大利人愣了一下,虽然知道弗瑞德里克恐怕不好对付,但是,这个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圣殿骑士们觉得是撒拉逊人做的,他们很愤怒。”
弗瑞德毫无意识的做法加深了阿拉伯人和基督徒的矛盾,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就算那个人知道是什么结果,多半也会毫不在乎吧。
圣殿骑士们已经大喊了起来,“一定要开战,这是上帝的旨意!!”
“上帝的旨意!”一遍又一遍此起彼伏的大喊让房间内的人沸腾起来,面对这样的士气,费德里科却看到泰普瑞斯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直到开会的众人散去。
“我们应该和国王谈谈,如果贸然开战……”
“我知道。”泰普瑞斯疲惫的摆了摆手,拖着腿依靠在门边上,“但是,一个命不久矣的麻风病人,是无法阻止这些疯狂的骑士团的。”
“你应该试着相信他。”费德里科忍不住开口道。
泰普瑞斯冰冰冷冷的视线让费德里科愣了一下。
感觉到眼前少年的害怕,年迈的执政官慢慢低下头去,放弃般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
老人的眼睛已经不再年轻,但却依旧坚毅,“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忘记的。”
“泰普瑞斯!”
“他们会去挑起战争。”泰普瑞斯颓丧的坐下,“已经没有什么耶路撒冷了,我的孩子。”
“玛格丽特已经死了,而耶路撒冷也跟着她一起死了。”
============
诺里斯兄弟过去的旧屋已经被烧毁,弗瑞德在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临时的居所,他收拾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食物、水还有一些金钱。
破旧的煤油灯微微的摇晃了一下,雷纳德正在土砌成的石桌前,他皱着眉翻开着一张地图。
“你在做什么?”当弗瑞德看清雷纳德看的东西时,眼神瞬间变了——那是耶路撒冷的城防图。
“没什么……”雷纳德迅速的收起了那张纸。
“你想要帮助那个意大利人守城?”弗瑞德里克怒极反笑,“你是不是疯了?耶路撒冷守不住,那些撒拉逊人会冲进来,就好像罗马人一样,杀尽这里每一个基督徒。”
雷纳德沉默了片刻,低声:“他们没有义务为过去的仇恨付出代价。”
“仇恨就是仇恨,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弗瑞德的眼睛里带着狼一般的阴狠。
黑巫师慢慢的坐下,他快速的瞥了一眼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城防图,喃喃:“那么,我应该做什么?”
“祈祷,如果你相信这些的话。”
“上帝听不到我的祈祷。”
“那么就向你自己吧。”金发少年嗤笑,“你不是说吗?你只相信你自己。”
“如果我留下,我可以帮他们保卫这座城市。”
“当然,”弗瑞德淡淡的道,“然后送你上火刑台将会是他们庆祝胜利的篝火晚会,记住你是谁,我的哥哥。”
我是一个黑巫师。
一个没有信仰的渎神者。
可是,只有一次就好,我想看一看……你说过的,天国之城。
“你恨我吗?雷纳德。”安静的空气中传来弗瑞德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
“为什么我会恨你?”
“如果不是我,你永远都不会变成一个黑巫师。”少年的眼睛带着点苍茫的冰冷。
“你救了我的命。”
“基督徒说,痛苦的活着是上帝让你在偿还你的罪孽,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过错。”
雷纳德避开了弗瑞德里克的视线,“也许只是因为上帝从一开始就背弃了我。”
这显然也勾起了弗瑞德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他的脸被阴霾所覆盖,“我们的父亲是个疯子,他被上帝所诅咒,而这不是你的错。”
夜色越来越深,弗瑞德里克熄灭了油灯,很快的道:“我们在天亮时出发。”
夜晚总是如此的绵长,有的时候甚至让人害怕。
人们害怕夜晚,因为在黑暗中,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觉得。
他们在黑暗中感到安全。
比如说,弗瑞德里克。
在很小的时候,为了逃命,弗瑞德一个人躲在了地下深深的岩洞中,他感到恐惧,感到死亡的逼近。
残忍的敌人没有能够杀死他,却在黑暗的洞穴中接二连三的送掉了性命,从那天起,弗瑞德里克·诺里斯就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天赋。
——他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敌人。
所以,当雷纳德坐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可是他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做。
黑巫师依旧记得,在弗瑞德里克十六岁的时候,自己用巫术消除了他的记忆。
因为那是他十六岁的弟弟,第一次吻了自己的哥哥。
金发少年蓝色的眼睛,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的容貌开始重叠,挥之不去的过去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无法消除:贪婪、迷恋,、还有……□。
雷纳德在小的时候,就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性格也很孤僻,身为领主的儿子,他拥有的却并不仅仅是无上的荣耀和财富。
因为父亲过分的宠爱,继母虽然并不会欺辱他,但是向来对他冷冷淡淡的,也是因为这样,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弗瑞德里克也对自己十分糟糕。
小的时候,兄弟两个可以说是关系糟糕到极点。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海蓝色的眼眸,就开始紧紧的追随着自己的身影了呢?
黑巫师黑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一丝悲伤仿佛月光一般的倾注,让人想要流泪。
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雷纳德恍恍惚惚的想着。
——所以,沉睡吧,我的弟弟。
雷纳德慢慢的将手指按在了少年的太阳穴上,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手已经被弗瑞德一把抓住,同时身体也被狠狠的钳制住,按在了床上。
“任何事都没有第二次,我的哥哥,”金发少年冷笑,“你以为,我还会第二次上当吗?”
“的确。”雷纳德低声答道,他黑色的眼睛依旧冰冷而淡漠。
忽然,弗瑞德里克惨叫了一声,颤抖着滚了下去,一把匕首竟然刺穿了他的手掌。
雷纳德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我告诉过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弗瑞德里克。”
少年咬着牙,狠狠的拔出了匕首,血正顺着他的指缝慢慢滴落,他捡起匕首,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雷纳德身体微微放低,一拳打在了弗瑞德的腹部。
“你的剑法,是我教的,我的弟弟。”
弗瑞德猛地吐出一口血液,他身体摇晃了一下,慢慢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金发少年的眼睛发红,站在他面前的黑发男子似乎变得模糊起来,他咬着牙重复,“为什么他值得你这么做……”
在雷纳德开口之前,他已经晕了过去。
黑巫师马上取出了绷带和药,仔细的为弗瑞德弄干净了伤口,然后又包扎好。
做好这一切之后,雷纳德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他想了想,又带走了那张城防图。
回头再看了一眼弗瑞德,他转过身,骑着马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耶路撒冷的夜晚向来安静,遥远的歌声仿佛在轻声的吟诵着什么,和历史的罪孽一起,在耶稣死去的圣山上,明亮的火把将一切照得很亮,好像上帝自己的光辉一样。
在官邸的门前,他看到那个意大利少年,沉默的倚靠在柱子上,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他看到了骑着马来到自己面前的黑发男子,他的头发已经用头巾包起,脸上也戴着面罩。
露出的,只有那苍白的皮肤,以及比夜更深的眼睛。
骑在马上的人摘下了面罩,黑巫师冰冷的容颜让费德里科有些窒息。
费德里科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回来……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去死。”黑巫师似乎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他抬起头,看到那十字军的旗帜依旧在空中飘扬着,雷纳德缓缓的开了口,“我回来,为了你说过的耶路撒冷。”
费德里科的眼中,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
雷纳德以为他在犹豫:“我明白,你不希望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保卫你的圣城,如果你拒绝我的好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狠狠的堵住了。
炙热而甜蜜的亲吻仿佛来的不真实,总觉得费德里科的亲吻带着海洋的干净气息,充满了名为“自由”的味道。
雷纳德喜欢这样紧紧的拥抱着他。
——这种感觉似乎来得莫名其妙。
轻轻的□和纠缠变成了与彼此的试探,随着亲吻的深入,费德里科不得不松开了手。
“我想我得停下了,”费德里科喃喃着,“我可不想被泰普瑞斯大人抱怨。”
“你总是这样做事不经过大脑吗?费德里科。”黑巫师轻轻的啃咬让费德里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想让我在这里上了你?”
“我想我们还没决定好谁上谁吧?”黑巫师轻哼了一声。
费德里科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拉住了雷纳德的手,“跟我来。”
TO BE CONTINUED。。。。。。
24。存在
“进来吧。”费德里科歪了歪嘴,示意雷纳德进来。
明亮的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工具,好像是木匠用来建造房屋用的,在正中央的地方,是一个大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颇为壮观的城市微缩模型,边上则是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张文件。
“这是你守城的计划?”雷纳德随手拿起来翻阅了一下。
“是。”费德里科叹了口气,他绿色的眼睛看着雷纳德,“你觉得怎么样?”
雷纳德皱了一下眉,“我从来没有防守过城市,但是,如果按照你的计划,城市里需要有大量的水源和食物,如果萨拉丁……”
“萨拉丁的大军从沙漠中来,他会是那个更需要水源和食物的人,如果呆在城内,我们会有机会,但是……”费德里科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担忧,“问题是,我不知道国王会不会这么做。”
雷纳德犹豫了几秒,接着慢慢的张开嘴,好像在努力搜肠刮肚的寻找出一个措辞。
“我见过了你的国王。”他没有看费德里科,“他说,如果我为他而战,他会给我活下去的机会。”
费德里科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回答了他什么?”
“我告诉他,我可以治愈他的病。”雷纳德顿了顿,眼帘微微垂下,“但是,你已经知道这些了吧?”
费德里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国王告诉了我,但是我没有告诉王关于你的事。”
“我知道,是教会的人说的。”
那个年轻国王无谓的眼神好像针一般的刺入自己的心里,变得几许恍惚。
“费德里科。”
“什么?”
“你害怕死亡吗?”
绿眼睛的男人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微笑,“既怕,也不怕。”
“为什么?”
“我知道,我将会为守护这座城市而死,为了过去的梦想,我无惧死亡;然而,当我面对上帝的时候,我害怕我的罪孽无法得到救赎。”
“你的罪孽?”
“我杀过人,雷纳德,我也说过谎……但是,最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我从不为之后悔。”意大利人喃喃着,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这种清醒让雷纳德感到可怕。
“黑巫师死了会怎么样?”费德里科笑了笑,挺随意的问道。
“我不知道,”雷纳德低着头,“但是,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费德里科半天没说话,他好像打发时间似的收拾着地上的工具。
“你弟弟的事……”
“是弗瑞德里克把我救出来的。”
“他在哪里?”
雷纳德没有回答。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费德里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弗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