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望着下面那黑鸦鸦的一片人群,也有些头痛。依他的本性,这些人最好是全光了了事。可他也明白,杀一个两个还好说,这几百号人,他不敢杀也不能杀。晚唐武将专权不假,可他李璟现在还只是个镇将,不说虽然有节帅和司马支持,可现官不如现管,直接上司可是封彰。沙门岛被大黑岛和北岛、南岛三座大岛三面包围,这三个岛上都各驻有一堡兵马,完全将他围的死死的。现在羽翼未丰,李璟实在不敢做出如此激烈的事情。
杀,不能杀,那放,李璟更不甘心放了。
想了想后,李璟决定既不杀他们也不放他们。
“把他们全部编入劳工营,本将看这戍堡年久失修,多有残破,正有重修之意。如今正好就拿这些人来修建新的沙门镇城!”
“那这些戍兵家眷呢?”林威对于那些戍兵的处罚结果并无异议,就是杀了他们也不会有反对意见。不过如何处置这些戍兵的家眷,却是个麻烦事……
“没什么可考虑的,一同编入劳工营,成丁男女都发配筑城,未成丁者做些做饭洗衣等后勤之事。另外,把这些人全部迁出堡外,在堡外另建一营。”
既然以后这沙门岛就是自己的地盘,沙门岛又完全处于大谢砦三个大岛的半包围中,那李璟可不放心再住在这样残破的堡城之中。修建新城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正好手上有这么几百号壮劳力,李璟岂有不利用的道理。不杀他们已经是放他们一马,李璟没有再好吃好喝养着他们的道理。
天色已经很晚,李璟便让新到的士兵们在堡外临时搭了一个营栅,将那几百号人全都赶了进去。至于他们堡内的房子和财产,自然是全部被征用没收。李璟让士兵重新清理所有的房屋,并让张宏开始登记分配。由于房屋有限,堡内除了这一批先到的二百五十镇兵和一百家丁,和那一百多军官外,便只能暂时安排李璟与林威等人的家眷入住,余下的,便只有伙长以上伙长以上军官的家眷才能入住。
等到第二批大队人马到来后,那些辅兵、后勤兵,还有工匠以及那大批的家眷,在新城未修建完成前,都只能暂时居住在城外。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第一条就是修建临时营栅,一个是辅兵军营,二是后勤兵营,三是士兵家眷营,第四个是劳工营,以及劳工家眷营。
李璟将修建营房和筑城分做三步计划,先修临时营地安置众人,然后才修建半永久性的营栅,再是筑城。整个工期,李璟的安排是临时营地只要把那些买来的帐篷搭起来,不够的还可以先挖一些地窝子临时住一下。要求能在三天之内建好临时营地,迎接大部队的到来。
而四座大营则计划是在半月内建好,四座大营将分建在新城的南北,每边两座营地。等新营建好后,也差不多到了准备春耕之时,那时士兵家眷们正好可以分地囤田,而劳工营与工匠则负责筑城。
当晚,李璟与林威等人一直商议到很晚才结束。
那几百号人除了家眷外,几乎人人带伤,几十个戍兵都是断手断脚,而封明那批人被打了四十板也都是动弹不得。这个时候李璟倒是有点小小后悔打的太厉害了,以至于现在还得派大夫给这些人医治。船上随行来的大夫没有几个,李璟还得派人去天街和码头的几家医馆中把所有大夫请来。光医药钱,就是一大笔。
正要离开,突然听到张承宗说有个叫孙德言的要见他。
“这个孙德言是什么人?”
丘神功今天心情十分的好,往日在这戍堡都是被欺压的份,如今看到封明等原戍兵官兵都一个个被打的半死,又全家被发配为劳工,心里那个舒爽啊,就像是六月天吃了块冰一样。见李璟问起孙德言这个人,连忙在一边回道:“孙德言就是原沙门戍主,先前也曾经是大谢砦的军官,后来听说得罪了封彰,被封彰贬到了沙门岛上。”说起这个人,丘神功脸上也带着些不屑,“这人一向以文人自居,号称胸中有万千文章,无数治国方略。可实际上,我看也不过是一个狂儒。自到了这沙门岛,完全被封明架空,说句话还不如放屁,连一个人也指挥不动。到了后来,干脆就是整天喝酒,什么事情也不管。”
听老黑一说,李璟才想起沙门戍今天除了早投奔自己的老黑一伙人,还有围攻自己的封明、秦用等人,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什么也没干的,那就是这个被人都遗忘了的戍主孙德言。
“这样无能的家伙干脆一起扔劳工营去算了。”王重听到这戍主如此无能,不屑的道。
李璟摇了摇头:“不,孙德言虽然无能,那是以前的事情,那时我还未到任管不着。但如今我处治那些有罪戍兵,他虽然有失职之嫌,但毕竟不是封明一伙的,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连他也一起镇压了。去,把他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孙德言很快被带了上来,一看到人,李璟等人都不由的皱了眉头。这个家伙好歹也是一个正八品的军官,可却穿着一件污渍麻花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袍,头上也没挽冠,披散着一头头发,满脸乱糟糟的胡须,跟一把乱草似的。一双眼睛红红的,眼角还堆着眼屎。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似乎还没有清醒。
原本李璟听说这个自称什么胸中有万千文章,无数治国方略,还想见见他。可现在一看这模样,顿时半点心情也没了。手一挥:“给他重新安排一个屋子,再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孙德言见李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赶他走,立即冷眼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吾原本听闻新来的镇将杀伐果断,好生了得,原还以为得遇明主,却不料也不过是以貌取人之人,罢罢罢!老夫还是继续喝我的酒,众人皆醒我独醉好了。”
李璟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有真本事?”
孙德言扭着脖子向天,根本不再瞧李璟。李璟不由的乐了,这人有没有本事现在不知道,但是真的很狂。“如果你有真本事,那你现在就提几条对本镇将有利的建议来。不论是兵法谋略还是经济民生,皆无不可。”
孙德言回头看了李璟一眼,见不似说笑,脸上终于收起那副狷狂之色,认真想了一下后道:“其一,立即将封明和刘七释放。其二,斩杀所有参与围攻的戍兵。第三,那些流氓地痞和商团护卫家丁既然已经杖责任过,便也应当立即释放。”
“说出你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将军初临沙门岛,便行如此雷霆手段,不过是想要立威罢了。天街那一手,已经完全达到了将军立威的目的。立威之后,将军最需要的便是低调而不是继续如此高调。沙门岛不是一个普通的岛,这背后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想必将军早已经知道。既然如此,那么谁也不希望有一个在过强势,不把所有人放在眼中的将军执掌沙门岛,因为那在他们看来有失控的可能。”
“再一个,将军背后有节帅与节度行军司马做靠山,甚至有崔家、于家、昭王和韩家相撑,但不要忘记了,封家虽然是崔家的对头,可如果将军冲的太前太卖力,最终有可能被封家不惜本钱的打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管怎么说,将军现在都是在大谢砦的直属之下,不管崔封韩等怎么争斗,将军还是应当适当的保护自己为上。封明与刘七已经被杖责,惩罚也不小。如果再要扣押下来做劳工,那么封刘两家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做出强烈的报复反应。而如果现在放了他们,事情还有一定的缓和余地。”
“说到底,我的意见就是将军先前在长街的处理很得当,初登沙门岛即展示了自己的力量,威慑了诸多有异样心思之人。不过最强的力量不是攻击之时,而是引而不发之时最强大。拳头打出去后,得缩回来才能蓄积下一次攻击力量。如果一直伸着,何来下一次?因此,展示过力量后,现在将军需要的是保持低调。既让人感觉到你的力量,又让其它人感觉不到你的威胁。如此,将军才能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直到你的力量再无人可挡之时,那时,你就可以尺情的展现你的獠牙!”
李璟皱眉沉思,孙德言的这些话也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他也并不完全赞同。
“你说的不错,从今日起,本将任命你为沙门镇参赞,负责参赞军务,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孙德言离开,王重等人都立即问道:“将军,你不会被这酒鬼几句话说说动了吧?”
李璟笑了笑:“把那个刘七提出来,扔到外面去。这个刘七是水师王进的外甥,还是青州刘家的嫡系子弟,这次我们给王家和刘家一个面子。至于其它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第125章分房分地建工坊
虽然那几百劳工暂时还在养伤派不上用场,不过昨日先期登岛的三百五十名镇兵与家丁,还有那一百多军官一夜忙碌,还是在天亮后在城外挖出了一千个坑。
地窝子搭起来很简单,先在地上挖一个一三尺多深,边宽四尺的正方形。然后坑的上面四周再用挖出来的土垒一个二尺来高的小土墙,再用买来的帐篷往上面一搭,打几个木桩系牢,立即一个标准的地窝子就算是建好了。沙门岛上虽然三面有海岛摭挡,可风依然很大,光住帐篷难以抵挡,但是配合地窝子,却是绝佳。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透气。而且也只能是秋冬时暂住,一到春夏的雨水多发季节,便不适合了。
在那片窝棚区的外围,李璟还让人立了一圈木桩营栅,并且还在窝棚营栅的中间建了一堵简易的木栅,把窝棚营一分为二,左边是那些被贬为劳工的戍兵和那些商团的护卫家丁,右边的则是原来戍兵们的家眷。由于几百号人现在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屁股打的开花,所以李璟也就派了一队战兵在营栅外看管。
天亮之后,李璟便亲自带了两队家丁前往凤凰山脚码头迎接李母等家眷。众家眷下船后路过天街时,都是惊叹不已。李惠儿几个更是直嚷嚷着要把她们的被服工坊也在这街头开一家。
“等过些时日吧,到那时你想开几家就开几家。”李璟转头望了一眼那繁华不已的天街,心中涌起一股雄心。眼下暂时他还没有能力对这天街动手,但他是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地盘出现‘租界’这样的情况的。先忍忍,等在沙门岛稳住了根基,到时第一个就要想办法把天街的控制权收回。
两队家丁护卫开路,一众军官的家眷们都是十分新奇的左观右望。先前看到的天街繁华,已经让众人心里惊喜不已。本以为沙门戍是一个如何苦寒的地方,现在一路看来,那塘湾内到处都是巨大的海船,上了岛又有这么繁华的街道,看来,远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不过也有一些人更关注的还是岛上的土地,来之前李璟已经给大家承诺过,会给众家眷们分发田地。王铁匠的儿子小石头如今成了李璟的家丁队副队头,他也一下子成子官人的爹,原本世代都是打铁匠,现在一下子成了官眷,这份自豪就别提了。虽然家里还有李璟返还并赠送的五十亩地,但是老铁匠还是主动报名进了工匠营,并且带着老婆子挑着全部家当来了沙门岛。
过了凤凰山脚下便都是开垦过的沙门戍囤田,老铁匠仔细的观看了许久,回来到李璟面前道:“这些地还算是不错,不算良田但也能算的上是不错的田地了。只是可惜已经抛荒了很久,再要耕,想要好收成,还得好好养一两年地。不但今年,就是明年,只怕也都打不了多少粮食。”
李璟点了点头,昨夜张宏已经向他报告过,沙门岛上的总耕地约有一千五百亩,全部都是属于沙门戍的囤田。去年干旱,岛上本来就缺水少井,那封明等戍兵将本来也不告种地生活,便干脆都抛荒了。
守着沙门岛这样一处黄金岛,李璟现在也早没了当初所想的种田囤粮的打算了。沙门岛全种上粮,也不过一千五百亩地,一亩地按年产平均八斗计算,就算不交税全留下,也不过是一千二百石粮,去壳的话还得去掉三成,最后只得九百石粮。如果扣掉种子农具耕牛等成本,还得减掉两成左右。最后得粮七百石,还得是无旱无涝的好年景。而李璟现在养了一千二百兵,一天给粮二升,一年至少需要四百斤粮,折三石半。一千二百兵就是四千二百石,这还只是士兵的粮食消耗,不算还要每月发给他们的粮食和薪水。光靠种田,李璟把全岛都种满粮食,也养不起这些兵。
更何况,李璟现在还欠了韩家十万贯的巨额欠款。
李璟昨天就已经想好了,岛上的这一千五百亩地,他自己一点不留,将全部分发给所有的士兵家眷。不过人多田少不够分,接下来还得尽快开设各个需要的工坊,消耗掉一些没有分到田的士兵家眷劳动力。
李璟对王铁匠笑了笑:“铁匠叔,等今天就把所有的地都给大家分下去。”
老铁匠马上眼睛发亮,笑着道:“三郎啊,你看能不能给俺家多分几亩啊。”
虽然老铁匠家中还有几十亩地,儿子小石头又是李璟的家丁副队头,他现在又被李璟委任为了铁匠坊的坊主,家中并不缺钱。可是在他的心里,土地依然还是最重要的,金银铜钱再多,也不能当饭吃当衣穿。李璟心里感叹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岛上地少,李璟估计最后也只能是那些军官的家眷能分些地。虽然他也想搞公平,但有的时候,等级,才能更好的体现出上官的恩惠。
一起前来迎接家眷的刘守谦在李璟的耳边轻声道:“还是将军大人想的周到啊,早早的就已经四处收购囤积粮食。现在咱们港口码头的几个仓库里,可是有着一万多石粮食呢。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要不然,过两天几千号人涌过来,光是每天人吃马嚼的就吃不消啊。”他以前也是地主,对于粮食是最有体会的。
李璟现在手上确实是有不少粮食,可他知道唐末的大民变就要来临,那个时候粮食才将是最宝贵的东西,多少金银都是换不来的。黄巢、秦宗权,孙儒,这些人到了后来,所率的军队可全是吃人魔王啊,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连抢都抢不出来粮食了。
“那些粮食不能一直存在别人的仓库,过些天,你就开船去把所有的粮食都给运回沙门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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