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皇帝也有。”
“当今天子年幼,我闻天子封太监小马坊田令孜为枢密院使、左神策军中尉、左监门大将军,并呼他为阿父。朝中大小事务一由他决,令孜把持大权,卖官鬻爵,恃宠横暴,侵凌皇帝。而幼天子也全无心政务,他将朝廷大事全交给田令孜,自己却肆无忌惮地游乐,喜欢斗鸡、赌鹅、骑射、剑槊、法算、音乐、围棋。”
李璟感叹了一声,“放眼当今天下,其实早已经成了贵族世家们的天下。河北三镇割据自立,朝廷无力管束。中原诸藩镇林立,名为遏制河朔三镇,可实际上到现在已经也差不多成了割据,表面上虽然节度使依然由朝廷任免,可实际上诸中原藩镇牙兵娇悍,早暗中勾结各地方的世家豪族把持一方,藩帅也不过成了一个无实权的人物。东南各地,虽然也多立节度使和观察使,但实际上却是有名无兵,军事糜烂,早已经成为了朝廷最后的税赋供给地。而西北和西南等边镇,虽然依然听命于朝廷,可实际上他们只是因为边地苦寒,无法自供兵马,后勤粮饷等全部要一力仰仗朝廷拔给而已。”
王重听的似懂非懂:“将军说起这些做什么?和我们有关吗?”
“有关,当然有关,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李璟肃然道,“如果你仔细的了解过如今天下的局势你就会发现,当今天下其实形势十分微妙与危险了。说白了,天下如今分为中央朝廷和地方藩镇两大块。中央朝廷手握着神策军这最后一支直属武装,勉强还控制着关内道和京畿道,在此以外,则完全是由地方藩镇控制。”
“天下四十八方镇,又可以分为四类,可谓之割据型、防遏型、御边型、财源型四类。其中河北三镇,魏博、成德、卢龙是老牌的割据方镇,时降时判,朝廷虽然在宪宗朝时曾经平定过,但如今早已经再次恢复了割据形势,甚至易定、淄青、淮西、沧景诸方镇早年间也都割据自立过,淮西已经被平定后撤去,淄青镇平定后也被分割,其它几镇也都平定。”
“另外防遏型的藩镇,则是朝廷在安史之乱后,主要为防遏河北三镇南下而设置。有宣武、武宁、忠武、泽潞、河阳、义成、河东、陕虢诸藩镇,多在中原一带,早年朝廷无力平定河北三镇的强兵,全靠着中原诸镇才防遏河北三镇,一直保持了中原的稳定。但是现在,中原诸镇也早已经变了质,表面上听命于朝廷,可实际上全是一群娇兵悍将,与地方豪族世家勾结,与河北三镇差别不大。”
“而御边型藩镇,集中西南、西北边疆,他们完全依靠朝廷供给,且还要承受边地外族的侵犯压力,早已经成了一个无底洞。”
“唯有财源型的方镇,集中东南地区,有浙东、浙西、淮南、福建、江西等八道,他们财赋丰瞻,对中央朝廷是言听计从,如今朝廷的税赋几乎全部仰仗着东南各方镇。可惜他们兵力寡小,军备糜烂。”
“藩镇权力越来越大,有用人权,藩镇幕府官员,本道可自行辟署。有财权,可以留用本道军费可自由支配。还有监察权,对州县官员的任免黜陟,具有相当权力。可以说藩镇就是一个小朝廷,特别是河北三镇与中原诸镇。但如果你仔细观察过这些藩镇,你就会发现,如今的藩镇几乎有两个现状,一是由各镇的牙将们架空节帅,实际掌控方镇权力。二是节帅们控制着方镇兵马,但是调动频繁。所以,不论是哪一个情况,实际上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影子,那就是世家贵族。”
“控制方镇的牙将,多数都是当地的豪强世族,如我们淄青镇的牙将王进武,王家就是淄青的第四大家族。另外那些充任节帅的大员,也基本上都是各世家的佼佼者,如宋威,早年一直在神策军中任高职,他就是出身于长安的世族宋家。总之,不论是真正的节帅,还是那些掌控方镇实际权利的牙将,你会发现,他们中的半数以上,其实都是那些世家豪族出身。”
“皇帝的很多旨意,早已经出不了京畿关中,地方几乎把持在各地世家的手中。萧家,号称江南第一士族,他们的影响力与能力可以说是十分了得的。你说,如果我不是崔公和于公的门生,又与昭王交好,宋温会知道我这个小卒子吗?他会给我沙门镇将的职位吗?”
王重摇了摇头:“不会!”
“是啊,如果我没有那些背景,哪怕我再有能力,也是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就坐到这个位置的。”李璟叹惜一声,“那你再说,如果我眼下身上贴着一个宋节帅手下的标记,你说王进和封彰上次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们,而不是直接将我们抹杀吗?”
王重再次摇头,“应当不会,越是有权势的人越不喜欢被人要挟敲诈,一般敢这样对他们的人,结果都只有死路一条,除非这个人比他们的权势地位更高。我们上次狠狠的要挟敲诈了封彰和王进一把,他们的心里肯定恨透了我们,但忌惮我们和宋节帅与崔司马、昭王等的关系,投鼠忌器而已。”
“没错!投鼠忌器,我们本身只是一个小卒子,但是有了背后的靠山后,连封彰王进这样的权势者也得顾忌我们。所以说,这就叫借势。萧家也是如此,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如果哪一天我们的靠山要弃卒保车时,我们将如何?”
“你的意思是?”王重依然不解。
“我的意思是在我们没有足够的自保力量前,我们不如示之以弱,多找一些靠山。萧家给我们借钱,又派子弟家丁来沙门镇,一切的一切,在我看来,目的不外乎两点。一,就是不断的借钱,或者提供物资等帮助,不断的渗透进来,最后直到我们彻底的离不开他们的支持,那时我们就成了萧家的附庸。第二嘛,也许萧家并没有想的那么远,他们不过是看在与我母亲的关系,甚至是我们的一些让他们惊讶的表现上,便提前在我们这里布个棋子。如果我们将来有更大的发展,他也是早早的押注,而如果我们成不了事,也没什么损失。不论哪一点,这都是那些士家大族们的惯用手法。”
“接受他们现在提供的这些帮助,那我们就也面临着后面潜在的风险,但是也将受到他们的一些庇护。”李璟笑笑:“他们打的主意其实不错的,但他们如果只是把我们看做了他们以往对其它人的一些押注,那他们就肯定走眼了。你真的以为,萧家借我二十万贯钱,就能让我们利滚利的欠下他们更多还不清的债务?你真的以为,萧家派那么一百人上岛,就能对我们渗透影响?”
“难道不是?”
李璟笑了笑:“我能肯定的告诉你,那些不可能。你看看现在,我们之前借了他们五万贯,可我们随后就从封彰王进那里弄来了更多的钱。萧家发现那笔借款没了意义,便借给我们二十万,想以此捆绑住我们,可你看,我们现在又收获了五六十万贯,他们借钱给我们还有意义么?他送来了一百人,可我们现在有四千人马,只要我们单独编排他们,你觉得能渗透到我们吗?”
“说白了,萧家有什么打算我很清楚。但我依然还接受他们的提议,借他们的钱,收他们的人,不是因为我们真的特别需要他们的钱,其实我不过是想要借萧家的势罢了。原本我们面对的只是两方势力,现在把萧家也拉进来,就成了三方势力,只有水更浑,上面的靠山越多,我们才能躲在他们的阴影下撑过最初的这一轮。”
“我还是觉得有些太冒险了!”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我们不赌,别人也会逼着我们赌的,主动选择总好过被动选择。这次我带萧家人前来,一来是让他们参与此战,参与攻打猫岛,他们就算是纳了投名状。二来,主动让他们见到我们秘密的盟友镇东海,也是向萧家展示一下我们的力量。另外,把萧家人带给镇东海看,也同样是向镇东海展现我们的力量。我们现在还很弱小,所以萧家人自以为掌握着主动,我们主动透露这些给他们,反而能让他们更加的相信我们。现在我们与萧家还只是合作初期,他们就算掌握了这些秘密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但等到将来如果某一天,我们有反目的一天,你觉得他们就算掌握了这些秘密,对我们还会有威胁吗?”
“只需要半年,我们不惧任何人!”王重一脸自信的说道。
李璟笑了笑,“那么,我们就再给别人当半年孙子吧,到时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原来小看了我们。”
第178章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
辽海无名岛上,岛上的小树林中已经重又扎起了一片连绵的帐篷。
虽然树林里湿漉阴冷,可却绝对好过此时在海上游弋,被都里镇的巡逻艇发现,然后被联合舰队合围。都里镇的联合舰队是上百个商团联合起来组建的,那些海商最厌恶的就是海贼。因此,一旦有海贼在都里镇的势力范围之内被发现,只会招来联合舰队不死不休的追杀,最终成为都里镇港口尖木桩上的一颗恶心难看的干焦头颅。
往常沉寂的无名小岛此时成了一片嘈杂的工地,大批大批的奴隶在把船上的货物往简易的小码头上卸,另有海贼们将这些货物运入密林中。白胡子他们已经在小岛上临时搭建了十几个巨大的木头仓库,勉强能将猫岛上运来的货物给存下。
不过白胡子看着那简易的仓库,还有小岛湾内的那停了一大片的帆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找到李璟,提出了他的建议。
“季玉老弟,猫岛被攻占,都里镇随时都会发现。我们现在应当趁着联合舰队还没有发现,立即开船离开这里。现在若是不走,只怕机会稍纵即逝!”
李璟惊讶:“白大当家觉得现在走合适?”
“正是,季玉老弟觉得如何?”
李璟沉吟道:“我看不然,今日我们侥幸一直把所有的物资都转运到了这里,成功的撤离了猫岛。但是,这并不等于我们现在撤离这里也是安全的。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到现在,都里镇应当已经知道猫岛被攻破的事情了。用不了个把时辰,都里镇的联合舰队就会四处搜寻。我们现在舰队出海,到时正好一头撞上他们的怀里。依我看,眼下一动倒不如一静。猫岛被攻占,事先都里镇没有发现半点消息,他们得到消息后肯定是立即派舰队往东、西、南三面追击。我们现在躲在这里,反而是灯下黑,联合舰队肯定一时间想不到我们攻破猫岛洗劫一番之后居然没有走。”
白胡子明白李璟的担心所在,也知道他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论起来,李璟比他们更担心被暴露发现。他们一旦被发现,还可以拼命逃走。而李璟一旦被暴露了,到时连逃都没地方逃,除非他舍弃官身和苦心经营的地盘,跟他们流浪海上。李璟此时应当比任何人都要紧张着急离开,可是他却能在此时冷静的等待,这是何其的难能可贵。但是他做了多年的海贼,向来胆大,总觉得李璟有些过于谨慎。而且海贼总是主动出击,而绝不愿意困坐愁城。
“要不老夫先带点人返回老巢,一来也运一批物资走,二来也避免岛小人多,且船多难藏,易被发现。”
李璟闭口不言,微微摇头。
“有何不可?”
“白当家如果信的过我,还是先在岛上藏几天。”李璟叹息一声:“大当家不愿意被动我也明白,不过眼下的情形,海上肯定巡逻盘查的紧,一出去定会被盯上。不如先躲几天,以我估测,三天,最多三天之后,都里镇查不到什么东西之后,就应当会松一些。到时,我们选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再离开也不迟。有句话你当听过,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胡子惊讶的望着李璟,一时沉默不语,眼光却似在询问李璟,此事能有多少保障。
“相信我,虽然我不能打包票,但这却是眼下最好的应对方法。三天,就等三天。到时万一被发现,我亲自掩护大当家撤走。”
得到李璟的再三保证之后,白胡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暂时留下来。
乘着天黑前的那点月色,五十多艘大小船只被开起了湾内,下了帆,定了锚,又砍了不少的树枝铺在船上伪装掩饰。那一千多奴隶和工匠也被集中看押,以防有人逃离报信。海贼们在岛上搭起了临时的帐篷,分发干肉干粮,为了隐蔽,在岛上是绝不允许生火做饭,以防被发觉。
天黑后,李璟草草的吃了一点肉干,虽然身体发着低烧,可还是挣扎着先去伤兵营帐内看望了侦察都的兄弟,萧家的伤兵们也并在一个帐内,十多个重伤的已经有五个救不回来死了,剩下的几个虽然已经救了回来,可有好几个都成了残疾。安慰了众人几句,保证回到沙门镇会给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保障之后,伤员们都是放心了许多。
出了伤兵营帐,李璟又和刘守谦一起查看了岛上的临时布防。船上只留了少数的海贼,大多数人如今都上了岛。三千多人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不上岛查看倒是并不用担心暴露。不过万了以防万一,岛上还是设下了重重防卫。营地外布了许多的陷阱,尖桩,还立了栅栏。
沙门镇来的两百余人单独一个小营寨,就靠近在小码头不远,他们并不担任防守任务,只需要看押那些已经属于沙门镇的奴隶们。不过李璟还是谨慎的把剩下的人分成了三组,轮流值守,以防万一。
值守的军士穿着皮袍蹲在树后,怀抱武器,小心谨慎的监督着一切。
王重正负责晚上第一轮的值守,见到李璟过来,问道:“将军,我们是不是派条船回家报信,并且让他们把我们的船队开来。”
王重的意思很清楚,眼下藏身在这个岛上,是不是真能避开都里镇船队的搜索还是两回事。为了谨慎起见,把沙门镇的船队调来,一来可以运些兵马前来,以防万一敌人发现后能及时增援。二来带船队来可以把岛上的战利品及时运走。放在岛上终究不安全,不但不安全,而且条件也不好,如粮食等物堆在那简易的仓库中容易坏掉。
刘守谦道:“主上,都里镇的联合舰队有大小战舰一百多艘,兵马两万。这还没有算上镇城守备队,以及镇外的几处堡砦的兵马,我们得早做准备为上。”
其它几个军官也都是点头同意,调一批兵上来,万一打不过也能有反抗逃走的机会。
李